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懷孕啦?
上回的事兒雖然是呂春紅自己嘴賤才讨了江少嶼一頓巴掌, 可打軍嫂也是事實。
後來組織上一番考慮,勒令江少嶼寫一份檢查報告上交,也算給呂春紅兩口子一個交代吧。
可這不痛不癢的懲罰明面上一瞧就曉得組織上偏袒誰, 誰也不敢吭聲,不敢有異議。
不然你希望江副團因為那賤女人受到什麽懲罰?
懲罰過後很快又迎來了獎勵。
這是七月初旬某一天的早晨, 碼頭上鞭炮齊鳴,鑼鼓喧天。
全島軍民迎着狂亂的海風來到部隊作訓的空地上,為修渠道和抗擊臺風工程中作出貢獻人的表揚!
前來宣布的是嚴政委:“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在之前的搶修渠道工程中,我們部隊榮立了集體三等功!工程的順利完成離不開每一位戰士的付出,更離不開每一位軍嫂的理解與支持,有軍嫂們在大後方穩定家庭, 我們的戰士才能安心在前線戰鬥!”
說到這裏,衆人不約而同把目光放在了大着肚子的楊倩華身上, 也就是劉國新的老婆, 她似乎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微笑着看向主席臺上的嚴政委。
政委擺手示意大家安靜, 繼續道:“此次搶險任務中, 江參謀長的妻子, 孟言同志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經組織上商量, 一致認為應該獎勵孟言同志一枚軍功章!”
啥?軍功章?她立功了?
聽起來好了不起!
在衆人歡欣的目光下孟言上臺領取了軍功章,看向臺下衆人, 最後目光落在自家男人充滿欣慰的臉上。
雙唇一揚:“謝謝!謝謝嚴政委, 謝謝各位!我只是獻出了力所能及的幫助, 相信我們的家園會在我們的建設下越來越好!”
從現實角度看, 這“力所能及的幫助”除了孟言還真沒人能提供, 首先這專業的事兒就不是一般人能發現得了,再者,假設有人能發現,她敢指出工程隊的錯誤嗎?
換了任何一個人,似乎都沒有勇氣質疑工程隊的專業性,可孟言就敢。
且她還有個當副團長的男人,你也可以說她從她男人那裏得到了無畏的底氣,可是再深入想想,正常男人誰會相信自家門外漢老婆能比工程隊還專業?不把人拉回家好好教育一通都算輕的,工程隊的事兒豈能兒戲。
所以說這其中也離不開江少嶼的理解與支持,兩口子相輔相成,最終使工程圓滿完成。
所以,兩口子都有功!是培蘭島的大功臣!
“好!”人群裏不知誰帶頭喊了這麽一聲,緊接着響起震耳欲聾的呼喊:
“好!好!”
“好——”
大夥兒熱烈鼓着掌,那聲音響得,好像不把巴掌拍爛都不足以表達欣喜之情似的。
楊倩華亦跟随大夥兒熱烈鼓掌,直到一位小戰士捧着一只大紅絹花來到她面前。
“嫂子,這是給您的!”
楊倩華還沒反應過來,大紅花就佩戴上了她的脖子,比她臉還大的紅絹花,別提多喜慶了。
楊倩華愣在原地不知所然望着他,直到嚴政委走下主席臺,帶着她看不懂的表情,似悲嘆,似無奈,似鼓勵。
“劉國新同志在此次工程任務中做出了極大的貢獻,不過他出任務不在,那麽這枚軍功章就由你幫他收下。”
楊倩華恍然大悟,接過軍功章激動地捂住胸口:“我家國新這麽能幹呢,也能有軍功章?謝謝政委!謝謝大家!”
沉浸于歡喜中的楊倩華絲毫沒注意到大夥兒笑容中的憐憫。
活動結束後各回各家,今兒個全體休假一天,明天正好周日也是休息日,兩天的假期使得大夥兒精神亢奮,紛紛同家人朋友們說着接下來的行程安排。
去釣魚,去趕海,去爬山,日子是多麽有盼頭啊。
回家路上,楊倩華身邊圍聚了一圈兒軍嫂,大家熱情地同她聊天,制造出了一種格外熱鬧的氛圍。
可就在這看似歡樂的氣氛中,楊倩華冷不丁來了句:“我家國新,真是出任務去了嗎?”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望着楊倩華悲戚的目光不知所措。
“你……”
掌心溫柔地撫了扶肚皮,她艱難擠出一抹苦澀的笑:“其實你們不說,我也猜到了。”
一名軍嫂慌張的攬住楊倩華的肩膀:“猜到啥了?你可別亂想,小劉就是出任務,要不然能幹啥去啊。”
楊倩華看着她不說話,嘴上抿出一條慘淡的弧度。
她望向碧藍而遙遠的天際,說話的語氣是那樣雲淡風輕:“嗯,我知道,出任務去了,一趟永遠回不來的任務。”
所有人再一次愣住,渾身仿佛過了一次電,從頭到腳刺得發麻。
其實楊倩華哪裏猜不到呢,部隊會讓一個普普通通沒什麽特殊能力的小戰士抛下身懷六甲的妻子,遠離海島出一個半年都回不來的任務嗎?
顯然是無稽之談。
所以只是深入地想了一下,楊倩華就猜到了那血淋淋的真實答案。
“倩華,節哀……”
“沒事,我沒事。”淚蓄在眼眶打轉,她扭頭不讓大家發現她的悲傷,佯裝堅強地搖着頭:“至少他給我留下了一個希望不是嗎?我沒事,大家不用擔心,快回家吧,回家吧。我沒事,真的沒事。”
除了節哀,旁人便再也給不了多餘的安慰。
楊倩華陪着所有人演完了一場慶功戲,回到家卻忍不住放聲痛哭。
回憶一個逝去的人總是痛苦的,而在他去世的前一天,她甚至沒來得及好好看看他。
好好的一個人啊,怎麽就沒了呢,怎麽就沒了呢……他是烈士,是為組織獻出生命的烈士,而在無數個花開葉落的日子裏,除了最親最親的人,還有誰會記得他?
這個年輕的小戰士,年輕的丈夫,即将成為父親的男人,永遠離開了人世間。
可憐他甚至連孩子的面都沒見着。
最後只在烈士陵園裏,留下一道堅硬而冰涼的墓碑——“劉國新”。
……
這邊,回家路上。
“組織上給熊偉做出了警告處分,還查出了他學歷上的水分,往後他不能繼續在工程隊待了。”
江少嶼同孟言聊起了後續熊偉的處理方案。
“水分?走後門進的大學嗎?”
這年代高考還沒恢複,大學生都是通過單位或個人推薦上大學,其中水分嘛自然是有的,但也不乏真材實料的人。
江少嶼撈過她的手細細揉捏,邊走邊說:“算是,他技不配位,被撸下來也很正常。”
孟言若有所思點點頭:“其實如果沒有這次突發災難,說不定過幾年他也能勝任,誰料到還沒學到真本事就要大展身手,真是難為他了。”
江少嶼不贊同地搖頭:“既然接受了組織給的命令就要好好完成,當初也沒人逼着他幹,失敗了當然也要接受懲罰。你都能發現錯誤,他卻自大地認為自己不可能有錯,只這一點就足以判斷他水平的高低。”
更何況這次由熊偉主導的工程錯誤讓一個活生生的人失去了生命,別說被趕出工程隊,沒抓他去坐牢都算好的了。
回到家江少嶼什麽活都不讓孟言幹,掃地拖地擦玻璃,統統不讓做,只拿了一盞水壺打發她:“出去澆澆花,我去做飯。”
孟言喉頭一梗。
沒想到落了場水後自己被江少嶼成了個只能澆花的廢物了,真沒勁。
江少嶼在廚房做飯也不要孟言打下手,完完全全讓她當個甩手掌櫃。
澆完花孟言無聊透頂,于是跑去院子裏逗翠花玩,一人一狗玩得正嗨,隔壁陳巧麗忽然爬上牆頭。
“嘿!嘿!孟言!”
“陳姐?”這嫂子好久都沒扒牆頭了,今兒個再瞧見她從牆頭爬起來,孟言覺得怪好笑。
“楊倩華知道劉國新死的事兒了。”冷不丁扔下枚炸彈。
“什麽?”孟言反應過來後肺都要氣炸了,“誰告訴她的?誰這麽大嘴巴啊,神經病吧。”
這真是孟言發自肺腑的怒氣。
誰啊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人家還懷着孩子呢,萬一情緒激動孩子出點事,那大嘴巴真是下地獄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哎呀,不是別人說的,她自己猜到的!”陳巧麗聽到消息的時候也是和孟言的反應一模一樣。
後來她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向孟言解釋了一遍,兩個女人面面相觑,一個趴在牆頭,一個站在牆下,呆滞了。
“好家夥,她真厲害,如果我家少嶼也……我怕還抵不上她萬分之一的淡定。”
“是啊,我也不敢想象我家老顧要是也……”
說完,兩個女人默契地回家找男人去了。
正在廚房燒飯的江少嶼忽然被自家媳婦兒從身後抱住,前面還戴着圍裙呢,裙面濺了些油漬,他怕沾到孟言的手,轉身将她推離自己。
“怎麽了,剛才好像聽到陳姐的聲音,她來咱家了?”
“沒有。”孟言搖搖頭,撲進他懷裏甕聲甕氣地說:“就是覺得當軍人好辛苦啊,當軍嫂也好辛苦啊。”
江少嶼無奈又好笑,再次推開她時,發現她胸前果然沾上了星星點點的油漬。
拿了幹淨的帕子給她擦了擦:“誰活在世上不辛苦,各有各的難處,別亂想了,幫我把碗筷拿出去,馬上吃飯了。”
深深吸了口空氣裏的飯菜香,孟言豎起大拇指:“可以,手藝越來越有長進了。”
還記得剛嫁給他的時候,這男人做飯只有三個步驟:放油、放鹽、出鍋。
現在都學會放蔥姜蒜一些調料了,色香味俱全。
不知道為什麽,孟言覺得自己好像從落水以後就變得有些敏感,只是聽了一遍楊倩華的遭遇,邊想着,肚子怎麽痛起來了。
越想越難受,卻控制不住地想,後來好像有什麽東西梗在心口,呼吸略困難。
伴随這樣的感受一直到吃完飯後,江少嶼洗碗出來,孟言揉着肚子難受地嘟囔:“有點疼,不知道是不是吃壞東西了。”
“今天的菜只放了鹽,連辣椒都沒放,也洗幹淨了啊。”江少嶼納悶,在她身邊坐下輕輕用掌心揉捏她的小腹。
“這裏痛還是這裏?”摸着小腹和胃部問她。
孟言指着小腹靠下的位置:“這裏,應該不是胃。”
不是持續的疼,是斷斷續續的疼,孟言本想忍一忍看它能不能自己恢複,可疼痛非但沒消失,反而有規律地抽動起來。
“不行不行,少嶼,帶我去醫院開點藥,好難受。”
小病小痛她很少會去衛生院,家裏有藥箱,胃痛就吃胃痛藥,感冒就吃感冒藥,發燒就更簡單了,體溫測好後吃片退燒藥,睡一覺基本上就能好。
可今日疼痛的地方是小腹周圍,前所未有的奇怪痛點。
江少嶼立馬打電話讓周柏濤開車來一趟,車子五分鐘後到達院門口,沒等孟言起身,江少嶼便一把将妻子打橫抱起往車上走。
一路上孟言沒說什麽話,只江少嶼一個勁兒問她痛嗎,還痛嗎?
孟言臉色不怎麽好看,額間碎發微微被汗濡濕:“不是特別痛,但好像有什麽東西揪着一樣疼,難受。”
因為是肚子疼,到了衛生院以後,關醫生先給孟言把了兩分鐘脈,再拿起聽診器聽。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流動,越聽,關醫生的眉頭皺得越深。
只是肚子疼罷了,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江少嶼如此在心裏安慰自己,面色卻難掩焦急:“怎麽樣,很嚴重嗎?”
關醫生看一眼江少嶼,表情有些古怪,再看看難受地皺起小臉的孟言,不信邪地又聽了一遍。
這一遍聽得十分小心謹慎,聽診器摁到的每一個地方都能停留好久,漫長的五分鐘過去,關醫生扔下一枚深水炸彈。
“懷孕了。”
作者有話說:
終于懷孕了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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