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岳總面子千斤重。◎
十六歲,初秋,葉子由綠轉黃的時候。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紗,照到幹淨規整的木質書桌上,桌面上的紋路像是有生命一般,蜿蜒前行,盡頭,是一張純白色的信紙。
一只好看娟秀的手一筆一劃地在寫着些什麽。
禾謹舟:
你好。
你可能不認識我,我叫岳宴溪。
現在可以認識一下嗎?
從小學畫的人,字很好看。
岳宴溪放下筆,将信紙舉到陽光下,白色的信紙被熱乎乎的太陽烘成淡金色。
看着上面自己寫下的字,她嫌棄地撇了撇嘴,“寫的真像個傻子。”
随後又輕輕嘆了口氣,将信紙折成一只紙飛機,對着機頭哈了口氣,向前一丢。
啪嗒,紙飛機撞到幾近透明的玻璃上,垂直墜毀。
“反正也不會有人看,傻就傻吧。”
岳宴溪趴在桌子上,一雙清澈的眼睛看着外面的小鳥飛過,一張沒怎麽吃過苦的小臉上,頭一次展現出深深的愁容。
禾謹舟出國了,這意味着她們以後在學校偶遇的機會都沒有。
只要她想,也可以立即去跟禾謹舟同樣的城市,可那樣有什麽意義呢?只會被禾謹舟當成一個靠家裏關系不學無術的二世祖吧。
岳宴溪無意識地用手指在桌子上寫着“禾舟”兩個字,她想要的,是禾謹舟看到一個可以比肩站在一起的岳宴溪。
應該,要更加努力一點才行吧。
**
禾謹舟和岳老爺子坐在船頭綁魚線,岳宴溪用一只手支着頭,在後面不遠處看着,她對釣魚興趣不大,以往不管爺爺怎麽威逼利誘,她大都是一口回絕的。
“岳總,眼睛都看直了吧?”孫特助從船艙裏走出來,眼鏡下是充滿調侃的眼神。
“我最近是不是越來越不像個資本家了?”岳宴溪說,說話的時候,目光沒有因此而從船頭釣魚的那兩個人身上移開。
孫特助撓撓頭,“這話怎麽說?”
岳宴溪:“敢開我的玩笑,是不怕我公報私仇剝削你了?”
孫特助:“NONONO!反正不管怎麽着我都是被剝削的那一個,怎麽就不能做點刺激的事,在老虎屁股上拔毛了?”
岳宴溪這才擡頭看了孫特助一眼:“你覺得自己很幽默嗎?”
孫特助委屈巴巴地說:“我這不是看最近老板你心情不好,想解解悶嗎?”
岳宴溪重新将目光投向禾謹舟,半晌,才回孫特助說:“誰告訴過你我心情不好?我心情好得很。”
孫特助在心裏默默吐槽:“行吧行吧,我們的岳總面子千斤重。”
船頭。
岳老爺子一邊纏線,一邊用餘光打量禾家丫頭,冷不丁開口道:“我怎麽看着小禾心不在焉的,是有心事啊,還是不想跟我這個老頭子一起釣魚啊?”
禾謹舟回道:“沒有的事,只是不經常釣魚,怕纏不好線做了無用功。”
實則原因是她在這裏頂着太陽跟岳老爺子忙活,有些人就躲在後面乘涼,倒是很清閑,這麽想着,便有些走神。
岳老爺子笑着說:“這還不簡單,叫小宴來幫幫你就是了,這孩子小時候可是經常被我抓在身邊釣魚,就是長大以後心不在我這兒喽!”
“不用了。”禾謹舟說,“這點小事還不需要麻煩岳總幫忙。”
岳老爺子率先綁好魚餌,将杆子一甩,魚鈎帶着浮标落在海裏,起伏了幾下,便靜靜浮在海面上等待着獵物的到來。
随後,他才又開口說:“小禾莫不是還記着我逼你跟顧啓堂離婚的仇?還是記着小宴的仇?”
“岳老怎麽突然說起這個?”禾謹舟沒有直接回答。
“如果沒有,從上船到現在,你們兩個同輩間怎麽一句話都不說?”岳老爺子笑起來,眼角皺出幾道歲月的溝壑,再看向禾謹舟的眼神,仿佛能洞察一切,“小禾願意來陪我這個糟老頭子釣魚,總不會是因為我拿輩分壓你吧?”
誠然,禾謹舟不想做的事,任何人都逼不了她。
“兩個集團剛剛合并沒多久,岳老是最熟悉月輝集團的人,我自然得向您多請教。”禾謹舟說,“我和顧啓堂離婚的事,岳老不記我的仇才好。”
岳老爺子冷哼一聲:“你知道就好。”
當初他誤會自家孫女喜歡顧啓堂那個臭小子,跟禾家這丫頭談條件讓他們離婚,竟被擺了一道,說出去都要叫人笑掉大牙。
但誰讓孫女就是一根筋,罷了罷了。
岳宴溪坐在後面,看那兩個人有說有笑,不由皺起了眉頭,“他們兩個在聊些什麽?”
旁邊的唯一活人孫特助自然地接話道:“過去聽聽不就知道了。”
岳宴溪摘下墨鏡,擡眼看向孫特助的眼神透露着:我跟你說話了?
孫特助用手在嘴上比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通過老板今天的種種表現,他算是看出來了,肯定又是在禾總那裏吃了啞巴虧,擱這找別人撒氣呢。
要說咱這岳總,在岳老爺子面前都跟個山大王似的,唯獨在禾總面前就一個大寫的“慫”。
孫特助無奈地搖搖頭,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啊,不對,應該是美人也難過另一個美人關。
**
垂釣本就是很考驗耐心的事,杆子放在那裏倒也不用一直守着。
架好魚竿沒多久,岳老爺子跟禾謹舟雙雙返回船艙,只見岳宴溪支着畫架,很認真地在畫着什麽。
禾謹舟忽然想到岳宴溪給她的那些畫。
是這樣一幅一幅畫出來的麽?
“哎呦,給爺爺畫畫呢?看看我飒爽的英姿!”岳老爺子樂呵呵地繞到畫架後面,表情瞬間變得有些難以言喻。
畫布上并排畫着兩只大烏龜,龜殼五彩斑斓的,如果拿去參加小學繪畫比賽,應該能獲個一等獎。
孫特助十分用力地憋着笑,臉部肌肉都有些抽筋。
禾謹舟看到岳老爺子的表情,也開始好奇岳宴溪到底畫了些什麽,或許,也有些好奇在岳宴溪的畫裏,自己是什麽樣子。
她不動聲色地向前走了幾步,在看到畫布上那兩只大烏龜之後,岳大畫家正好擡頭,兩人目光相觸。
禾謹舟一進船艙就将墨鏡摘了,此刻通過眼眸很真實地反映出這一瞬間的情緒,是一種很微妙的,對熟悉之人的嗔怒。
岳宴溪眼皮跳了一下,心尖上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像輕薄的刀片一樣劃了一下,有點刺痛,但又有點癢癢的。
禾謹舟收回視線,前幾天她已經在岳宴溪家說的很明白,兩人該就此劃清界限,今天來赴約也只是因為答應了岳老爺子。
岳宴溪沉眸,自己年紀輕輕,怎麽就出現幻覺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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