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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磊開着車,小心翼翼往新陽精神療養院去。他沒手機導航,只能憑着印象朝着差不多的方向開。過程裏走錯了幾次路,他摸索着重新找方向。有兩次碰上紅燈時,路口還站着交警,胡磊緊張得直冒冷汗。
但最後他終于找到了新陽,他沒靠太近,又繞了出來,在附近轉了好幾圈。最後他把車停在了兩條街外一個商場的地下停車場裏。
胡磊戴着假發、帽子和口罩,身上還穿着護工的衣服,背着偷來的包,步行走出了停車場。中途他看到有電工在車庫修燈,他趁着人家不注意時,拿走了工具箱裏的兩件工具。
剩下的路胡磊還是比較熟悉的,他留心街上的安全監控,然後走到了他找的地方。
這路段正在挖地修路,翻起的路面,暴露的管道,胡磊對這種場面挺熟悉。他看準了工人在一旁吃盒飯休息的機會,偷偷拿走了工地現場一件搭在架子上的維修工人的工服和安全帽,他換了裝,靠近了管道。
過了一會,穿着工服、戴着安全帽的胡磊走出了工地區域。他壓了壓帽子,盡量擋住自己的面容,他貼着牆走在暗處,朝着新陽精神療養院的方向去。
另一邊的工人們正在吃飯聊天,沒人注意到被擋板隔着的工地現場情況。
二十分鐘後,新陽療養院的安全監控室裏,一個保安走了進來,道:“斷網了嗎?APP聯不上畫面了。”
他同事刷了刷手機,又敲了敲電腦,應道:“對,網斷了。”
那保安不耐煩地給網管打電話,網管過了一會回複說是電信那邊的問題。“可能是修路把電纜弄斷了,他們派人去修了。”
“多久能好?”
“不一定。”網管答道。
保安便給主管打電話,報告了一聲因為寬帶斷了,所以APP暫時會看不到監控畫面。“其它沒問題,攝像存儲和監控室的畫面還有的。好,我們注意。”
保安挂了電話,靠在椅子上嘆氣:“好累。”
他同事吐槽他:“你上個廁所上了半小時,累個屁。換老子去廁所,你看着點。”
那保安應了一聲,待同事出去了,拿出手機開始看小說。過了一會,他一擡眼,差點跳起來,所有監控屏幕上,都顯示着“無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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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趕緊又給網管打電話:“監控沒信號了,出什麽問題了?你在幹嘛呢?那你快點,去機房看看。”
網管去了機房,一番操作,在機房裏沒找到問題,他拿上手電筒和工具,出去檢查線路去了。
機房上面,吊頂板子隔開的線路管道層裏,維修工的外套、安全帽,還有胡磊偷來的包靜靜地放置在那裏。
病房大樓的地下室,胡磊走進洗衣房,翻出兩套病號服。他的臉色又青又白,不用僞裝,就是一臉病容。
——————
向衡與顧寒山離開了餐廳。
這頓飯向衡就沒吃上,他一直在與賀燕溝通。
他向賀燕了解了顧亮的家庭狀況,了解了他們的婚姻關系,以及顧亮的工作、人際關系等等。
賀燕是2000年認識顧亮的。那時候她剛剛上大學,讀的正好是顧亮的母校。
那一年顧寒山兩歲,而顧亮創辦的公司排在行業前三,名氣很大。顧亮在母校校慶系列活動裏,應邀回去做了一次演講,原本主題是講他創業的故事,激勵學弟學妹們好好努力。但顧亮一半的時間講事業,一半的時間講了他人生的變故——他的女兒。
顧亮并沒有透露女兒有病,他只說做了父親之後才真正知道人生的挑戰是什麽。當女兒在他懷裏大哭的時候,他感受到了比做老板還大的壓力。
他說話很有趣,講這些的時候場上一直在笑,以為他在用幽默的方式誇張表達,卻不知道真實的情況完全與幽默無關,而且用“誇張”這個詞無法形容現實裏慘烈的程度。
顧亮在演講裏鼓勵同學們,他說人生是分階段的,你永遠不會知道下一關等着你的是什麽,所以要早早做好準備。他很慶幸自己前半生足夠努力,所以當下一關來臨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可以應付。他希望同學們也要知道這一點,不要有僥幸心理,不要拖延,這一秒就要開始奮鬥。他也預祝同學們人生順遂,事事如意。
顧亮的演講非常精彩,很有個人魅力。賀燕對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時候她對他還沒有任何男女間的想法,只是覺得這位前輩是個事業成功,內心溫暖的企業家,她立下志願,好好讀書,畢業了要去顧亮的公司上班。
但賀燕大四如願到顧亮公司實習的時候,顧亮卻退出了公司經營,他辭職回家帶孩子。賀燕一來輩分低,二來聰明伶俐,所以領導很喜歡讓她跑腿做雜事。她有機會跑過兩趟顧亮家,拿文件給顧亮簽。
那時候她才知道,顧亮離婚了,而他的女兒,有自閉症。
一個放棄事業全身心照顧孩子的男人,打動了賀燕。從前在學校聽的那場演講,在賀燕心裏全變成了顧亮的光環。
賀燕總借故聯絡顧亮,明裏暗裏追求他。而顧亮也願意給她事業上的指點,時間久了,終于對她的感情有了回應,後來有閑暇時,他們開始約會。
賀燕實習結束去了別的公關公司。顧亮在事業上幫助她許多,而她也如願以償,在2010年時,與顧亮結了婚。
那一年顧亮通過關系聯絡上了簡語教授,簡語開始為顧寒山診斷治療。顧寒山的病情越來越穩定。顧亮的人生又有了轉折,他再婚,重出江湖。賀燕覺得這些年她的陪伴和支持對顧亮很重要,顧亮的再次啓航她功不可沒。
“朋友都說我瞎了眼,說顧亮只是想給女兒找個繼母當保姆,并不想找個愛妻。她們都說這種能十來年堅持帶女兒看病,堅持為女兒付出一切精力和時間的男人,作為一個外人看着是挺感動的,但是不要走進他們的生活。走進去,你就是個被利用的工具。我不信邪,但最後事實證明,她們說得對。”賀燕又喝了一口酒,她絲毫不在意在顧寒山面前吐槽她那已經去世的爸爸。
顧寒山也不在意。賀燕之前吐槽顧寒山從來沒把她當媽媽尊重的時候,顧寒山也沒表情。
“他們父女兩個都是沒有心的,但是花言巧語說得都很流利。你不要被她騙了。”賀燕這晚跟向衡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這個。
顧寒山确實沒有心,她完全沒意識要照顧一下別人。還是賀燕點了一份海鮮炒飯讓向衡打包回去吃。
這場會面時間不長,前後不到半個小時。但向衡和顧寒山都收獲頗豐。一個獲得了不少訊息,一個吃得飽飽的,還打包了好幾盒子剩菜回家。
顧寒山和向衡出了餐廳,溜溜達達往停車場走。
向衡一直沒說話,他在消化賀燕說的那些內容,她除了吐槽顧亮父女之外,還提供了不少顧亮的朋友、生意夥伴和客戶的信息。她說可以幫向衡節省點時間,這裏面并沒有顧亮的仇家。她了解顧亮,他不與人結怨。
“對他怨氣最大的只有我了。”賀燕這樣說。
顧寒山走着走着突然問向衡:“你覺得怎麽樣?”
“挺好。是個好的開始。”
顧寒山看着他:“真的會開始正式調查了嗎,亮警察證件的那種?不是演戲給賀燕看的?”
“當然。”
“為什麽?”
向衡道:“不是說了嘛,我覺得有調查的價值。”
顧寒山有些振奮:“啊,所以還是有用的。”
向衡一臉黑線:“……什麽有用,你那些花招嗎?你對調查的價值這五個字有什麽誤解。”
“我沒有花招,我都是勤勤懇懇地努力學習交朋友。”顧寒山道:“賀燕還說我花言巧語,讓你別受騙。她真是多慮了,她都不知道,我說的笑話你從來沒笑過。”
向衡簡直無語。你說的笑話确實很難笑。這話題不能繼續,萬一激起她的鬥志,整天努力講笑話,真的會氣死人。
“明天你來派出所辦手續。你正式報警了,得做筆錄,還得填表。”
“行。”顧寒山爽快答應,“我明天去學校見完耿紅星就到派出所找你。”
“怎麽還要見他。”向衡道:“我剛才不是示範給你看了,警察能問到的東西,比繞着彎拜托一個不熟的人看什麽系統工單記錄要多很多,還有效率。而且我們查案名正言順,你們私下調查會冒很大風險,可能還會被誤導。你要找的那個責編叫柳靜雨,她離職了。她的情況我可以找第一現場的人事部查詢。所以你沒必要再去找耿紅星,知道嗎?”
“我不,我都跟他約好了。朋友多好辦事。萬一有你不方便查的,還得需要用到熱心市民幫忙。”
“不會的。”
“那萬一你死了呢?”
向衡:“……”
這真是,太會聊天了,無法反駁。
向衡勉強擠出一句:“我死了還會有別的警察。”
“可我覺得你最好。”顧寒山道。
看看,甜言蜜語來了。向衡心裏吐槽。
“雖然你的官最小。”顧寒山繼續道。
嗯,真的不怕被她騙,她就是個傻瓜。向衡的內心繼續吐槽。
“我那時候就覺得你很厲害。”
“什麽時候?”向衡沒忍住,問了。
“就是謀殺案那天晚上,你跟我問話,特別鎮定。我跟你說什麽你都能接上,然後我告訴你現場有嫌疑人,你不是驚訝馬上回頭看,卻裝做若無其事一樣讓別人慢慢靠近抓捕。反應很快,也夠冷靜。我覺得不錯。”
最後那句話的領導口吻一定是跟她爸學的。向衡不想跟她搭話了。
顧寒山也沒再說什麽,她走路走着走着,看到塊小石頭,踢了一腳。
向衡又沒忍住:“你開心?”
顧寒山一愣,然後點頭。她道:“我現在知道我為什麽那時候聽到警笛聲高興了。”
“為什麽?”
“我抓住了罪犯,然後警察趕到了。”
向衡沒說話。
顧寒山回頭看他。
向衡道:“不用看。我沒相信。”
“哦。”顧寒山把頭轉回去。“你怎麽這麽多疑呢。”
“神探的氣質就是這樣的。”
顧寒山腦袋又轉回來:“這是玩笑?”
向衡一本正經道:“認真的。”
顧寒山審視他的表情。
“這句是玩笑。”向衡道。
顧寒山撇了撇眉頭,完全不想研究,轉頭繼續走。
冷場了。
向衡:“……”怎麽這樣呢,你說冷笑話的時候我至少會回一句話。
顧寒山忽然又回頭,“對了,你還打算去我家嗎?”
“那肯定啊。”
“那你記得自己帶雙拖鞋過來。我看着你穿襪子走來走去難受。”
向衡:“……”
你真是,摳門死了!
作者有話說:
前情提要:
1、胡磊是腦癌患者,被詐騙殺了許塘。他從囚禁他的地方逃了出來。他從前的職業是電信網絡工程師,負責安裝維修等工作。
2、向衡向第一現場問過話,查到了視頻被删的時間和負責的責編。責編已經離職,要知道進一步資料需要找人事部。(24章)
3、顧寒山家沒有男式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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