16
倚狐飛的很低,越發不明白為什麽沈音她們都愛飛那般高。
不過,她終于是明白了為什麽沈音她們都愛飛。
真的,很快。
她操控雙翅越發熟練了些,也更為得心應手了一些。
她朝前不住地飛着,可當走到一處滿是燭火的地方時,她停了下來。
瀕死,蝴蝶。
倚狐的眼前陷入了一片血紅當中,喉嚨像是被一雙手掐斷,一點聲音也發不出,她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感受到了驚恐。
那與面對蛛妖不同,此刻的她連心髒都像是被判了死刑。
過于血腥的畫面,比之門外的石獅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眼前是龐大的一個囚籠,裏面是偌大的一個血池,血池裏面泡着許多靈花異草看上去十分滋補,但泡在血水裏就只剩下恐怖陰森了。
最中間有一女子,她的身體被泡在血池中,當她的頭發被高高吊起,懸挂在上梁。
她的背後有兩只翅膀,與倚狐的翅膀不同,她的翅膀不是半透明的顏色,而是花色的,上面有着好看的紋路,她的翅膀也更大一些,分為兩翼,兩翼又分上下,上邊比下邊更為寬大些。
在倚狐有限的動物認知中,很輕易就找到這樣好看的一雙翅膀的主人——蝴蝶。
浸泡在血水裏的女子是只蝶妖。
她的翅膀也是沾了血水,半浮在外能讓倚狐辨認,她細軟白皙的胳膊微微擡起,有黏着的鮮血順着她舉起的手臂而起,場面血腥又詭異。
她的眼睛都是花色的,波光流轉間竟是有些缭亂,充滿了生機。
那張臉也生的很是朝氣,一切都該是蓬勃具有生命力的,可她的臉色慘敗,周身肌膚都像是失了血色的白,似是被常年幽禁,不見陽光所致。
蝶妖沒有察覺她的到來。
身後的腳步聲又漸漸清晰起來,但前面已經是死路了,倚狐已經不能再往前飛了,她環顧四周飛到了蝶妖青絲間藏匿,她身子細小落進去不露痕跡。
蝶妖不知是不是有所察覺,微微擡了眼眸。
倚狐在心中祈求,她可別跟蛛妖似的兇惡。
看在大家都是同類的份上幫幫她,蝶妖似有所感應,慢慢低下了眼眸沒有言語。
倚狐終于是看到了那腳步聲的主人。
那是個灰袍道人,他看上去很高瘦,長着一副鷹鈎鼻,兩雙細長的眼睛鑽出些明光,分明是一頭烏發,臉部卻格外蒼老,就連背脊都佝偻着,他像是個老人。
可他除卻臉部的肌膚,其他地方的肌膚又是細嫩光滑的。
他長得沒有特別駭人之處,但倚狐看着他只覺得背脊發涼,上次讓她有這種感覺的還是魔宗長老雲東岳。
她覺得吓人,蝶妖倒是沒什麽反應。
蝶妖平淡地看着道人,就連目光都沒有什麽波動。
她們應該是認識的,說不定就是這個道人将蝶妖關在了這裏。
倚狐大膽地猜測着。
而她的猜測在下一刻就得到了驗證。
道人好像受了傷,半邊灰袍上都是血,脖子上都有利刃劃過留下的傷疤,上面還有未幹涸的血。
可他并不虛弱。
他越走越近,笑容透着幾分詭異:“很快就用不上你了,很快你的血肉都會被我挖空吃光。”
“有了聖靈花,我可不稀罕你這殘破的盛體了。”
話是沖着那只蝶妖說的。
倚狐從他話中也推敲出了一二。
看來眼前的道人就是布陣之人,那他的傷勢想必就是風靈鳶所為,風靈鳶怎麽這麽早就被知道了秘密,要是不将他砍殺,風靈鳶的血肉誘惑不知要給仙靈惹下多大的禍端。
不過,這只蝶妖居然也是盛體。
她果然是被道人關起來的,那這池中的血水或許就是這只蝶妖的血。
倚狐忽覺心驚肉跳,越發覺得血腥味刺鼻難聞。
蝶妖倒是淡然,還透着些冷意:“可你受傷了,你不是她的對手。”
道人被戳中痛楚,陰冷了一張臉,那衰老的臉就像是幹涸的田地坑坑窪窪,他皺紋越發明顯了,那雙眼裏發出些戾氣:“那又如何,我以你精血為陣,用靈氣引甕城整座城池入陣,等着她們都中了我的引情陣,到時候誰也不認識誰,只能狗咬狗。那朵聖靈花就算再厲害又抵得過多少人圍攻呢,等着她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就是我帶走她的時候。”
“該死的是她确實是有幾分本事,她在我的陣法外布了結界,我的陣法往外移一寸,她的結界也往外移一寸,我破開她結界還要費些功夫,她以為打傷我就能阻止我了,又怎知我有你呢。”
道人說完,他竟是跪在了血池邊上。
他微微俯下身去,趴在血池邊上将唇舌靠近血水。
他居然在喝這些血水。
倚狐的喉嚨都腥甜了起來,難聞的氣味愈發濃郁。
胃裏更是翻江倒海。
她想要逃開這裏,不眼睜睜地去看,偏偏她的翅膀揮動不得,前足上的白繩發出細微的光。
難道說玉牌在提醒她不要輕舉妄動?
可它也不過是件靈器,應該不具備靈識,哪裏來的這通人性的本事?
倚狐自然是明白此刻不能輕舉妄動,眼前的道人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加上她體質問題,一旦被發現說不好必死無疑。
可眼前……
倚狐強忍着惡心,看着道人飲血。
很快,那些血水被喝了幹淨。
他舔了舔唇瓣,有些意猶未盡。
也是因為道人喝光了血水,倚狐才看清蝶妖的情況。
她身上只有一件極為單薄的輕紗遮掩,身上幾乎都是各種刀傷,傷疤。
想必是常年被放血而致。
她的肩頭和腳上都被一根鐵釘穿透,将她鎖在了血池裏。
在倚狐觀察蝶妖時,那道人雙手打出兩道光刃,那刀打向蝶妖從她手臂上割下兩塊生肉下來,蝶妖痛苦地發出一聲嘶叫。
鮮血淋漓的血肉落到了道人掌心,他捧着肉就往嘴裏送去。
他真的是人嗎?
道人茹毛飲血的行為都落進了倚狐眼裏,她一顆心宛若跌進了冰窖,就呼出的都是冷氣。
道人喝過血,吃過肉。
忽的掏出一個袋子,從裏面拿出各種靈花異草灑進了池中,還有些清水也從袋中湧出。
這和玉牌一樣也有儲物的能力。
很快藥水将蝶妖再次掩蓋,藥水和血混在一些很快又化作了淡紅的顏色。
道人似乎覺得顏色不夠濃郁,他再次揮出兩道光刃紮向了蝶妖,眼看着血水愈發濃郁,發出張狂的笑聲:“等着我抓到聖靈花,就把你一口氣全吞了。”
蝶妖臉上漸有嘲諷的意味:“聖靈花只對修仙之人有用,它增加不了魔功。”
道人喝過血,吃過肉後身上的傷口竟是開始愈合,很快就消失了蹤影,只有一點殘留的血在告知倚狐他剛剛真的受過傷。
他精神更好了些,就連那張臉都慢慢地變得年輕,不再是皺起的皮膚。
仔細看去也是位白袍俊秀青年,只是和幹淨的面皮不同,他骨子裏藏着惡。
他背過手,故作高深:“你胡說,我是仙,我一心求仙,步步正道又如何不是仙了。”
蝶妖唇邊嘲諷的意味更重了些:“飲人骨血,你早已是魔。”
“你又不是人,你是妖,是一只惡妖!”道人俯視着毫無反抗之力的蝶妖,語氣淡漠飄然:“我做的一切都是降妖除魔。”
他說完掉頭就走,不做一絲留戀。
想必是又去抓風靈鳶了。
這裏只剩下她和蝶妖,道人的話還在耳邊回響,倚狐只覺得他滿口胡說,誰家仙人殘害生靈。
仙人就該跟沈音一樣,匡扶正道,救人救世,這世可不止是人,而是世間所有生靈。
那道人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分明是個畜生,還得裝成聖人。
都沒有紫莺直接,明明白白将惡寫在了臉上。
她想到了紫莺,紫莺居然真的出現在了眼前。
那虛無飄渺,面露癫狂的女子可不就是紫莺。
“你!”此刻看到紫莺可不是什麽好事,沈音不在身邊,她要是再惦記吃她的血肉,她可是毫無還手之力的,倚狐跟那下面那只瀕死的蝴蝶也沒有什麽區別,面對強大的生靈都是弱小。
倚狐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你別亂來。”
她話音未落,身子忽的變重,朝下直直地摔去。
“砰!”的一聲,她就摔進了血池中。
她還沒有爬出來,就感覺有源源不斷的靈氣往體力鑽,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在吸收池中的藥,她手中的玉牌冒出道道金光,在手裏發燙。
看來那道人給蝶妖用的都是好東西,都是些難得的靈花異草。
當然不是出于好心,是用這些将蝶妖養起來,方便下一次取血吃肉。
“噗。”她好容易從裏面爬了出來,一口血水吐了出去,滿嘴的腥臭讓倚狐泛着惡心。
她的眼神去找紫莺,才發現紫莺坐在血池邊竟一臉譏諷地看着她和蝶妖:“都說盛體難得,我還真是運氣好,都遇上三位了。”
“可惜了,看得到吃不到。”她眸中貪婪漸漸演變成了痛恨:“都怪沈音那個賊婆娘。”
倚狐這才發現她周身還繞着一層金鸾業火,沒有沾上她的靈識,但将她整個身子環繞,她離血池近一點那業火就會靠着她的靈識更近一點。
見她爬出來,紫莺就更氣惱了:“小東西,你評評理,沈音那賊婆娘讓我保護你,沒有好處不說還用業火威脅我,是不是很不是東西。”
沈音将她放在玉牌裏一并丢給了倚狐,又擔憂倚狐被她吃了,這才用業火将她控住,她的靈識一旦沾上滴血就會被業火焚燒。
紫莺也想擺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先将這兩只吞了個幹淨再說,可沈音向來不看重她這柄半神器,金鸾業火對她有天生的克制作用,她怕沒吃完就被燒了個幹淨。
倚狐聽她話,哪裏顧得上評理。
她捧着玉牌,心間被暖意注滿:“仙師待我真好。”
紫莺不屑她對沈音的追從,故意破她涼水:“她這樣做,得分心操控業火,她原是和風靈鳶能打個平手,此刻可是說不好了。”
是了是了。
倚狐這下着急了,要知道風靈鳶手裏可還有件半神器傍身,沈音的半神器丢給了她。
“我們快回去幫仙師!”她從血池裏爬出去,喊着紫莺回。
“我身上有禁锢,雖有認主,但只能她感應我在哪,我可感應不到她在哪,現在這陣法越來越大,陣法裏的空間可和外面的不同,你上哪找她去?”
“等着吧,等她解決了來找我們。”
“她萬一打不過風長老怎麽辦?”
“打不過風靈鳶,還不會破陣了嘛,一個引情陣又能讓風靈鳶迷失多久呢。”
紫莺說的句句在理,她不惦記吃她的時候,還比較好相處。
紫莺盯着那蝶妖,眼珠轉動:“你這傷有年頭了,應該被關起來很久了吧,不想死嗎?”
她看蝶妖的眼神好似看着食物,蝶妖能感受到她周身的恐怖威壓。
她露出幾分坦然:“哪怕身為魚肉,也有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
“這話聽着耳熟。”紫莺唏噓一聲,不再看蝶妖,也不再看倚狐,她靠在血池邊上閉目養神。
蝶妖的目光落在了倚狐身上:“姑娘也是盛體?”
倚狐被她一問,不自覺地點點頭,那是身為同類的些許動容。
可随之而來的還有迷茫。
“盛體究竟是什麽?”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10-05 20:07:39~2022-10-06 21:00: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Ray 7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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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