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捉蟲）

這兩年先鋒大隊跟縣裏的食品廠有合作, 隊裏養起了兔子和雞還有豬，這會兒寧昭領着寧暮暮回去的時候正好遇上了隊裏殺豬分肉，整個大隊的人都熱熱鬧鬧的聚集在大隊的曬谷場。

他們家老房子要從曬谷場經過, 那些正在排隊還沒有輪到分肉的人和旁邊唠嗑的人看到父子倆都熱情的跟他們打招呼。

寧暮暮抓緊爸爸的手，眼睛好奇的看着這難得一見的熱鬧場景, 但人卻躲在寧昭的身後不敢貿然出去。

寧昭知道兒子有些怕生，他蹲下身把人抱起來，跟隊裏的人說了幾句話之後就準備離開。結果腳剛一動就感覺到寧暮暮摟着自己脖子的力度大了一些，他側過頭看了一眼：“你想在這裏？”

“想。”寧暮暮點點頭：“爸爸, 我想看分肉。”

寧昭‘啧’了一聲, 他是不想跟隊裏的人大冷天的站在外面說話的, 但是既然兒子想看, 那麽讓他看一看也沒什麽，畢竟可能過些年等到包産到戶，寧暮暮就算是想要看這樣的場景都看不到了。

別看現在隊員們也富裕起來了, 可是大家還是想要進城當工人的，當工人每個月工資穩定，有錢有票有福利, 在隊裏就算是每年都能多分錢, 其實多的那些也還不如城裏普通兩個月的工資。

人大多就是這樣, 總是想要更多更好的。就是現在隊裏一些人都還想讓寧昭幫着看看能不能介紹介紹工作呢，跟寧昭和宋玉絮關系好的大隊長家，二大娘家都有人去食品廠當工人了, 這讓隊裏其他人總有一種寧昭和宋玉絮有門路的錯覺。

寧昭看着這些過來搭話的或熟悉或陌生的人, 皆是圓滑的把人給打發了, 同時也更加劇了自己想要早點離開的想法。有句話怎麽說的來着, 雖然在村裏都是熟人, 有需要的時候大家都會搭把手，但是在城裏大家都不認識，即使認識關系也就這樣，有的時候沒有那麽多雞毛蒜皮的事情還更自在。

很快寧暮暮也對分肉沒什麽興趣了，因為宋玉絮在肉聯廠工作的原因，其實自打他記事以後家裏都沒有缺過肉吃。他好奇也是好奇一個大隊那麽多人分肉而已，看了半天也就沒什麽興趣了，而且他也不想聽爸爸總是和不認識的人說話。他能感覺到爸爸并不是什麽很想搭理那些說話的人，而且為什麽爸爸要幫他們找一個鐵飯碗呢？他用的都還是木頭做的飯碗呢！

媽媽說鐵飯碗老貴了。

寧暮暮不高興的撅撅嘴，他拽拽寧昭的衣領：“爸爸，走，走。”

寧昭心裏松了一口，面上卻歉意的跟那些想要讓他幫他們家裏找工作的隊員道別，抱着寧暮暮就離開了。原本他還說等掃了雪就去看看大隊長和二大娘的，不過剛巧遇上了隊裏分肉，還不知道他們要忙得多晚，他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打算過年回來的時候在順便去拜個年好了，這會兒只是遙遙跟大隊長打了個招呼。

沒想到等回到家裏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有人幫忙掃了屋頂和院子裏的雪了，看着院子裏堆着的厚厚的雪，寧暮暮瞪大了眼睛：“爸爸，你不是說回來掃雪嗎？都有人幫我們掃了？是誰幫我們掃的？”

“應該是大隊長爺爺家或者是二奶奶家。”寧昭估摸着也就是那兩家和自己家關系近一些的才會幫着掃雪了。他牽着寧暮暮進屋子看了看，見沒有哪裏塌了漏雪漏雨，窗戶也沒有破，家裏的家具也沒有說潮濕長黴，心裏就松了一口氣。不過他也沒閑着，把兩個炕燒起來，讓寧暮暮在炕上玩。

寧暮暮不想在炕上玩，他抓着寧昭的手想要去山上。他都聽爸爸媽媽說了，山上有好多好多東西，有松子有榛子有蘑菇有野雞有兔子，還有能賣好多好多錢的人參。這都是他偷偷聽來的，他知道爸爸媽媽不讓別人知道這些事，他也會乖乖的不跟別人說。要是說了，他以後就沒有肉沒有雞腿沒有蛋蛋也沒有奶粉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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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裏的房子沒有問題，寧昭也就沒有待太久，炕下燒了一把火之後他就領着寧暮暮回縣裏。

寧暮暮被爸爸抱在懷裏，手伸進爸爸的圍脖裏面，腦袋歪在爸爸的頸窩裏：“爸爸，我想去山上玩，媽媽說我們家的松子還有蘑菇都是山上的，你可不可以帶我去摘？”

“那得明年有松子有蘑菇的時候才行，現在雪那麽厚，山上還有老虎有熊，很危險的。”

寧暮暮‘哦’了一聲，蔫頭搭腦的在寧昭的頸窩換了個姿勢，整個人都有些恹恹的：“爸爸，我想要回家去睡覺了。”

聞言寧昭笑了一下，說：“你剛才不是還很精神嗎？”

小孩走了那麽久的路，寧昭也知道他是累了。他嘴裏逗着小崽兒，腳下的步子卻又快了幾分，想着得快一些回到家裏讓小崽兒去炕上睡才行，這會兒在外面睡怕會感冒，睡着的時候是最容易感冒的了。

他怕寧暮暮會睡着，嘴裏還不停的跟他說話逗他：“等過些年過年的時候，爸爸讓媽媽給你多一點壓歲錢好不好？”

只有上學時每天有兩分錢零花錢的寧暮暮對他爸爸的多一點壓歲錢很感興趣，但是一想到每年的壓歲錢他剛拿到手還沒捂熱就被爸爸媽媽收走了，他瞬間又沒有了精神。

小崽兒扁扁嘴，有些委屈：“給了媽媽也會拿走。”

“那這一次爸爸讓媽媽不拿走，前些年的也全都還給你行不行？”小崽兒讀了那麽久的育紅班，天天手裏都有錢，這些時間看下來寧昭也知道寧暮暮不是那種手裏有錢就會随便花的人，因此對寧暮暮自己管自己的壓歲錢是很放心的。

“等過年的時候，爸爸給你一個專門裝錢的漂亮盒子，到時候你的錢就全都裝進盒子裏，等你長大了花。”

聽到這裏，寧暮暮才心滿意足的說了一聲好，甚至已經開始在心裏算這些年宋玉絮幫他保管了多少錢了。

寧暮暮其實是個挺有錢的小崽兒，他一周就有一毛錢的零花錢任他自己想要怎麽花就怎麽花，平時家裏的水果零食沒斷過，逢年過節包括寧暮暮過生日寧昭和宋玉絮都會額外給他錢，兩個人分開給，基本上是兩塊起步，更別說過年的時候宋建國還會單獨給他一份壓歲錢。

四年多下來他攢了幾十塊錢了。

在這個一分錢能買一塊水果糖的時代，寧暮暮知道自己是個有錢人。

他美滋滋的歪在寧昭的身上：“爸爸，我有錢啦。”

寧昭嗤笑了一聲：“我和你媽只是幫你把錢保管一下，又沒說不給你了。”

“爸爸，你不懂。”

只要錢沒在自己手裏，那麽這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不懂的寧昭拍了一下寧暮暮的小屁股，看他精神起來了，臉上也跟着帶了笑。

肉聯廠現在規模又大了不少，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廠裏養了一百五十多頭豬和六十多頭羊，平時飼養的人多了，要宰殺的人也跟着多，當然了，廠裏的效益也跟着多，員工的福利也跟着上漲。

不過宋玉絮聽廠裏的意思應該是這樣就差不多了，畢竟他們是肉聯廠，不是養殖場，養太多了豬養也是喧賓奪主。

宋玉絮也覺得這樣挺好的，每個月都能買到新鮮豬肉新鮮羊肉，她們廠裏的羊肉還是跟以前一樣，基本上就是供給本廠和縣裏其他的一些單位。她們廠裏當然是優先供給的，畢竟是他們自己辛辛苦苦養出來的羊。

今天廠裏就要殺羊，中午廠裏就做上了羊肉蘿蔔湯。

宋玉絮和王翠萍幾個婦女坐在一起，她們這些結了婚有孩子的一般都是一個桌，像是廠裏新來的小年輕又是一個桌。主要是有的時候已婚婦女開起腔來別說是那些未婚小年輕了，就是宋玉絮這個孩子都能打醬油的都有些招架不住。

比如說這會兒跟王翠萍一個崗位的張梅就在打趣宋玉絮，問她跟寧昭打算什麽時候要二胎，也給寧暮暮要給弟弟或者是妹妹。

宋玉絮聽了這話，已經是無動于衷了，畢竟大家平時都要上班忙，吃飯休息的這會兒功夫就喜歡唠唠嗑。她笑了一下，正準備說話，就聽到李小玉說：“大雪姐可不打算再生孩子了，我媽說了，大雪姐和寧哥只打算要一個孩子呢。”

“要我說啊，大雪姐你多少是有些不懂事了，你和寧哥那情況怎麽能只要暮暮一個孩子，将來你和寧哥老了不在了，暮暮真的是連個幫襯的兄弟姐妹都沒有。”

李小玉就是趙梅秀的小閨女，前段時間趙梅秀出門的時候摔了一跤跌斷了腿，讓李小玉過來幫忙頂一段時間的班，這會兒李小玉就在食堂裏面工作。大概是因為宋建國的原因，認為宋玉絮毀了她的前程，斷了她當軍官夫人的路，總之她看宋玉絮總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她的話音一落，一時間兩人周邊的人都安靜了下來，大家都沒想到這沒幾天就過年了，李小玉說話還那麽不忌諱。

李小玉不忌諱，說話就跟不過腦子一樣，宋玉絮當然也不會因為她比自己小兩歲就慣着她。她又不是趙梅秀，是李小玉的媽能慣着她。

宋玉絮笑了一下，一雙漂亮的眼睛看向李小玉，她也不惱，說話的時候還是笑眯眯的：“小玉看着年輕，但想的倒是不少。我和老寧都沒有想過這個呢，沒想到你還幫我們想到了。”

說着她手指撥了撥飯盒上的筷子：“要是我當年有你這個成算，當初年輕的時候也不會被算計的那麽慘了。不過也各有各的好處，要不是我單純，也遇不上我們家老寧，沒有寧暮暮那麽可愛懂事的孩子，我四哥也不會單單只疼我一個人。”

“說來，寧暮暮雖然小，但是他可說了，将來要掙錢養我和寧昭的。等我和寧昭老了有了退休金，倒也能和寧暮暮一家子囫囵過個日子。”

旁邊的人差點笑出聲。

李小玉這姑娘可不是個心思多的，小小年紀跟她姐姐一樣就那麽多的算計，看着一點都不讨喜，也就是趙梅秀，還把自己倆姑娘當寶呢。也不看看就李小玉這樣的，憑啥配得上宋建國。

白日做夢，也不怕人笑話。

李小玉不怕人笑話，李小玉只覺得自己現在人都要氣炸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單純？”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看上宋建國是件丢臉的人，雖然宋建國現在是幹部了，可到底也是農村裏出來的泥腿子，她還是城裏人呢，能看上宋建國，宋建國不說感恩戴德也該有些眼力見來她家提親吧。可他宋建國呢？直接娶了別的女人，而宋玉絮也在她和宋建國之間從中作梗，要不是宋玉絮沒幫她傳話，說不準她現在已經是營長夫人了。

聽聽宋玉絮說的什麽話？因為她單純所以宋建國才喜歡她這個妹妹，所以宋建國沒看上自己是因為她不單純嗎？

看着李小玉氣的像是暴怒的獅子，宋玉絮合上已經吃完飯的飯盒，她站起身學着寧昭的樣子冷嗤一聲：“單不單純的不好說，只是奉勸一句，我跟你也沒什麽交情，少把你的眼睛放到我家裏來，否則哪天我忍不住把你打了，還得去告你一個偷窺騷擾。”

說完這話她轉身就走，邊走還仿佛邊自言自語的說：“真不知道有些小姑娘到底是怎麽想的，還沒結婚說對象呢，整天眼睛光盯着別人的男人？真是的，難道做小三光彩？還是說女的耍流氓就不是流氓了。”

“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

“噗嗤～～。”有人沒憋住笑出了聲，接着就是一陣爆笑聲。

肉聯廠的員工都看不慣李小玉那沒有公主命一身公主病的模樣，別說是宋玉絮說的話沒毛病，本身挑釁人的也不是宋玉絮。單說李小玉這快過年了給人找不自在，還說什麽将來老了死了的就讓他們不愛聽。

誰快過年了愛聽這種話？而且人年紀越來越大，誰會不怕死？

非得年前找埋汰。

晦氣。

作者有話說：

寧暮暮：下一章，我就是我們家的有錢人——之一啦。我要給爸爸媽媽買糖買雪糕。

多年後，發現自己手裏的零花錢全都給爸爸媽媽買吃的買衣服，導致自己手裏沒有幾毛錢的寧暮暮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哪裏不對？為什麽不管是自己管錢，還是媽媽管錢，他都是窮光蛋？

ps：

昨天我和我大妹妹還有我爺爺種了十六斤的紅薯苗，種了十幾壟土，一回到家我和我大妹妹就廢了。

實在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