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18)

抹墨紫色的袍子閃入她視線中。

擡頭望去,是兄長崔杳然駕着墨靈駒等在了沙坡上……

她一見兄長,不禁暖從心來,清然展顏,笑喚一句:“杳然哥,你來了,真好。”

“丫頭,随為兄回幽冥吧……爹和祖母沒見着姑姑最後一面,你……”崔杳然皺眉,伶牙俐齒的嘴此刻說話倒有些哽,“你,怎麽也得回去一趟見見兩老……”

谷粼依舊笑着,溫馴的點點頭,“這是自然,我也想見見舅舅和外祖母,想好久了……”

崔杳然聞言,依舊沒有笑容,眉頭皺得如石刻的大川,策馬來到她身邊,輕手輕腳的将她拉上馬坐于自己身前。

“蕭骐幾日前将此物給了我,當時我瞥見華野那敗家子拿了個一模一樣的東西溜回京師。”

崔杳然自袖袋抽出一個看着很眼熟的箔金紙盒,她接過打開一看,裏面靜靜躺着一株半開蘭草,細細長葉上翠綠中帶着一點血紅。

竟是碧血鳳蘭……

到了此時此刻,此物已是無用,可終究他還是放不下她當日交出蘭草的決絕。

谷粼雙手緊緊握着箔金紙盒,眼睛怎麽都移不開,将懷中的瑞雲戒取出,小心的放入紙盒中,緩緩合上盒蓋。

崔杳然多看了妹妹幾眼,倒也不說什麽,策馬揚鞭,奔馳于茫茫大漠之中。

蕭骐早知道她會走……

他一早就知道,無論此戰是勝是敗,她絕不會讓自己死在他身邊,她絕不能讓自己的死對齊王蕭骐造成影響……

絕不會,給最愛的人,留下最深切的痛……

他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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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只有麒麟相伴……

世上,只有蕭骐最懂谷粼……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斯世,當以同懷視之……

此生,此世,感激上蒼能讓她在柳城那夜與他相遇……

☆、史篇

皇朝歷德宇三年六月十七日,戰後失蹤十天的齊王蕭骐回到皇朝軍營,對失蹤十日之事絕口不提,而南麟谷粼卻依舊不見蹤影。

——《德宇本紀》卷二十三《古蒼之戰》

皇朝歷德宇三年六月十八日,齊王蕭骐在上一戰中領兵破陣取勝,并未休戰班師回京,卻留在了邊城,整軍收編,準備收複被銀豐奪走的皇朝五郡城池。

——自《德宇本紀》卷二十三《古蒼之戰》

皇朝歷德宇三年六月十九日,陶谷世子裴持天陪同禦史臻芙親自押解銀豐戰後重犯上京受審,其中由盟主葉荊親帥十二宮主押解金狼大将兆庫爾,聞人鳳華随同上京。

——自《皇朝記》德宇三年卷

皇朝歷德宇三年六月廿一,夏至,治軍嚴明的齊王殿下整一天未出帳,由将軍應刀兒暫代練兵,曾有朝廷使者見到齊王獨自在王帳中狂飲烈酒,口中不停的呢喃這一首《臨江仙》,應如是唱道:

“記得金銮同唱第,春風上國繁華。

如今煙柳漸重重,十年歧路寒,空負曲江歡。

最是繁絲搖落後,轉教人憶春山。

湔裙夢斷續應難,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自皇朝武林野史《蠡園主?蕭骐》

皇朝歷德宇三年六月廿七,齊王蕭骐帥五萬兵馬奔至五郡第一郡福田郡,當日馬蹄震耳,鼓聲震天,兵馬未至而聲勢已然吓人,銀豐殘将趕忙将郡中兵馬撤走,逃回銀豐邊城嵩州,蕭骐不耗一兵一卒便收複福田郡,聲名大噪。

——自《德宇本紀》卷二十三《古蒼之戰》

皇朝歷德宇三年七月初九,皇朝與西雲兩國禦史合作,正式立案審訊金狼,其案件涉及皇朝谷裴二氏和聞人族三大部族幾千人姓名,且百鬼峰幽冥殿借肅清之名神不知鬼不覺的抓到了當年狀告谷卿叛國後潛藏在百鬼峰的銀豐使者,由四大護法親自護送上京,與金狼對質。

——自《皇朝記》德宇三年卷

皇朝歷德宇三年七月十一日,銀豐國王雁酋王對皇朝西雲兩國密審大将金狼極為震怒,親自領兵奔至嵩州,欲借機興兵皇朝邊城,被齊王蕭骐率兵所堵截,困于嵩州。

——自《德宇本紀》卷二十三《古蒼之戰》

皇朝歷德宇三年七月十六日,雲麾将軍将軍、明威将軍應棍兒出兵五郡第二郡飛英郡,潛伏在郡內的蠡園勇士使計打開郡門,飛英郡不攻自破。自此飛英郡與福田郡二者連成一線,齊王蕭骐派熊兵強将駐守于二郡,與古蒼邊城形成鋼鐵般呼應之勢,成為困于嵩州的雁酋王欲入皇朝土地的第一道大關隘。

——自《德宇本紀》卷二十三《古蒼之戰》

皇朝歷德宇三年八月初四,安王蕭央趁雁酋王拖住在邊城拖住齊王大軍之勢,于皇朝京城起兵勤王,卻不想被陶谷世子裴持天帥禦林軍設下的困陣困于皇城午門口,面對女婿的叛變,安王狂笑幾聲後自刎于午門。

皇帝震怒之下,所有叛将皆淩遲處死,族人重罪者砍頭,輕罪者流放,史稱“安午兵變”。

——自《皇朝記》德宇三年卷

皇朝歷德宇三年八月初九,銀豐雲龍大将東非修出現在齊王京城宅第柳莊內,由王府總管親自帶入府內秘塔——無化塔,世傳塔中鎮塔的舍利寶塔邊上端放着一個骨灰盒,據市井小道言,其內裝的是前朝亡國君王東伯胤的骨灰,而雲龍于半個時辰後出府,消失于人海中。

——自銀豐野史《七代門主?雲龍東非修》

皇朝歷德宇三年八月十一,宣威将軍應刀兒與鐵鷹領三千騎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進了易守難攻的五郡第三郡玉嵋郡,一場歷時兩個時辰的血戰犧牲了五百鐵将,抓獲了潛伏在郡內的銀豐太子,成為皇朝牽制銀豐展現的新一利刃。

——自《德宇本紀》卷二十三《古蒼之戰》

皇朝歷德宇三年八月十七、十八兩日,雲麾将軍将軍、明威将軍應棍兒分別出兵五郡最後二郡,由于兩郡人丁稀薄,駐兵不多,收複一舉自是手到擒來之勢,自此五郡土地重新回到了皇朝版圖,古蒼戰役終于大獲全勝。

——自《德宇本紀》卷二十三《古蒼之戰》

皇朝歷德宇三年十月十三,在嵩州近兩個月的雁酋王先是失去得力戰将,再是失去嫡系繼承人,最後在嵩州的攻防戰上不停督戰失利,反被蕭骐所困,城中已近彈盡糧絕之境,經受不住連番打擊終于病倒。

——自《德宇本紀》卷二十五《銀豐之戰》

皇朝歷德宇三年十月廿二,齊王蕭骐一舉攻破銀豐嵩州,雁酋王趁亂出逃銀豐四大城之一的木都臺州,而齊王蕭骐入城之後,運用其懷柔之術派米施粥,斬殺的只有密謀行刺的幾名将領,未動百姓分毫,此以最小的犧牲換取最大的勝利之舉,極大贏得了嵩州子民之心。

——自《德宇本紀》卷二十五《銀豐之戰》

皇朝歷德宇三年十一月廿八,齊王蕭骐出兵橫掃嵩州十郡,以嵩州與古蒼之間作為戰線據點,屯兵百萬,其勢對雁酋王所在的臺州虎視眈眈。

——自《德宇本紀》卷二十五《銀豐之戰》

皇朝歷德宇三年十二月十五,歷時五個月餘,皇朝與西雲兩國禦史終将審結金狼,當日将其罪行張榜于兩國各城及銀豐嵩州十郡,公示天下,其中重罪羅列如下:

于西雲歷洪明十二年五月廿五日,虜劫西雲國二王子公孫無聞,使其下落不明,罪犯皇族不可恕。

于皇朝歷永昌五年九月初四,勾結雲龍東非修虜劫皇朝二皇子蕭骐,造成其身受重創,罪犯皇族不可恕。

于西雲歷洪明十七年八月十六日,派人暗殺西雲國聞人族族長,奪取聞人族寶刀龍泉虎嘯刀,又設計屠殺聞人族族人,造成其全族被滅,近千人命不可恕。

于皇朝歷永昌十四年七月十一日,派奸細誣陷皇師谷卿通敵叛國罪,其中造假證等伎倆層出不窮,造成越州谷氏一族全族遭誅,近千人命不可恕。

于皇朝歷永昌十八年五月初九,勾結叛王楚央伏兵江南陶谷,并設下惡陣修羅宿煞屠殺全谷衆人,幸得裴氏兄弟及谷粼得以逃脫,然幾百條人命不可恕。

于皇朝歷德宇三年四月初一,巧言教唆銀豐國君雁酋王出兵皇朝,并于五月初四日派銀豐白虎大将領兵三十萬分五路攻陷皇朝五郡,造成兩國邊城戰亂連連,民不聊生,幾萬人姓名逝去,主謀之罪萬萬不可恕。

判斬立決!

榜單一貼,金狼兆庫爾立刻從一個聲名遠播的名将淪為人人得而誅之的惡人,谷氏清流一族于十四年後終得平反,但全族遭誅,早已物是而人非。

——自《皇朝記》德宇三年卷

皇朝歷德宇四年正月初一,大年春至,而齊王蕭骐卻當夜出兵銀豐,直指木都臺州,其速之快古今難得一見,意出其不意。皇朝先鋒軍先行,于三個時辰內突破臺州防線,主力軍殿後,幾番激戰,雞鳴之前便已将臺州納入囊中,雁酋王再次出逃,下落不明。

——自《德宇本紀》卷二十五《銀豐之戰》

皇朝歷德宇四年正月初五,齊王蕭骐鎮守臺州,将當地官兵納為己用,恩威并施,恢複臺州民生,且出兵十二路,将臺州十二郡收入皇朝所據守的臺州版圖。

——自《德宇本紀》卷二十五《銀豐之戰》

皇朝歷德宇四年正月十八,雁酋王出現在雪峰月州被皇朝探子所發現,其身染沉疴,身形枯槁,再無生人顏色。

——自《雁酋本紀》卷三十四《抗戰皇朝》

皇朝歷德宇四年二月初三,蠡園主北麒蕭骐領應刀兒、應棍兒、應槍兒、應錘兒四人,攜蠡園三百武士上月州雪峰門總舵挑戰。

但門主東非修行蹤不明,副門主銀雕被南麟谷粼所敗,再加上領頭的北麒武功深不可測,無人可擋,兩個時辰不到,歷史千年的雪峰門便被蠡園所破。

此後,銀豐武人無不向皇朝看齊,紛紛至皇朝武門習武,十年後終被皇朝盟主所統一,再無雪峰一門。

——自皇朝武林野史《蠡園主?蕭骐》

皇朝歷德宇四年二月初八,齊王蕭骐出兵雪峰月州,由于其盤山地勢極為險要,易守難攻,皇朝遂兵分三路,自東南西三方一一攻破,耗時兩日,皇朝軍隊于第二日擒得雁酋王作為要挾,才得以險勝。

當日戰場上浮屍萬裏,或銀豐兵将,或皇朝軍兵,雪峰河河水被熱燙的鮮血沖刷着,鮮血先将原本冰凍的河流溶解,再和河水一起結冰,原本雪白的雪峰河立刻變成鮮紅,戰後整三年不見清澈河水。

——自《德宇本紀》卷二十五《銀豐之戰》

皇朝歷德宇四年三月十三,齊王蕭骐以送還銀豐國王雁酋為名,出兵銀豐皇都祈州,當看見浩瀚幾十萬大軍兵臨城下時,祈州軍民無不膽寒,人人自危,瑟瑟發抖。

當日大軍于後方緩緩推出坐在輪椅上昏迷不醒的雁酋王,齊王蕭骐如一方戰神般出陣,獨自策馬行至祈州城門前,以王族之姿,徐徐開口道:

“本王,乃皇朝齊王蕭骐。

汝等之王已眠,汝等儲君已囚,汝等之将已俘,汝等之親兵已亡,踐踏汝等驕傲的是他們,帶汝等入地獄的也是他們,如今,汝等因何而反抗?

千百年前,皇朝銀豐本是一家,千百年後,皇朝依舊視汝等為家人,吾帝将重新帶予汝等驕傲,吾朝将重新帶予汝等溫飽,如今,汝等因何而反抗?”

一時間一片寂然,無人敢言,無人敢動。

約莫一個時辰之久,祈州城門緩緩打開,銀豐國後緩緩走出,其身着一身素白宮服卻風韻瑰麗得如玫瑰,獨自出城全無排場卻氣質優雅得如天母。

她生生地立于蕭骐戰馬之下,兩人對看着,開口道:

“吾等之王已敗,吾等之君已無,高昊氏代銀豐王族表願臣皇朝,但求放城中百姓一條生路。”

齊王俯視國後,傲然笑道:

“銀豐百姓自千百年便是我朝人民手足,乃是銀豐國主利欲熏心将兩國親族生生分開,試問本王如何能對家人下毒手。

但銀豐王族今又豈是王族,汝等面前只有一條路。上位者,盡數随本王回皇朝京都,向吾皇請罪,下位者流放西雲荒地,從此不再踏入銀豐國土。否則,雁酋王如何對待我朝谷裴兩族族人,本王便如何對待汝等。”

那國後聽聞一個踉跄,蒼白臉色愈加透明,雖是免去一死,但生不如死,無可選擇之下只能點點頭,清淚滑落卻再也救不了故國。

最終,皇朝的齊王蕭骐,再次不費一兵一卒攻下銀豐皇都祈州,替皇朝收複了銀豐故土,完成了始帝生前未完成的收複之願。

其功績蓋世之偉,其武力聲勢之強,足列開國五名将之位,其戰神威名,赫赫然然,響徹天下。

——自《德宇本紀》卷二十五《銀豐之戰》

☆、華家宴

皇朝歷七年,九月十五,距銀豐之戰已是三年久。

正逢秋日,秋意濃濃,日裏似熱,夜裏還冷。

京都街上人潮湧動,天下第一商華府大門中開,期間客似雲來。

今日可是華家家主華野為獨生愛子華卿開辦的滿月酒酒宴,足足擺了八千桌,不僅是全國各大商家紛紛上京拜賀列席,就連當今皇帝陛下都賜下國宴,還破例封華家夫人應劍兒女官品級,恩寵至極。

足可見,華卿一歲剛滿,便萬千恩愛集一身,應屬當今第一嬌嬌子。

雖說,酒席雖有八千桌,但受邀的皆是全國乃至銀豐、西雲等諸國的貴胄富商,一般人還進不了華府。

不過入席門檻和烈日當空都未沒有減弱京城人民對這一盛會的好奇心,紛紛湊在華府精雕的大門門口看熱鬧,能見見世面也是不錯的。

況且傳說今日西雲國二皇子公孫無聞也受邀前來,他幼年被金狼等賊子拐走了二三十年後得以生還,去年回了國都受封為寧王,此人不可謂不傳奇。

便在人人議論紛紛之時,辰時已到,兩匹駿馬伴慢慢華府踱過來。

右邊的是鐵鷹,着黑褐衣袍身材幾年來越加魁梧,左邊的是姚倩,身着粉色勁裝,馬上系着她專屬的梨花槍,臉容卻柔和的如同月季花秀美。

“是誰來了?”

“是鐵将軍和姚将軍!”

鐵鷹躍下駿馬,大門口堆着一堆人搖搖頭失笑,伸手将姚倩扶下馬,兩人相攜而笑,在華家仆役的帶領下踏入華家門。

曾于古蒼戰敗的鐵鷹在銀豐之戰中,由齊王蕭骐帶領着屢見奇功,皇朝皇帝念其将功折罪,便略略罰他到西雲荒地服刑兩年,姚倩也跟了過去。一年前回皇朝重新受封,兩人已然結為連理,夫唱婦随,感情俱佳。

“真是天生的一對!”

“是啊是啊!”

門口百姓不禁為這對夫婦紛紛贊了幾句。

沒過多久,一大隊人馬護着一匹駿馬,伴随着一頂繪着席雲峰花紋的軟轎,朝華府筆直而來。

馬上男子翻身下馬,走到軟轎前掀開轎簾,喚道:

“芙兒到了。”

一雙小手扶着轎沿緩緩下轎,一名金橘華服的少女迎着輕風行步,那雙極為靈慧的眼睛染上一臉笑意,耳戴兩蕊嵘氏翠玉墜,貌如杏花含煙,又似幽蘭遺世,娟娟淨質世稀少,香逾梅花百裏多。

“是副相臻芙!”

臻芙是皇朝第一個官列一品的女子,其才華不在宰相王軒之之下,但沉穩剛毅還要後者當屬,能列席華府酒宴不足為奇。

但她身邊的男子是誰?

只見他頭戴一頂垂着紗幕的素帽,身着西雲特有的碧雀王服,碧玉帶上雕着雀鳥迎春,,腰上綴着一枚蟹青美玉,行走間帶着一個書卷氣,二人悠然的入了府門。

有個見過世面的人見他腰間玉刻着個“寧”字,又見他穿着西雲王服,不禁嘆道:“匆忙間未及看清,此人應便是西雲寧王公孫無聞。”

又有幾人眼尖,瞧見他紗幕下的面容,像極了多年前早已病故的前相爺臻儀,倒也不敢大聲議論,細細耳語着。

不待衆人久言,這時一輛較為普通的馬車停在了府門口,一名男子踏出馬車,一名身穿紫衣的秀□□趕忙自身側探出,輕手輕腳地扶着他出轎。

男子微微跛足,身着一身藍衫白繡的袍子,器宇軒昂,面容剛毅,他笑着回眸看着美婦人,她亦回之一笑,兩人一同走向華府,一名腰配鎏金刀的男子從府內走了出來。

“相爺,可把你盼來了!”應刀兒笑吟吟的對他抱拳一禮,“要從那堆奏折裏把你搶過來,可真不容易!”

王軒之趕忙按下他的手,“大舅子可別折王某的壽。自家外甥的滿月酒自然得來,自然得來。”

美婦人瞥了眼王軒之,笑道:“大哥,你可知鞭兒把他從書房挖出來有多不容易!我現在倒覺得,他老婆是那堆紙不是我呢!”

王軒之被說的臉紅,正直的腦袋裏卻沒半點風花雪月,只得無言以對,倒是刀兒笑得咧開嘴,“鬼丫頭,他要不埋在書房裏,你還看不上他了!走了走了,劍兒等着呢!”

說着,刀兒将兩人推入府門,消失在衆人視線內。

“是相爺和夫人!”

“是了,相爺夫人是華夫人的胞姐,自家外甥的滿月酒當然得來。”

“能在朝門和相府之外的地方見到相爺還真不容易。”

自蕭骐三年前還朝辭去宰相之後,便有王軒之出任正相,臻芙出任副相,兩人兢兢業業,力圖國富民強,尤為前者,本就剛正不阿,再加上自覺身負重則,便日日埋在朝廷之事,就連娶親那天,他也是從早朝回府後才去迎親,差點誤了吉時。

倒是相爺夫人大度,不與之計較,婚後還處處為為人處事不太圓滑的相爺鋪路,大做門面,頂頂一位賢內助的典範。如今在皇朝民間流傳便流傳着一句話——娶妻當如應鞭兒。

再過一會兒,陶谷的車隊駛過大街,停在華府大門前,白玉一般的手優雅地伸出,卻聽到“嘭”的一聲,馬車門用力被甩開。一名少年快步踏出,淡藍袍衣,俊豔豐姿,白皙如玉,長發半束,白色羽冠下襯出了一副傾國容顏,衆人看得如癡如幻,忘了語言。

但那位美貌少年臉色不郁,眉頭深鎖,一雙美眸死死的盯着華府,嘴角抿的死緊,如同府中有人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般,耍袖撩袍,快速步入府門,那模樣根本不想來賀喜,而是來殺人。

“這人是何人?”

“你不知道麽?這位是陶谷世子的胞弟,神醫裴持希。”

“神醫?醫家之人怎麽來勢洶洶的!”

“啧啧啧,不懂了吧。神醫未婚妻乃是華夫人的胞妹,脾氣那個犟的,這裴神醫脾氣也不太好,這兩人自訂婚以來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這不,我琢磨着是這小未婚妻吵得跑回了娘家,神醫來這是逮人來着!”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衆人正議論着,後方微胖的大商徐浮堯和身材婀娜的徐夫人兩人相攜耳語,緩緩步行而來,後面跟着一隊高大彪悍的護院。

近年來,徐浮堯略見胖勢,徐夫人看不過去,不許他坐轎騎馬,只能走路,不許他喝酒吃肉,只能食葷。這不,富可敵國的一代大商爺如今連個代步的馬影兒都不見,但有美眷相伴,倒也走的樂呵。兩人說說笑笑的,徑自入了華府,那自然之态就像進自己家門。

而後,各地的客人們陸陸續續的到來,一會兒大隊兵馬,一會兒大隊保镖,一會兒華蓋坐轎成列,一會兒駿馬衛士成行。

百姓們看到的目不暇接,大街上熱鬧紛紛,一派太平盛世之境。

華府的內廳中,雖不如大堂前廳的華美瑰麗,但倒也精致秀雅。

八面屏風将內廳和花園隔開,用的是蓬萊南海域的珊瑚,火焰般的豔麗,高約六尺,面面皆有三尺餘寬,或細或粗的珊瑚枝丫隔開光線,使自花園投射入內的陽光斑駁的投影在室內雪白的地上,如潑墨畫頁般,外面烈日當空,內部卻有幾分涼意和寫意。

內廳正中擺着桌椅,件件皆是百年古董,實木透香,軟墊精繡,古色古香,入座之人無不給感舒适,伶俐的侍女們安靜的奉上茶點,杯盤碗碟無一不精品,又以鳳凰單叢為茶,以禦膳糕點為品,處處無不透出一股金貴而高雅的富貴人家之氣。

且看座上做的都是當朝的風雲人物,兩位宰相在列,三位将軍在側,西雲皇子品茗,加上華野和徐浮堯兩位富商,六人相談甚歡,時事政治皆在其掌握之中。

又看軟塌上幾位逗着小兒的嬌嬌人兒,少女貌美如花,少婦風姿綽約,莺聲笑語,如大大小小玉珠撞擊一般,聲色美渙,如入仙境。

但,偏偏就有人會打破這般美景,“嘭”的一聲,八面屏風剩下七面,被人踹倒一面,眨眼間那珍貴無比的珊瑚樹已經倒在地上,枝幹斷裂,碎成一片一片。

華野瞠目結舌,雙手捂着胸口,感覺自己心在滴血。

立時,自屏風後傳來一聲厲嘯,“應镖兒!你給我滾出來!”

只見少婦少女群中有顆小腦袋顫了下,偷偷都往抱着兒子的應劍兒後頭躲去。

“你還躲!”裴持希見狀,掄起袖管就要往镖兒處沖過去,華野和刀兒趕忙起身攔住來勢洶洶的裴持希。

“持希,你個臭小子,這麽遲才來!你兄長怎沒來呢?”華野四兩撥千斤的拉住裴持希,巧手一拐,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刀兒也是一臉笑意,高大的身材擋住裴持希瞪着镖兒的視線,“是啊是啊!今天華野家小子滿月,裴世子也不來看看。當年他倆成親,還是裴世子做的媒人呢!”

“楚碧那瘋女人不知道又颠什麽,鬧着要去西雲荒地。我哥被她弄煩了,只能把她關在谷裏親自守着。拿着,賀禮。”

說着,裴持希自袖袋裏掏出一方錦盒遞給華野,後者瞥了眼地上破碎的珊瑚樹,心裏想着,你要是不踹我家珊瑚屏,就是最大的賀禮了!

華野長手接過錦盒,打開一看,是一張布陣圖和一小瓶散發着幽香的藥瓶。

刀兒湊近一看,贊道:“好家夥!這圖乃是裴世子為你府中所設計上古祀神陣,據此圖擺下,論風水此為上上品,可保財源廣進且代代平安,論陣法,莫說一般人,就是不一般的人也難以在你府中作怪!裴世子厚禮啊!”

又拿起那灌小藥瓶,打開嗅嗅,大贊道:“好東西!此乃西雲秘不外傳的靈犀丹,只給西雲王族不滿一歲的幼童服用,可保身強體壯且智力大增,我在蠡園長這麽大也只見過一顆,你居然能練出一瓶!持希,哥服了!”

“多謝陶谷!”華野倒也不客氣,笑吟吟的接下,仿佛忘了剛剛紅珊瑚的事。

“客氣客氣。”裴持希被他們一拐,似乎也忘了找镖兒算帳的事情,美眸瞧見王軒之,後者已然站起向他行禮,輕喚一聲,“裴先生。”

華野和刀兒已經沉溺在祀神圖的精妙中不可自拔,裴持希遂微笑着上前于王軒之寒暄,“相爺,好久不見!”瞥了眼邊上假意品茗的西雲寧王,輕笑道:“前任相爺臻相,我們也好久不見了。”

臻儀那茶水的手抖了抖,讪讪笑道:“裴二公子,你別拆穿我嘛,好不容易撈了個閑職王爺當當,就別提當年勇了。”

一旁的臻芙見狀,素手掩着唇,輕輕笑着。

乖巧的侍女見席中多了一人,又從後方搬出一方椅子,将其置于王軒之身側,讓裴持希入座。

裴持希優雅地撩袍坐下,纖手按住王軒之的脈門為之把脈,須知當朝宰相的腳疾便是由他主治,那頭的應鞭兒見狀,趕忙起身來到二人邊上,神色露出點着急。

但裴持希一邊把脈,一邊看了眼刀兒,問道:“今兒如何不見棍兒兄和錘兒兄?”

刀兒聞言回頭,一嘆,“還不是找少主去了。”頓了頓,又道:“少主都失蹤半年了……以往從不會發生這種事,這不,太後和老夫人都快急出病了。”

裴持希聽了皺着眉,一旁的鐵鷹趕忙問道:“王爺失蹤了麽?我還以為他半年前出邊城是回蠡園去了呢!”

“鷹哥,王爺怎麽了麽?”姚倩也是首次聽到蕭骐失蹤的事,她上一次見到蕭骐還是一年前在邊城的駐兵營中。

“倩兒忘了三年前的大戰中王爺玩命似的打仗,有次我還看到他連戰甲都不穿就下戰場了,當時沒把我給吓死。”

鐵鷹喝了杯茶,又言,“當時我就問棍兒兄,王爺因何這般,棍兒兄那聲嘆啊,說是因為王爺家的‘鳳兒’不見了,尋不着了,他便不想活了,這才玩命的殺。想來,棍兒兄說的‘鳳兒’便是裴先生您師姐谷姑娘,自打她消失後,王爺就再沒笑過了。”

倒是姚倩聽得傷心,垂眸憂心道,“料不到當年治軍鐵血的齊王爺,也這般情濃。今兒真的盼盼谷姑娘回來,或是讓王爺尋到她,不然還真可惜了這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當年經歷過古蒼之戰的人,無不臣服蕭骐,無不欽佩谷粼,這二人攜手同行的身影早已是軍營裏最美的一道風景。

如今雖然谷氏的罪已經被平反,但流水依舊,落花不在,伊人早不在水之彼方,已無處可循,可憐了那失了心的蕭骐,也不知在哪裏徘徊。

刀兒又一聲嘆:“還說呢!當年銀豐大戰告捷,少主班師回朝,住了不到一天就騎着逾輝帶着流雲駒去了景簾,又住了兩天回了蠡園,家主當日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拔了竹稈子便是一頓打,家主那手可沒少下力,少主沒反抗半句。第二天少主帶着傷就留書走了,信上說要去邊城剿滅銀豐的殘匪和流寇。哪知一剿就剿了三年,人還沒回來,眨眼間就沒蹤沒影了。”

鐵鷹怔了怔,拍案而起,“不對,刀兄,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日前有個跟着王爺剿賊的将領回兵部述職,說半年多錢崔杳然從銀豐帶了口冰棺到邊城找王爺,但冰棺裏是什麽誰都不知道。莫非王爺失蹤和這口冰棺有關?”

“冰棺?”裴持希一聽,愣了愣,“我想我猜到裏面是誰了。”

“何人?”衆人異口同聲問道。

“應是我家師姐谷韻,你們口中的谷粼。”裴持希思量片刻後又一嘆,“當年杳然哥帶着重傷的她回幽冥殿,她武功全失之下紅龍吐信就發作了。”

“什麽?谷姑娘身上有紅龍吐信?”臻芙驚詫的瞪圓了杏眼。

“哎,還不是楚碧那瘋婆子害的,聽說之前都是蕭骐用內力幫她壓毒,他倆內力相當,自然相當成功。”裴持希頓頓,搖搖頭又道,“哎,哪知回了幽冥後,那惡毒再次發作,她又沒了內力的抗衡,就算是內力厚實如崔杳然,旁人也是無法再以內力為她制衡,只能日日夜夜受毒氣燒心的折磨。”

“後來呢?”臻芙聽得神情緊張,要知道這輩子她就沒佩服過誰,但對南麟谷粼這人可是百分百的佩服。

“後來杳然哥便百裏加急招回其父前幽冥殿主崔芳菲崔叔叔,正巧當時我應師姐的承諾去幽冥還碧血鳳蘭的種子,不想碰見了要入殿的崔叔叔,知情之後就留下來協助他們,用蕭骐給的碧血鳳蘭醫治師姐。”說到這裏,裴持希神色暗了暗,又道:

“枉人稱我神醫,最後雖能為師姐得去毒,但并非在夏至日,她的身子幾番重創之後再沒醒來,只留一絲氣息。崔叔叔最後找不到辦法,只能和杳然哥以幽冥玄寒掌将她的身子冰封,放置在冰棺中,沒想到他們将冰棺帶給了蕭骐。”

“這麽久了,崔先生為何今日才說。”

臻芙聞之一片心痛,蕭骐谷粼這四個字承載了皇朝多少人的心,多少人的慕,如今一個失蹤,一個更慘,說不準興許就醒不過來了……

“哎……師姐去毒前千交代萬交代,不許我将她的行蹤告之于世人,更不得将她的生死告訴蕭骐。”裴持希說着,神色放遠,苦笑道:“打小,我就沒為她做過什麽,這區區的要求,又豈有不答應之理。倒是杳然哥不像我這麽迂腐,明白師姐就算死也會想再見蕭骐一眼,這才不遠萬裏的把冰棺送到邊城……”

“……”

衆人聽聞,面面相觑,不知該如何應答,心裏幾番翻滾,憐惜又遺憾。

良久,裴持希放下把脈的手,對王軒之一笑,“前日裏,持希給相爺腳上開的傷口如今收得極好,但要正常行走還需勤加練習。聽聞您近來日夜埋于政事,坐卧久了以至于恢複得較為緩慢,此事應注意。”

“聽到沒有。”應鞭兒低叱了王軒之一聲,轉眸對裴持希施施然一禮,“多謝裴先生。”

裴持希擺擺手,“自家人,不必言謝。”又拍拍衣袍起身,神色再次冷厲,“應镖兒,你還不出來。不要以為躲在劍兒姐後面,我就逮不到你。”

劍兒身後那小腦袋再次顫了顫,瑟瑟的發出聲來,“我……你保證不修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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