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60

“沈漠,你能不能……平心靜氣地和我說一次話,為什麽每次一和我說話,你就非得這麽夾槍帶棒句句帶刺?”

“沈漠,你呢?在你心裏,我究竟算什麽?你有沒有過那麽一瞬間,會覺得我也只是一個女人而已。”

“我就是狠心,就是不想要那個女兒了,我就是哪裏都配不上你,我不想和你們再有任何糾葛了行嗎?”

“不……不行……我不能要,別在裏面,求求你……”

剛才她平靜地向他說出這些話時,是抱持着怎樣的心情?

視線不自覺地落在手中捏着的病歷卡,膠質瘤二級,惡性。

如果哪天醒來,身邊的她已餘下冷冰冰的屍體……

那雙總似是藏着萬千心事的美眸再也不會張開,再也沒有人放下原本的驕傲,緊咬着下唇望着他,低低地要求,“你能不能……平心靜氣地和我說一次話……”

心髒悶悶地一痛,似是被什麽重重地捶下,悶痛得連呼吸都似是被扯着,如果,這個世界再也沒有那個叫韓暖的女人……

雙腳似是灌了鉛,沈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挪到了床邊,等他回過神時,他已經坐在床邊,長指顫抖着伸向那張平靜蒼白的臉,輕輕撩開覆在她臉頰上的微濕發絲,甚至是不自覺地移到她的鼻間去探她的呼吸。

韓暖睡得很沉,也很安靜,即使是熟睡中,細眉也微微擰着,眉眼間萦繞着化不開的哀傷,很淡。

指間下清淺的呼吸讓沈漠不自覺長長地吐了口氣,指尖不自覺地揉着她擰緊的眉心。

“韓暖。”他叫着她的名字,聲音很輕,略略地低啞。

韓暖微微動了下,含糊地應了聲,卻沒有醒來,只是往他大腿處蹭了蹭,反手摟住了他的腰,繼續沉沉地睡着。

微抿着的薄唇不自覺地往上勾了勾,很淺。

沈漠看她也累極,也就沒再打擾,輕輕上床,手往她腰間輕輕一抓,便攬着她擁入懷中,雖然也累,卻了無睡意,只是靜靜盯着她平靜的睡顏,一夜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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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暖第二天六點就醒了,長期早起的緣故,她的生物鐘一向很準。

人剛睜眼,便撞入了一雙墨染般的黑眸中,吓得韓暖下意識地一推就要起身。

“小心點。”低沉略啞的嗓音适時阻止了她,也讓昨晚的事瞬間湧入腦海中。

韓暖有些尴尬,低垂着頭低低地打了聲招呼,“早。”

“早。”沈漠也輕聲打着招呼,手指落在她臉頰上,望向她,“一會兒有課嗎?”

韓暖搖了搖頭,“沒有。”

“再多睡一會兒吧。”箍在他腰裏的手掌沿着敏感的腰線往上貼着她的背,輕壓着她躺下。

韓暖微微蹙眉,總覺得今天的沈漠有些異樣,過于溫柔的舉動讓她很不能适應這樣的他,不過是睡了一覺而已。

她從他懷中擡起頭,望向他,“你怎麽了?”

沈漠垂眸望向她,卻只是望着,沒有說話,眼裏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緒,和任何時候她看到的他都不一樣,似是在看着她,有似是在透過她看着別的東西。

她的手忍不住輕輕扯了扯他的手,輕問,“你怎麽了?”

“韓暖。”他的手反握住她的手,“我們認識有五年了吧?”

韓暖點了點頭,“嗯,對啊,怎麽了?”

“這五年來我是不是從沒對你好過?”唇角不自覺地勾起,帶着隐隐的自嘲,“在辦公室裏強行奪走了你的初吻,闖入你們學校,差點強奸了你,你說出實情,給你們學校施壓讓你們學校開除了你的學籍,鬧得沸沸揚揚,讓你找不到工作,強要了你,讓你懷了孕,在你懷孕時卻從不在你身邊關心照顧過你,這幾年也沒找過你,現在好不容易你回來了,我卻總是對你冷嘲熱諷,總是強迫你,卻從沒給過你好臉色。”

忍不住自嘲一笑,沈漠垂眸望向她,指尖撚着她的發絲,“韓暖,恨我嗎?”

韓暖垂眸避開他的視線,“不敢恨。”每次都是她犯錯在先,即使面對他的冷言冷語很難受,也只能獨自咽下,她連恨的資格都沒有。

“難受嗎?”沈漠低頭望着她,聲音有些啞,像被什麽梗在喉嚨裏,“應該很難受吧,這麽多年一個人經歷那麽多事,連個能依靠能傾訴的人都沒有,又總是被我那樣對你。”

韓暖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眼裏卻突然盈滿了淚,在眼眶裏打轉,想要開口,卻發現說不出話來,很多事不去想不去計較便能活得輕松些,沒有人能依憑,只能學着堅強,總以為不去想就已經都放下了,可是被他這麽輕輕一提,這些年的委屈,無奈,絕望,卻突然像絕了提的,兇猛襲來,她就像回到了那個十字街口,獨自一人,無助地望着忙碌的十字路口,茫然絕望,卻找不到路,也找不到可以依憑的手。

一聲嘆息後,貼着她後背的手微微用力,按着将她輕壓入懷中。

“對不起。”低啞輕柔的嗓音從頭頂徐徐傳來,輕易便勾出她所有的脆弱。

也不顧此時的狼狽,她伏在他懷中抽噎着。

可能是多年的習慣,韓暖沒有哭出聲,只是默默地流淚宣洩,要将連日來的陰霾絕望都宣洩掉。

她瘦弱的肩膀在懷裏一抽一抽地聳動着,沈漠垂眸看着她,沒有出聲打擾她,只是任由她在懷裏無聲地哭泣。

她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撒嬌過,也從沒在他懷裏這麽放肆地哭過,生活的打磨,他對她的态度,讓她只能習慣性地隐忍,假裝沒事。

“韓暖,我愛你。”沈漠擡起她哭得狼狽的臉,輕拭着她臉上的淚痕,望着她淚水氤氲的眼睛,第一次如此正式而認真地對她說這三個字。

他的話讓她怔了怔,卻又再次勾出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淚。

“你……我……”從不敢奢望的事發生在眼前,讓她有種恍如在夢的恍惚感,想要開口,卻語無倫次地不知要說什麽,最終只是狼狽地推開他,扔下“對不起”三個字,狼狽地下床,想要去洗手間洗把臉讓自己清醒清醒。

韓暖腳步略急,剛走了兩步,人沒走到洗手間,一陣暈眩感便兇猛襲來,腳下一個趔趄,她身子一晃,幾乎栽倒在地,“韓暖”一聲急吼從身後傳來,有着她不熟悉的驚恐。

她的手被沈漠從身後險險握住,在她栽倒前将她緊緊摟入了懷中。

沈漠兩根手臂緊緊箍着她的身體,箍得她微疼,那樣緊,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手臂的顫抖,卻無心去探究,她的臉色也是蒼白得近乎透明的,那樣的暈厥……

“韓暖,韓暖,你沒事吧?”她蒼白呆滞的神色讓沈漠心驚,手緊抓着她的手臂,急聲問道。

韓暖回過神來,待那陣暈眩感過去,轉過頭沖沈漠搖了搖頭,“我沒事。”

沈漠長長地吐了口氣,聲音隐約還有一絲顫抖,“沒事就好,先回床上躺一會兒。”

韓暖任由他扶着她回到床邊,剛要坐下,不經意便瞥到了沈漠昨晚放在床頭的病歷卡,她微微地僵住,面色也慘白了些,視線不自覺地望向那本被揉得滿是褶皺的病歷卡,有些失神。

沈漠循着她的視線望向病歷卡,薄唇微抿,彎腰伸手拿起,“昨晚溫磊給你打電話,我怕吵到你,替你接了電話,看到了它。”

“我忘記答應他的事了。”韓暖懊惱撫額應道,從他手中拿過那本病歷卡,“他後來找到住處了嗎?”

“一個大男人不會有事的。”沈漠應着,往她翻開的病歷卡望了眼,而後望向她,“韓暖,一會兒吃過飯,我們去一趟醫院吧。”

韓暖盯着病歷卡上的文字,有些沉默,好一會兒才平靜問道,“你都知道了?”

“嗯。”

沈漠點點頭,輕應,從她手中把病歷卡抽走,兩根手臂交叉着環過她的腰,從背後将她擁入懷中,手掌從她的臉頰上劃過,五指沒入發中,捧住她的臉,他側頭望向她,“韓暖,染染從出生開始就沒有過一個完整的家,我們還沒有好好寵過她,也沒有好好過過日子,你要活下去,知道嗎?”

“好。”韓暖應着,聲音很淺,很想,心裏卻沒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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