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客人,您沒事兒吧?”服務員小哥聽到聲音,急忙過來,再看到許宴歡的腿的時候,“您稍等,我去拿餐巾紙。”
小哥趕忙去吧臺拿來許多的餐巾紙和一個新的毛巾,把毛巾給了許宴歡,自己則是拿餐巾紙清理桌面和地面。
許宴歡用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褲子,內疚地說道:“對不起。”
“沒事兒的。”小哥笑着擡起頭,“您要不去衛生間擦吧,用點水,不然沙拉的痕跡擦不掉,這裏交給我收拾就行。”
“謝謝你。”
“不客氣的。”
許宴歡拿着毛巾到衛生間,沾了點水,使勁擦拭,但是沙拉的痕跡很頑固,許宴歡都已經感覺到水透過兩層褲子,到達她腿上的肌膚,卻仍然擦不幹淨。
許宴歡放棄了,她将毛巾洗幹淨,放在一旁。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頭發散亂,很是狼狽。
她今天怎麽會這麽倒黴?先是開水龍頭濺了一身,又是将沙拉灑在身上。大年三十的,她就這麽倒黴,新的一年,能好嗎?
從小到大,許宴歡都是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孩子”,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幾曾何時遭到過這種倒黴的事情。
許宴歡越想越覺得難過,眼眶也着濕潤了。
不行,她不能哭。許宴歡倔強地仰着頭,不讓眼淚流下來。
好一會兒,她拽了兩張抽紙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緩和了一下情緒,她才走出衛生間。
外面的位置已經被服務員小哥收拾好了,小哥還貼心地幫她換了地方,“美女,你坐這個位置吧?那邊我重新拖了一下,地上有水,別滑倒了。”
“謝謝你。”許宴歡開口道,聲音低沉,還帶着一絲哭腔。
聽出她聲音中的不對勁,小哥關切地問道:“美女,你沒事兒吧?”
許宴歡勉強笑了笑,“沒事兒的。”
“那你趕緊吃吧,不然一會兒要涼了。”
“嗯。”
許宴歡應了一聲兒,就低下頭開始吃漢堡,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或許是外面太冷了,大漢堡玩偶在外面待了一會兒就進到屋裏。手裏攥着厚厚的一摞傳單,看來是沒發出去。
大漢堡一進屋就看到許宴歡低着頭,臉色暗淡,氣壓極低。
大漢堡裏面的人很是疑惑,走到服務員小哥身邊,用胳膊肘怼了怼他。
小哥立刻會意,怕許宴歡聽到,便将大漢堡拉到後面,“小姑娘難過了。剛才沙拉蓋子沒蓋好,全灑身上了。”
“就這?”大漢堡裏傳出沉悶的聲音。
小哥說:“我覺得不只是這樣,你看她那個樣子,頂多十三四歲,這麽大點的孩子,大年三十一個人出來吃飯,多半是和家裏吵架離家出走的。”
“十六。”
“啊?”
大漢堡說道:“她今年16歲了。”
小哥疑惑:“你怎麽知道的?”
大漢堡說:“猜的。”
“哦。”小哥嘆了口氣,“哎,這小姑娘應該是脾氣不太好,不然怎麽大過年的能和家裏吵架。長得這麽好看,要是脾氣不好,可不好受的。”
大漢堡看向許宴歡的背影,自言自語道:“脾氣是不怎麽好。”
“你說什麽?”小哥沒聽清,開口問道。
大漢堡搖了搖笨重的腦袋,“沒說什麽。”
小哥也看向許宴歡,“你說,我們要不要去勸勸她?這大過年的,一個人在外面,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姑娘,總不是那麽回事兒吧。”
“不用。”大漢堡說道,“她不會想讓別人勸她的。”
小哥将目光轉向大漢堡,“我怎麽覺得,你這話說得有問題啊,你是不是認識她?不然怎麽對她的事情那麽了解?”
大漢堡回答小哥,“我先進去喝口水,外面太冷了。”
“哦,對,趕緊喝點熱乎的,這衣服看起來厚重,但一點都不保溫。”小哥說道,“這大過年的,你可別感冒了。”
“嗯。”大漢堡又朝許宴歡的方向望了一眼,這才轉身到廚房裏面。
許宴歡一口一口吃着漢堡,吃的噎着了,她就喝一口果汁。甜膩的味道在她嘴裏漫開,但是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甜意。
正吃着東西,許宴歡忽然感覺後面有東西撞了自己一下,很輕,但是她還是吓了一跳。
還沒等到許宴歡轉過頭,那東西又撞了她一下。許宴歡回過頭去,就發現原來是那個大漢堡。
此時,大漢堡正用它那笨拙的大漢堡頭一下一下地撞擊許宴歡的後背。
許宴歡迷惑不解,大漢堡突然伸出雙手将她整個圈住。
許宴歡愣了一下,随即說道:“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不是。”大漢堡裏傳出沉悶沙啞的聲音,有些熟悉,又很陌生。聲音很中性,分不出來是男還是女。但可以聽得出來,應該是個年輕人。
許宴歡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裏聽過這個聲音,也沒有在意。
玩偶服看起來很厚,實際上就是薄薄的一層,窩在大漢堡懷裏,許宴歡感覺到了一股溫暖,那是來自人體的溫度。
這個懷抱是陌生的,卻在這一刻讓許宴歡覺得無比的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讓許宴歡放下了戒備,也放下了一直緊繃的心。
那溫暖讓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調整好心情的許宴歡,又紅了眼眶。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擦幹了,卻又模糊了。
下一刻,一直告訴自己不能哭的許宴歡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就好像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好奇怪,我怎麽哭了……”
從小到大,許宴歡和父母一起過年的日子屈指可數。她今年16歲,大概能有兩三次?許宴歡以為自己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一個人的日子,但現在看來,她高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想哭就哭吧。”大漢堡摸了摸她柔順的頭發。
許宴歡遲疑了片刻,許久她擡起手回抱住大漢堡,在這個她不認識的人的懷裏放肆大哭。
許宴歡告訴自己沒關系,就哭這一次,在這個陌生人面前,他不會嘲笑自己。因為過了今天,他們仍然是陌生人。
大漢堡什麽都沒有說,就這樣抱着許宴歡,給她溫暖,給她安全感。
對于許宴歡來說,這是一件多麽可悲的事情。從小到大,她最親近血緣最濃的人都沒有給過她的東西,一個陌生人給了她。
這一晚,漢堡店裏只有許宴歡一個客人,她在漢堡店待了很久才離開。大漢堡全程陪着她。兩個人也沒有言語上的溝通就這麽靜靜地坐着。
服務員小哥也一直在店裏,他坐在吧臺拿手機看春晚,時不時地還會發出笑聲。每每傳出他的笑聲,許宴歡就知道現在應該是個小品節目。
臨走的時候,大漢堡特意出來送許宴歡,将她送出商業街。
許宴歡往家的方向走着,沒幾步,她回過頭來,發現大漢堡還伫立在那裏。她沖大漢堡揮了揮手,讓對方趕緊回去。大漢堡也沖她揮了揮手,腳下沒有動。
這應該是許宴歡最難忘的大年夜了吧。
接下來的幾天,許宴歡每天都會去漢堡店,及時宋嬸他們初四就放假回來了,她也依然堅持去。
到了大年初一下午,漢堡店裏的人就多了起來,應該說整個商業街的人多了起來。
商業街裏吃喝玩樂都有,年輕人過年也不喜歡待在家裏,就過來這邊玩。初一上午來,人還沒幾個,下午就坐得滿滿當當。好在許宴歡來得早,不然連位置都沒有。
有了人氣,大漢堡的工作就多了起來。它幾乎一直在外面發傳單,厚厚的一摞傳單很快就發完。趁着回來拿新傳單的功夫,才能喝上幾口水。
到了初五,商業街裏的人明顯少了一些。
許宴歡來到漢堡店挑了一個窗邊的位置坐下,這裏是她這幾天總結出來的經驗。從這裏看出去,能看到店外面的很多景象,包括大漢堡發傳單的地方。
“媽媽,是大漢堡耶。”一個年輕的母親帶着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走了過來,當孩子看到大漢堡,一臉興奮地沖過來。
大漢堡拿起一張傳單想要給那孩子,但是小孩兒突然開始對捶打大漢堡,一邊打,一邊還樂呵呵道:“大漢堡,打漢堡,我要打倒這個漢堡怪!”
“不要。”年輕母親出言阻止,但沒有實際行動。
在屋裏的許宴歡看到這一幕,怒了,她不顧手機沒拿,就沖了出來,“喂,小孩兒你幹嘛呢!怎麽随便打人啊!”
她語氣嚴厲,小孩兒愣了一下,随即打的更兇了,“我就要打他,打到這個漢堡怪物!”
“你再打下去,姐姐可要報警了!”許宴歡上前拉住小孩兒的手,“小朋友,打人是不對的你知不知道?我要是真報警了,警察叔叔來了,把你抓走,你就再也看不到媽媽了。”
一聽到警察叔叔,小孩子立刻停下手,轉而跑向自己的媽媽,帶着哭腔說道:“媽媽~”
年輕媽媽也知道自己孩子做得不對,趕緊向許宴歡和大漢堡道歉,然後趁着事情沒惹大,把孩子帶走。
“真是個熊孩子!”看着小孩兒和年輕母親的背影,許宴歡嘆了口氣,然後轉向大漢堡,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兒吧?”
大漢堡悶悶的聲音傳了出來,“沒事兒。”
“你是不是傻呀,怎麽就任由他打你啊。下次遇到這種事情,別覺得自己是在欺負小孩子,直接怼回去,知不知道?我告訴你,現在的小孩兒都是熊孩子,家長不管,就得別人替他管!”
大漢堡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大漢堡笨重的樣子,許宴歡笑了笑,踮起腳摸了摸大頭,“不管什麽時候,都別讓自己吃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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