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疆探尋巫蠱之術呢,忙到過朱府都不入。難說朱府早潑過他冷水,讓他曉得通達幽冥的蠱術并不存世,要令謝阿弱死而複生是癡心妄想……桑香曉得謝阿弱的死是避諱,心上卻仍忍不住起了漣漪,忽而忍不住問道:

“我當真長得像她?”

“像誰?”齊晏故作不知,桑香才要說出她的名字,他已道:“你又勿自煩惱什麽呢?我早說了,此情非你莫屬。”

“绮年玉貌,此貌卻不是非我莫有。”桑香還是忍不住揭破了——她一直存着這段心事呢?齊晏微微一笑道:“當下的你吃起醋來多麽可笑,這世上我只在乎你一個。”

桑香臉兒微紅,道:“你說的每一句都當真?”

“自然當真。”齊三公子握着桑香的柔荑,格外溫柔,這時寧曉蝶的馬車已回來了,他下車禀道:“前頭有座叫虞園的莊子,跟莊裏人打聽了,方圓數十裏都是荒郊,尋常商旅都不往這道上來,再要歇腳也沒別處可去了。”

齊晏道:“果然是到了,就去虞園罷,但不必露了身份,就說是避雨迷途的過路客。”

寧曉蝶點頭稱是,兩輛馬車又在泥濘濕滑中緩緩行了起來,滿道的竹葉清香,道旁的溪流雨漲,綠意盎然,令人全然忘了這冬日苦寒——千丈憂之界,果然與世外桃源無異了。

卻說山重水複地又行了幾裏路,不多時下了一處漫山遍野、雲霧缭繞的茶田緩坡,就又進了一片竹林,到了河旁,河上一座竹橋,窄得不能通行馬車了,這才停了下來。這村路多是竹排嵌道上,混以碎石,雨過積水倒也不會泥濘,齊晏扶着桑香一塊下馬車步行,兩人擡頭看這竹橋上匾,狂草題了兩字,道“虞園”。

兩人執手過竹橋去,尋常人腳下打滑是常有的事,須扶着欄幹過去,二人卻都是半施展起輕功來過橋。此時魏冉下得馬車,被薄娘子扶着肩,一擡頭,瞧見齊晏與桑香過竹橋,橋底溪水沖過亂石呼嘯,竹橋一陣一陣地微晃,二人卻極安穩飄逸,衣袂楚楚之姿,與這遠山青山綠水、竹梢雲霧襯來,恍若畫中,再瞧他倆那不經意凝眸互看時,幾段私語不可聽聞,此中的悠遠情愫,卻無言自明,堪比神仙眷侶。

魏冉心頭終于忍不住一酸,他原是一直不願承認桑香與齊晏作一處要比他般配得多!從他救起桑香起,魏冉就一直把她當作是掌心護住的雀兒,哪怕振翅要飛,他也要在雀足上拴一根細絲兒,半步也不讓其飛遠,可她終究不是他的雀!她殺人時的從容,與齊晏并肩而立時的眉眼含情,那番合宜默契,令他不得不相信,魏園才是她這只雀兒該擇栖的一枝良木。

想得一清二楚的魏冉惆悵萬分,他已将桑香當作這世上比親人還親的人兒,如何叫他離開她?離開她後他又該去哪?魏冉忍不住通紅了眼睛,正被薄娘子、阮娘都瞧見了。二人卻頭一遭不嘲諷他了,只因薄、阮二人亦觸景傷情——齊三公子的眼眸裏落不下他倆,他只會望着桑香,共她執手過橋。不過短短半裏不到的河寬,竹橋上二人的風姿轉瞬即逝,卻萬萬想不到會惹來如是多的眷戀與嘆息。

寧曉蝶瞧着這婆婆媽媽的三人,難得出口抱怨道:“為了個情字一天到晚哀聲嘆氣,一個薄公子一個阮小姐已夠我受了,沒想到從今日起又多了個魏情癡!我寧老三又不是開月老廟的,成天看着你三個要死要活的樣兒,一路不忍心使喚你們,跑腿粗活我全都包了,我這魏園老三怎麽當得這麽憋屈?我看你們三個還是灑脫些罷!快拿行李過橋,難不成站到地老天荒來,橋對岸兩個人就能給你們瓜分去了不成?”

薄娘子沒精打采道:“寧願能瓜分了,我只要三郎一個指頭。”

阮娘動手提行李,卻仍不忘道:“我只要三公子的頭發絲!”

魏冉只道:“我卻想要我老婆的整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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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曉蝶扛着一堆包袱,手上劍鞘略一頂魏冉的後背,推他向前道:“魏公子快走罷,別做白日夢了!”

這般催促着,四人才磕磕絆絆、且攙且扶過了竹橋,倒也是極溫情的一景。

過了橋,竹林那頭才豁然開朗,許多稻田鋪開,田埂外是青牆烏瓦的房舍,寧曉蝶走到前去,給齊三公子引路道:“前頭大宅就是朱府虞園別院了。”

此時天雖不下雨,但仍陰着,四野暝合,看時辰也該是黃昏了,倒正好有借口留宿了,寧曉蝶去敲了門,開門的是一個身穿布衫的仆婦,寧曉蝶自是謅了一段,那仆婦點點頭,打發了一個老仆進去問話,不多時就傳話來道:“小姐說了,既是迷了路走到這,也算有緣,如不嫌虞園簡陋,且住到東邊廂房罷。”

這老仆口中的小姐多半就是朱秋雲了,一行人由老仆點着燈籠,引到了東邊廂房,原是芭蕉假山旁三間精舍,十分清幽,老仆禀了退,齊三公子共桑香一間,魏冉與寧曉蝶一間,阮娘與薄娘子倒也無嫌可避,亦是一間,衆人自然又是一番收拾,方才歇了腳。

卻說這虞園待客十分周道,不多時還送來飯菜熱水,用完晚飯,齊晏自是要去找那個苦主李順問話,為避人耳目,倒不好請他過來,只好親自去尋。他同桑香一齊出了這東廂,饒作漫步消食,半是打着幌子,半也是閑情逸志。

只是不熟悉虞園,一時并未找着馬廄之所,穿堂度院的,卻忽而遠遠聽見飛瀑之聲,這虞園本就是園在山中、山在園中,足見建園之人的風雅,漸走得近了,可聽聞這飛瀑之聲還夾雜着古琴清音,緩弦撥弄,似有似無的,齊晏隔牆駐足起來,桑香低聲,淡淡一笑道:“莫不是曲有誤,周郎顧?”

齊晏道:“非但沒有誤,若非心如止水之人,彈不出這樣不染塵俗的琴音來。”

桑香并非聽不出這琴音高妙,只是她待別的人常是漠不關心,對齊晏卻總是溫柔多情,心思百轉千回的,所以才一而再地逗趣道:“何止心如止水、與世無争?我還聽得出彈琴的是位風致嫣然、莫可逼視的女子。”

齊晏聽了好笑,道:“我倒不曉得你還會聞琴辨人的不傳絕學。”

桑香卻愈發正經,道:“你若不信,不妨自己瞧一瞧。”

原來依桑香所站的镂空牆外,正可見竹林猗猗一座瓦亭,亭前燈籠下一素衣女子對着流瀑,焚香撫琴,周遭靜夜沉沉,浮光霭霭,這女子倒像一株冷浸溶溶的皓白梨花般。這虞園得幾個這樣出衆人物?想必她就是那位朱秋雲了,桑香望她一眼,再看一眼齊晏,他倒亦是在打量那朱秋雲,——朱小姐同他都不像世中人,也許惺惺相惜呢?卻說齊晏拉着桑香向前幾步,轉進角門,穿林而行,桑香初初還以為他與朱秋雲相見恨晚,心上正酸,才進竹林子幾步,已聽出異常。

亭中朱秋雲見林間暗處來了一男一女,想起老仆通禀的留客之事,倒也不怕,停了撫琴,起了身,下了亭前,卻不料足下忽似被何物絆着,忍不住向前一跌,齊晏已一掠身,近前扶着她,倒不曾令她摔着。朱小姐擡起頭,近着燈籠火才瞧清齊晏,面貌如玉,何等清姿?她不由微微一滞,再看着他身後的女子,瞧着她似笑非笑的,朱小姐這才退了身,施禮道:“多謝公子。”

齊晏淡淡然道:“姑娘不必多禮,在下一行人叨擾府上,還未曾道謝。”

朱小姐淺淺一笑,道:“妾身府上姓朱,小字秋雲,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姓齊。這清冷夜裏,在下看朱姑娘不像是習武之人,不如先回房歇息,以免風寒?”齊晏溫柔體貼,朱小姐很是受用,臉上淡淡紅暈,低頭稱是,桑香瞧着臉上常笑,極客氣道:“這一路漆黑不好走,我和公子一塊送姑娘回房罷?”

朱小姐眼神似有盼望之意,但又礙于矜持二字,只道:“一會永叔永嬸也該催我回房了,多謝二位好意。”

正說着,原先開門的老仆與婦人正打着燈籠過來接人,朱小姐低眉抱着琴,跟着二人走了。

桑香瞧這三人走遠了,才對齊晏道:“你得以懷抱美人,是不是該好好謝我?”

原來朱小姐适才步下亭子會跌倒,正是因着桑香往她膝上打了枚石子,原就是黑夜,加之飛瀑之聲,這朱秋雲又不會武功,是而不曾覺得有異,只當是自個兒不慎摔着了。齊晏笑道:“我倒不曉得你這般大度。”

桑香卻淡淡一笑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你喜歡聽她撫琴,令她死了何等可惜?我大度一些也無妨。”

齊晏微微一笑,拾階進了亭子,袖擺略一揚拂,直從那亭柱上掃下幾枚暗器來,叮叮當當落在地上,定晴看來,倒沒有形制可考,惟淬了巨毒,發着幽光。

原來這暗器正是适才埋伏在這竹林的人打出來的,齊晏與桑香在牆外已察覺暗處有人,這才進了園子。若非桑香故意使朱秋雲跌足,這幾枚暗器也不會落空,只打到亭柱上——若是打中了朱秋雲,哪怕擦破一點皮,恐怕都足以要了這美人的一條命。

虞園看似與世無争,卻不曉得是誰要暗算這朱秋雲?

齊晏淡然道:“這般看來,她父親朱忠南的疑慮倒不是全無道理了。”

作者有話要說:飼主上班還沒回來,據我觀察,最近沒有什麽趣事,除了昨天作者煲湯給飼主喝,飼主抱着作者粗腰嘶吼: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麽活下去?

作者:你松開俺的老腰,影響不好,窗簾沒拉。

飼主變色:你吃大爺喝大爺的,一句想鄉下就想走,你別以為你出了這個門,外頭的虎啊狼啊就不認識你了!沒門!吃淨你骨頭!(飼主《霸王別姬》臺詞深度中毒ing)

作者:你不要這樣,咱們好聚好散。

飼主:不行!我沒減肥到九十斤你不準走!你走了誰給我褒瘦身、補血、養顏東北大亂炖?

作者:原來……如此……

全文免費閱讀 59不速之客

是夜,齊晏并桑香二人仍在虞園內随意亂走,漸往偏院去,又四處尋了,才見庖廚之所,再往一進院裏去,搖晃的燈籠火,一排空蕩蕩的馬廄,一匹馬也無,馬廄旁茅舍裏透出燭火,桑香看着這馬廄打掃得十分幹淨,幹草亦是新鋪的,水漕卻是空的。齊晏則揚聲問屋裏人道:“敢問裏頭住的可是李順?”

房內人聽見外頭響動,推門而出,一照面只見這李順是個短打布衣的約摸三十餘歲的漢子,相貌忠厚老實,見着這門前一男一女,都不識得,疑道:“小的正是李順,敢問二位是?”

齊晏開門見山道:“我二人是從魏園來的,閣下可曾托付命書?”

李順打量二人一眼,良家兒女的相貌,哪個像做殺手行當的?是而遲疑撇清道:“什麽魏園?什麽命書?”

“閣下不必遲疑,我倆确是魏園之人,這封可是你的親筆信?——信中你托付魏園徹查義妹李小蓮、義弟李小虎的死。”齊晏一邊從袖中取出一封手信遞到李順手上,一邊已推門而入,桑香随他而入,但見此房內樸素整潔。

李順展開那手信,确實是他的筆跡,已信了七八分,忙客氣請教道:“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齊晏坐下,道:“在下姓齊。”

李順沏茶待客,齊晏謝過,并不諸多閑話,直問道:“聽聞閣下義弟李小虎死于驚馬,義妹李小蓮死于山頂滾石,按理這都是意外,閣下為何心有疑問,願出千金之數擒兇?更何況我看閣下房間儉素,這千金之數又從何而來?”

李順臉色黯然道:“小蓮和小虎都是死在虞園,所以虞園主人送了一大筆銀子撫恤,他二人都無別的親眷,這筆銀子就由我保管着,我一想到兩人的死狀就日夜不安,小蓮還托夢給我,說她是冤死的。”

齊晏淡淡道:“難道閣下僅憑托夢之說就下決心請魏園出手?你可知魏園是行殺人之事的地方,園裏人也并非什麽善男信女。”

李順忙不疊道:“這個我曉得,可我不忍心看義弟和義妹冤死,他倆死得慘,一個被大石活活壓死,一個被驚馬踢得腦漿迸裂!我如果不給他倆個交待,他倆一定會死不瞑目。”

齊晏沉吟,桑香突而問道:“你這馬廄為何空了?”

“原是養着好幾匹駿馬,都是老爺送給小姐的,可上回其中一匹叫閃電的踢死了我義弟,”李順哽咽着道,“是而都賣了,不養馬了,我這個馬夫也就在虞園裏幹些粗活。”

“原來如此。”桑香點頭又道:“那請教你,這匹叫閃電的馬當日傷了人命,是怎麽個情形?”

李順道:“這閃電本就是匹性子烈的野馬,才馴服了沒多久,那天這閃電突然驚了,我義弟死死挽住辔頭,我家小姐這才跌下馬,只摔了皮肉輕傷,可小虎就沒那樣的運道了,這閃電愈來愈狂,一蹄踢在小虎頭上,小虎當場就死了。”

桑香問道:“那時還有誰在場?”

“沒有別人,就我家小姐和小虎,我那時正在馬廄鍘草料喂馬。”李順一五一十答道。

桑香點點頭,道:“敢問小蓮姑娘那日又是怎麽個情形?”

李順答道:“那日在後山,小蓮替我家小姐擺桌布祭品,天氣稍涼,小姐把自己穿的外衫給了小蓮穿上,原是小姐一片好意,誰料……”

桑香道:“依閣下之意,這山上滾石是有心人為之,推落山石是要害死你家小姐,沒想到誤殺了小蓮姑娘?”

李順臉色一變道:“我正是這麽想的,那天小蓮托夢給我,說她是冤死的。我就上山看了眼,那峭壁附近有人的腳印,一定是推石下山的人留下的!還有小虎被踢死後,閃電也中毒死了,我在它腿上發現了兩個細孔,旁人都說是被蛇咬的,我看着那細孔那樣深,蛇有那麽長的毒牙麽?”

桑香聽了尋思着,這确是兩個破綻,齊晏卻淡淡道:“想來這山雨下得多,山上腳印已不可尋,那閃電的馬屍想必也處理得一幹二淨了,僅憑李兄一面之詞,我卻還需斟酌。”

齊晏說着起身要走,李順急道:“你們魏園不是只管收錢查案?怎麽這樣多規矩?”

說着他忙翻箱倒櫃,從櫃中舊衣底下取出數張嶄新的銀票,道:“齊公子盡管收下這五百兩定銀,若查不出什麽來,我李順也認了!”

齊晏打量了他一眼,看這李順這般誠意,道:“你既如此堅決,我查探一番也無妨,今夜我住在虞園東廂,你若白日見着我,須裝作不相識才好行事。——至于這些銀票,先留着罷,等我查清此案,再收不遲。”

李順自然連連點頭,送齊晏和桑香出了陋舍。

卻說二人原路而返,一路沉吟,良久不曾說話,穿堂經過大門時,卻傳來大力拍門之聲,久久不止,門邊耳房燭火未滅,尚未入睡的忠叔披件衣裳急忙出來開門,齊晏并桑香遠遠一瞧,大門開時,進來的原是穿着白色風帽大袍的一男一女。這對男女進門來略揭下風帽,那男子眉目冷峻,那女子亦生得極俏麗,舉手投足都帶着一種傲慢,逋一進門就居高臨下責問道:“難道這就是你虞園的待客之道嗎?磨磨蹭蹭的,難道要我拍斷了手才來個活人開門嗎?”

那忠叔不滿道:“這位姑娘是何人?好生無禮!我虞園可不招待不速之客……”

那忠叔還未抱怨完,那男子已拔劍指在忠叔頸上,道:“輪不到你一個下人指摘我家小姐。”

忠叔吓得身兒發顫,忙噤了聲,那男子冷冷道:“我們也不與你糾纏,今晚我小姐在虞園落腳,趕緊收拾間幹淨廂房來。”

忠叔忙道:“東廂已經住滿了,西邊還有三間山房,就是靠近飛瀑,吵了點,您湊合着……”

“可惜我從不湊合!”那女子眉眼含着笑,話兒卻刁蠻道:“你把那東廂的人趕到山房去,我要住東廂!”

忠叔道:“這怎麽使得?進門都是客。”

桑香瞧了這半晌,已緩緩退到暗處,不讓來人瞧見她面容,齊晏卻轉出身形來,揚聲道:“不必為難,請忠叔往東廂代傳一句話,說我喜歡聽飛瀑聲兒睡覺,讓他們把東西都搬到山房。”

那一男一女聽得有人說話,目光皆望了過來,一瞧見齊晏,那女子頓時怒轉笑,仿佛舊相識一般,目光灼灼的,但卻沒有上前來寒暄,只朝那忠叔道:“別人都讓出房間來了,你還不去收拾!”

那忠叔似乎很不情願,開口道要請教自家小姐,可那男子的劍卻不會留情,逼着他但往東廂去了。

齊晏拉着桑香的手,沒有再多言語,往另一邊緩緩折回那飛瀑瓦亭。穿堂一條甬道,那女子回頭瞧着齊晏和桑香相偕而去的樣子,老半天失了神,還是她旁邊的男子勸道:“大小姐,莫誤了正事。”她這才收了神,往東廂去了。

且說又折騰了許久,魏園一行人才在山房落了腳,薄娘子不解其意,抱怨道:“我好不容易收拾妥的,卻被不知哪飛來的一對鸠占了鵲巢。”

齊晏只吩咐他道:“也不必修飾了,随意些都回房睡去罷。”

薄娘子從不曉得齊晏何時變得這般寬宏大量?看他臉色,半點怒氣也無,不解其意,只好略收拾了,但還是忍不住多嘴道:“這十幾丈的瀑布,簡直要将人吵得耳朵發震,公子怎麽睡得着?”

齊晏道:“你不必理會,且回房去罷。”

薄娘子聽了沒法,只能應好,将出門時,齊晏卻還多叮囑了一句道:“你們幾個不要生事,那兩人都是有來頭的。”

薄娘子被識穿了,老實應好。他本來可打算撺掇着阮娘一齊去給東廂那兩人一番好看!這會三公叮囑,他只好打消了這念頭。向來齊三公子怕過哪個有來頭的?齊三公子何時會忍氣吞聲?這番如此出奇,薄娘子摸不着頭腦,只能不情不願退出房去。

卻說這山房依流瀑綠竹而建,地勢略高,下得石徑,一片竹林裏即是今夜朱二小姐差點喪命的瓦亭,齊晏共桑香住的這間山房是三間中建得最高的,推窗去,流瀑近在眼前,飛嘯之聲不絕于耳,絕非入眠之所,卻是吟詩、作對、習書、描畫的好去處。

齊晏躺在床上,朝桑香道:“別立在水瀑邊了,過來躺着說話罷。”

桑香阖上窗,脫了鞋上床來,和他共枕躺着,她心裏自然有許多疑惑,這虞園總有股陰森蕭索之感,令人無法捉摸,她問道:

“你認得剛才那位姑娘?”

齊晏把玩着她的頭發,道:“自是認得。你呢?可認得她身邊的那位男子?”

桑香點頭道:“正是他在天定河,騎馬來搶了鐵如意的人頭!他既自稱是朱府的人,那他護着的姑娘,難道是朱家大小姐朱秋月?”

齊晏微微一笑,道:“倒給你猜中了,你這樣伶俐,我要不要賞你什麽好處?”他的手兒說話音探在她腰際,低聲道:“腰帶系得這樣緊,睡覺不難受嗎?”

桑香卻攔着他的手兒,輕輕一笑道:“你一說好處,可不是什麽好話,更何況瀑布這樣吵,大概也是睡不着的。”

“不睡覺也可以做許多別的事。”齊晏笑眼瞧着她,桑香微微一笑,道:“的确可以做很多事,李小蓮和李小虎的案子勞你費神,還有這朱家大小姐大半夜趕到虞園來,可是要為難朱二小姐?還有這朱二小姐三番差點被害,你不該好好想想是何人所為?”

齊晏輕嘆一口氣,她的性子怎麽半點也沒改,除卻不記得往事,行事作派與謝阿弱又有何異?他淡淡揶揄道:“你說話的樣子倒像個明察秋毫的判官,這般急人所急,馬不停蹄地行俠仗義,你不累麽?——我卻累得很,不想管什麽案子,只想和你躺在床上,做些閨房中的快樂事。”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又去漫步了,後來聽到小區有人在議論,大意是:

----這種空氣污染的天,居然還有傻叉去跑步,還不止一個傻叉?

----是呀是呀,昨天我跑了之後,喉嚨疼得不行,今天這重度污染的,都不敢出門了,沒想到……

作者和飼主同時中箭,夾起尾巴躲進了房間,下次跑步一定要蒙面……

全文免費閱讀 60有福消受

帳子裏,齊晏将她攬在懷裏,他身上常是暖的,嘴上卻愛使壞,桑香聽得面紅耳赤,嗔道:“你原是這樣一個犯懶的人,怎麽做得了魏園之主?”

齊晏打量着桑香,湊近她耳邊說話,道:“有些事懶得去管,有些事我卻很願意費心。”

桑香默默不言語,山房外狂瀑風嘯,這等境地,卻像置身風雨飄船了,間或還聽得遠山幾聲虎嘯狼哞,她才想到他們這是闖進了荒郊野園——伏暗的兇徒為何要殺人?來日情形又如何?她尋思着心上總覺得隐隐不安,是而靠近了齊晏的身子,抵足躺着,一時有依依之态。

齊晏瞧着她,道:“你怎麽害怕了?”

桑香柔聲道:“我只是在想這朱大小姐和朱二小姐差不多年紀,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品性不像,長得也不大像,惟有一點很像。”

“哪一點?”齊晏目光望着她,看她那般狡黠,多半又要揶揄他,果然聽她含着笑道:“她倆似乎都看上你,誰讓你生得這樣出衆?”

“是麽?”齊晏淡淡道:“風月之事,亦須兩情相悅,方生意趣。”

桑香微微一笑道:“你被我獨占着,可算是兩情相悅?意趣雖好,我卻害怕無福消受。”

齊晏嘴角微揚,道:“你若沒福,還有誰有福?更何況跟着我,也未必是多大的福氣,倒比不得尋常鄉野村夫,安然一世……”

他還未說完,桑香已忽而吻上他,潤紅的唇瓣柔柔地吮啜來,堵着他的話,盡是眷戀,她身上素色外衣、素色妝花緞裙、裙內紗褲等,全都是薄紗細羅制成,身子貼着他,玲珑有致,齊晏心中盡是绮念,從來對她沒有想過克制,她這般投懷送抱的,更沒有法子克制了。他捧着她臉兒細瞧,那一絲鬓發微微繞在面頰上,她眼神無端的淡淡哀愁,一絲凄豔之美,他忍不住深吻她,手兒解了她衣裳,露出雪肌,她的手兒微微起了細顫,像是被窗外驚瀑之聲所感。他柔聲道:“這處雖然睡不着,卻也有些好處——倒不怕動靜太大,上回你一定忍得很辛苦罷?”

桑香共他錦被底貼着身子,又說起上回,情不自禁有些潮紅泛面,朱唇微抿,大着膽子道:“你總是拿我取樂,不是你忍得辛苦麽?”

“拿你取樂這話倒有些深意。”齊晏含着笑看她,手兒撫着她身上一寸一寸,看她眼眸半睜,籠着一層朦朦胧胧的迷離水霧,宛若夜裏回映着星光的大海,令人沉浸,她的嬌羞容顏,更是難畫難描,他一下撐着手,覆壓在她身上,咬着她的耳珠輕聲道:“所以這回不忍了。”

他果然沒忍,攻城掠地,肆意用力,桑香忍不住失聲輕喚,那樣低促,一下沒入那急瀑如雷的聲響裏,她咬牙抑住呻/吟,柳腰弓得如橋,手兒輕攀在他肩背上,看他蒼白的俊臉薄薄的汗,眼神近乎瘋狂地端詳着她。

他總是一絲清明也不剩,只想盡情地弄疼她,看見她眸子裏既愛又怨都是他的倒影,半羞半惱的低喚聲裏每句都是他的名字,尤其是她拙劣地掩蓋深情,卻欲蓋彌彰,齊晏愈發心滿意足,只盼此時時刻無盡長久,他可以盡情地占有她,這才是他最快活的時候呢。

情潮方收時,桑香散發光澤如瀑,齊晏替她穿了單衣,輕挽系帶,是夜也不打算睡了,兩人下了床,推窗觀瀑,此時他才看清這山房後頭流瀑自高處飛落,近在眼前,水珠迸濺,伸手可觸,沖下嶙峋亂石,有驚濤拍岸之感,愈發震得人心魄生涼,适時他湊在她耳際,不懷好意道:

“夜裏太縱情容易感染風寒,別人也不會疑惑罷?”

桑香何等聰慧之人,他這樣耳鬓厮磨來,她略偏過頭去,微微瞪他一眼,道:“你要我裝病?為何不是你裝病呢?外人看來,你一個文弱書生,我倒像是個粗養丫環。”

齊晏微微一笑,在她額上輕輕一吻,別有用心道:“不如都生病了,可以躲在房裏,春宵無盡。”

桑香聽了倒好笑,道:“你我都病了,誰去查案子?本來不過是拖延着、在虞園多住幾天的借口,你倒舍本逐末,耽樂起來。”

“耽樂麽?”齊晏目光灼灼望着她,溫柔道:“你也曉得這閨樂比查案有趣罷?”

桑香咬唇道:“我病着就是了,可你莫忘了正事,還是你當真沒有頭緒?”

“我實在一點頭緒都沒有——至多就是瞧見了忠叔和忠嬸來接朱二小姐時,忠叔鞋下粘着竹葉泥土,鞋面近乎半濕。原先他送我們進東廂時,仍是幹淨鞋面。”齊晏輕輕皺起眉頭道。

“你是說躲在竹林飛瀑邊上發暗器、然後逃得迅疾的兇手是忠叔?”桑香疑道。

“誰曉得是怎麽一回事?本就是雨初晴的天氣,虞園到處都是竹林,鞋上沾濕作不得準。”齊晏随口帶過。

“那明日你打算如何行事呢?”桑香查案總是急切,道:“我雖然裝病,尋着空倒要偷偷往李小蓮、李小虎的房裏看看。”

齊晏柔情道:“讓你歇着,你倒不肯好好養病了?”

桑香偎在他懷裏,道:“總之你明日小心。”

二人如是又說了些也許有礙、也許無關的話,轉眼天就亮了,齊三公子扯了謊,告訴這虞園的主人朱二小姐曉得,桑香病了,要耽擱幾日。朱二小姐只說山房臨近瀑布,濕重寒涼,東廂房不得空,請桑香搬到她的可心居歇息養病。齊三公子婉拒着,卻耐不住朱二小姐一片好意、殷勤相邀,阮、薄二人正要幫着桑香收拾東西搬過去。誰料那朱大小姐又不知怎麽冒了出來,更不知為何變了心意?巴巴跑過來,既客氣又有禮地賠了不是,只道昨晚心焦氣躁,這才霸占了他們的屋子,令桑香感染風寒,她心中有愧,請桑香住回東廂。

桑香只覺得蹊跷,但看看齊晏的意思,齊晏作主讓她住進了東廂。桑香這間房卻是在朱大小姐與那随從的房間當中,左右夾擊,倒像坐牢一般。阮、寧、薄三人都被齊晏打發出去了,各忙各的,不見了蹤影,齊晏亦是沒耽擱,查案去了。只有魏冉這個閑人,不放心桑香,看着她躺在東廂床上懶懶的樣子,忙活着給她遞姜湯又是遞冷帕的,疑惑道:“你身體好得跟鐵打的似的,就算是頭一回我把你從河邊救回來,你也沒多久就醒了,後來再也沒見你病過,怎麽一夜之間你就感染風寒了呢?”

桑香看他這樣關切,很想讓他曉得是裝病,但又怕被人瞧出端倪,只好任性道:“病了就是病了,哪有那麽多緣由,你要是嫌煩了,就出去外頭練會劍。”

“我哪裏會嫌煩,我看是你嫌我煩了。”魏冉急着争辯,可又不想和病着的桑香鬥氣,又軟了聲兒道:“好了,我聽你的話去練會劍,免得你又說我不刻苦!”

桑香看魏冉将她的每句話都當作金科玉律,可她終究不能答應他什麽,只能辜負他,看着他出了房去,心上不由微漾。

魏冉小心阖上房門,桑香隔着紙窗聽見他在院裏飒飒練劍,聲響倒淩厲,約摸也瞧得見他那身法——鐵如意打在他身上的傷倒像隔夜就好了,當真是筋骨奇特了。

卻說那朱大小姐令桑香搬過來後,也不往別處走,趁着天清氣朗,就坐在院子裏喝茶,且看魏冉練劍,她的随從立在身後,聽她吩咐道:

“大信哥,你去同這位魏公子好好較量幾招,點到為止。”

桑香聽了倒有一絲擔心,這個叫大信的劍法厲害,魏冉怎麽會是他的對手?可桑香又不能起床相助,否則豈不是一眼就被人瞧出她是裝病來?

魏冉卻天生不懂得懼怕的,不管是誰要比劍,他都很願意切磋一番!大信哥聽了朱大小姐吩咐,提劍轉出,魏冉沒多招呼就飛快出劍,與那位大信哥在芭蕉葉下幾個來回,将被對手劍招劈中時,他就閃躲到芭蕉樹底,倒不知砍斷了幾株風雅?等芭蕉樹都零落了,魏冉又竄到了假山上,躍步閃避,尋隙就回身同大信哥過幾招,兩人這般周旋起來,倒不像是練劍,光像是耍把戲了。

朱大小姐瞧了,只擊掌笑道:“大信哥,你倒被他耍了!他武功不如你,只會逃跑!可他一有機會就在偷學你劍招呢!”

這朱秋月倒是個冰雪聰明的人,魏冉被她識破,正不知怎麽收場,那大信哥的劍已淩厲刺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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