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15)

戎盔,雍容尊貴,一對墨眸俯視天下,氣宇非凡,高不可攀;一個雪白素衫,腰間系着霜鳳空凝劍,清雅淺笑,如一朵金盞銀臺花兒自吐芳菲,無法漠視的芳菲……

武林盟主葉荊!

蠡園少主北麒蕭骐!

陶谷傳人南麟谷粼!

幽冥殿主崔杳然!

這便是,皇朝武林最頂尖的四位高手,而這四人此刻就再站在自己面前,衆人看得簡直不敢眨眼!

所見之人,莫不難忘此刻……

“嗤,虛僞……”又聞得帳外崔杳然斜睨了葉荊蕭骐二人,轉頭攬住谷粼的肩,變臉笑開,“丫頭,你們羅嗦完了吧,帶我去見見你家持希小子!真是好久沒見,他的嘴還利否?想來想去,還是他最值得疼……”

衆人一聽,趕忙為崔杳然一驚,擡眼看去,卻見葉荊和蕭骐二人臉色絲毫未變,仿佛這是一件常事一般。

“持希在醫帳呢,我領杳然哥去!”任着兄長攬着,谷粼聞聲笑開,笑聲清靈動聽,她看了一眼蕭骐,意味深長,又轉身領走了崔杳然,向醫帳走去。

“哦,對了,雁翎那刁女人也來了,還有你三位護法叔伯都來了!”

“雁翎他們來了?!太好了!我們走快點……”

“你這丫頭……”

待得二人說笑地走遠,從來便是雍雅從容的蕭骐轉頭笑對一臉自在的葉荊,忽而言道:

“葉盟主為何從不考慮收了百鬼峰幽冥這塊化外之地,專亂為治呢?”

帳內衆人一字不差地聽得清清楚楚,心裏嘀咕着,自家元帥此話的意思難道是,要報方才崔杳然的一話之仇?

Advertisement

想着想着,心中又對蕭骐再添一分畏色!

又聞得葉荊用他那磁石一般的嗓音,笑言道:

“要是蠡園少主能于年後武林大會上承諾擔下‘武林盟主’這位子,葉某現在就願領盟主宮人和葉氏族人與您一同收複幽冥殿!”

蕭骐溫雅一笑,略顯嘆息:“既是如此,便作罷吧!骐多謝盟主好意!”

又聽葉荊更是遺憾的一嘆,“哎,真是遺憾!這麽一來,武林又得清淨好些年了……”

這兩個人竟然在說笑間,就決定了中原武林幾十年甚至百年後的局勢?!

正在二人帳外肆無忌憚的談笑風生中,此刻帳內衆人竟不覺已是冷汗淋漓……

《德宇本紀》卷二十三《古蒼之戰》:

皇朝歷德宇三年五月廿八,未時,中原武林盟主葉荊與百鬼峰幽冥殿殿主崔杳然來到古蒼,前者領盟主宮十二宮主,後者領幽冥殿四大護法,只為大破銀豐修羅宿煞陣。

☆、歲月怎堪回首

于五月廿九這一天之內,齊王又連下三道軍令,皆是有關于古蒼人民遷往州府之事,即是為防止風向不測,帶來鳳淩霄之毒,全邊城百姓一個不剩都要在半日之內遷到州府暫居。

王軒之星夜趕來,與蕭骐商議之後,又将軍營裏的閑雜人等全都帶走,而後皇朝軍營全營關閉,日夜都充滿了兵将們苦練陣法的呼喝聲!

戰事愈加臨近,人人皆忙得緊,氣氛極為緊張。

自《十七禁律五十四斬》至今道道“斬立決”的軍令,齊王在衆人心中已然從一位才華絕世且政治嚴明的雍容文臣已然變成了治軍嚴厲且軍法如山的肅殺武将,雖斬了不少輕浮兵将,但齊王賞罰分明,兵陣才卓,選賢用能,深受景仰,是以人人聞之膽寒卻至今也無人敢多說一句。

亥時過後,夜色深重,王帳中只剩下蕭骐一人,若無大事,沒人敢來打擾這位尊貴的王爺元帥歇息。

“在想什麽?”帳外,谷粼緩緩走近,任夜風掃過身子,仿佛也能掃去白日裏留下的悶熱。

“也沒什麽要緊的。他們可都來了?”聽見沙啞聲響,蕭骐聞聲擡眼,微微一笑,此前的他正執着随身的碧簫,默默看着。

“可不是。”正說着,谷粼身後也走來了一青一紫兩人。

三人各有姿态的走入營帳,或傲或淡,或又帶了些難測之色。

“我說齊大王爺,都這時候了你才叫我們過來!你小子不睡覺,本殿主還得回去陪我家那刁女人!”崔杳然一臉不悅的坐下,信手将随身的劍一放,雙手環抱,斜睨着蕭骐。

“崔殿主,想必王爺應是初任元帥,百忙難脫身。此非常時刻,你我便遷就遷就吧!過幾日他知道累了,便明白做盟主宮的盟主較為輕松。”葉荊一臉頗有深意的微笑,優雅的坐下,見桌上已放置有茶水,便端起一嗅後含笑飲下。

崔杳然見葉荊溫吞的舉止,剛想譏諷幾句,蕭骐便已然先開口,雖笑意還在,但眼神嚴肅:

“非要此刻約三位來,确是有要事要說,然時不我與,有恐隔牆有耳,請崔殿主見諒。這破修羅宿煞陣之法,要緊非常,此陣不破,千千萬條生命都不保!”

雍雅聲響,肅穆嚴厲,說的崔葉二人一陣慚愧,沒法應話。

谷粼淺笑着,放下腰間的霜鳳空凝劍,“葉大盟主,我家杳然哥自少年時就受我舅舅之迫統領幽冥殿,如今壯大至此,足以說明他年少有為。為何你老追在蕭骐身後逼着他當盟主,卻從不回頭看我家杳然哥一眼呢?”

此話一落,崔杳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對面胳膊肘往的自家妹妹,随而發現葉荊那平日慵懶的眸子如今燦燦發亮的看着自己,頭皮一麻,趕緊轉頭,讨好的對蕭骐言道:

“齊王殿下,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不過是個修羅宿煞陣嘛,本殿主拼了這條命都助你破陣!”

“君子一言?”蕭骐笑看了谷粼一眼。

“驷馬難追!”崔杳然一聲大吼,難得的一副精忠報國姿态。

此吼聲一出,那頭原是激動無比的葉荊已是軟下身子,無精打采的盯着帳頂,似是那裏挂了串稀世寶物一般。

話說千古大俠葉荊年少時氣勢昂揚,認為習武只為鋤強扶弱,拯救蒼生,于是自小就立志要當武林盟主,一出師便單挑各大門派,當然除了封氏族地和蠡園領地!成名不到兩年,二十一歲的他就在“衆望所歸”之下入了盟主宮,做起了武林盟主,一路走來極為順利,毫無阻力。

可是,後來他便發現是自己年少無知,受人所騙!記得入盟主宮的那日,上屆的武林盟主封函簡直是歡欣鼓舞的推着他進去的,原來,這個武林盟主的位置竟是如此……如此……無趣透頂!

自打出任盟主宮的盟主和葉氏的族長後,十幾年來他天天要掌管兩座山頭的生計,天天為了江湖上雞毛蒜皮的打架鬥毆弄得一身不是,天天都要忍受盟主宮十八長老的唠叨,天天都要把這些折磨當正義!

那時,他立刻明白了,鋤強扶弱,拯救蒼生未必要當盟主,當他的千古大俠依舊能夠笑傲江湖!于是葉荊看上了蠡園少主蕭骐,這位翩翩佳公子武功好,家世好,人品好,才學好,聲望好,簡直活脫脫一位盟主接班人!

可葉荊沒料到的是,蕭骐的腦袋比他的武功、架勢、人品、才學、聲望更好,甚至比自己還要好!這位絕世佳公子老早就看出了武林盟主這位子的弊端,早就不屑視之,于是想要拉他入盟主宮簡直比登天還難!這一磨就磨了好些年,沒能騙到蕭骐倒罷了,這小子卻愈加的敬他而遠之,更遑論詭計多端的崔杳然和高深莫測的谷粼了!

想着想着,葉荊心裏就湧起一股扼腕之情……

“廢話少說!直接點,要怎麽殺吧!”

終于,崔杳然一聲壯闊激情的吼聲将思想跳脫于塵世之外的葉荊拉了回來。

見崔杳然那極力擺脫武林盟主之位的舉動,他不禁無奈地揚揚眉,心中一嘆,也不知那天才能出現一個“智勇雙全”的人兒能夠把他的位置接過去,好結束他那度日如年的難熬歲月……

“杳然哥這麽精神啊!好吧,看來雁翎大概不太急!”

谷粼清雅笑着,一旁的蕭骐起身走到地圖上的修羅宿煞陣旁邊,雍雅聲起:

“敢問,葉盟主和崔殿主可曾聽過‘天元十絕陣’?”

“天元十絕陣?”崔葉二人一聽,不禁一怔。

“敢情是那滅天地,破金木,陷水火,喚風土,砂屠血的十絕陣?!”崔杳然嗓音帶邪,此話一出,自己背後也泛涼!

“殿主說對了,正是此十絕!”蕭骐溫雅笑着,仿佛再說一件自在事一般。

“哎……此陣雖妙,但也兇險萬分!”葉荊看着地形圖上的修羅宿煞陣,不禁一嘆,心中默默估算着勝負各有幾成。

“莫非葉盟主怯了不成?”谷粼也取過桌上的茶,細細嘗着,眉兒一挑,這茶可是皇朝禦茶貢熙茶,比起她随身帶着的鳳凰單叢口感還要好。

啧,也就蕭骐這王爺家能弄到這好東西!

“葉某如何是怯?!只不過,若丢了小命也無法破陣,豈不是失了意義,徒增一縷孤魂野鬼罷了!”葉荊說着,也飲了一杯茶水,表情閑适從容。

“葉老兒這話倒說得不錯!”崔杳然點點頭,終是面帶嚴肅,“十絕顧名思義,有十大絕陣,陣陣絕境,絕中求生!雖是用來破這陰毒的修羅陣正好,但一個弄不好都難以自救!”

蕭骐淺淺一笑,眼色卻是肅然,“然也。十絕中,赤水紅砂,風吼冰寒,金光化血,烈焰攝魂,天崩地裂,每一陣環環相扣,每一步招招致命!但須知,置之死地而後生,人生苦短,又能碰上幾次修羅宿煞和天元十絕?二位,如何不搏上一搏?”

崔葉二人一聽,臉色漲紅!

是啊,人生短短數十年,又有多少人能闖出一回修羅宿煞陣,又有多少人能夠擺下那天元十絕!

雖說二人心底都明白蕭骐那番話激将之意十成有九,但還有一成便是身為一方高手的自信與傲然!

蕭骐在賭,他的賭注就是崔杳然和葉荊的傲氣。

想那中原武林間,除卻如應硯竹等隐居高人外,蕭谷崔三人已然身處此一輩武林人士的最高峰,加上個依舊統領江湖的葉荊,四人雖已無相鬥争強之心,但久了不免隐隐有些高低之氣。

成名多年,武威遠播,天下人無不或敬或怕,奈何久不逢敵手,技癢無比!如今面前那修羅宿煞陣中,正站着銀豐國內最頂尖的四大高手,又叫人何嘗不想一搏為快,熱血沸騰!

“喀”的一聲,葉荊放下茶杯,微微一嘆,雅髭一揚,文雅一笑。

盟主大人從容無比的開了口,“天元十絕,葉某賭了!”

見狀,崔杳然瞬間想起家中那刁鑽的潑媳婦,表情略顯的無奈,兩手一攤。

“哎,你們下了注,本殿主也只能賭了!”

“呵呵,杳然哥為何這般氣弱,是對天元十絕沒信心,還是你最近陪着雁翎吃喝玩樂疏了武功不敢上了?”谷粼疑問的聲調,貌似帶了點諷。

“你這鬼丫頭,看日後回了幽冥不扒了你的皮!”崔杳然聽出意味,瞪了谷粼一眼。

谷粼嘻嘻一笑,起身上前,給崔杳然讨好的捏捏肩膀,“杳然哥莫惱,這天元十絕你是知曉的。若是一般武将,無深厚功力,入陣十步便失神智,更遑論破陣。這般大陣仗,自然還得靠哥哥你上的!粼不過是順水推舟,代齊王殿下做個面子!”

“鬼丫頭,你是人家什麽人,還替人做面子!”崔杳然似笑非笑的側過頭,寵溺捏捏谷粼的鼻子,邪魅的眼角似有若無的瞥了一下蕭骐。

一句話,讓兩頭的蕭骐和谷粼紛紛愣了一下,一時不敢相望。

“啧啧,得了,瞧你倆這媳婦兒樣。蕭大王爺,這夜也不長了,還是說正事吧。天元十絕這麽大陣仗的一時半會兒說完,先說說那東非修什麽來頭吧。”崔杳然鄙視的瞧了蕭骐一眼,拉過谷粼的手,将她壓在自己身側的座椅上。

算算時辰,子時快到了,他可舍不得自家妹子受苦。

“崔殿主言的是,聞人小姐,請進。”蕭骐看了帳外一眼,命道。

帳外衣衫閃動,一只玉手撩開大帳帳簾,聞人鳳華身着西雲族少女服施施然端步入帳,見了蕭骐行了西雲一禮,神情間不卑不亢,“西雲聞人氏見過齊王。”

葉荊和崔杳然見了她,來時已然知曉這次戰役發展至今,死的死,傷的傷,或多或少都與這女子有關,心中不知是該贊還是該貶,不免多看了聞人鳳華幾眼。

蕭骐垂眸看着地上的華雲雀,嘴角微揚,道:“聞人小姐請入座。”

“多謝齊王爺。”

“呀!料不到,這聞人小姐入銀豐多年還能是如斯識得西雲禮。”與蕭骐相反,崔杳然倒真是笑盈盈的,把玩着桌案上的剛剛蕭谷二人下一半的棋子,細細端詳着聞人鳳華,“此前曾受我家妹子之托,命人于銀豐打探小姐消息,幾番消息傳回,小姐才智堪比我朝才女臻芙,招招厲害。皆可謂,退可守,進可攻,前有銀豐重用,後有皇朝鋪路,敗了還能回西雲找公孫訴訴苦,這翔雲獸之位小姐倒真是做的盡善盡則。”

聞人鳳華聞言,肩頭一動,柳眉一皺,心中酸澀,聞言委屈,但卻也是事實,一時間不知該擡頭說點什麽,不想卻看見上方蕭骐正坐于王帳玉椅上,臉面雖笑,但神色複雜,遂不願多言。

“聞人小姐,崔殿主心直口快,無心得罪。夜深時短,卿先将東非修的密信交出來。”

聞言,聞人鳳華細白的額頭微微沁出薄汗:“王爺果然精明,半點瞞不過。”

說着,她自懷裏掏出一只銀釵遞給蕭骐。

其上無墜飾,只有一朵半大的雲朵呈漂浮狀,一只盤龍靜靜卧于雲上,他接過手,挑眉看了聞人鳳華一眼,似笑非笑,“小姐這是考驗本王?”

“非也,乃鳳華至今未識得機關所在。”

“未見密信,何以斷定這就是密報所在?”蕭骐把玩着銀釵,眼神中倒也透露出幾分認真。

“此物乃是鳳華從白虎處得到的,聽聞,是他以白虎尊偷偷截下了雲龍的死士。”

“白虎将軍義舉,果不符當日與粼一約。當日要是他和金狼一起下戰,輸的未必是他。”谷粼嘆了一聲。

和白虎一戰後,雖敗下對手,但蕭骐心力修為消耗極大,這幾夜私下無人,他多少都會忍不住咳幾聲。

別人不知道,但她這個“枕邊人”倒是清楚得很。

“這泷冽倒也是條漢子,就是死的冤!”

崔杳然接了話頭,葉荊的眼睛倒是不離開那把銀釵,“蕭少主可是看出點端倪了?”

蕭骐笑而不語,将釵子遞給葉荊,後者接過,崔杳然腦袋也湊了過去,兩人安靜的看着。

“聞人小姐,一位故友讓粼給小姐問句話。”谷粼倒也不對那銀釵感興趣,反而笑看着不知為何略顯緊張的聞人鳳華。

“谷軍醫有話請講。”聞人鳳華一時征住,知她是南麟,但也不知該如何稱喚,也随皇朝君将們喚她一聲軍醫。

“小姐,可見過此物?”說着,谷粼自懷中一塊牛皮布,遞給聞人鳳華。

她接過,展開反複端看,邊緣有些破損,約有三掌大小,背面雖是皇朝席雲峰圖騰,正面卻繪九重淩霄的五彩雲朵,一共一十五朵,朵朵形态各異,中間一朵更是呈寶塔狀,極盡威儀之勢,震懾天界。

“這……這九天雲塔乃出自聞人族的手筆,看着色度,應有三十年!且……”聞人鳳華呢喃說着,到後面更是支支吾吾,“且……正如皇朝用龍,這般九雲圖,只有西雲皇室才可用。敢問軍醫,此圖從何而來?”

“粼自西雲公孫王手中得來。”谷粼似笑非笑的,“小姐,這不僅僅是九天雲塔圖,圖裏寶塔內還藏着一個秘密。”

聞人鳳華一怔,嘆息笑道,“想必軍醫早已知曉其中奧秘,塔中的确寫着一個名字,曰:‘公孫無聞’。”

“公孫無聞?”那頭把玩着銀釵的葉荊聽了,不僅詫異一呼,“是西雲國公孫王的胞弟麽?不是早夭折了麽?”

“非也。”趁着葉荊失神一刻,崔杳然果斷搶過銀釵,“雖是皇室之秘,但有心打聽還是能打聽出來的。公孫無聞不是夭折,是失蹤。且,其便發生在咱們齊王爺幼年失蹤的前一年。聞人小姐手中這塊牛皮布,便是當年無聞皇子失蹤時穿在身上的馬褂碎片。”

“呵,倒可謂無所不用其極。”聞人鳳華看了蕭骐一眼,能平安回來自是洪福齊天,可憐的便是那回不來的,正如公孫無聞,時至今日生死不明,她苦笑道,“本來此事是不應說的……皇族丢了皇子,此事傳出,對皇族也是不小的影響。齊王爺幼年之事想必也是皇朝極少人知道的。”

“小姐說的是,攸關皇室威嚴,斷不能為了一名小兒,毀了百年基業。”蕭骐笑着回道,“但,也就是公孫無聞的失蹤,才導致聞人一族悉數被滅,本王說的可對?”

聞人鳳華終是眼露流光,“自是對的。身為兵将之首的聞人族奉君之令将小皇子尋回,卻成了歹人手中的利器。當年族兄聞人鳳岳帥族人分開兵力日夜全國搜索,不料卻中了賊人的陷阱,先是兄長重傷身亡,再是龍泉虎嘯失蹤,最後族人一一被暗殺。只有我這個年不足五歲的小孤女被西雲先帝藏身在皇寺香爐內,才逃過一劫……”

想來,挾持西雲皇子的賊人,也是當年挾持蕭骐的人。費那麽大勁,以之威脅皇室,卻只為了滅掉聞人族,确實蹊跷,如若不是與聞人族有深沉大恨,為的便是那把神器——龍泉虎嘯。

而挾持蕭骐,便是為了——驚雷翺龍!

不過,比之公孫無聞,當年蕭骐能過脫險回宮,倒也是個謎……

谷粼看了蕭骐一眼,他神色平靜,沒絲毫波動,但眸子裏的黯淡卻也是可見的,遂又輕聲一問,“小姐潛入銀豐,應是聽說龍泉虎嘯落入金狼之手?”

“不錯。當時的我沒別的想法,就是認為或許他不是真兇,但也脫不了幹系!”

“那這麽多年的潛伏,小姐可有何收獲?”

聞人鳳華但笑不語,眼睛落在了崔杳然說上的銀釵,谷粼了然一笑,“杳然哥,這銀釵機關,你是看沒看懂啊?”

“雕蟲小技!”崔杳然輕蔑一撇。

只見他手指沿着盤龍龍口兩側輕輕捏着,另一手指尖輕巧一按雲端某處凹處,“喀”的一聲,自銀釵中掉出一根銀針,一旁的葉荊快手翻轉抓住。

“呀,原是這麽開的麽?鳳華果然不如崔殿主。”

聞人鳳華見崔杳然開的自如,心中又是一嘆。

“好說好說,幽冥殿裏的機關比這難過百倍千倍。小姐去那兒住上兩年,若然還有小命在,崔某保管你橫行天下機關。”

蕭骐聞言笑着伸手自葉荊手上取來銀針,從懷裏取出一本名為《蟹宴》的小冊子,谷粼眼尖,認出那就是離京前臻儀交給他的冊子。

一時間大帳裏極為安靜,所有人的注意力。

忽然,蕭骐轉頭命人拿來紙筆,在宣紙上寫下幾個數字,又拿着蟹宴翻看比對着,最後擡眼,面對着在場衆人疑惑的眼睛,那一臉雍容的笑容瞬間成了無力的苦笑。

他開了口,帶了點恍然:“其上寫了四個日子,五月二十五,九月初四,八月十六……七月十一。”

言罷,在場衆人雖然心中有所準備,但不免百味雜陳,悲恨交加……

西雲歷洪明十二年五月二十五,西雲國二王子公孫無聞失蹤……

皇朝歷永昌五年九月初四,天家皇朝二皇子蕭骐失蹤……

西雲歷洪明十七年八月十六,西雲國聞人族全族被滅……

皇朝歷永昌十四年七月十一,皇朝谷氏全族被誅……

聞人鳳華思量片刻,悠悠說道,“齊王爺,據鳳華探,雲龍善樂,尤其是一手簫技,能列天籁。”

“然也。這般想來,當日于陣前見到東非修,他的面容雖然有些變化,但神色應就是當年的鸠岫。”蕭骐聽來口吻極為淡然,卻不禁使人擔憂的多看幾眼,“何必這麽看着骐,事情都過去多久了。”

“是啊,為啥都這麽關注我們英偉不凡的齊王殿下呢?”谷粼忽而一笑,“聞人小姐,東非修此次挑起戰役可知為何?”

“軍醫這倒是誤會了。挑起戰役的是金狼,金狼以白虎将軍的家人做脅迫,才使得白虎将軍屈從。而欲阻止這場戰役的人,卻是雲龍。”聞人鳳華嫣然一笑,卻惹得崔葉二人詫異。

“什麽意思?雲龍是止戰派?”

那人是善茬兒?!崔杳然疑惑,這可不是他們打聽那麽久所得出的結論。

“然也。虎韬星陣是白虎要雲龍擺下的,大戰後的霧陣是為保護銀豐殘兵擺下的,就連此刻布下的修羅宿煞估摸着也是受金狼所托。”

聞人鳳華略略皺眉,帶着似有若無的憂傷,又道:“天間落晖照雪芒,一縫雲龍幾折腰。雲龍他,合該随他親族而去,不應留在這天地難容的世間。”

親族?!

聞人鳳華一言,又讓衆人面露異色,二十年前便以十八歲之齡一成為銀豐武家第一,至今無人能敗!世人只知他名喚東非修,武力超群,雖受冊封,但從未涉足政事,過往更是一個謎!今聽她一言,難道已經知曉雲龍身世?

“小姐或是有何要說?”蕭骐溫和一笑。

“王爺,蠡海這人,您自是不陌生吧。”

“是。蠡海,原名東蠡海,是前朝東朝的遺族,其父是末代東皇東伯胤的堂兄東伯鏡,是我塞北蠡園的創始人。”雖腹內有所疑問,但他依舊沉着以答。

“不錯,蠡海是東朝王爺的遺子。而東非修,他卻是東朝皇帝的皇子,出自東伯胤嫡系一脈。”

此言一出,崔葉二人皺起眉頭,面面相觑,仿佛無法相信聞人鳳華的話。

谷粼倒是笑得雲淡風輕,似乎早就有所感覺,“呵呵,難怪他要出逃銀豐,行蹤從不與人知。但此人性子倒也傲,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東’字一姓連蠡海都改了,他居然昭然天下。”

“此人自是傲。”聞人鳳華說着,眼神裏露出了幾分凄苦之意,“這幾年來,雖我從金狼麾下,卻諸多時間随侍于雲龍身側,他從不問朝政,從不披戰甲,從不獻君策,從不見朝臣。而一年中只有那麽幾天白虎将軍回雪峰時才會見見他,就算金狼求見,也要等上三五天。可這般宿命,世間終是不容他歸隐。

諸位可知,當年我族被滅時,追兵只有他一人找到我藏身所在。那天,他打開我所在的香爐,俯看着我,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我從沒忘記過,或憐憫,或自嘲。當我以為他會轉身告知衆人時,他竟然重新把香爐合上,帶着殺手們一起離開……”

聞人鳳華收回放遠的眼神,轉過頭看着蕭骐,了然笑道:“齊王爺,當時您衣不蔽體被吊于山崖之上兩天兩夜,試問一個已是重傷孩子又怎能活的下來。其中曲折他人雖未可知,但您必是心知,故而就算您受盡苦楚卻多年來從未追查過鸠岫。”

蕭骐看着聞人鳳華,已是面無表情,輕吟道:

“風雪過,天寒難顧蕭瑟;過往矣,歲月怎堪回首……”

聞人鳳華一愣,坦坦一嘆,“齊王爺果是浩然胸襟!鳳華佩服!”

“小姐厚贊!殊不知這最後一個數字,是何深意?”

蕭骐終還是重新一笑,優雅的将桌案上那張剛剛寫着密信數字的紙示意與聞人鳳華,其上寫着:六六。

聞人鳳華一見,蕭然一笑,“六月六日,芒種日,此日午夜,古蒼将有北風。”

此話一出,帳內諸人終是無言……

六月六日,距今不足八天,時間如同勒在皇朝脖子上的粗繩,越來越緊……

是夜子時,崔杳然估計蕭骐此前與白虎一戰怕傷其元氣,故留于王帳為谷粼以內力壓毒。

待崔走後,床上側躺的谷粼經過紅龍吐信的折磨尚未恢複元氣,呼吸之間有些沉重,難以入眠。而蕭骐也沒有就寝,垂發披肩,身着一身薄衫內袍,立于桌案邊,垂眸一直看着聞人鳳華留下的那只銀釵。

“咳……風雪過,天寒難顧蕭瑟……過往矣,歲月怎堪回首……”谷粼背對着他微喘着,忽而一笑,“還當你真的放下了……咳咳……原來……原來是唬人的……”

“韻兒,為何有人生來便如此坎坷?”

溫潤如玉的聲音,帶了點涼意,滑落谷粼耳裏,讓本就冒着冷汗的她不禁一顫。

她睜開雙眼,盯着床帳良久,又閉起眼睛,拉拉身上的被子想驅走涼意,“咳咳……你不睡,咳,我可睡了……夜深,倦了……”

忽然,一只大掌輕柔的探到她額頭,又撩開她臉上的發絲,拭去她面額上的薄汗。有人拉開被子,床上沉了沉,那只輕柔的大掌再次輕柔的自背後将她摟到一個溫暖的懷裏,雙手摟住,然後……有人把下巴靠在她的腦袋上。

她不悅的撇撇嘴角,倒也沒說什麽。

“那人曾說過,我就如幼年的他……”

聽着他帶着倦意的緩速話音,谷粼緩緩睜開眼睛。

“風雪過,天寒難顧蕭瑟……這是他寫的。”

鸠岫,雲龍,東非修,這個男子,彈指間決定了多少人的命運,霸占了多少人的記憶……

困意襲來,呢喃間,她緩緩問道:“過往矣,歲月怎堪回首……這是誰填的……”

“是你父親……”

感覺到懷中的人身子一震,他莫名的嘴角揚起,今夜第一次有想笑的欲望,雙臂又将她摟得緊緊,閉起眼睛。

“睡吧,我在……”

她低頭,看着面前圈着自己的臂膀,良久,也閉上眼睛……

☆、絕陣天元歸一(上)

皇朝歷德宇三年五月廿九,宣威将軍應棍兒領軍将十五萬石糧草運走,地點未知,二十五名銀豐探子紛紛铩羽而歸,金狼盛怒之下全部斬首。

皇朝歷德宇三年五月三十,銀豐四獸之一伏地獸浮屠于午時被斬于皇朝軍營,由元帥蕭骐親自監斬,遺體以被俘銀豐老馬駝回銀豐軍營,加上白虎的陣亡,銀豐士氣一度敗下。

皇朝歷德宇三年五月卅一,雲龍大将東非修出現在修羅宿煞陣前,策馬沿着巨大毒陣邊上走了兩圈,貌似随心的插下了十二根幹枯的楊柳枝,遂轉身回營。

皇朝歷德宇三年六月初一,皇朝世子裴持天出現在修羅宿煞陣前,武林盟主葉荊命盟主宮十二宮宮主跟随,領命于此後都要鎮守雲龍插下的十二楊柳的方位上。

皇朝歷德宇三年六月初二,禦史王軒之出任皇朝副相一職,臻芙繼其禦史之位,後者于未時感到古蒼邊城,一個時辰內抓獲銀豐奸細六名,為皇朝大軍鎮守後方。

皇朝歷德宇三年六月初三,皇朝元帥蕭骐與幽冥殿殿主崔杳然策馬出營,領幽冥殿四大護法魑魅魍魉,在修羅宿煞陣邊緣取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各點一盞油燈,由四護法護燈。

皇朝歷德宇三年六月初四,銀豐大将雲龍來使皇朝軍營,留下一封戰函,曰初六午時未破陣,銀豐将大舉進攻古蒼,皇朝元帥蕭骐笑而不語,但回書一字,鐵畫銀鈎,曰“諾”。

皇朝歷德宇三年六月初五,神醫裴持希傷愈重回軍營醫帳,領衆軍醫整藥材,理醫床為明日一戰做萬全準備,皇朝兵将心潮激動,銀豐軍心也有湧動……

……

皇朝歷德宇三年六月初六辰時,德宇年間最為傳奇的四個人物出現在了銀豐修羅宿煞陣前五十丈處,身前是銀豐精兵,身後是皇朝雄師。

元帥蕭骐,師從蠡園,玄衫玉帶,碧翠長簫,策駒逾輝,迎風而立,雍雅軒昂。

南麟谷粼,師從陶谷,白衫烏發,手執鳳劍,策駒流雲,立于蕭旁,清雅悠然。

幽冥崔杳然,師從幽冥殿,灰紫錦袍,配赤紅劍,策駒墨靈,妖冶一笑,卻顯枭雄。

盟主葉荊,師從葉氏,青衫雅髭,腰配軟劍,策駒風溟,行若松柏,氣若雅竹。

四人雖是輕衫簡行,可那一戰卻驚天動地……

只要是活下來的人,無論皇朝子民,無論銀豐戰士,任誰都無法忘記古蒼嶺關下的最後一戰……

誰也無法忘記當日南麟所設下的十絕陣——天元歸一……

古來再無人見之,再無人能擺,再無人可破……

古蒼酷夏的午時應是太陽當空,但在修羅宿煞面前,一切都是遮天蔽日的陰暗,往裏望去,黑漆漆的不見一物,只剩遠處幽冥四護法守護的四盞幽幽的油燈閃動。

“諸位,赤水紅砂是赤狐血染沙,風吼冰寒是埋雲龍玄冰腰牌于土,金光化血是融化紫貂刀鞘,烈焰攝魂是燒毀金狼烈火袍,天崩地裂便是将生門下所埋的陣眼萬年修羅木斬碎。此十絕一成,修羅宿煞必破,入陣之後請緊随粼,莫走散,粼可不想拿條繩子拴着馬走。”

谷粼帶笑說着,心中倒也只有八分把握,年少雖跟随過師傅破陣,但時至今日,要全部回想已不易。

“這麽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