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每年冬至,楚留香總要在松江府的擲杯山莊住上幾日,既滿足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又能和老朋友把酒言歡,也算得上是他這一年裏最快活的日子了。

他裹着簇新的狐裘,騎着匹新得的好馬,一路行來并不着急,還有心情哼上一首江南的小調,天色已晚,遠遠就能看見擲杯山莊門口挂着的大燈籠,明亮溫暖。

楚留香不禁微笑起來,好像已經看到了一大鍋熱氣騰騰的鲈魚脍,滿杯滿盞的美酒,還有他大半年沒見過面的老朋友。

這種時候,無論是誰,心情一定會很好的。

左輕侯的心情也是極好,他心情好的時候,就樂意親自下廚料理幾條鲈魚,款待久違的客人。他的手藝做別的菜色只是一般,獨這一道鲈魚脍,是叫江南最好的大廚也要拍案叫絕的。

就連本來已經打算帶着龍小雲告辭的李尋歡,也要轉了心意在此留宿一夜,蹭上一頓左二爺親手做的鲈魚脍。

這主人家挽着袖子下廚房去了,廳裏就留了幾個客人坐着閑聊,婢女端上幾盤開胃小菜,開一壇美酒斟滿,大門關上,點起火爐,不多時屋裏寒氣盡散,宴飲的氛圍漸濃。

因着是舊友小宴,左輕侯也沒搬出來常用的那張大桌,不過是擺了張小圓桌,桌上小火爐溫一壺酒,幾人圍爐而坐,也是輕快自在。

“小雲呢?”花滿樓問李尋歡,“你方才沒見着他嗎?”

“沒看着,不知道又跑去那裏玩了,他累了會自己回來的。”李尋歡也不太在意,左右是在老朋友家裏,比起擔心龍小雲會不會遇到什麽危險,他更擔心龍小雲會不會亂跑冒犯了左輕侯的內眷,畢竟擲杯山莊裏還住着左二爺的千金左明珠。

他們正說着,就聽見外面門廊上啪嗒啪嗒的跑步聲,花滿樓笑:“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

正推門探頭探腦往裏瞧的,不是龍小雲還能是誰。

李尋歡盯着龍小雲腦袋上紮的不甚規整的兩個小角,眯着眼睛沉默片刻,看得龍小雲下意識一哆嗦,老老實實從門後頭走進來站好,低眉斂目一副垂頭聽訓的可憐模樣。

他腦袋上兩個小角一個高一個低,幾根亂毛在腦袋上支楞着,不用想李尋歡都能猜到他八成是在外頭玩得過了頭,發現頭發亂了才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想辦法把頭發弄得還算能見人才又裝作沒事一樣跑過來。

蘇幕遮撐着下巴,一臉看好戲的模樣,還戳了戳花滿樓,沒有半點為龍小雲說話的意思。

李尋歡一沉默,龍小雲心裏就開始打怵,舅舅可不是好說話的娘親,撒個嬌就能蒙混過關,也不是紙老虎爹爹,往娘親背後一躲就萬事大吉,只好戰戰兢兢在那站着,倒不是他真有多麽誠懇地認錯,不過是本性中的趨利避害告訴他這麽做比較好。

龍小雲在那站着,李尋歡又眯着眼不說話,場面一時間有些僵硬。

最後還是花滿樓無奈打了個圓場:“小雲還是個孩子呢,你也別太嚴厲了。”這麽标準的嚴父教子的場景,可真不适合在飯前欣賞。

李尋歡嘆了口氣,也接了花滿樓遞上來的臺階順着下,“先坐下吧,下次注意點。”他自認為平日裏對龍小雲不是特別的嚴厲啊,也不知為何他就那麽怕自己,看來照搬當年父親教導自己的方法還是不行。從沒養過孩子的李尋歡摸摸下巴,考慮着要不要去找花滿庭取取經——他養這一個都頭疼死了,花家可是足足養了七個,還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可見定然是有什麽不足為外人道的教子秘訣的。

龍小雲松了口氣,走到李尋歡邊上坐好,垂頭喪氣手都不敢随便往桌子上放。

李尋歡眉頭皺了皺,動動嘴還是沒說話。

啧,這個神情。蘇幕遮撇撇嘴,起身拎起龍小雲的後領,“我帶他出去轉轉。”丢下這麽一句,他踢開門,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他身量高,提着龍小雲就像提個小雞崽,龍小雲在他手上縮了縮,低着腦袋不說話。

這幅樣子,叫李尋歡的眉頭皺得更緊。

門一開,就灌了點冷風進來,吹得牆角蠟燭一跳,險些當場滅掉,暗了一瞬複有跳躍着亮起來,李尋歡拎起酒壺,給自己倒了杯酒。

酒還沒熱透,喝上去仍有幾分涼意,李尋歡喝完一杯又倒了一杯,長長嘆了口氣。

花滿樓說道:“你這般頭疼,當真少見。”

“你這般戳人痛處,也是當真少見。”李尋歡灌下一杯酒,語氣裏倒沒甚責怪之意,更多的是苦惱之情。

“我這是怕你還沒吃到鲈魚,就先把自己灌倒了。”花滿樓笑,“我知你是怕他左了性子,不過小雲正是貪玩好動的年紀,老是拘着他反倒不美。”說着他也給自己倒了杯酒,才接着道,“況且罰他,最後心疼的不還是你自己?”

“那難道就任着他?”李尋歡一臉為難,這輩子他最進退兩難的就是這件事,想想當初一口應承下來龍嘯雲請求的自己簡直單蠢的讓人掩面。

他向來自恃看人很準,龍小雲身上天生就帶着股邪性,讓他總是擔心放縱着會讓這個孩子跑偏了道,白白浪費了那絕好的天資,因而忍不住把他壓在自己身邊嚴格教導,就算是人之初性本惡,也要想盡辦法叫他化師法,積文學,道禮義,把他移到正道上去。

偏偏龍小雲對着他那叫一個恭順溫文,乖巧地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每每做錯了事情,不罰他,總覺得會助長不良風氣,罰他,對着那張低眉順眼可憐兮兮的小臉還真是下不去什麽重手,哪一次都是高高擡起輕輕放下,嘴上嚴厲教導上一番作罷。

甚至于之後龍小雲低沉落寞的那幾天,他還要自我反省一下是不是教訓的重了讓孩子留下了什麽陰影。

李老爺子當年也是這麽教導自己兄弟二人的,怎麽就沒見他跟自己一樣頭疼過呢?

小兒難養啊。李尋歡煩悶地喝了口酒,再一次憂愁地長嘆。

花滿樓安慰地拍拍李尋歡的肩膀,“你也別太着急,左右來日方長。”

“得張弛有度是吧……”李尋歡笑了笑,順着調侃了他一句“看你養得還挺順手的。”

“阿蘇又不是孩子,你這麽說要是給他聽到可就麻煩了。”花滿樓也勾起個笑來,意味深長道,“不過要是你縱着他到處跑,他反而要舍不得跑來纏着你了也說不定。”

李尋歡突地沉默下來,定定看了他好一會,才搖頭說道:“我現在發現了,你和花滿庭那狐貍不愧是親兄弟。”

回答他的,是花滿樓臉上加深的微笑。

……

另一邊,蘇幕遮拎着龍小雲走出廳去,腳下一用力就跳到了房頂上,随手把人一丢,也不管小孩子狼狽地抓着瓦片腿直噔楞的模樣。

“別裝了。”蘇幕遮撐着下巴看他,冷聲嗤笑,“演得太過可就假了。”

冬至天氣不好,夜裏也是陰雲密布,沒星星沒月亮只看得見大片大片的陰影遮在天上,此時相較之下,擲杯山莊閃爍通明的燈火還更加絢麗些。

這麽亮的燈火,誰也不會注意到屋頂上坐着兩個人。

更不會去在意他們說了什麽。

聽到蘇幕遮的話,龍小雲一僵,握着瓦片的手驟然攥緊,“你怎麽看出來的?”他問道,語氣是和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冷靜。

“我說了,你還太嫩。”蘇幕遮饒有興致地看着龍小雲圓滾滾的身體輕易地在屋頂上保持住了平衡,雖說動作有些笨拙卻非常順利地攀着瓦片坐在了屋脊上,肉呼呼的小臉上頭帶了點陰翳的色彩,和白日裏的可愛模樣判若兩人。

說是嫩了點,不過四五歲的小孩子能幹到這種水準也算是不錯的了,畢竟只是一朵溫室裏養着,天天清風雨露仔細呵護的小花苗。

龍小雲沉着臉不說話,蘇幕遮伸手揉亂他頭上的兩個小角,“你這個樣子我看着還更喜歡一些。”他笑得張狂,唇角一挑本就極豔的眉眼就沾上了幾分危險的詭谲陰冷,龍小雲看着看着,臉就又紅了。

于是蘇幕遮笑得更大聲,嗓音嘶啞低沉,又意外的醇厚,龍小雲被他笑得渾身不自在,扯扯蘇幕遮的衣角,小聲說道:“你別把這件事說出去……”

“放心好了,我沒有多嘴的毛病。”蘇幕遮手下滑,捏了捏他臉上的肉,“也沒興趣跟別人分享你的小秘密。”

龍小雲吊着眼角瞪他:“你保證?”

“我保證。”蘇幕遮把他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解開那兩個一高一低的小角,順順打結的頭發,嘴裏嘲笑道,“都多大的人了,連頭發都不會梳。”

“我才五歲。”龍小雲說得理直氣壯,反擊道,“你也是,多大的人了,還和花七叔叔撒嬌,真不害臊。”

“你懂什麽,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蘇幕遮攏起手中的頭發,娴熟地紮起兩個小角,“你那點小把戲也就騙騙那個李……李啥的,哪怕幹打雷不下雨都比那個管用,懂不?”

龍小雲點點頭,狐疑地瞄了他一眼,“你怎麽知道的那麽清楚?”明明看着不像是擅長這種事情的人。

“經驗之談,好好記着就行了!”蘇幕遮敲敲他的腦袋,“比你多活了幾十年不是白活的!”

想當年西域還沒打起來的時候,靠着張可愛臉蛋裝乖賣可憐伺機從那群錢多的沒處花的老爺夫人身上揩油水可是他活下去的重要手段,估計那群善心發作的富人完全不會想到,前一秒圍在他身邊可愛無害的孩子,一轉臉就能為了塊饅頭瘋狗一樣地厮打。

所以到了最後那群富人沒活下來幾個,他倒是生命力頑強得堪比雜草,不論變成了何等模樣,到底還是活了下來,而且好準備更好地活下去。

緬懷了一下打遍孩子群無敵手,天天都能填飽肚子的日子,蘇幕遮彈彈自己紮好的兩個小角,“還有,以後沒事別問太多。”他那烏七八糟一團亂的童年,還是別随便講出來給別人聽了。

龍小雲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好不容易恢複白面包子的臉又開始慢慢發紅。

“怎麽,還想摸摸?”蘇幕遮挑眉,語調輕慢笑意懶散。

眨眨眼睛,龍小雲在衣襟處露出的大片肌膚上一掃,果斷道:“想!”

作者有話要說:

兩邊的心機都很深呢w

你們開心就好hhhh

蘇蘇這種教孩子方法不可取啊不可取!

千萬不要模仿!

不過你既然會紮辮子還紮的那麽好,為什麽自己連頭發都擦不好呢【狐疑臉【三秒鐘後】好吧我們不追究這個問題了【鼻青臉腫這張本來打算寫到楚留香出場的,結果……話唠沒救了QAQ每天最頭疼的就是短介紹怎麽寫,強迫症讓我把一張濃縮到兩個字還要每張不一樣,但是臣妾做不到啊【爾康手因此小天使們要是看到了什麽奇葩的兩字介紹一定是因為蠢作者不知道該怎麽寫的緣故!

☆、番外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金九齡都在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

——自己到底是怎麽被那個小混蛋稀裏糊塗騙着一步一步丢掉了底線,最後抛下功名利祿不要跟着他遠走西域的呢?

最可怕的是,自己居然還覺得這樣子很不錯。

他們倆的初見,比起蘇幕遮和花滿樓要好上不少。

陽春三月,江南煙雨迷蒙垂柳延綿數裏,城郊開了滿園桃花,花瓣沾着綿綿細雨悄然飄落,撒了一地豔粉,彼時金九齡不過十五六歲,最是輕狂不過的年紀,鮮衣怒馬披輕裘,呼朋引伴縱馬而行,不知不覺迷了方向同人群走散,七拐八繞進了桃林。

那一年桃花微雨,片片粉瓣飄零入水,順着山上引來的冷溪流走,馬蹄踩在濕軟的土地上,剛竄出的嫩草随之顫動,草尖落下幾滴水珠。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金九齡栓好馬,順着溪水緩緩而行,不知自己走了多遠,陽光正好穿透桃林枝桠,晃得他眼前一片花白。

只這麽一陣恍惚,眼前倏忽閃過光影闌珊,恰見樹下少年白衣蹁跹,衣角赤紅與桃色融為一體,赤足站在草地之上,桃瓣落在他發間眉間,點在他眉心一瓣如朱砂痣一點,輕靈幹淨得好像不屬于人間。

聽見背後的響動,少年回身,一雙翠色的眸子随着光線變化閃爍由淺至深的斑斓光澤,剎那讓金九齡失了神。

“喂,你是誰?”少年昂起下巴,有幾分稚氣的可愛,叫金九齡猛然回了神。

“在下金九齡。”金九齡抱拳,耳根卻不自覺泛起幾分桃花紅。

少年眨眨眼瞪着他,忽地面上挂起甜甜的笑容,道:“金九齡,等我長大了把你娶回家好不好?”

綠色的眼眸猶如山谷深泉看不到底,從最底下透着濃郁到化不開的黑色,惑人心魄。

金九齡想起了自己曾偷看過的志怪話本,山間精怪化為人形,勾得書生移不開眼,稀裏糊塗散盡家財盡數獻于心上人,丢掉了性命。

“你在想什麽?”少年笑得天真不沾世事,一雙眸子看着金九齡,淺色的光斑游弋于瞳孔,金九齡不自覺道:“萬兩黃金……”

“萬兩黃金為聘嗎……”少年意味深長地笑着,“胃口這麽大,可真是招人憐愛。”他說着踮起腳尖扯住金九齡的領子把人拉下來,“我叫堯裏瓦斯,你可別忘了。”

柔軟如桃花的唇貼在了金九齡唇上,吹走了金九齡腦袋裏最後一分神智,只能恍恍惚惚跟着少年的語調點頭,看到的一切逐漸模糊不清,直到最後陷入黑暗。

醒來之時,若非唇上被少年尖銳的虎牙咬出的傷口仍在隐隐作痛,他也許要把一切當做幻夢一場,轉眼便忘卻了。

但是他們倆的初見,又沒有蘇幕遮和花滿樓來的美妙。

堯裏瓦斯,在西域語裏,是老虎的含義,享有着這個名字的少年,無疑也是以一敵百的勇猛傲慢。

最起碼,在他出生時父母是如此期盼的。

只嘆他在錯誤的時間生在了錯誤的地點,西域戰亂一朝國破家亡,大将軍家牙牙學語的獨生子亦是絕好的戰利品,一入一出轉手賣出了足夠五口之家衣食無憂一輩子的價錢。

買下他的是西域有名的蠱師,五六十歲的老頭子脾氣古怪兇狠,雖說是打算買個資質不錯的小孩回去當徒弟教,不過比起徒弟堯裏瓦斯的日子過得更像個奴隸。

老蠱師在他身上研習各種稀奇古怪的蠱術毒藥,以至于十幾歲的少年看起來僅有六七歲的模樣,同時無比嚴苛地教導少年所有必須掌握的技能,動辄把人罰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畢竟一個蠱師想讓人痛苦的手段多不勝數。

那時哪怕堯裏瓦斯年齡還小,也清楚的認識到,再這麽被老蠱師折騰下去,自己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當老蠱師為了逃離戰亂帶着他遠走中原時,他知道自己逃離的機會來了。

一路散布謠言吸引多方注意,又裝作愚鈍無能見錢眼開的樣子給點好處就把蠱師的老底盡數抖摟出去,順便給自己攢下了一筆不算多卻也足夠的路費。

然後出其不意地下毒暗算,趁着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逃跑——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孩童外貌是他最大的籌碼,就算是知道他真實年齡的老蠱師,也只拿他當個孩子一般輕視。

逃跑的路上遇見金九齡可算他此生最大的意外,但也是他此生最大的好運氣,那時他被幾個門派聯合起來追緝,沒有路引沒有官碟輕功不濟他連城都進不去,只能在郊外樹林裏晃悠逃竄,對他而言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情,手上沒有毒藥的蠱師就是沒了爪子的老虎,一擊就倒。

而金九齡就是他走投無路下的權宜之計。

突兀的求婚親吻都藏着算計,少年學得最好的就是攝魂術,越是近距離的接觸效果越好,從金九齡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一切全部是少年的謀劃,哪怕倉促漏洞百出也足夠了,眼神呆滞僵在原地的金九齡表明他已經成功。

靠在金九齡身上裝作親密的兄弟模樣共乘一騎,操縱着人把他帶到城裏,如金少俠這等熟面孔,守門的衛士僅僅随意詢問了幾句就讓他們進了城。

進城之後找個僻靜的地方下達命令讓金九齡沿着原路返回桃林,攝魂術解除後他什麽都不會記得,只覺得像做了一場幻夢。

而堯裏瓦斯也可以在這座繁華的小城裏隐藏起自己,等待風平浪靜後再做籌謀。

他從未想過會再次見到金九齡,也從未想過金九齡居然還對他留有三分印象,但是這對他而言再好不過,略裝出幾分可憐模樣就騙過了金九齡,讓他為自己安排了一個合理的身份從而得以混進去往西域的商隊。

沒錯,他打算回西域去,戰亂的西域是渾水摸魚的好地方,而且他還惦念着老蠱師藏在以前住處的大量書籍,死了師傅只能指望那些書了。

一個往西域,一個往東南,那時不過萍水相逢,誰也猜不到他們彼此之間,竟然會糾纏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要求的右護法【捂臉開不出腦洞實在對不起,只好擴展一下他們的初遇了所謂魔教的美人,全都是蛇蠍啊【揮手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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