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女稱王
“你想當人皇?”
柴青輕笑:“人皇是那麽好當的?”
“你幫我,我就當得。你父當年扶我父登位為王,若證明你不比你父差,你也要立我為雁南王才是。”
芙玺一本正經道。
天光正明,柴青收斂笑意:“你父是?”
“芙蕖!”
竟然是芙蕖的女兒。
芙蕖竟然一聲不吭藏了個女兒!
看着這一大一小,姜嬈不禁暗道:風流劍柴令在春水鎮藏了個柴青,傳聞裏葬身火海的芙蕖在西陵郡生了個女兒。
她想,見到十二歲敢說做人皇的女孩,柴柴應是很開心罷。
柴青的确開心。
這種宿命感實打實敲在她心房。
她來本是為雁南重立一位王。
遇見芙……
芙什麽來着?
“你叫什麽?”
“芙玺,玉玺的玺。”
柴青反複品咂這名,心中快慰:“好!你是芙蕖之後,我是我爹的種,依我看,你有當王的資質。”
至于人皇?
走一步看一步罷。
“那我能拜你為師嗎?”
“能。”柴青觑她:“先跪地磕頭。”
芙玺乖乖地跪地磕了三個響頭,又道:“帝師呢?”
“看不上。”
屁得沒有,全靠她來養,還勞什子帝師?聽起來就累人,不稀罕。
“我只教你習武,其他免談。”
習武?
“是一刀能劈開府衙大門的武嗎?”
柴青笑,一旁聽見這話的護法也在笑。
芙玺不知說錯了什麽,歪着腦袋很快做出預測:“是比這些都厲害嗎?”
柴青手按在她發頂,輕輕揉搓幾下,揉得扮男裝的小姑娘頭發亂糟糟的,她認真道:“你師父我,是要做天下第一的。”
以後,季奪魂都得做她手下敗将。
芙玺眼睛一亮,清脆脆地喊:“師父!”
轉眼間盟主收了徒,左青龍、莫玲玲等人都為柴青感到高興。至于此女是不是真是芙蕖之女。
這倒是其次了。
不是,也是是。
是,那就更沒問題了。
打一開始小姑娘在府衙門外喊出那句敢,柴青就注意到她了,想收她為徒。
而在簡單的收徒儀式過後,芙玺取出歷代代表雁南王身份的小令:“師父,我真是芙蕖的女兒,如假包換。”
柴青初為人師,正新鮮,是不是芙蕖的女兒,她在乎,也沒有很在乎,點點下巴:“去,喊師娘。”
“師娘!”
芙玺跪地磕頭,磕得比之前那三個還要認真。
是個鬼機靈的。
知道該讨好誰。
姜嬈扶起她來,看她瘦得只比皮包骨好一點,憐惜心起:“乖。”
事後青龍護法問道:“十二歲的孩子,盟主可是要立她為王?也太小了。”
芙玺一番努力平白得了寶貝的師父師娘,她聽師父話自去睡覺,刺客盟衆人列席而坐,召開會議。
姜嬈嘴唇一動,有心為徒弟說話,柴青頓時莞爾:“十二歲不正好的年歲?她是我徒弟,我十二歲敢提刀殺入姜王宮,幾經生死爬回春水鎮。只是當王,她為何不行?芙蕖不死,這王位也得輪到她來坐,我看她行。”
一句“為何不行”,一句“我看她行”,徹底改變芙玺的人生。
刺客盟盟衆以柴青馬首是瞻,她說行,無人敢說不行。
一封信寄往燕地三刀郡,柴青一行人離去後,過不了多久,西陵郡被刺客盟接管,趙杏仁趙護法,短短數月在西陵郡設立分壇。
“你要走?”
雲雨暫歇,那份銷魂的感受還沒從骨子裏退去,柴青捉住心上人纖纖玉指:“怎麽要走?不是說好一起去王都?”
“我不去了。我要回宗門,背負起屬于少宗主的責任。”
也是從柴青這,她看到自己的不足。
身為宗門培養的少宗主,她不該跟着柴柴一路南下,她有她要做的事。做好了,才不負少宗主之名,不負師父傳功之苦心。
“我要回去。”
她主意已定,柴青不好不放人,趁天沒明,拉着姜嬈再入溫柔鄉。
“你要記得想我。”
她撞過來的每一下都讓人神魂颠倒,姜嬈有心補償,不短的時辰裏,百依百順,‘咬’得柴柴宗師更舍不得放人。
“回去做什麽?”
留在我身邊不好嗎?
姜嬈背着身子顫抖,玉背誘人,腰窩甚美,她臉埋在枕被,出口的話隐着被爽到的哭腔:“天下亂了,燕王暴戾,我回去,能救、更多人……”
這理由不可謂不充分,柴青繃着小臉,哪哪都不順。好似一頭別扭兇猛的虎。
猛虎撲人,姜嬈挨她收拾得慘,愛死了心懷蒼生,又喜在床榻和枕邊人較勁的柴盟主。
姜嬈一走,柴青心情肉眼可見地低落下來。
芙玺不敢觸她黴頭,老乞丐,不,應該是前太傅,更不敢多言。
好難得搭上這麽一尊殺神,唯恐多說多錯。
柴青眯眼看天上的雲,都覺得那雲像跪伏在床等她疼愛的绛绛,眼見衆人随她的是視線往天上瞅,她大惱:“不準看!”
好個不講理的。
偏偏衆人最聽她話,整個白天,沒再望一眼頭頂的雲彩。
左青龍暗暗找朱雀護法說小話:“盟主這是?”
莫玲玲小觑一眼走在前頭的高挑女子,僅以氣音道:“想女人了。”
全九州,能在柴青這兒有性別之分的‘女人’,一個是她姑姑柳眉,無比風騷的大美人,另外一個,是她朝思暮想甜起來媚起來能要她小命的姜少宗主,九州第一有女人味的小美人。
聯想到姜少宗主走了沒幾天,左青龍恍然大悟,脖子一縮,裝作鹌鹑。
懷着滿肚子不可明說的火,雁南王都越來越近。
站在這已經能看到都城的影,柴青忽然想起來,以盟主的身份手寫一封信派人快馬加鞭送至合歡宗。
姜嬈回去是要做亂世中的定海神針,且不說能不能定住,該有的排面要有。
她要做的事,柴青無條件配合,只恨自己做得不能再多。
刺客盟大張旗鼓來到雁南王都,一路走一路斬殺不作為的官。
世道說起來其實挺簡單,無一人敢發聲,則無人發聲。有一人挺身而出,且背後有強大的支撐,有她領頭,後面站起來的人就會漸漸增多,直到涓涓細流彙聚成勢。繼西陵郡百姓覺醒,靈犀郡、青山郡、四首郡,相繼樹起刺客盟的大旗。
因柴盟主說了,凡有刺客盟旗幟處,刺客盟必為民做主。
秋去冬來,初雪降臨王都,老雁南王不耐煩聽哪哪又反了,更不敢聽關乎柴青的行蹤。
大難臨頭,他依舊縱情歡愛,窩在脂粉堆裏不出來。
禦案積壓的奏章摞成小山高。
無人理會。
俱是蒙塵。
臘月十三,王壽辰。
底下人投其所好,獻女百名,老雁南王大喜。
壽宴之上,柴青率衆入內,甲士不敢阻。
見到她人,長腦子的官兒心虛的早吓得兩股戰戰,坦然的,一雙眼睛露出期待的神色。
破舊迎新,他們希望雁南能有全新的未來。
而這未來,在位的老雁南王給不起。
他只會拖累一國國民走向腐朽。
“大膽柴青!你敢壞我王壽宴?!”
柴青來,是為雁南擇主,她漫不經心把玩不朽刀,指節修長,白皙有力。
四下無聲,但她恍惚聽到心髒發顫的聲音。
眉輕擡,刀尖堅定指向在位的老王八:“滾下來。”
老雁南王昏庸無道,朝中此刻敢為他發聲的唯有幾位捍衛王道的忠臣,餘下奸佞紛紛吓得四肢發軟,醜态盡處。
只是忠臣,守的是雁南王室,而終非老雁南王。
“柴、柴青,你、你好大的膽子!”
“我也覺得我膽子不小,殺個王助助興,再好不過。”她不耐煩掰扯,眸子清寒:“滾下來。”
撲通!
迫于她的聲勢,又或柴青在這三個字裏真對雁南王做了什麽。
老雁南王皮球似地滾下玉階。
骨碌碌。
像只老而不死的臭蟲。
柴青嗤笑一聲,牽着芙玺的手走向上位。
她牢牢實實地将人按在王座不動,居高臨下:“此乃芙蕖親女,童叟無欺的王室血脈,今日柴某,便效法我父,立芙玺為王,不服者,殺。”
淡漠無情的字眼,配上她冷然篤定的面孔,殺傷力之大,教人呼吸急促,忍不住俯首稱臣。
“芙蕖親女?閣下以何為證?”
一年邁老臣上前。
“證據?自然有。”芙玺取出小令,高高舉過頭頂:“歷代雁南王信物在此!”
老臣呼吸一滞,顫巍巍上前幾步。
确認信物為真,他直嘆蒼天有眼,匍匐跪地:“老臣鄭亥,跪拜吾王!”
“她算哪門子王?寡人才是雁南的王!鄭亥,你大膽!”
說起來老雁南王還是芙玺的祖父,柴令扶芙蕖為王,推翻的也是這位的政權,後柴令身死,老雁南王從兒子手裏用不光彩的手段再度算計回王位,逼得芙蕖不得不假死脫身。
“寡人才是雁南的王!寡人才是!”
“你不是。”
柴青的手從芙玺肩膀移開:“你為禍江山,不顧子民死活,任用奸佞,殘害忠良,你看,朝中可有人為你說話?”
分明是王的壽宴,老雁南王卻陡然生出命不久矣的驚惶。
沒有人。
無一人為他開口。
就連起初斥責柴青大膽的臣子也緘默不言。
是什麽時候?
對了。
是在那小兒拿出信物之後。
朝堂之大,無一人為他開口。
“芙愠,你不配為王。”
柴青一句話定下他的生死,芙愠手忙腳亂地爬到她腳下:“柴青,柴盟主,寡人會當一位好王,寡人,寡人這就赈濟災民,也不再四下寵幸美人,寡人改,你說的,寡人都改!我改還不行嗎?”
“太遲了。”
她厭惡地移開眼。
莫玲玲一刀貫穿老雁南王心髒,血濺三尺。
“舊王已死,新主當立,雁南,該有新氣象了。”
假老乞丐,真前太傅的老者率先從人群站出來,行跪拜大禮:“恭迎新王登位!”
他的存在,更佐證芙玺身份的真實。
一時,百官俯首,雁南有了新王。
刺客盟說一不二的态度容不得朝臣反抗,即便芙玺是女子,即便她年方十二,柴青要立她為王,則是大局已定這。
“一個年少熱血的女王,總好過受權勢荼毒的王子,芙玺不錯。”
她說“芙玺不錯”,于是芙玺登上封王大典。
隆重的封王儀式,裏三層外三層站崗的都是刺客盟的武人,一個個精神抖擻,精力充沛。
這等陣仗下,宗師也不敢來搞破壞。
而且,柴青在這。
芙玺要拜柴青為帝師,她不應,要尊她為國師,柴青應了。
能幫徒弟震懾肖小的頭銜,國師就國師罷。
名頭罷了。
臘月二十七,芙玺稱雁南王。
八十一道階梯走完,立在她身側的柴青以刀拄地,眼神睥睨:“人皇未出,九州之上,規章由我刺客盟來定!”
她扭頭看着頭戴冠冕的小徒弟,溫聲道:“芙玺,你要做一名好王。”
芙玺執弟子禮:“師父教誨,玺,定遵之。”
這一年的年尾,刺客盟做主雁南,雁南有了年少的女王。
其餘幾國鯨吞蠶食雁南的計劃徹底落空。
消息傳至天下,燕王摔碎手中杯盞,越王窩在被窩裏紮小人,姜王氣得嘔血連連。
有前太傅在,又有朝中碩果僅存的兩位老臣,尤其聽聞國有新主,考察過芙玺人品德行後,又有三名老臣拄着拐杖複出。
新年新氣象。
暫且穩定住雁南局勢,芙玺這邊有臣子輔佐,政事上不用人費心。
為盡師父職責,柴青臨走前為她留下一本內功心法及千名刺客盟義士。
之後,決意帶着護法巡游九州。
她要看一看。
民生有多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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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