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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晏平生第一次，将一個醉酒的陌生人撿回了家中。可能是源自憐憫，也可能只是在這個難過的夜晚，他找到了一個志同道合的夥伴。

翌日，他看着滿床滿地的混亂，感受着身下的隐痛，露出了後悔又自責的神情。

醉酒害人啊。然而他是個成年人了，也清楚的知道，這并不是“酒”的問題，而是他和蒙斌自己的問題。

他們将彼此當做了“解藥”，在這短暫的一夜裏，利用對方忘記痛苦，麻痹自己。

這當然是不對的，他知道，蒙斌也知道。

莊晏甚至在這一刻，升起了對前男友李溯海的愧疚，仿佛他已玷污了這段最純潔、最質樸的感情。

浴室裏嘩啦啦的水聲停了，蒙斌走出來，他只圍了浴巾，赤裸上身，整個人在日光下看着比昨晚更強壯高大，身材結實有力，肌肉的弧線恰到好處，不過分誇張，卻也不是常年坐辦公室的那種羸弱和慘白。

他有一身蜜色的膚色，身材修長均勻，有力的臂膀随着擦頭的動作鼓起青筋，讓莊晏瞬間想起了他抱着自己時的力氣有多麽大，持久力有多麽強悍。

莊晏耳朵燒紅起來，面上鎮定，撿起地上的褲子随意套上——話雖如此，他卻也三年沒有做過那種事了，腰以下都僵硬而酸疼，走路有些不自然。

蒙斌過來扶住他，身上是好聞的沐浴後的味道，卻一句話也不說。

可能他也在尴尬。

莊晏低着頭，匆匆進了浴室，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想起了昨晚兩人哪怕在最沉淪的時候，也沒有接吻。

洗漱收拾了出來，蒙斌已做好了早飯。

“冰箱裏東西不多。”蒙斌穿好了衣服，下巴上有一夜冒出來的胡渣，濃眉微揚，道，“我随便做了點，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慣。”

莊晏點頭，過來坐下，食不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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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餐接近尾聲，蒙斌接到電話，匆匆說了幾句，推開椅子起來。

“謝謝你……我得走了。”

他話沒說完，可能也是察覺這種“道謝”有點奇怪，多說多錯，幹脆含糊了過去。

“別多想。”莊晏跟着起身，将他送到門口，“那什麽……以後別喝那麽多，傷身體。”

“嗯。”

兩人互相對視，那一瞬間，先前奇怪的尴尬似乎又消散開了，昨晚的惺惺相惜再次湧上心頭。

他們那麽像，總有一種難兄難弟，相見恨晚的感情。

“我……之後還能來找你嗎？”蒙斌突然問。

莊晏有些遲疑，但話已出了口：“當、當然。”

“謝謝。”

“……不客氣。”

“你也別多想了，有些事……得往前看。”蒙斌說着，想起對方已分手三年都沒走出來，突然又灰心喪氣，“算了，我也沒什麽資格說這個。”

莊晏倒是笑了，拍了下他的胳膊：“沒事，謝謝你的關心。”

蒙斌拿出手機：“加一下聯系方式吧。”

蒙斌離開後不久，莊晏打掃屋內時收到了對方的消息。

【蒙斌：沒有一天能忘記嗎？】

莊晏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他看着手機發了會兒愣，回：“嗯。”

【蒙斌：這三年，要怎麽過？】

【莊晏：就這麽過。】

又過了半小時，莊晏收到消息。

【蒙斌：晚上我找你吃火鍋吧。】

【莊晏：好啊。】

這一整天，莊晏都心不在焉，他時而看看和前男友的合照，時而又想起昨夜的混亂。快樂是真實的，愉悅是真實的，人的身體可真奇怪，哪怕內心有那麽多痛苦和麻木，然而被人擁抱和親吻，多巴胺分泌，他仍會快樂起來。

莊晏感覺自己是有點缺愛了，他竟然在思念前男友的同時，也思念蒙斌的懷抱。

那麽結實有力，那麽滾燙有安全感。

莊晏在校外培訓班教物理，下了課，幾個學生在走廊裏說笑，莊晏看了一眼，想起了和前男友曾經一起上學放學的往事，內心又忍不住傷春悲秋。

他進辦公室，拍了拍臉，牆上的儀容鏡裏顯出他的模樣——毋庸置疑的，莊晏是長得很好看的，他是第一眼就會讓人驚豔的類型，皮膚白皙，眼睛大而有神，鼻梁小巧，嘴唇紅潤飽滿，尤其是他的額頭，長得特別好，飽滿而弧線可愛，顯得人非常聰慧機靈。

然而只是看起來如此，莊晏覺得自己挺笨的。

放學後，有男生跟着他往外走，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說話：“莊老師，之前說的實驗我還是沒懂，我可以去你家再做一次嗎？”

高三的大男生話語暧昧，笑得很是刻意，跟在後頭的幾個學生也笑了起來，顯然知道男生是什麽意思。

莊晏心裏蔫蔫，覺得現如今學生都可以欺負到自己頭上來了。

他正要振作精神訓斥回去，突然發現樓下小街上，一個穿着黑衣黑褲，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叼着煙看了過來，他蓄着一點胡渣，眼神陰沉，看人時仿佛每個人都欠他一個億。

幾個男生一下頓住了，男人狹長的雙目毫無感情地看過來，站直了，擡手打招呼。

男生們“啊啊啊啊”的提着書包跑了，仿佛生怕被打。

蒙斌：“……？”

莊晏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蒙斌掐了煙過來，一身煙氣，混合着仿佛是盒飯的味道：“怎麽的這是？”

莊晏卻道：“你怎麽過來了？”

“不是你說在這裏上課的？”蒙斌看了眼手機，“我等你一起去超市啊。”

“去我家吃火鍋？”

“不然？”

“我以為你請我在外面吃。”

“也不是不行。”蒙斌翻起手機來，“這個點不知道還能不能定位置……”

“算了。”莊晏按住他，“那就去我家吃，走吧，我知道哪裏有不錯的火鍋材料店。”

于吃上，莊晏是很講究的，精挑細選好菜肴，蒙斌結賬，兩人提着大包小包往回走，經過昨晚兩人相遇的自動販賣機，蒙斌又買了兩聽可樂。

蒙斌去莊晏家，仿佛回自己家一般，先去上廁所洗手，然後打開電視，将可樂凍進冰箱。

莊晏好笑：“不喝酒了？”

“不喝了。”

莊晏看着男人在屋裏來來回回的收拾，突然覺得冷清的家裏熱鬧起來。上一次這麽熱鬧，還是因為前男友和自己同居。

莊晏的笑容收斂下來，剛剛揚起的心緒落了回去。

蒙斌又接了個電話，啧了聲，問莊晏：“有電腦嗎？”

“有。”莊晏租住的房子不大，次卧被他改成了書房，他将男人帶進房間，開了電腦，“沒有密碼，随便用。”

“謝了。”

莊晏去洗菜煮飯，系着圍裙忙碌，廚房裏漸漸熱起來，電視聲音是最好的背景音樂，整個屋裏一下多了煙火氣。

正這時，莊晏的手機響了。

他挂上耳機，一邊摘菜一邊喂：“媽，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你忘光了是吧？”老媽在那頭大着嗓門道，“明天晚上給你安排的相親啊！記得嗎？！”

“哦哦。”莊晏本不打算去，但昨晚跟蒙斌一場厮混，思路一下打開了，又覺得沒必要把自己活得跟個和尚一下，“記得的。”

“穿好看點。”老媽道，“我兒子這麽好看，誰不喜歡啊？只要你主動一點，熱情一點，多的是男人喜歡你。”

莊晏被逗笑了，他嘴角自然上揚，露出淺淺的酒窩，本就飽滿潤澤的紅唇，在笑起來時格外誘人。

蒙斌剛好從書房出來，在廚房門口，看着他一頓。

莊晏朝他擺了下手，示意他去客廳等着。

蒙斌卻沒走，主動過來幫忙洗菜備料。

“對方是媽媽同事的親戚的兒子。”老媽還在道，“跟你是一個學校的，你們是校友哎，這都是緣分！我看人嘛長得也挺整齊的，又精神，工作也好的，不用老出差。”

莊晏一顆心兩用，邊回應老媽，邊跟蒙斌說怎麽弄菜。

他記得老媽似乎給他發過相親對象的資料，不過他沒看，之後不知道是删除了還是怎麽了，總之沒太多印象。

老媽狐疑：“你跟誰說話呢？”

“同事。”莊晏随口道，“同事來家裏吃火鍋。”

“真稀奇。”老媽道，“你還會邀請同事來家裏啊？你家裏收拾幹淨了嗎？別讓人看了笑話……”

莊晏忍不住翻了白眼，蒙斌被他逗樂了，切了紅豔豔的番茄，直接喂進莊晏嘴裏。

莊晏沒在意，舌尖卷過蒙斌指尖，眼睛一亮，壓低聲音：“好甜！這熟透了！”

蒙斌挑了下眉，自己也吃了點，豎起大拇指。

莊晏跟老媽說完，菜也備得差不多了，他去煮鍋底，讓蒙斌把桌子騰出來：“我之前下了電影，一起看嗎？科幻片。”

“可以啊。”

“你們這些網絡安全員……”莊晏邊往外端菜，邊問，“跟黑客一樣嗎？”

“那不一樣。”蒙斌樂了，“我們就是防黑客的。”

“那自己做也不是不行咯？”

“有行業規則。”蒙斌道，“想什麽呢？監守自盜啊？”

吃起飯來時，那種被喂飽的滿足讓人獲得了巨大的安全感，兩人一邊看電影，一邊說起日常瑣事，竟然也不尴尬，也不會沒話可聊。

他們仿佛早就認識了般，只過了一夜，就成了親密好友。

“我媽讓我明天去相親。”收拾碗筷的時候，莊晏嘆氣，“終于也要走上相親之路了。”

“是嗎？”蒙斌道，“好像我媽也有給我安排，之前我沒答應，不過現在……”

“給自己一個機會吧。”莊晏勸他，“雖然我也沒資格這麽說。”

蒙斌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

莊晏突然想起什麽，看着蒙斌主動洗碗的背影：“你今天去公司……會見到他嗎？”

“當然。”蒙斌面無表情，“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關系。”

“那你……”

“就當什麽也沒發生。”蒙斌道，“我不想他為難。不過他今天找了我好幾次，想跟我談談，我不想見他，躲開了。”

莊晏嘆氣：“能理解。”

“你呢？”蒙斌又問，“這三年，為什麽總去跟他吃飯？不見不就好了？”

“一家人都認識的，又從小長大，關系在那兒。”莊晏道，“我也不想讓他感覺我好像還沒放下，顯得很沒出息。”

“在奇怪的地方倒是倔起來了。”

“可不是？”

洗完碗，兩人又靠在沙發上看了會兒新聞，吐槽熱點新聞裏的各種現象。

快十一點，兩人默契的沒提散席的事，就那麽自然而然的，莊晏拿了自己的睡衣給蒙斌，蒙斌去洗澡，然後莊晏去洗澡。

家裏只有一張床，蒙斌睡了客廳。燈關上，一切都安靜下來，窗外的霓虹燈閃爍，将無聲的情緒放大。

莊晏一直沒睡着，快淩晨一點，客廳裏傳來蒙斌上廁所的動靜，莊晏走了出去。

蒙斌出來，和莊晏在客廳裏無聲對視，光影在牆上流動，有種暧昧晦暗的氣氛。也不知道是誰先動的，總之回過神時，莊晏已和對方抱在了一處。

他們熟門熟路，進了卧室，門關上，将激烈的喘息隔絕在了門後。

他們這算什麽呢？炮友？應該是吧？

莊嚴也不知道，這一刻，他也不想去多想。他喜歡蒙斌的懷抱和親吻，喜歡對方有些強勢和霸道的動作，讓他覺得自己被人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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