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1)
胡磊在這棟像醫療場所的建築裏住着。
他也說不好這建築究竟是什麽,這裏離市區有段距離,建築外頭也沒挂招牌。周邊挺荒涼,沒什麽商業設施,像是沒開發的郊區。
建築裏頭的結構、陳設布置有些像醫用的地方,單間屋子,獨立衛生間,門板上有觀察用的玻璃格。有值班室,有護工,屋子裏還有呼叫鈴。但這裏也确實不是醫院,太簡陋了。
胡磊離開家之後,就住進來了。
楊安志說這是他們公司為客戶準備的生活中轉處。他們大多數客戶都沒有足夠好的生活條件,所以他們會安排客戶住到這裏,有醫生和護工照料,等穩定了再轉出去。
胡磊是在醫院遇到楊安志的。
那時候胡磊很絕望。
針對他的醫療方案說來說去就是兩個結果:動手術,有機會活,但他沒錢,所以會死。不動手術,肯定會死。
都是死,時間早晚問題。
但有楊安志給了他別的選擇。
楊安志說他是一個醫療公司的人,他們公司專為那些生活條件有限,無法取得正常醫療服務的危重病人解決問題,為他們打通生命之路。
但因為他們的服務是灰色地帶,就像代孕一樣,擺到臺面上會遇上很大的麻煩。所以胡磊如果能接受,他再告訴他具體內容,再進行協商。
胡磊想活,他覺得什麽條件都能接受。
胡磊也想過究竟是要付出什麽代價,因為楊安志誇下海口,說他們合作對接的醫生是簡語教授。
胡磊上網查了,簡教授是腦科學神經科學和心理學應用方面的專家,做過許多突破性的研究,在國際上都享有盛名。他治好過一些看似已經沒有康複希望的腦病患者,他發表過許多重磅論文。
但這樣的醫生,基本不出門診了,別說一號難求,是根本沒號。更何況可以為他主刀,這種好事胡磊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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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楊安志說沒問題,他說他們跟簡教授是特殊的合作關系,有共同的研究項目,也是簡教授項目研究基金會的股東之一。所以不但可以讓簡教授主刀,還可以插隊,排在優先。而且動完手術之後,胡磊還能住在新陽精神療養院進行後續治療,那裏環境好,醫療服務一流。也都是有關系有錢的人家才能安排住進去。
而得到這些,只要胡磊能答應一個條件。
他們希望胡磊能捐出一個腎。他們說胡磊的配型正好合适一個急需換腎救命的病人,那病人是他們的VIP客戶。如果走正規的移植申請,排隊等腎,時間太長,那客戶的病情等不了。所以才會找上他們公司。
楊安志說他們已經請簡語和其他科的名醫研究過胡磊的病情,胡磊目前的情況不差,因為發現得早,身體狀況很不錯,還可以做移植,腦部手術的成功率也可以保證。他們公司會牽頭,協調最好的醫生來主刀,會保證整個移植過程的安全,并會為胡磊提供腦部手術及術後醫療的全套服務,這些不但全免費,還會再額外支付胡磊一大筆“營養費”,不扣稅,給現金,非常安全。
言談之下,胡磊覺得楊安志的那個客戶是個非常重要的人物,有頭有臉,身份尊貴,所以需要保密。
胡磊猶豫,畢竟是一個腎。
楊安志交給了胡磊一個新手機和號碼,說這是應那個病人的要求,做的保密措施之一。如果胡磊想清楚了,決定接受條件,就用這個電話聯絡他。他勸胡磊,如果命沒了,留着腎有什麽用?
胡磊回去後左思右想,确實如此。他就要因為腦癌死了,卻在介意一個腎。
最後讓他下定決心的,是楊安志安排他見到了簡語教授,在新陽精神療養院,面對面的。
楊安志說簡教授特別忙,是因為他們的關系才會抽時間來給胡磊講解說明一下他的病情。
整個會面只有十分鐘。簡語教授一如他在網頁上的照片那樣,慈眉善目,風度翩翩,一派學者風範。說起話來也是暖如春風,讓人覺得踏實可靠。
胡磊仔細詢問了自己病情,簡語解釋了一番,比之前胡磊的主治醫生說得詳細明白,而且對手術的成功率更有把握。包括術後康複用藥以及可能發生的各種并發症後遺症情況,簡語都說得很清楚,也有相應的對策和用藥經驗。
胡磊還問了他的情況是否可以捐腎,移植手術與腦部手術是否沖突等等。簡語也做了些解釋,結論是從目前的狀況來說可以。但需要做更多檢查及進行術前的會診,那時才能确定更多細節,包括手術和預後情況等。
胡磊見完了簡語,感覺整個人有了念想,有了活下去的盼頭。他從診室出來,臉上挂上了笑容,在院子裏等着他的楊安志鼓勵了他一番,又帶他到處走了走,參觀了整個新陽療養院,向他介紹了簡語教授治療的幾個重症案例。都是世界級的難題,随便拿一個都能去國際腦科學醫療論壇做演講的。
楊安志說,胡磊的腦癌在簡語教授這兒就是個普通的病,他見得太多了,肯定沒問題。
胡磊也覺得如此,簡語的風範與他之前看的醫生,那真是高了不止一點半點。
“腎移植你就更不用擔心,現在醫療技術特別成熟,這類手術做得很多了。等腎的那個VIP比你更緊張,他找的也是頂級醫生。”楊安志這樣說。
胡磊對捐腎始終還是介意,但命更重要。他終于下定決心,與楊安志簽了協議。協議厚厚的有十多頁,醫療條款,捐贈條款,賠償條款,保密條款等等。
胡磊這輩子沒簽過什麽協議,就覺得這公司特別正規,很講究。
簽了協議之後楊安志又為胡磊做了許多安排,帶他做了各式各樣的檢查。胡磊也開始服用簡語給他開的藥,又接受楊安志安排的醫生的指導,為手術做準備。
但幾天後,楊安志告訴胡磊,需要腎的那個病人突然去世了,他們不再需要胡磊的那顆腎。所以,他們也不能為胡磊安排腦癌手術。
胡磊整個人驚呆了,簡直就是從天上掉到了地上,人生的希望被摔個粉碎。前面經過這麽多的心理起伏,他好不容易才定下心來,不再介意會失去那顆腎,他想做腦癌手術,他非常需要。現在告訴他,不可能了?!
楊安志拿合同出來說事,上面确實是把捐腎和腦部手術捆綁在一起的,而胡磊無論在合同裏還是現實裏都是弱勢的一方,他很被動,他沒有任何辦法。
胡磊受到了嚴重打擊,他非常暴躁,他要崩潰了。
從現在往回看,從前那一切似乎都很像一場高級詐騙,但胡磊已經沒辦法後悔了。
那時胡磊情緒狂躁之際,與父親起了一場沖突,他也不知怎麽的,脾氣越來越差,腦癌真的要害死他,他活着也變成了另一個人。
父母去住院了,胡磊非常激動地聯絡了楊安志,他大哭,求楊安志救救他,求簡語教授救救他。然後他又痛罵楊安志,罵他們不遵守約定,那個病人會死不關他的事,為什麽不為他手術。
楊安志馬上與他見了面,他表達了對胡磊的同情,也很願意幫助他。然後他告訴胡磊,那個腎病病人死了,他被人謀害過,死前都念念不忘。那家人現在想幫他了卻心願,為他報仇,并為此在找人幫忙。如果胡磊願意,那腦癌的手術資源和費用,那家人還是願意承擔。一切就跟原來約定的一樣,而且還不需要捐腎了。
這一下子又把胡磊打懵了。峰回路轉,居然不用捐腎就可以實現願望了?
楊安志又說,那家人背景很深,計劃會很周詳,安排也妥當,不會有什麽差錯。他們當然也有別的人選,之前沒考慮過胡磊。但楊安志幫胡磊争取到了這個機會。畢竟胡磊是個有硬需求的人,等着救命,這一點是別人沒法比得上的。
胡磊很心動。沒錯,他等着救命呢。用別人的命換自己的命,他覺得可以。何況那個別人還是個犯罪份子,謀害別人。不像他,他是好人,他只是命不好。他還有父母要孝順,他還想結婚生子,他想活下去。
胡磊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他很亢奮,很激動。楊安志與他說了一番後面的安排,治好病,獲得巨款,得到一份體面的工作。他們公司會照顧他,會确保他手術後的生活質量。
胡磊非常振奮,他聽楊安志的安排,留下了遺書,以防萬一。如果手術有什麽差錯,或者事情出了意外,他的父母也不必太傷心。起碼不會超出他們的意料,他們就當他病死就好。
他要做的事,沒必要讓父母知道。等他治好了病,再回來!
現在,人已經殺了。楊安志遵守了約定,他給胡磊安排後路,為他安排手術,還細心給他喬裝的衣物假發,為出門做準備。
但胡磊一直沒能走出去,他日子過得有些糊塗,整日昏昏沉沉的,吃了藥總是睡得很沉。他沒有手機,楊安志一直沒給他。原本說讓他看電視解悶,但電視竟然又是壞的,說是聯不上廣電網絡,沒有信號。
胡磊終于覺得不對了,他半睡半醒之時,所有的事在腦子裏走了一遍,他像飄在半空,跟個局外人一樣目睹這幾個月的所有過程,他忽然覺得自己被騙了。
真的會給他動手術嗎?真的會救他嗎?
他問楊安志什麽時候安排手術,手術前簡教授是不是還得來跟他做做診療問問情況,手術是在新陽精神療養院做嗎?
楊安志給他好一頓安慰,說一切都在進行中,他們每天給他吃的藥,就是簡教授開的,都是在為手術做準備。現在就等簡教授排出時間來。
胡磊清醒之後,再沒有吃藥,但他假裝吃了,他也裝睡。
這天楊安志又來探望他的情況,胡磊裝成睡得迷迷糊糊的樣子,楊安志叫了他兩聲,他迷糊着想應應不了,楊安志便走了。
胡磊又等了一會,這才起身。他開了一條門縫看了看外頭,長廊裏沒人。胡磊便趴到房間電視後面看了看線路情況,插頭插着,線也沒斷。電視後頭支架上有松掉的螺絲和鐵夾片,胡磊把它們取下來了。
他用鐵夾片把電視機位置下面牆上的線盒撬開,發現裏面的線被扯了。胡磊把線重新接好,再把線盒扣上。
接着他再到門口打開條門縫看了看,确認沒人,他回到房間,用搖控器把電視打開。這回有信號了。他把電視聲音關掉,用電視搜索網絡頻道,找到節目重播,他看了看新聞播報,看了一會,看到了自己。
通緝?
他被通緝了!
怎麽可能。他一切都是按安排做的,不但他們安排周詳,他自己也非常小心,他全程戴着口罩手套,也沒到處亂走,指定的地點,指定的路線,指定的方法,除了因為慌張沒有拿上那個人的物品之外,其他的事他自認為絕沒有出差錯。
警察怎麽知道他長什麽樣!
那他父母呢?現在已經知道他是個殺人犯了?他不是啊!他只是想治病而已。別的像他一樣這麽年輕的人,都健健康康好好的,憑什麽他得腦癌,憑什麽他要死了。
這世界不公平!
胡磊狂躁又憤怒。他被騙了!他們确實騙他了!所以不給他手機不讓他上網不讓他看電視,他們把他關起來了。
他們想幹什麽!
為什麽沒滅口?
對了,他會被滅口。肯定的!
胡磊又慌起來。他的手有點抖,腦子又糊塗又清醒。他更懷疑了,他覺得給他的藥可能有問題。
胡磊想父母,也想活命。
他把電視關上了。爬回了床上。他試圖平複自己狂亂的心跳,他得好好想一想。
他不能回家,警察現在一定在他家門口等着。如果他跑了,楊安志他們肯定也會去他家找他的。他不能連累父母。
他的合同呢,他簽的合同能證明楊安志他們是詐騙集團。
別人詐騙錢,他們詐騙人賣命殺人。
胡磊想起來,他住進來之後,要去殺那個人,合同和随身的東西都交給楊安志了。他手上什麽都沒有。
他真是笨,太蠢了。他不明白當時自己怎麽想的。
——————
向衡給顧寒山發消息,顧寒山沒有回。
向衡一邊等一邊開始調查顧寒山的父親顧亮。
首先在網上搜了搜兩年前顧亮救人後出意外的視頻,各種關鍵詞用上了,沒有找到。
向衡又查了顧亮的戶籍、社保和其它相關資料,發現就如顧寒山所說,顧亮名牌大學畢業,年輕時就職于業界知名的公關公司,客戶多是百強企業。從品牌、營銷企劃到危機處理,都有豐富經驗,積累了不少口碑案例。之後顧亮組建了自己的公關公司,獲得資本注入。公司規模挺大,發展迅速。
1998年底顧寒山出生。2002年顧亮與妻子許思彤離婚,2003年顧亮賣掉大部分的公司股份,退出公司運營,只做個拿分紅的小股東。
2010年顧亮再婚,娶了賀燕。2019年初顧亮去世。
向衡還查到顧亮幾次帶顧寒山出國的出入境記錄,還在網上找到了顧亮生前的一些演講視頻。視頻裏顧亮侃侃而談,自信潇灑,非常有魅力。向衡找到不少顧亮的內容,但就是沒有他舍命救人那段視頻。
那視頻肯定存在,顧寒山看過,她也知道梁建奇投稿給了“第一現場”,那怎麽會沒了呢?也不過才過去兩年而已,網上的痕跡怎麽會消失得這麽幹淨。
向衡撥電話給“第一現場”。表明自己是鳳凰街派出所警察,正在調查兩年前一起落水救人的見義勇為事件。這個事情被人拍下視頻,并在第一現場播放過,但現在他在第一現場的網站上找不到了,他想了解一下情況。
“2019年1月31日,一個中年男子跳水救一個跳河自盡的姑娘,這個內容。”
“第一現場”那邊接電話的說他們需要查一查,讓向衡留下聯系方式,他們稍晚回複。
向衡把聯絡方式留下了。
過了一會,“第一現場”那邊撥了派出所的座機電話,找向衡。向衡失笑,現在反詐宣傳可以的,大家警惕性都很高。
電話轉到向衡這裏,證實了向衡身份無誤。“第一現場”那邊才真的去查了記錄。
“按日期确實查到有這樣一條視頻內容,已經删除了。我們這裏記的是應死者家屬要求删除。”
向衡一愣:“哪位家屬?”
“不知道,表單裏沒有寫。”那個回話的經理道,“這個內容的責編已經離職了,具體情況我不了解。”
“責編是誰?什麽時候離職的?”
“表單上只有她的名字,柳靜雨。顯示狀态已離職。如果要查她具體的離職時間和其他情況,那得找人事部。我不認識她。”
“行。”向衡又問,“視頻什麽時候删的有登記嗎?”
“2019年8月5日。”
那就是顧亮死後半年。向衡查了查,這天是周一。
“視頻全删了嗎?還是只是從網上撒下來?”
“表單記錄是全删了,服務器上沒留存。也不是什麽重要內容,點擊數據也不好,我們留着沒用。”
向衡謝過,挂了電話。
這經理的最後一句話讓他心裏頭頗不是滋味。對顧寒山來說人生裏最痛的事,對別人來說不是什麽重要內容。
向衡又給顧寒山的繼母賀燕打了個電話,他表明身份,想約賀燕見個面聊聊。
賀燕聽說他是警察,語氣很不好:“顧寒山又怎麽了嗎?出了什麽新狀況?”
“沒有,但因為之前……”
賀燕打斷他:“既然沒什麽新情況,就不用聯系了。該說的我都已經說過了。要了解更多的,你們去找顧寒山本人問,不行還有她律師。不然反反複複沒完沒了的,太影響我的生活了。”
賀燕挂電話挂得很幹脆,向衡更想見她一面了。
向衡再打電話,賀燕直接不接。
向衡等了十多分鐘,換了一部派出所的辦公手機接着打。這次賀燕接了。向衡再次表明身份,他這次說顧寒山參加他們警方的社區活動,被拍了視頻,在網上有一定的熱度。她把她的超強記憶力展現出來了,他們警方因為收到了律師的提醒,所以對這個情況比較重視,他需要跟顧寒山的家屬聊一聊,确認顧寒山的情況是否會有什麽麻煩。因為顧寒山還會參加下一次活動,他們警方需要排查清楚狀況。
賀燕那邊安靜了一會,向衡聽到敲鍵盤的聲音,然後賀燕回話:“我看到了。我要先問問她怎麽回事,然後再回複你。”
向衡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和名字報上了,說他會等賀燕電話。
但之後賀燕一直沒有來電。
很快到了下班的鐘點,向衡收拾東西準備走。這時候黎荛拿着小本子過來,見得向衡積極下班的樣子吃了一驚。
自從向衡被下調到他們派出所,勤勤懇懇,從不休假,主動加班,任勞任怨,就沒準時下班這一說。
這次居然走這麽早?
“你要幹嘛?”向衡滿腦子事,還都不太順利,不自覺的語氣有些橫,帶上了重案組組長對下屬的那種氣勢。他一邊問黎荛一邊給顧寒山發消息,問她在哪裏。這家夥居然一直沒有回他信息。
黎荛現在很适應向衡時不時冒出來的“向天笑”語氣,她有些信向衡沒對象了。這種人肯定眼光高。眼光高就算了,脾氣說來就來,時不時的語氣不太友好,這也不是誰都能頂得住。
黎荛覺得向衡得找一個同樣有本事、眼光高、爛脾氣的跟他互相制衡着。誰也不吃虧,那樣才能般配。
“我想請教一下。”黎荛道。
“你說。”
“就是咱們所裏配合分局調查的那個兇殺案,死者叫許塘的那個。你們那天開會不是讨論了一些疑點嗎,我重新查了一下當時現場執法記錄儀的影像,覺得有點發現。”
徐濤在一旁聽到說這個案子,也湊過來。“什麽發現?”
黎荛道:“那個被抓的石康順,不是除了襲警之外沒有找到他的其他問題嘛,我看了一下,他在現場,好像并不是因為徐濤要抓他才跑的。”
向衡頓時有了興趣:“看看。”
黎荛把他們引到她座位那兒,調出錄像片段:“你們看哈,就這個時間點,這邊是徐濤正在走近他,這個記錄儀沒有拍到。但別的記錄儀拍到了。我們不管徐濤哈。”
黎荛比劃着畫面之外,示意這個時間點徐濤所在的位置。
“你們看石康順,他一直張望着那邊。”
“那邊是我和錢威在跟證人問話的方向。”向衡道。
“對。”黎荛說着,“然後他的臉轉過來了,往周圍看了一下……但是徐濤在這邊,他轉頭看這個範圍,我覺得是看不到徐濤的。然後他突然開始跑。”
徐濤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我也覺得他應該是沒看到我的,他跑得挺突然的,我還沒靠近他。”
“我順着他的視線方向找了一下,沒有什麽特別的。也沒人跟他對視線,也沒特殊情況,再這邊就是樓體了,一堵牆。”黎荛繼續道。
向衡抱着雙臂看着屏幕:“當時現場我們控制得挺好,确實沒什麽太特別的。”如果不是顧寒山提到這個人,他們也不會知道人群裏還有這麽一號人物。
但顧寒山離石康順還有一段距離,石康順也不可能聽到他們在說什麽。他自己當時特意沒回頭看,就是避免被石康順察覺。
向衡想了想,道:“行,你做得很好。”
“這個有用嗎?”黎荛問。
“現在還不知道。”向衡道,“我會跟葛隊那邊再溝通一下看看。”
黎荛有些失望:“那我再查查許塘被捕那天的監控?”
徐濤嚷嚷:“黎荛你這麽上進我們很有壓力啊。”
“有壓力是應該的呀。有壓力才有動力。”黎荛白徐濤一眼。
“那個看看也行。也可以再看看電信詐騙的舊案。”向衡給她指一個方向。“許塘和失蹤的那個李海從前都是做詐騙的,為這還坐過牢。咱們轄區以前抓過挺多詐騙案。那些案件資料,你要是有空可以再看看。這也是分局要求我們協查的。”
“好呀。”黎荛很高興。
“可是那些資料分局不是都調走了嗎?當初抓到詐騙團夥的案子,也都移交分局了。他們那邊比我們這兒的檔案全。”徐濤道。
“沒事。就跟這記錄儀影像一樣,這不是多看幾遍就看出了新東西。”向衡道。
“沒錯。”黎荛很有幹勁。
徐濤撓撓頭,走回位置,坐下了又再轉頭看看黎荛,對她道:“那詐騙案的檔案,我跟你一起查吧。”
向衡出了派出所,上了自己車,給葛飛馳打了個電話,告訴他發現視頻證據石康順是主動逃跑,引警察去追他。所以他早有準備會被捕。
葛飛馳道:“但現在也沒弄清他究竟想幹嘛,我讓看守所的兄弟幫着多盯盯他了。到現在他也沒什麽異常的,在裏面挺老實。見了一回律師,看着也都正常。”
“那只能是再觀察了。”
“李海還是沒找到。”葛飛馳挺暴躁,道:“他的失蹤和許塘的死有沒有關系現在也不能确認。我們就查那些人頭號碼呢,看看是不是跟他們以前的詐騙有關。胡磊的通緝發出去也沒有得到有用的信息,這人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他的電腦搜索記錄基本上全是腦癌的,查了各種醫院,治療方法,還有醫生。對了,他還搜索換腎的。我們找了他的主治醫生問,他說胡磊的腎好着呢。我們就琢磨着胡磊是不是想賣腎籌錢治病。但他家人說胡磊這人特別惜命,平常有點病痛就哇哇叫。知道得了腦癌後特別悲觀,情緒很負面,賣腎這麽大的事,他肯定不會考慮的。而且他也沒跟他們提過這個想法。我們在他家裏也沒找到這類傳單或者名片之類的,但也往這個方向查查。還有他的通訊記錄,我們照着那些電話一個一個地查……”
向衡就聽着,沒接話。
葛飛馳喝了一口水,問他:“你今天都幹嘛了?”
“處理一個高空墜物案。”
“操。”葛飛馳爆粗口。
向衡聽到手機有信息響聲,便道:“你先忙着,我下班了。你繼續努力,回頭有事再聯絡。”
葛飛馳聽到電話被挂斷,覺得講髒話都不足夠了。
人家下班了居然。還高空墜物案。可以的,你向天笑的才華用得很是地方。
——————
醫科大旁邊的“簡在”工作室,簡語接待了來訪的警察聶昊和于天路。
“我确實見過胡磊,他是一個腦癌患者。一個多月前吧,在新陽精神療養院那邊的診室見的。具體時間得查一查了。”簡語叫來秘書,囑咐她查一查行事歷,看看在新陽那邊胡磊的約診時間。
“他怎麽了?”簡語問聶昊。
聶昊答道:“有個命案,胡磊有重大作案嫌疑。”
簡語面露驚訝:“死者是什麽人?醫生嗎?”
“不是。”聶昊沒多透露。
簡語微皺眉頭,再問:“抓到人了嗎?”
“還沒有。我們正在調查。”
簡語道:“我記得他的。因為我一般不接門診,我手上的病人都是其他醫院會診後,特別麻煩沒辦法了才推薦到我這裏。這個胡磊是新陽精神療養院的病人,他們找我看看。他是腦癌患者,同時也是預定好的腎髒捐獻者。新陽那邊希望我能幫忙會診一下。我就看了他的病歷、檢查結果和片子,跟他聊了聊。他情緒還挺悲觀的,似乎他之前的主治醫生跟他說的情況,讓他覺得死定了。我就安慰了他,醫生肯定會把最壞最好的情況都說明白,但凡手術都是有風險的。”
聶昊問:“那個腎移植手術能做嗎?”
“初步來看是可以的,但肯定有風險。最後能不能做還需要進一步會診和再多做些檢查。這些我也跟他說了。”
“他有沒有說為什麽要做腎移植?”
“沒有。我也沒問。也許他有親人需要救助。”
“他有跟你透露他經濟上的困難嗎?”
“沒有。”簡語搖頭,過了一會他反應過來:“賣腎籌錢嗎?不可能的。他如果在黑市賣腎,健康沒辦法保證,風險太大了,那就辦法做腦癌手術了。而且他問話裏表露的,都是流程規範,大醫院操作的感覺。”
聶昊繼續問:“第一醫院的神經外科劉榮醫生你認識嗎?”
“認識,我跟他們科的主任也很熟。”簡語道。“胡磊的腦癌就是在第一醫院,劉榮醫生确診的。胡磊把情況都跟我說了。我看了檢查結果和片子,第一醫院對胡磊的診斷沒什麽問題,開的藥在我看來還可以再調整一下。我聽胡磊的言語間似乎對劉醫生不是太信任,他很擔心手術。我就安慰了他。”
“胡磊跟劉醫生沒有提過腎移植,但跟你提了這事。”聶昊道。
簡語一愣:“那我就不清楚了,我這段時間沒跟劉醫生聯系過。對胡磊的基礎情況的了解也是新陽那邊跟我說的。我只是花了點時間看了胡磊的檢查報告和片子,給他做了病情咨詢。後來我再沒見過他。”
聶昊想了想,又問:“你說你只接特殊棘手的病例,但剛才又說劉榮醫生的診斷沒什麽問題,那為什麽你還同意接診胡磊?”
簡語默了默,道:“胡磊的腦癌診斷沒什麽問題,但他的大腦結構有些異常。他算得上特殊病例。新陽那邊也正是知道這個情況才會請我給這個病人看看。只是一般腦癌當然不會找我。”
聶昊一邊在小本子上記着,一邊問:“胡磊的大腦有什麽異常?”
“我建議我們到新陽去,我那邊的辦公室還存着胡磊的病歷和腦部掃描片子,我可以給你們具體說說。”
聶昊與于天路對視了一眼。
“新陽的哪位醫生請你給胡磊看診?”
簡語想了想:“常鵬,常醫生。”
聶昊盯着他:“還得想嗎?”
簡語苦笑:“抱歉,事情太多了。我一時卡住了。”
這時候秘書拿着個本子過來:“3月4日,新陽的常鵬醫生預約的。”
——————
新陽精神療養院。
常鵬站在醫院玻璃長廊裏看着外頭的花園,傍晚的霞光照映下,花園有些迷離美感。常鵬高個子,寬肩膀,眉毛挺粗,鼻子有些大。他的手機響了,他看了號碼,再看了看周圍沒人,這才接起。
“喂。”電話那頭是楊安志的聲音,“警察給我電話了,胡磊原來那個號碼,給我打過電話,這麽久的事了,警察都在查。估計是按順序一個一個打呢。”
“沒問題吧?”
“應該沒問題。我這邊保健品醫療器械,全都是正正規規的。胡磊就是知道自己得了腦癌,病急亂投醫,想看看保健品或者康複儀之類的,有沒有對腦癌管用的。當然沒有了。後來他就再沒打過電話。”楊安志把自己對警察說的借口說了一遍,“最重要的是後面再沒聯絡過,所以不可能查到什麽。”
“他們也找簡教授了。在胡磊的電腦上查到他的搜索記錄,他搜過新陽和簡教授。應該很快就會來找我了。”
楊安志罵了句髒話:“所以被警察知道他是誰真是後患無窮。原本他應該已經在這世上消失了,腦子泡在福爾馬林裏。現在這麽拖着,很危險。”
“你再撐一段時間,看好他。遇上一個腦子異常還患癌的不容易,費了這麽大的勁才把事情辦完,到這步不物盡其用太可惜了。”
“你也太聽話了。”楊安志罵。“真的自找麻煩,原本簡單的事非得弄這麽複雜。”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我們把眼前的事處理好。”
“那肯定得處理好。誰知道你們這些學醫的一天到晚想什麽。他的腦袋異常是不是真會容易殺人,有腫瘤的人和沒腫瘤的有什麽區別,殺了人之後對腦部的刺激影響,這些有什麽重要的?你們偏偏想實踐研究一下,學醫學出毛病了。這次真是被你們拖累了,一身麻煩。”楊安志抱怨着,“以後這樣的都不能幹了。這次之後先收手,消停一陣子吧。”
“嗯,那肯定的。這次麻煩就是意外,原本不該發生的。”常鵬道。
楊安志想想真是氣:“我跟你說,我有個推測。石頭說現場有個女證人,他看到警察在問話。我查了一下,最近跟那個出警派出所走得近的,有個人——顧寒山。”
顧寒山三個字他真是咬着牙說。
“她幫那個派出所站臺反詐騙宣傳,網上有視頻。”楊安志道。
“顧寒山?”常鵬有些驚訝,随即哼道:“如果是她,那就說得通了。她有可能看到了。她那眼睛,跟掃描儀似的。”
“怎麽能這麽巧。這裏面還有什麽情況嗎?她可是在你們那兒住了很久的。”
“我們這兒什麽都沒有,她能知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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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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