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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荔腳步這才停住,轉過頭不情不願地打量了他幾眼,開恩似的點了點頭,又低頭看了看表,催促:“那你快點吧,如果不按時吃早飯我一天的生物鐘就亂了。”

謝烺:“…”

他突然一陣悲從中來,他娘的他到底圖什麽?花這麽多錢給自己雇了個祖宗?

謝烺帶着這幅惡狠狠的表情進了廚房,把案板砍的砰砰作響,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分屍。

好在他脾氣雖然差,但是手藝卻一點不差,煎鵝肝的同時切好了搭配的芒果,又把鵝肝分出一半來,做成藍莓鵝肝醬,又烤好了兩個鹽面包,切好佐餐的蔬菜和甜點,才用了二十分鐘就準備齊全了一頓誘人早點。

他十幾歲那時候和家裏鬧翻,當時他在外面留學,硬是一次頭都沒低過,家裏直接斷了他的經濟來源,偏偏他又是個對衣食住行有着極高标準的人,開始了很長一段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日子,做頓早飯簡直毫無難度。

其實知道他會做飯的人很少,他也沒給別人做過飯,他用瓷盤把食物組裝好,頗為別扭地砰一聲放在她面前。

他一副臭臉:“快吃。”

江荔對食物的唯一标準就是符合安全細則,她吃飯反而只講究效率,随便拿叉子叉起食物,連吃的是什麽都沒看出來就往嘴裏塞。

謝烺:“…慢點吃。”

作為一個對生活品質有着很高要求的人,他實在受不了江荔牛嚼牡丹的德行——特別這是他精心烹制的佳肴,她知道能吃到他親手做的飯是多大的榮幸嗎?

謝烺忍不住按住她的手腕,不可思議地問:“你就這麽糟蹋我做的東西?你知道尊重兩個字怎麽寫嗎?”

江荔咬着叉子,一愣:“尊字是先寫上面兩個點,然後是一橫,橫下面是一撇…”

謝烺:“…”

他放棄和他溝通,直接奪過她手裏的刀叉,把鵝肝切成大小适中的切塊,又在上面擺放好芒果,送到江荔嘴邊:“現在再嘗嘗,慢慢地吃。”

他做完這個喂食的動作才發現有些不妥,本來想收回手,誰料江荔先不幹了,鄙夷道:“這太麻煩了,吃飯只是為了維持生命,人活着可不是為了吃飯。”

這觀念和他的截然相反,謝烺唇角動了下,想要嘲諷,但想到江荔的戰鬥力,又硬是忍住了,挑眉道:“我都喂到你嘴邊了,麻煩也麻煩不到你。”

江荔一想也是,張開嘴,一口咬下了遞到嘴邊的芒果鵝肝,他用的自然都是頂級食材,芒果的清甜中和了鵝肝的一絲淡淡腥氣,吃到嘴裏像是空口吃乳酪。

盡管她對美食沒有興趣,但味蕾傳遞來的美味卻騙不了人,她眼睛生理性地亮起來。

有人欣賞自己的廚藝總歸是讓人心情愉快的事兒,何況還是江荔這種難搞的怪咖,謝烺油然而生出一股成就感,再接再厲地用藍莓鵝肝醬給她抹着面包,不着痕跡地輸出自己的觀念。

“适當享樂可以更好的工作,更好的工作也追求更高層次的享樂,一味追求工作只會讓精神過度疲勞,身體最終崩潰。”

江荔本來想反駁,正好被他塞過來的面包堵住了嘴,吭哧吭哧又吃起早飯來。

不知道為什麽,謝烺忽然覺着她有時候挺像小金毛的。

這個聯想一旦産生,他眉眼不由彎了下,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笑的跟個傻逼似的,表情一斂,恢複了平時那副目中無人的拽樣。

兩人吃完早飯之後,江荔當然要去單位工作,謝烺還得去片場拍戲,正常來說,有幾天都不能回來了。

他走之後,管家立刻給尹萱打了個電話,遲疑着道:“夫人,少爺好像還挺看重江小姐的,咱們要不算了吧?”

一道女聲立刻傳了出來:“不行。”

本來她對謝烺找誰不能管也不敢管,但涉及到家産,她就不得不拔劍出鞘了,兩人感情越好,江荔拿到這間老宅的可能性就越大,她沒法對謝烺如何,只能從江荔下手,确保她不敢再打這套房産的主意。

當然,針對江荔這事兒謝昌如也有份,他實在見不得謝烺被這個心機深沉的撈女弄得鬼迷日眼的,更不能接受倆人真的結婚了。

她的聲音淡且柔,聲調卻格外冰冷:“謝烺要去公司,要拍戲,又不能天天守着她,等他今天一走,咱們的機會不就來了嗎。”

……

從昨天開始,京城裏的暴雨就沒斷過,宿舍還沒修好,因為她昨天有地方住,酒店暫時沒算她名額,她只好繼續借住在謝家老宅裏。

這種陰森的天氣,這樣鬼影重重的老宅,不趁機鬧個鬼都是不尊重自己。

只要江荔一回到謝家老宅,這裏面集體員工就跟吃了啞藥似的。

在管家的帶領下,他們除了滿足她日常所需之外,絕對不跟她說一句話,就連路過她住的屋子都會刻意繞道走,他們甚至不需要刻意吓唬她,只需要足夠沉默,她住的東院就能變成一片鬼蜮。

入夜就更為可怖了,暴雨急急地叩窗聲,枝葉搖晃的影子,牆外野貓凄厲地叫喊,一夜複一夜,沒幾天就能逼瘋一個精神正常的人。

這幫謝家員工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就算沒到把她吓成神經病的地步,也得讓這個妄圖攀高枝的窮酸女滾出他們謝家。

——不過江荔倒是感覺良好,安靜又涼快,而且東邊這間院子她外祖母當初也住過,這裏還有她外祖母當初留下來的簡易實驗臺,她簡直如魚得水,幾天下來她甚至都沒發現被一群人抱團針對了。

又過了兩天,京城不光暴雨不斷,還加上了雷暴——管家終于意識到,不能再這麽不鹹不淡的了,得下狠手才行。

雷暴讓實驗大樓都受到了影響,江荔的心情頗差,她看了眼泡着人體組織的幾個玻璃罐,給謝烺打了個電話:“我能把實驗室的幾樣東西帶到你們家放一晚上嗎?實驗室今天停電,我還有一點工作沒做完。”

謝烺随口應下,江荔遲疑了下,又問:“還有一只動物,如果你們不方便,我就把它放在同事家了。”

前兩天醫學系那邊偷溜進來一只殘疾小黑貓,偷吃了好幾只試藥小白鼠,大家都以為它要噶了,沒想到它不光活蹦亂跳的,還迷上了吃死老鼠。

江荔覺着挺好玩的,就借它來做一些簡單的反應測試。

謝烺很快同意,江荔先把小貓放到貓包裏,又把那些浸泡人體組織的瓶瓶罐罐裝好。

等忙完這些趕回謝家,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果不其然,謝家員工沒有一個出來幫着搭把手的,江荔獨自拎着大包小兜回到了東院。

她伸手去按開燈開關,電流發出輕微的‘滋滋’聲,電燈閃爍了兩下,微弱的燈光流瀉而出,一點點照亮室內的一片狼藉。

地板上,床上,書桌上甚至是牆壁上都遍布了腳印,目測有男人女人和小孩的,看着像一家三口,屋裏橫陳着七八只老鼠屍體,血跡四散,讓人心頭發涼。

江荔拍了拍貓包,輕輕‘呀’了聲。

……

管家一直蹲牆根聽着屋裏的動靜,結果江荔只是呀了聲,就再沒有動靜了,他費勁聽了聽,只能聽到幾聲模糊的咀嚼聲。

他不敢輕舉妄動,給尹萱和謝昌如打電話請示,尹萱才不會趟渾水,正要按兵不動,謝昌如卻十分篤定江荔那種上不得臺面的,現在肯定已經吓得醜态百出,再不敢起攀高枝的心思,他迫不及待地拉着尹萱趕去瞧笑話。

——反正老宅出了事,他倆趕去看看也很正常,這倆人不到十分鐘就趕到了。

管家就在門口等着,他幫夫妻倆撐着傘,三人冒着雨,緩緩地推開了東屋的門。

昏暗的燭光下,江荔手捧着一只玻璃罐,心髒漂浮在透明的福爾馬林裏,色澤鮮豔,就跟剛挖出來似的。

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玻璃罐子,神情專注,動作鄭重得近乎病态。一只黑貓蹲在她腳邊,地上圍了一圈死老鼠的殘肢。

“啊啊啊——!!!!!!!!”

謝家老宅沉寂了片刻,發出慘絕人寰的三聲尖叫。

……

謝烺這幾天拍攝任務比較重,今天夜裏難得清閑,正好周玉來探班,兩人開車去酒館小聚。

周玉表情怪怪的:“我聽說那姓江的妹子住你家去了,你對她好像有點不一樣?”

雖然江荔和謝烺談戀愛這事兒是他傳出去的,但倆人是假扮的這事兒他可嚴格保密了,所以才覺着奇怪。

謝烺一哂,似乎覺着他說話可笑:“你沒喝多吧?為了演給老爺子看罷了,我對她能有什麽不一樣?”

周玉還想說話,謝烺特助忽然打了個電話過來:“老大,我剛得知老爺和夫人冒雨趕去了老宅,好像是去找江小姐的。”

謝烺随意哦了聲,不怎麽擔心的樣子。

特助遲疑了下,又道:“還有,我聽說他們授意了家裏的服務人員,這幾天一直在排擠欺淩江小姐,您看…”

謝烺最近在拍一部民國片,聽了這話,腦海裏立刻浮現出江荔被吊起來抽鞭子灌辣椒水的場面。

他臉色猛的變了,連聲招呼也顧不得跟周玉打,大步向外走去。

周玉一愣一愣的,看着被謝烺撞的亂飛的包間門,腦袋裏瘋狂回響着他剛才說的那句話

——‘為了演給老爺子看罷了,我對她能有什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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