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不嫌棄你

路懷雪不知道殷見寒在等什麽,好在也沒等多久,路懷雪聽到遠處有人靠近,動靜不小。

沒一會。

虛命長老領着數十名弟子趕來,已經顧不上身上沾到的沙土,看起來也有幾分狼狽,顯然是遇到地陷。

“容祖師,我們一路過來樹木山川全都坍塌,地縫已經有十幾尺寬,要不還是趕緊出去吧?”

“是啊,是啊。”

“沒有搜尋到師兄弟們,要不先出去從長計議?”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都贊同先離開這裏,就算要接師兄師姐們回家,那也得先保證自身安全。

殷見寒仿若未聞,等他們全都安靜下來,神色淡然道。

“出不去。”

“什麽意思?”弟子們面面相觑,“什麽叫出不去了?”

“怎麽會出不去。”虛命長老頓了頓,又道:“你将鑰匙給我,讓我試試。”

路懷雪正要說什麽,殷見寒直接将鑰匙丢了過去。

鑰匙是一顆藍色半透明石子,虛命長老催動靈力,石子泛着微微光芒,沒有絲毫變化,衆人期待的出口也沒有出現。

“再試試。”

“求求了!我不想被困在這裏。”

“怎麽會出不去,容銜祖師在,讓容祖師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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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見寒沒說話,默默地看着虛命長老試了一次又一次,“這……容仙師,許是我修為不足,你再試試?”

殷見寒收起鑰匙,只道:“兩百年前,秘境也是這麽關閉的。”

虛命長老冷汗下來了,“這不可能,怎麽會。”

“秘境本就有問題,出不去也正常。”殷見寒意味不明,衆人沒聽出話中的意有所指,慌亂道。

“我,我聯系師尊,他有辦法的。”

“啊對!我們出不去,他們或許可以從外面打開的。”

好幾個弟子拿出通信儀,自顧自聯系秘境外的同門。

衆人的反應實屬正常,路懷雪看向虛命長老,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對方的反應有幾分奇怪。

路懷雪的實力是仙門之中有目共睹,殷見寒說秘境被關閉,其餘人的反應是震驚,繼而流露出緊張、擔憂的情緒。

而虛命長老震驚之後,第一反應是找殷見寒要秘境鑰匙,他在質疑殷見寒,同時他的反應是不相信。

試了幾次無果後,虛命才流露出慌張。

就好像在那之前,他認定了秘境出口不可能無法打開。

“很意外?”

殷見寒冰冷的視線落在虛命長老的身上。

“當然。”虛命長老愣了一下,道:“好好的出口怎麽會打不開?”

“是不是因為坍塌?”

“這可怎麽辦?若是地陷持續,別說出去了,我們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已經有弟子開始慌張。

“容祖師,再想想辦法!”

“兩百年前便發生過一次坍塌,問題出自秘境本身。”

“秘境是容玉祖師所創,這……當年便未能找出問題,我們本來就不該重啓秘境。”

“容玉仙逝兩百年了,當年歸結為意外。要我說,容玉修為不夠才導致秘境出問題。”

“容玉祖師已經仙逝了,還是莫要……”

“仙逝怎麽了?秘境中死去的師兄弟們不無辜嗎?這本來就是容玉的失職。”

殷見寒面色一沉,眸光掃過談話的兩名弟子。

路玉說的沒錯。

他确實有過那麽一瞬間,想要将這些人葬在這裏。

秘境試煉每三年一次,是由抽簽決定。最終結果由妄川宗和青垣宗,以及水無宗聯手創辦。

歷年規矩都是被選出的三大宗門中,由實力最強的宗門主導,其他兩大宗門從旁協助。

然妄川宗當年只是個小門派,發展迅猛更惹人注意。想看他們笑話的比比皆是。

青垣宗和水無宗兩大宗門瞧不起妄川宗,也有意刁難,将大事小事全都推給妄川宗,對外卻說是妄川宗獨攬重責。

事實上,青垣宗和水無宗暗地聯手,就等着妄川宗服軟承認自己實力不足。哪知,妄川宗竟當真造出可供弟子試煉的秘境。

兩大宗門計劃失敗,就想着從秘境中挑錯,短短七日,二人九入秘境,不曾找出任何差池。

這邊說明秘境本身是無問題的。偏偏就在秘境試煉時發生坍塌。意外發生,容玉第一反應是入秘境救人,而秘境為了保證公平性,無論是何修為在秘境中只有金丹期修為。

青垣宗和水無宗以恐增加傷亡為由,不肯派人入秘境探查救援,只憑容玉和殷見寒無法全然顧及。

最後落得衆多弟子被困傷亡。

秘境是容玉所造,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在秘境造出後,必須是經各十大宗門查驗,确認萬無一失才會讓弟子們入內試煉。

為了維護各大宗門的顏面,心照不宣地将容玉推出背負責任。

路玉說殷見寒道貌岸然,借秘境坍塌殺人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名譽。

可笑。

他怎麽會在乎那些東西。

殷見寒若真想隐瞞,也不會是為了虛無缥缈的聲譽。

“怎麽這麽看我?”路懷雪眨了眨眼。

殷見寒沒說話,握緊路懷雪的手,不顧在場慌亂的衆人,神色淡漠。

“現在怎麽辦?”

衆人看向殷見寒,祈禱着他能解救所有人,然而讓他們失望了。殷見寒無動于衷,就好像這是一件與他毫不想幹的事。

“重啓秘境是為了将當年被困在秘境中弟子們接回家,可現在連我們也被困住了。”

“若任由坍塌持續,我們也會葬身于此。”

等到衆人逐漸焦躁,殷見寒終于肯開金口。

“虛命長老。”

忽然被點到名,虛命長老愣了一瞬,殷見寒看門見山道。“可是找到出口?”

“沒有。”虛命長老眉頭輕蹙,面色忽青忽白。

“容祖師便這麽不管了?”

“我倒是以為虛命長老更擅長自保,這種時候虛命長老不妨教一教大家。”

這已經是明晃晃地嘲諷,虛命長老臉色氣得通紅,“容銜祖師這是何意?”

虛命長老便是青垣宗的大長老,兩百多年前同妄川宗一起負責秘境試煉的便是他,也是他第一個站出來,制止衆人入秘境救援。

“我是何意,虛命長老不知嗎?”殷見寒冷笑一聲。

殷見寒話音一落,所有人面面相觑,眼底還有些茫然。

“什麽意思?”

“倒也不必擔憂。”殷見寒眼皮都懶得擡,此次坍塌不過是當年之事的重演。”

衆人一愣,這才反應過來。

怪不得。

頃刻之間便遭如此變故。

可這麽一想也不對,好端端地秘境忽然坍塌……

“原來是幻象!”

衆人頓時松了一口氣,劫後餘生後更是對當年的突發事件産生了極大的好奇。

“我從碎片中發現了點有意思的東西。”

殷見寒拿出一顆藍色的珠子,泛着金色光芒,一道藍光投向半空中。

是比他們經歷的幻象更加慘烈的景象。

山石坍塌,水漫城樓,妖獸橫行。

秘境中靈力受限的弟子們,精疲力盡後再無力氣逃亡,他們或掉入地洞,或被山石所壓,更多被妖獸啃咬,撕碎……

血淋漓的場面,衆人不忍直視,有的垂眸看着地面,不敢多看一眼。

虛命長老緊緊地盯着投影出的景象,面色難看,不同于其他弟子的揪心與不忍,而是一種極其壓抑的心情。

像是在隐忍着什麽。

“虛命長老是在擔憂嗎?”殷見寒唇角微勾。“擔憂事跡敗露。”

“你在胡說什麽?”

虛命長老臉色鐵青。

“我說容祖師為何會重啓秘境,原是想為容玉洗脫罪名,就是不知道你身旁這位……”

路懷雪眨了眨眼,接上虛命長老的話。

“我怎麽?”路懷雪勾唇笑了笑,“我師尊重情重義,我覺得甚好。”

“倒是虛命長老,還是先操心操心自己。”

路懷雪話音一落,景象再次變化,是青垣宗和水無宗查驗時的景象。

“誰能想到容玉還能造出一個秘境。”

鏡像中的人正是虛命長老,和他一起的是水無宗的掌門,兩人幾次入秘境,便是為了找出秘境破綻。

“造出又如何,若是狀況百出,那不正如我們所願。”

……

“我前前後後查驗七次,确實不曾發現問題。怎麽辦,我們的計劃要落空了。”

“怎麽可能沒問題。妄川宗創立不過數十年,容玉初次借此重任,不可能沒問題。”

“可……”

“可什麽?沒問題還不能制造問題嗎?”

“你的意思是……但,秘境是需要查驗,若真出大問題,我們也逃不過幹系。”

“大問題不能出,小問題還不行?別忘了我們查驗的是什麽。”

“只要在弟子們入秘境前弄出突發狀況……”

歷時久遠,影像不太清晰,但那聲音衆人卻是能分辨出。

“秘境坍塌不是意外,是人為!”

虛命長老擡手一揮,影像被打破。

“影像來歷不明,怎麽就憑這幾句話便如此誣陷我。”

“是不是構陷你說的不算。”

一道聲音将衆人從哪影像中拉回神,卻見一披着鬥篷的男人走在前面,他的身後還跟着……

“喬師兄!”

“程師叔!”

“任師姐!”

“你們……竟還活着。”

路懷雪一眼就認出了喬裝打扮的沈星野,但他沒有揭穿,而是看着沈星野将那些弟子帶了過來。

下一瞬,兩百多年不曾見面的同門激動相認,互相詢問兩百年所發生的何事,為何不出去。

“多虧了容玉仙尊。”

“當年若不是容玉以一己之力暫緩坍塌速度,我們也是找不到可以藏身多難之地。”

“是啊。”

“容玉仙尊還答應過我們,一定會來接我們回去。”

“這是容銜仙尊吧。”其中一弟子看向殷見寒,他們在秘境中呆了兩百年,并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也不知道殷見寒已經成為仙道之主。

“容玉仙尊沒有一起來嗎?”

“噓。”話剛出口便被另一位弟子捂住了嘴,“容玉已經仙逝,師兄快別問了。這兩百年發生了好多事,一時半會說不清。”

“怎麽會,容……”

“回去再說。”那弟子看了殷見寒一眼,生怕惹他不快,轉移話題道。“其他師兄弟呢?”

兩名弟子沉默了半饷,“妖獸太過兇殘,有部分師兄弟沒救過來,還有些未曾找到屍首。”

又是一陣唏噓。

“這兩百年,我們将幻境摸索了個遍,卻沒找到出去的方法,不過我們将這兒的妖獸全部擊殺,除了最初有些艱難,往後的日子也還算清淨。不過是換個地方修行。”

路懷雪雖記不清,但心裏升起了點欣慰,不枉他當年這般奮不顧身,至少證明沒有白費。

是有人活着的。

殷見寒拉着他悄然離開,路懷雪任由他牽着,走出一段距離後才問道。

“去哪?”

“找回你留下的神識。”

沒等路懷雪問,殷見寒便同他解釋,“秘境碎片散落各處,但秘境中的人卻能存活下來,自然是你當年留下的神識所支撐。”

殷見寒急着重啓秘境,自然不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取回容玉留下的一抹神識。

因為路懷雪的身體越來越差。

至于救人那不過是個意外,在那之前他也不曾想過真有會有人在秘境中存活下來。

幸而這次帶上沈星野。

“若神識取回,秘境是不是……”

“是。”

在那之前,沈星野的任務便是将秘境中的人帶出,他已經聯系魏卿塵接應,只等找回神識,便銷毀秘境。

***

“還有一件事。”

路懷雪對于路玉說的那些,還是很在意,盡管他對自己的人品非常自信,可不管出于任何原因,他覺得自己還是傷到殷見寒。

“我看到的那些是真的嗎?”

路懷雪将路玉給看的那些回憶複述了一遍,殷見寒聽完沉默許久未接話。

“對不起。”路懷雪道歉。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殷見寒恢複了平靜的神色。

最初,殷見寒氣路懷雪騙他,也恨路懷雪絕情。可後來他“恨”路懷雪為什麽還不回來。

“恨”路懷雪不夠自私。

“恨”自己為什麽才發現。

“恨”自己沒有察覺到容玉的暗號。

他的所想所願早就得到,而他卻那麽晚才悟到。

如果他早點發現……容玉不會重傷,他們不會分別了兩百年,還險些因彼此失憶而再一次錯過。

他恨自己因為幾句話,便否認了容玉為他做過的那麽多事,否定容玉對他的真心。

“對不起。”

殷見寒道。

“我曾察覺到了異樣,卻賭氣地沒有追問。”

當時殷見寒便猜到了容玉身上有個秘密。

也猜到了系統的存在,只不過他以為系統是個獨立存在的人,是給容玉下命令的人。

殷見寒不追問,因為他害怕知道得多了反而會失去容玉,很多時候容玉搪塞他的借口破綻百出,可他裝作沒發現。

他以為這樣,容玉便不會離開他。

二人穿過叢林,來到波光粼粼的海邊。

“你便将神識藏于深海之中。”

殷見寒不說,路懷雪也察覺到熟悉感,像是近鄉情怯,又帶着點迫不及待。

神識急于回歸本體。

路懷雪望着湛藍的海水,海風撲面而來卷起浪花沖向沙灘,水花濺起落在路懷雪的面上。

像水霧落下,細膩柔軟,還帶着點濕意。

路懷雪想起來了。

在殷見寒少年期,他陪着殷見寒拜師,本意是陪同。奈何師尊卻不許路懷雪懶散鹹魚,逼着他要進一步突破。

那時,路懷雪只當師尊不想養一個廢物徒弟。

可直到後來,路懷雪才知道他的師尊什麽都知道,直到他不來自于這個世界,知道他會被天道不容。

所以才逼着他在天道察覺前,盡快地“融入”這個世界,成為這個世界中的一員。

路懷雪也潛心修行了一年,殷見寒跳級突破,反倒是他連個金丹期都突破不了。

那是,殷見寒得到的第一個定契的法器便是魂書。

也就是現在妄川宗記錄弟子們生平,同弟子定契的魂書。

“只有找到他的心結才能助于他突破。”魂書便是這麽告訴殷見寒的。

然,容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結是什麽,他來到這個世界只是為了陪伴殷見寒。

僅此而已。

那是容玉第一次入幻境。

魂書暫時抹掉他的記憶,只有忘掉現在的身份,不被現世束縛,清楚的認識自己,才有望突破瓶頸。

原本放任容玉自己入幻境尋找就可,然殷見寒不放心,瞞着路懷雪也一同入了幻境。

平日容玉過于神秘,容玉知道他的過往,知曉他的一切。可他對容玉一無所知,不知道他從哪裏來,也不知道他為何願意這麽陪着自己。

可殷見寒認為,容玉這麽陪着他,他自然也應當陪着容玉一起突破。

所以,他也入了魂書為容玉所造的幻境。

然後。

殷見寒在幻境中找到了沒有記憶,且擁有新身份的路懷雪——深海鲛人。

殷見寒單知道容玉喜愛看話本,卻不知道容玉的內心深處如此豐富,再此之前他從未聽過鲛人傳說。

更讓殷見寒無措的是,他只是為了督促路懷雪修行,早日找到真我。卻不想沒有記憶的路懷雪會莫名喜歡上他……的容貌。

就在殷見寒不知道怎麽引容玉上岸,鲛人容玉竟然自己上岸,沒等容玉想着要如何以新的身份接近容玉,容玉卻先一步找到了他。

幻境中的容玉演技不太好,和平時一點都不同,容玉輕而易舉就看破他的想法,但按照魂書的意思,必須順着幻境之主——也就是鲛人容玉。

所以殷見寒沒有戳穿容玉,甚至配合的陪着他演,還要負責将不合理的地方合理化。

原以為沒了現世的束縛,容玉會潛心修行。誰知,容玉接近殷見寒的目的在于……

想、想睡他。

再後來便是啼笑皆非的事。

路懷雪看着一個個如泡沫升起的記憶,輕輕一戳,泡沫破裂,那記憶便浮現在眼前。

還是容玉的路懷雪也不過二十出頭,還未來得及喜歡上誰便被帶到這個世界,也因有任務在身,路懷雪從未多想過。

只把自己對殷見寒的好,歸結為任務。

而在不知不覺中,任務已經不單單只是任務,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歡殷見寒,就像殷見寒也不知道,他對容玉早就不只是師兄弟間的感情。

容玉不知道,但沒有記憶的鲛人容玉比起他更加坦誠,他便是來自容玉的內心深處,鲛人容玉對殷見寒一見鐘情。

路懷雪是知道的,容玉便是他的身份束縛。

有些事容玉不能做,但鲛人容玉可以。

他比容玉早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會比容玉更坦誠地去追求殷見寒。

沒有身份束縛的鲛人會大膽的追求殷見寒。

看着泡沫裏各種……尬到路懷雪想急速逃離的回憶,路懷雪真的從未想過,他會做出這種事。

又是一個泡沫被戳破。

卻不是路懷雪,他轉頭看去,是站在他身後的殷見寒。

“你今天喜歡我嗎?”

泡沫破碎,像是被按了播放鍵,路懷雪看見記憶中的鲛人支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殷見寒。

“不。”

鲛人容玉沒有記憶,但殷見寒有,他自然不可能應下鲛人容玉的任何請求,即便……

他被鲛人用金鎖鏈給鎖着了。

細細長長的鎖鏈延伸到床上,他神色冷漠,拒絕地非常堅定。

鲛人容玉失落地垂下眼眸,但很快他又把自己哄好了。

“那你什麽時候喜歡我,我什麽時候放開你。”

路懷雪:“……”

不,這一定不是他。

路懷雪捂臉不想再看,瞧見殷見寒眉眼間的笑意,面上不由發燙,他伸手去捂殷見寒的眼睛,“你別看了。”

“嗯。”

殷見寒聽話的應下,路懷雪還有些驚訝,接着他便聽殷見寒道。

“我沒騙你。”

路懷雪:“?”

“是你先鎖着我。”

路懷雪:“……”

“你今天還沒修煉。”幻境中的殷見寒提醒道。

鲛人的聲音悶悶的。

“我努力修煉,你能不能試着喜歡我?就一點也可以。”

路懷雪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這鲛人不是他。

這怎麽能是他。

他絕不可能……

目光觸及殷見寒的笑顏,路懷雪又不那麽堅定了。

殷見寒啞然失笑。

他喜歡路懷雪面上各種生動的表情,眼前的路懷雪是鮮活的,不是記憶中冷冰冰又捂不熱的軀殼。

殷見寒又戳破了一個泡沫。

二人朝夕相處,沒有旁人阻礙,朝夕相處下,面對鲛人容玉的猛烈追求和甜言蜜語,殷見寒不是完全不動心。

就在鲛人容玉貪杯喝了酒,抱着殷見寒親了一下。

似乎還嫌不夠,趁着殷見寒呆愣之際,容玉又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嘴角。

“軟軟的。”

如嘗到糖的小孩,容玉笑得眼角彎彎的,長睫如羽扇輕顫,面色潮紅,卻還想着再次偷親。

“你再這樣,我便走了。”

容玉一聽威脅,頓時急了,拉着殷見寒的袖子。“別走。”

醉酒的人是最不講理的,他緊緊地拽着殷見寒的袖子,就連躺在床上也不肯放手。

“我給你煮醒酒湯。”

“不要。”鲛人容玉搖頭拒絕,“你想偷偷離開,我才不信你。”

殷見寒值得耐下性子陪了他一會,原以為将人哄睡着便好,可他怎麽也沒想到容玉中了催。情。香。

沒一會,他便哼哼唧唧地鬧着難受。

意識所剩無幾的容玉撒潑打滾,委屈耍賴,殷見寒則木讷地不知所措。

“若是你難受,我肯定會幫你的。”容玉氣呼呼地道,“我對你那麽好,你連這點小忙都不肯幫我。”

那時候的殷見寒也不過剛成年不久,哪曾見過這種架勢。

“這不是小忙。”殷見寒最笨,耳根紅紅的,眼睛都不敢亂瞟,垂眸看着地板。

“你為什麽不看着我?”容玉繼續無理取鬧。

“你幫幫我嘛?我真的好難受。”

容玉只覺得身上很熱,貼着殷見寒讓他覺得涼快。

“好不好嘛?我又不要你負責。”

——啪嗒一聲。

路懷雪被拉到另一邊,“我還沒看完。”

對于殷見寒突然打斷,路懷雪很懵,畢竟尬也尬完了,路懷雪好不容易做完心理建設。

容玉和他路懷雪有什麽關系。

嗯。

沒關系。

所以可以毫無負擔的繼續看。

“別看了。”殷見寒打斷他。

“為什麽?”路懷雪控訴。

“有什麽是我不能看的嗎?”

“有。”

路懷雪:“……噢。”

“我知道了。

殷見寒耳根通紅,他捂着路懷雪的眼睛,不讓他看見自己面紅不知所措的模樣。然而,他哄人的話還沒出口,便聽路懷雪道。

“你是不是不行。”

殷見寒:“?”

“沒關系,我不嫌棄你。”

殷見寒:“……”這是路懷雪第一次這麽深情地注視着他,但他并不覺得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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