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真我境

一間小木屋。

門推開,柴青背着人往裏走。

屋內真真應了那句話——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看得出住在此處的人經歷了一番精細的布置。

姜嬈從她的背爬下來,兩只腳堪堪落地,柴青抱她到美人榻,腰身.下彎,愛惜地褪去她的繡花鞋。

“姜姜。”

她聲音低柔,喊得人心慌意亂,姜嬈不忍不應她,細細弱弱道:“嗯?”

柴青望着她就又笑了,沾了血污的人撫上她白淨的臉蛋兒,姜嬈喜潔,一動不動地坐在那任由她一寸寸撫過來。

才摸到她下颌角,柴青驚得回過神來,手在衣服上蹭蹭,只是經歷了連番血戰,衣服也不幹淨,越蹭越髒。

她犯了難,眉毛擰着,姜嬈捉了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無妨,你想摸就摸,我不嫌你。”

“是麽?”柴青的心情又好起來,不再糾結,指腹一點點壓在美人瓷白細嫩的肌膚,心裏好似吃了蜜。

兩人一時無話,都很享受當下不說話也心生歡喜的氣氛。

“瘦了。”

姜嬈眉眼含笑:“我已經盡力多吃了,許是見不着你,食不下咽,就是勉強吃進肚子,也無濟于事。”

她這話說得動聽,柴青輕聲一笑,指尖挑開她捂得嚴嚴實實的衣領。

姜嬈眉心一動,索性随她,并不幹涉。

木屋的門關得緊,外面半點豐聲都吹不進來,柴青看了又看,心滿意足地朝她挑眉,一巴掌拍在她大腿,姜嬈不做遲疑地嗔她,起身解了衣帶,背對着她,趴伏在美人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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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髒,就先将就一下。”

說着,她取出放在房間的木匣,木匣裏拿出精致巧妙的玉物,銀色的鏈子纏在腰間,柴青擡頭猝不及防撞上那一抹雪白,喉嚨生渴。

卻見風月口裏細膩綿長地淌出一絲絲潤意。

早在她摸她臉時,姜嬈就很想了。

這一遭來得又急又猛,她回頭看柴青,柴青猝然迎上去。

門窗閉合,麻雀歇在枝頭曬太陽。

此地仍在北野的範圍,內功深厚的人側耳傾聽,依稀能聽到戰鼓不斷敲響的聲音。風裏隐隐約約飄來戰火與血腥的味道。

四十萬大軍齊聚北野,燕姜兩國開戰,戰争再是慘烈,此刻也與柴青無關。

救到想救的人,做夠想做的事,連續幾百插,肩膀和腰間的傷口崩裂,鮮血滲過衣衫,她低頭一瞥,仍舊不顧死活地獨占春色。

血腥味兒到了姜嬈難以忽視的地步,她欲回眸,抵不住柴青驟然急切的風雨。

整整半個時辰,柴青停下來,趴在美人白皙的美背,笑得暢快,不管姜嬈這會是如何的着急生惱,慢慢悠悠舒出一口長氣:“痛快了,舒服了。”

她身上的傷實在太多,趕在同一時刻一股腦爆發,分不清究竟是哪裏最疼:“姜姜……”

她虛弱道:“我把我自己交給你了。”

說完這話,她安然倒在姜嬈脊背,眨眼昏睡過去。

姜嬈脊背一僵,靜下心來感受她的心跳,确認心還活蹦亂跳,提到嗓子眼的那口氣又咽了回去。

她氣惱柴青沒個分寸,又後悔做甚要誘她,鬧上一場,傷勢比之前更重。

氣堵在心口,惹她着惱的人卻睡得香。

姜嬈沒了法子,披好外衫,不費力氣地在最顯眼的位置找着柴青事先備好的傷藥。

看來她也曉得這一戰要付出血的代價,是以準備充分,不僅柳眉送她的小玩意帶上了,治療內外傷的藥也帶得齊全。

柴青面無血色地倒在那,姜嬈撐起酸軟的身子,為她忙前忙後。

血水換了一盆又一盆。

清理好傷口,上完藥,裹好幹淨的繃帶,姜嬈以手支頤,歪頭打量渾身破破爛爛的柴青。

越看越難受,越看越喜歡。

眼眶噙淚,一個人哭得默然無聲。

太陽沉入地平線,天光昏暗,柴青這一覺足足睡了四個時辰。

“你醒了?”

姜嬈守在床前扶她坐起身:“我給你熬了米粥,你吃一碗?”

睡夢裏還是兩軍對壘她與人交手,醒來,姜嬈那張明淨含春的臉龐逼近,柴青倏然醒悟:是了,她把人救回來了。

她唇角翹起:“我可真厲害。”

睡醒一副傻了的模樣,姜嬈看了又愛又想笑,指尖點在她眉心:“是啊,誰有你厲害?九州最年輕的宗師。”

這話中聽,柴青巴不得她多說幾句。

只是姜嬈可不是一味哄着她的人,轉身端了煮得軟糯清甜的米粥:“張嘴。”

“你吃了沒?”

“我和你一起吃。”

“一人一口嗎?”柴青笑起來。

姜嬈坐在床沿,眉目柔和:“又如何呢?”

“我是不介意你和我同吃一碗,我是怕你吃不飽。”柴青借着燭光欣賞燈下的美人:“過來。”

她依言湊過去。

左邊的臉蛋兒牢牢實實挨了一記親。

“準備好當我的小老婆了嗎?”柴青眼睛閃閃發亮,身子前傾,一手挑起姜嬈下颌,輕聲問:“準備好沒有?”

姜嬈一陣臉熱,口是心非:“沒有。”

“沒有?那怎麽行?”

才當了一回大女人、大豪傑的壞種故态複萌,甚而變本加厲,小白牙咬緊,須臾唇畔生笑,貼在美人耳尖:“沒準備好,這可不行,會被欺負的哦。”

柴青用手和她比劃:“會被這樣,再這樣……“

她滿嘴輕佻話,姜嬈耳朵通紅,急急忙忙舀了一勺粥喂到她嘴邊。

喂得太急,柴青差點被那瓷勺捅了嗓子眼,好險到嘴的米粥沒噴出來,她一臉郁悶:“姜姜,你也太笨手笨腳了。”

姜嬈心生歉疚:“是你嘴上太沒有把門的,我才……”

柴青拿眼瞟她,和她你一勺我一勺分完一碗粥。

時值後半夜,早先姜嬈一直守着她,眼下見她醒了,傷勢也控制住,倦意襲來,熬着那點子睡意去洗漱沐浴,收拾好,回屋,柴青正用茶水漱口。

“不早了,快休息罷。”

她拍拍身側的位置。

姜嬈在她滿懷期待中褪靴上床,兩人合蓋一被,同床共枕。

柴青接連瞅她好幾眼,看她真打算就這樣睡去,急道:“姜姜?”

她出聲喊人,姜嬈順從地滾進她懷裏,不敢觸碰她未痊愈的傷口,手臂虛虛搭在她腰側。

一個濕軟的吻落在頸側。

“快睡罷。”

柴青沒再縱着性子胡來,被子下的腳踩踩姜嬈的腳,又被反踩回來,她心眼裏高興,摟着小老婆囫囵睡去。

以宗師的身體素質,看似大大小小不輕的傷,一覺睡醒便好了三四分。

能下地走路,劈柴揮刀,兩人窩在小木屋你侬我侬地歇了三日,柴青領着人朝北而行。

殊不知就是這幾日,江湖炸開鍋。

如今武人或是平民百姓議論最多的還是北野那一戰,別管親臨現場的,事後看了鷺洲島小報的,幾乎每個長嘴的,能說話的,都能針對這事說上幾句。

人來人往的茶樓,江湖人齊聚一堂,在嘲笑打了敗仗的燕王。

姜燕這一戰,雙方皆為二十萬大軍,姜國折損六萬,燕國折損八萬,還不算傷者幾何。

總之這一戰,燕王裏子面子都輸沒了。

一國之王,早早放出話來要在觀戰臺破敵國公主的處,為此布下天羅地網擒殺柴青,結果呢?

柴青臨陣升階,成就宗師真我境,燕國許以重利請來的三位宗師盡折于北野。

不僅如此,柴青一刀下去,沒要燕王的命,燕王卻自此成為史上第一位‘閹王’。

燕國成為九州的笑話。

姜王雖贏了燕王,卻也是慘勝。

姜嬈寧願跟着柴青浪跡天涯,也不稀罕回到姜地當她的王室明珠,姜王愛女的好名聲受到質疑。

最大的贏家說來說去,還是要歸在柴青這兒。

美人救美,抱得美人歸,鷺洲島的俠客榜因她一人排序被徹底打亂,宗師榜上死在她刀下的細算竟有半數之多。

何等可怕的數字?

宗師七十二,成了宗師三十六。

柴青晉升真我境的消息甫一傳出,最激動的還要數刺客盟。

刺客盟鬧翻天,青龍、白虎、朱雀以及麾下幾十名壇主反了副盟主令狐敖。

盟中亂得要分家,猶不見季奪魂出面平息亂象,大宗師行事委實教人難以預料。

五月二十一,刺客盟一分為二,東盟擁護柴青為明主,西盟以大宗師馬首是瞻,暗地裏聽命令狐敖。

“人找到沒?”

東刺客盟,莫玲玲詢問底下的人手。

“沒,不過根據得來的消息,盟主去的方向應是北方。”

“北方……”

莫玲玲與左青龍視線相碰:“合歡宗?”

外面的人都在找柴青,東盟的人找她是求着她繼任盟主一位,那些背刀的俠客找她,是為求她指點刀法。

哪怕是臨陣升階成就真我境,以真我境的實力斬殺宗師榜排名前十的三人,也稱得上震古爍今。

鷺洲島如今将柴青排在柳茴之下,位居第二。

有那麽幾人找柴青,是為和她比一比,譬如宗師榜曾經的第二,琴魔夏玉。

五月的小尾巴,風兒喧嚣,柴青倒騎驢子,手拿驢鞭,晃晃蕩蕩地往後走。

姜嬈坐在某人‘重金’買來的馬車,駕車的是位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夫人,路上有賣花的,您要不要買?”

“不要。”

“什麽花?”柴青好事地瞅瞅道旁各色的花束,想給姜嬈花錢的心上升到頂峰,駕着驢子來到馬車前,柳枝挑起車簾:“買罷,左右到了合歡宗,就到家了。”

沒錢花,找姑姑要。

她都要娶一房小老婆了,姑姑得意思意思罷,高低北方大宗宗主呢,哪能那麽寒碜?

以前她不争氣,姑姑不管她,要她自食其力,現在她老有出息了,走到江湖去聽聽,誰不說她柴青生猛?

自打北野一戰後,她那點自卑早被驢蹄子踩碎了。

自信閃閃發光的柴青呲着小白牙:“買買買,每種花色都來一樣!”

“……”

姜嬈欲言又止。

柴青又道:“好了,別整天摟着你那小幹花稀罕了,給你買新的,笑一笑嘛。”

美人賞臉一笑,柴青被美色迷得眼花缭亂,一顆心怦怦亂跳,趕緊駕着小毛驢去買花。

賣花的人見了她笑得比嫁閨女還開心,可勁兒宰,柴青好好過了一把‘散財童子’的瘾,捧着十幾種顏色的花束送到美人眼前:“美不美?香不香?”

姜嬈無奈接過來:“沒有你美,沒有你香。”

一語,柴青心花怒放。

東刺客盟的義士滿江湖找人,壞種自個騎驢,讓姜嬈舒舒坦坦坐馬車,一路過西融,經陵水,不着急地往合歡宗駛去。

合歡宗,柳茴一襲白衣狀若幽魂地飄進來,身為宗主的柳眉正愁眉不展地翻看宗門賬本。

“你侄女和侄媳婦要來了。”

柳眉“哦”了一聲:“來就來。”

她頭也不擡。

柳茴東看看,西看看,不慌不忙道:“思來想去,為師還是覺得有必要提醒你,早點去接人。”

“早點晚點,重要嗎?”

她還在生柳茴的氣。

柳茴養她好多年,哪能不知她的脾氣,笑道:“一入真我境,七情六欲皆放大,真性情,真自我,你家侄女要原形畢露了。”

“……”

這話說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家青青是大尾巴狼化身呢。

柳眉扯了扯嘴角,理也沒理。

她拿過來人的話當耳旁風,柳茴也不是沒氣性,懶得再搭理,一甩袖,走了。

一炷香後,柳眉疲憊地合上賬本,頓覺宗門得急招一個信得過的賬房先生。

這一天天地看過去,她眼要廢了,腦子要轉傻了。

早知如此,小師妹想當宗主,就給她當嘛,做甚那麽争強好勝?

柳眉長籲短嘆,嘆到一半,總感覺忘記什麽事,待想起來,蹭得站起身:“那這必須得去接一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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