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舉報信”交上去之後, 不到一周就收到了回音——某天課間操時,教導主任帶領兩名體育老師,在高一三樓男廁所東側“抓獲”了聚衆抽煙的男生四名, 正是趙哥、丁子、眼鏡兒和大頭四人!

趙哥不是初犯了,這次直接挨了處分+全校通報批評,另外三人是初犯, 所以只被各自的班主任領回去教訓, 又請了家長。

趙哥恨得牙癢癢, 放出話來, 說要狠狠教訓那個出爾反爾的告密者。若是被他逮到, 絕對要把對方修理一頓!

風聲傳到了陸平耳朵裏, 陸平他……凜然不動。

反正那幾個蠢貨絕對猜不到當時廁所裏有兩個人,他們罵就罵去吧,拿到手的小錢錢才是最香的~!

腰包鼓了之後, 陸平頓時財大氣粗起來。

他已經計劃好這一千兩百元錢怎麽用了, 他要給媽媽買一束花, 給爸爸買一根腰帶,給妹妹買一只blingbling的大蝴蝶夾發卡,唔……還要給招財買一袋小魚幹!剩下的錢就充作他的小金庫,多多益善嘛。

聽完陸平計劃的沈雨澤:“……那我的呢?”

陸平沒聽懂:“什麽‘你的呢’?”

“這個主意是我出的,你連後院的那只貓都計劃好送什麽禮物了, 怎麽不送我?”

陸平大驚, 捂緊自己的小金庫:“你那麽有錢, 還需要從我這裏薅羊毛?”

“這不是薅羊毛。”沈雨澤義正嚴辭, “這是分贓。”

陸平:“………………”

最終, 陸平忍痛割肉,請沈雨澤去學校一樓的小超市實現“零食自由”。

說實話, 學校小超市裏那些零食沈雨澤沒有一個看得入眼,薯片、餅幹、辣條、幹脆面、小面包,沈雨澤又不是七歲,對這些玩意兒全無興趣。

但是,沈雨澤就喜歡看陸平那副明明肉痛至極、卻要強裝大方的小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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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雨澤的視線掃過貨架上的一排排面包,先拿了一根兩塊錢的香腸,陸平表情鎮定;他又拿了一只五塊錢的椰蓉面包,陸平神态平和;然後是八塊錢的巧克力、十塊錢的大包裝薯片、十二塊的桶裝口香糖……陸平的嘴角抖了抖,硬是沒說話;等到沈雨澤的手伸向十五塊的泡椒鳳爪時,陸平終于忍不住了!

陸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沈雨澤挑眉:“你嗓子不舒服?”

陸平痛苦地捂胸:“我心髒不舒服。”

沈雨澤:“不舒服就忍着。”他淡定地又從貨架上拿下一罐酸奶,在心裏估算了一下總價,大發慈悲地說,“就先這些吧。”

陸平能怎麽辦呢,只能從沈雨澤手裏接過小購物筐,含淚跑去收銀臺排隊了。

學生們都趁着課間下來買零食,排隊的人很多,好不容易才排到陸平,收銀員逐一掃碼,很快報出一個總價。

學校的小超市是不能使用現金的,只能使用校園一卡通付款。

收銀員在收款機上點了點,示意陸平把校園卡貼上去。

結果——

“滴滴滴!”

機器報錯了。

“?”陸平疑惑,把卡拿下來又貼上去一次……結果依舊報錯。

“同學,”收銀員看了看機器上顯示的代碼,告訴他,“你卡裏餘額不足了。”

陸平這才想起來,他的卡裏确實沒那麽多錢了。他們學校吃飯很便宜,他沖飯卡都是一次沖兩百,再加上他平時很少來小超市買零食,就算買,也只選辣條那種便宜實惠的,兩百塊錢夠他吃兩三個星期了。

陸平尴尬地問:“……現金行嗎?”

“不行,只能用校園一卡通。”收銀員說,“同學,你還結帳嗎?後面還有很多同學在排隊。”

就在陸平猶豫要不要拿出幾樣東西不結帳時,排在陸平後面的寸頭男生不耐煩了,那人直接一步擠開陸平,嘴裏嘀咕:“不結帳就往旁邊站,別耽誤大家時間。真好意思拿這麽多東西,自己卡裏有多少餘額自己不知道?”

最後那句話,他刻意提高了音量。他看出陸平穿在校服外套裏的帽衫和腳下的球鞋都是便宜貨,以為他是打腫臉充胖子。

陸平聽出寸頭男生在嘲諷自己,但他不喜歡和人起沖突,幹脆當作沒聽到。

就在這時,他們身後忽然出現一道身影,以強勢不容拒絕的态度,堅定地隔開了陸平和那個寸頭男生。

“你哪兒來的啊?”寸頭男生沒站穩,氣急敗壞地說,“知不知道排隊啊?!”

“這話應該說給你自己吧。”沈雨澤冷冷地問,“我們還沒結完賬,你擠什麽?”

沈雨澤一手揪着陸平的帽衫領子,一手遞出自己的校園卡,壓在桌上,推給了收銀員:“麻煩結賬,用我的卡。”

陸平:“………………”

收銀員也怕學生打起來,趕忙拿過沈雨澤的校園卡,在機器上“滴”了一下。

沈雨澤的校園卡裏是有錢的,不僅有錢,而且……錢特別多。

劃卡後,餘額顯示在了收銀員那側的屏幕上。在看清屏幕上的數字時,收銀員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沈雨澤不動聲色地問:“對了,我卡裏有多少餘額?我不知道。”

這話明顯是說給那個寸頭男生聽。

收銀員宛如夢游一般講屏幕上的數字複述了出來。

九萬九千九百三十二。

收銀臺上的這堆零食加起來,差不多就是六十多塊錢。

也就是說……沈雨澤原本卡裏的餘額有十萬??????

陸平:“………………”

寸頭男生:“……………………”

排在後面的其他學生:“……………………”

沈雨澤淡定地收回了校園卡,用袋子裝好那堆零食,然後在衆人震驚至極的注視之中,他繼續揪着陸平的帽衫領子,就這樣把他揪出了學校小超市。

陸平屁股還沒好利索,走路慢吞吞的。平時他上樓梯都要呲牙咧嘴,但現在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屁股上。

他幽魂似得邁了幾級臺階,腦袋裏的發條終于重新開始旋轉。

他停住腳步,看向身邊一派穩重的少年,急切地問:“沈雨澤,我剛才沒聽錯吧,你的……”他又匆忙壓低音量,像做賊似的,“你校園卡裏有十萬塊???”

“嗯,怎麽了?”沈雨澤掏出自己的校園卡,遞給陸平。

陸平哪敢接啊,哆哆嗦嗦地把卡塞回到沈雨澤的手心,又覺得不放心,要求他把卡裝好。

“你瘋了嗎?往校園卡裏充十萬?”陸平倒是聽說某些富二代住宿生,會一口氣往卡裏沖三五千。但往校園卡裏充十萬,他真懷疑沈雨澤是腦子有病。

不,準确來說,是又有錢,又有病。

“其實我也沒想到會有這麽多。當初辦轉學時,是管家負責跑這些手續的。”沈雨澤聳了聳肩,“估計她就是問了一下最多能充多少錢,她就充了多少錢吧。”

陸平:“……你又不在學校吃飯,充這麽多錢有什麽用?”

“也對。”沈雨澤想了想,認真問,“要不你替我花?”

“你當我是豬呀,”陸平無奈,“就算我一天吃一百塊錢,三年都吃不完吧。”

……

周五最後一堂課,慣例是體育課。陸平尾椎骨的傷還沒好,他遮遮掩掩地給體育老師交了請假條,得到了“去看臺上和肚子疼的女生一起坐着吧!”的優待。

在初中時,陸平一直很好奇,為什麽每次體育課總有女生要請假,而且借口永遠都是“肚子疼”。那時候班上有男生耍滑頭,想偷懶,便也跟體育老師說自己“肚子疼”,結果被老師罰跑了十圈操場。

一切的轉折是在陸平初三的某天——還記得那天,學校醫務室的老師走進教室,讓所有女生跟着班主任去會議室,所有男生留在教室裏。然後,老師拉上了窗簾,關掉了教室的燈,給所有男生放了一部“教育片”。

那部“教育片”不算長,只有二十多分鐘。剛開始放映時,班裏亂糟糟的,時不時還有男生們的嬉笑,那是一種混雜着羞澀與期待的笑。

漸漸的,那些笑聲消失了,除了屏幕上播放的配樂以外,整個屋裏極其安靜,僅有男生們沉默的呼吸聲。

在黑暗裏,小男孩陸平看得格外認真,那時的他并不知道,在越大越發達的城市,性-教育的普及越早,很多和他同齡的孩子早在小學時就已經接觸過這些教育了。而這個北岸男孩,直到初三,才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在大屏幕上看到“他”和“她”的不同。

原來女生體育課請假是因為這個,原來男生早上起來要洗內褲是因為那個……陸平太晚熟了,他一邊看片子一邊對照自己,卻發現自己并不像教育片裏說的那樣,會對女生的一舉一動産生太多的關注。

就算是幾年後的現在,他和女生們并排坐在操場邊看臺上,依舊不覺得有什麽“怦然心動”的感覺,只覺得……十分尴尬。

最尴尬的是,那幾個女生每人都帶了一個小坐墊,防止受涼;陸平也帶了他的u型小坐墊,防止加重傷勢。

陳妙妙也是請假的一員。

陳妙妙現在和陸平逐漸熟了,陸平覺得,如果以和沈雨澤的“友情”作為基準的話,陳妙妙至少算是他的0.2個朋友。

陳·0.2個朋友·妙妙看向陸平屁股下的坐墊,困惑地問:“你怎麽請假了?”

陸平含糊地說身體不舒服。

好在陳妙妙沒有追問,而是八卦地問了另外一個話題:“陸平,我聽人說,沈雨澤往校園一卡通裏充了十萬塊錢,真的假的?!”

這件事可是最近學校裏最熱門的八卦了!沈雨澤在學校還是很有知名度的,那天在學校小超市,很多人都在,于是這些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人盡皆知了。

對于這個傳言,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陳妙妙夾雜在兩者之間,半信半疑。她知道陸平和沈雨澤關系好,作為八卦天後,她當然要掌握最準确的消息!所以她特地和陸平求證。

財不露白,陸平含糊地反問:“你覺得真有人會往飯卡裏充十萬嗎?”

陳妙妙:“別人的話,不可能;但沈雨澤的話,有可能!”

“為什麽?就因為他有錢?”

“不,因為他那張臉!”陳妙妙誇張地雙手托腮,羞答答說,“你不覺得有沈雨澤那張臉在,他做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都是可以理解的嗎?”

“……”陸平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斬釘截鐵地說,“不覺得。”

他只會覺得沈雨澤是個長得帥的傻子。

……

這節體育課,老師沒讓學生自由活動,而是列隊折返跑,沈雨澤最不喜歡運動,黑着臉繞着操場跑了幾圈,渾身都透着不爽。

最讓他不爽的是……在他辛辛苦苦跑步時,陸平那小混蛋居然和其他女生聊的這麽開心!

也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麽,聊着聊着,陳妙妙居然從兜裏掏出來一包瓜子,分給了陸平!

陸平(假裝)推辭了幾下,最終還是接過了那捧瓜子。

陸平其實不怎麽會嗑瓜子,其他女生可以只用牙齒就把瓜子仁磕出來,但他不行,他必須先用牙齒咬開一個小縫,再用手掰開,笨拙地從瓜子皮裏尋找果仁。

他找的非常專心,沈雨澤從他面前跑過去好幾次,陸平都沒擡頭看他一眼。

真是一只負心薄幸、有了糧食就忘本的小老鼠。

沈雨澤:“……”

下課鈴一響,沈雨澤徑直走到陸平身邊,一句話也不說,表情冷冰冰地盯着他。

其他女生都被沈雨澤吓到了,陸平倒是淡定,慢條斯理地把瓜子皮用紙巾包好,塞進校服口袋裏,然後一手抓住沈雨澤的胳臂,這才借力站起了身。

“我先走了啊。”陸平向女生們揮揮手,“回見。”

說完,他便抱着他的u型坐墊,慢悠悠地跟在沈雨澤身後離開了操場。

望着兩人離開的背影,陳妙妙忽然握住身旁小姐妹的手。

陳妙妙聲音顫抖:“這個糖,是單我一人嗑到了,還是別的妹妹也有?”

小姐妹:“……???”

……

沈雨澤走得很快,陸平屁股疼,多走幾步就追不上了。

陸平幹脆不走了,站在原地喊話:“沈雨澤,你又犯什麽大少爺脾氣?你忘了咱們的‘同桌守則’前兩條怎麽寫的了?第一,禁止冷戰,第二……”

“——第二,有問題及時溝通。”那塊橡皮現在還放在沈雨澤的筆袋裏呢,每天都要拿出來把玩一陣,他當然不會忘。

陸平一叉腰:“所以我命令你,多和我溝通!”

沈雨澤轉身回到陸平面前,垂眸看他:“你需要和我溝通嗎?我看你和陳妙妙溝通得挺好的。”

“……”陸平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因為我和陳妙妙多說兩句話,你就生氣了?”

陸平想,難道這就是大少爺的獨占欲嗎,就因為自己是他的朋友,所以從始至終就只能是他一個人的朋友。

沈雨澤微微移開視線,不想讓陸平看清自己眼裏的狼狽:“……你們還一起吃東西了。”

雖然只是瓜子這樣的小東西。但在今天之前,陸平只和沈雨澤一起分享過食物。

聽到這裏,陸平沖他勾了勾手。

“沈雨澤,你把手伸出來。”

“……?”雖然不知道陸平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沈雨澤還是伸出了手。

然後,陸平從校服口袋裏掏出一團紙巾,輕輕放在了沈雨澤手心。

“你打開看看。”陸平沖他眨眨眼,“包你滿意。”

沈雨澤不明就裏,拆開了那團紙巾——裏面,是一把破破爛爛的瓜子皮。

沈雨澤:“???”

陸平:“!!!”他大窘,臉都漲紅了,慌張地把那團亂糟糟的瓜子皮搶回來,“對不起對不起,重來一遍,我搞錯了!!”

男孩胡亂把包着瓜子皮的紙巾塞回衣兜,然後從另一側兜裏又掏出了一團看起來一模一樣的皺巴巴的紙巾。

這一次,他沒讓沈雨澤拆開,而是主動把紙巾小心翼翼地展開——

——這次沒搞錯,紙巾裏,靜靜躺着幾十枚完完整整的瓜子仁。

這就是剛才陸平用手一個個掰開、一個個挑選、一個個保存下來的瓜子仁。

他全部留給沈雨澤了。

沈雨澤從小到大,收到過的昂貴禮物不計其數,海外引進的名馬,名匠打造的手表,甚至價值千萬的房産……但奇怪的是,他在收到那些禮物時,他甚至連假裝快樂都很難。

但現在,這一捧小小的、輕飄飄的、幾乎完全不值錢的瓜子仁,卻讓他的心重重跳動。

男孩擡起頭,初秋的陽光都及不上他笑容的明媚。他帶着一絲絲邀功的語氣,說:“都是給你留的,我嘗過了,真得很好吃!”

他生怕沈雨澤不信,幹脆拿起一顆,直接遞到了沈雨澤唇邊。

一顆瓜子仁才能有多大呢,沈雨澤嘴唇微張,舌尖一舔,便把那顆瓜子仁勾入了口中……甚至“一不小心”,嘴唇就碰到了陸平的指尖。

“确實很好吃。”沈雨澤盯着男孩的眼睛,輕聲道,“我會珍惜的。”

……

一捧瓜子仁并沒有多少,即使沈雨澤吃得再珍惜,依舊很快就吃完了。

陸平拍拍胸脯保證,下次有機會再給沈雨澤剝。

沈雨澤想了想:“擇日不如撞日,我看現在就去買瓜子吧。”

陸平:“???”

大哥,他就是随便說說而已啊!沈少爺又不是沒錢,幹嘛不去買機器剝好的瓜子仁,便要壓榨他這個楊白勞呀。

但沈雨澤注意一定,直接拉着陸平去學校的小超市,然後把貨架上的所有味道的瓜子一樣買了一袋。

陸平:“……老板,這是另外的價錢。”

沈雨澤并不在意:“另外的價錢那就另外的價錢,一個瓜子仁一塊錢我也出得起。”

“!!!”陸平就差抱他大腿了,“要真一塊錢一個瓜子仁,我可以剝到你破産!!!”

超市的收銀員對沈雨澤印象深刻。廢話,誰能不記得在校園卡裏整整充值了十萬的富二代學生呢,尤其這個男生還長得如此英俊。

沈雨澤拿着幾包瓜子走到收銀臺前:“結賬。”

他還是如此寡言。

收銀員掃完所有商品條碼,已經做好準備再次見證一遍價值十萬的校園卡了!!

然後……他眼睜睜地看着沈雨澤摸遍了渾身上下的所有口袋,都沒有摸出校園卡。

在旁邊等着他結賬的陸平問:“你是沒帶卡嗎?那先用我的結賬吧。”

“……不是,我帶了。”沈雨澤回答,“上體育課之前,我确實帶在身上了。”

陸平:“……那卡呢?”

“卡不見了。”

陸平:“草!!”他頭一次罵出髒話,“卡丢了?????”

沈雨澤居然還能保持淡定:“嗯,可能是跑步的時候掉了。”

陸平二話不說,扔下瓜子就往外沖——十萬塊錢的校園卡丢了,他要磕多少瓜子仁啊!!!!

……

陸平顧不上屁股的傷勢,一瘸一拐地往操場沖。

問題是,現在是周五的放學時間,全校上千學生都在同一時間往校門外走,操場就在教學樓前,每個人都會經過操場……即使陸平和沈雨澤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去,繞着跑道走了很多遍,他們依舊沒有找到沈雨澤遺失的學生卡。

陸平整個人都被打擊得搖搖欲墜,雖然這十萬塊錢并不是自己的,但他卻比沈雨澤這個當事人還要焦急。

沈雨澤倒是一派鎮定,反過來安慰他:“校園一卡通也是學生證,上面有我的照片、班級、姓名。被別人撿到,若是想還的話,肯定能找到我。”

“若是不想還呢?”

“不想還的話……”沈雨澤挑眉,“……也得看看那個人有沒有膽子花啊。”

“……”陸平仔細一想,發現沈雨澤說得确實在理。

那張卡裏可是有十萬塊錢啊,沈雨澤又是學校的名人,就算有人撿到卡想占便宜,一看裏面這麽多錢,肯定不敢輕舉妄動了。

兩人商量了一下:現在是周五放學時間,撿到卡的人如果想還,周一肯定會來班裏找沈雨澤。如果過了周一依舊沒人來還卡,到時候再去教務處鎖卡補辦。

暫時只能這樣了。

……

因為放學前的這個糟糕意外,陸平原本對周末的期待都被磨沒了。

他拒絕了沈雨澤送他回家的提議,一個人坐上公交車,晃悠悠地回了家。

自從他受傷後,爸媽為了讓他養病,就沒再讓他跟着他們一起出攤,而是讓他在家陪伴安安。

他回家後,先給妹妹輔導功課。現在小學生功課也很多,聽寫、朗讀、背古詩、記日記……陸平覺得安安比他小時候辛苦多了。

直到晚上九點半,小姑娘才磕磕絆絆地把古詩背下來。現在安安正是換牙的時候,說話時嘴巴漏風,背古詩時很滑稽。陸平想笑又不敢笑,怕自己一笑,妹妹又不肯好好念書了。

小朋友不能太晚睡覺。陸平哄着小公主刷牙洗臉,給她送上床,然後才蹑手蹑腳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而這時,指針已經指向十一點了。

陸平打開臺燈,坐在自己書桌前。從書桌正對的窗戶向外望去,剛好可以望見椒江對岸的風景。

他望着燈光茕茕的高樓,不禁出了神——不知道高塔裏的長發公主在做什麽呢?

他忍不住拿出手機,想給沈雨澤發消息聊天。

真奇怪,明明幾個小時之前才分開,居然現在就開始想念了。

他打開手機,正準備點開通訊錄,忽然視線被一個熟悉的圖标所吸引——partner軟件右上角,清晰地顯示了一個紅色的提示數字“2”。

陸平知道,這個字符的意思是,有人給他發私信了。

@fake-diamond的賬號,陸平一直斷斷續續地保持更新。

他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自己。他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但他卻像是上瘾一樣,根本停不下來。

最開始他僞裝成沈雨澤,是想借一個光鮮亮麗的身份,獲得他在現實中從未體會過的尊重與善意。他太寂寞了。他在現實生活中幾乎是透明的,只有在網上披上一層虛幻的殼子,才會有人看到他。

他沉迷于被人喜歡的感覺,即使明知道,他們喜歡的并不是自己。

他有時候甚至會想,如果沈雨澤沒有來到自己身邊那該有多好啊。如果沈雨澤依舊在遙遠的帝都,那麽自己還可以心安理得地做一個鑽石美夢。

但沈雨澤來了,他偏偏來了。他打破了完美的神話,更真實的站在了陸平的面前。

陸平太矛盾了,他甚至看不起他自己。他一邊享受着沈雨澤的朋友身份,一邊又在陰暗的角落,偷偷竊取沈雨澤的養分。

如果沈雨澤知道他私下做的這些壞事,如果沈雨澤知道他內心的卑鄙與虛榮,如果沈雨澤知道他居然如此渴求別人的關注……一定會覺得他很可笑,不會再理睬他了吧?

陸平一想到,當事情敗露後,沈雨澤也會像那些曾經厭惡自己的人一樣,把他狠狠推開,然後踩上兩腳,說不定還要和別人抱怨:“真惡心,居然被這種人黏上。”……他就難過到整顆心都皺到了一起。

一步錯步步錯,陸平說了一個謊言,就要用無數的謊言去圓。

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陸平嘆了口氣,心情再次沉了下去。

手機又輕輕震動了一下,partner軟件右上角的數字從“2”變成了“3”。

陸平告訴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他打起精神,點開了軟件後臺。

屏幕上,一個陌生的頭像靜靜躺在他的收件箱裏。

在看清屏幕上的內容之後,陸平的呼吸一滞。

【沈雨澤,在嗎?】

【我在操場上撿到了你的學生證】

【周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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