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餘風的話讓謝安嶼有點想偏了。
謝安嶼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是誰身上的味道?這他問不着,屬于人家的隐私了。
餘風問謝安嶼:“你現在是白天小熊, 晚上惡鬼?”
謝安嶼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餘風說的是他白天扮人偶晚上扮鬼的事, 他被逗樂了,笑着點了點頭。
“不累嗎,一整天連軸轉。”
“還好。”謝安嶼拿洗臉巾擦了一下被打濕的鬓角, “白天休息的時間挺多的,傳單發完了就能歇。”
他看了眼餘風, 笑了笑說:“我也不是一直都小熊,有時候是小狗。”
“跟小狗過不去了這是。”
謝安嶼笑着沒說話。
餘風感覺謝安嶼是有點慢熱,跟生人接觸久了之後就沒那麽拘束了, 還挺愛笑的。
餘風想了想,還是直接問謝安嶼:“你很缺錢嗎?”
謝安嶼嗯了一聲:“要還債。”
“很多?”
“還好,不是特別多。”
餘風點了點頭, 沒再多問。
如餘風所言, 他有時要出差,沒過兩天餘風就出遠門了,去哪兒謝安嶼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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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好幾天只有謝安嶼一個人,那天謝安嶼休息,難得晚上早早在家, 門鈴響了,他以為是餘風回來了,去開門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如果是餘風, 應該會直接開門進來,不會按門鈴的。
謝安嶼透過貓眼看了看外面, 門外站着一個打扮得很漂亮的女人, 留着一頭大波浪卷發, 身邊還跟着一個男的。
謝安嶼把門打開了,他看到門外的女人表情明顯一愣。
艾琳有點疑惑,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謝安嶼,忽然笑了一笑。她沒問謝安嶼是誰,只是問了句:“餘風不在?”
謝安嶼點了點頭,看着面前這個妝容精致的女人,他不由得想起了餘風那天說的那句話——
“那不是我身上的味道。”
謝安嶼那天本來就想偏了,這會兒像是聯想得到了印證似的,頓時有點拘謹。
“他出差了。”謝安嶼說。
“還沒回來?”
“嗯。”
“我過來給他送個東西。”艾琳吩咐旁邊的助理,“拿進去吧。”
助理把腳邊的箱子抱起來,謝安嶼側身讓開,助理抱着箱子扭頭問艾琳:“艾總,放哪兒啊?”
“拿客廳去吧。”
艾琳看着一臉狀況外的謝安嶼,表情似笑非笑:“主人不在,你就這麽讓我們進去了啊。”
謝安嶼表情有點僵,繃着一張臉沒吭聲,本來他對着生人就容易社恐,再者他覺得這人可能是餘風的女朋友,所以不敢貿然發言。
艾琳見他一副生人勿擾的樣子,笑着從口袋裏摸出煙,沒再說話。
助理放完東西很快回來,艾琳轉身就走,謝安嶼沉默地目送他們離開。
艾琳把煙咬進嘴裏,跟助理一起進了電梯,出電梯後她把煙點上,給餘風打了通電話。
這是她給餘風打的第三通電話了,餘風終于接了。
“怎麽不接電話啊。”艾琳抽了口煙說。
“剛才在忙。”
“你還沒回來?不是昨天就回國了嗎。”
“回了,我來海州了,這邊有個展。”
“你看中的那個鏡頭給你捎回來了,擱你家客廳了,記得給錢。”
餘風聞言一愣:“你去我家了?”
艾琳吐了口煙,笑着坐進汽車後座:“我剛下飛機,順道把東西給你捎過來,本來以為你在家,給你打電話又沒人接。”
聽艾琳說話這上揚的語調,餘風就知道她肯定見着謝安嶼了。
助理遞過來一個煙灰盒,艾琳往裏面撣了撣煙灰,問餘風:“家裏那個是你男朋友?”
“不是。”
“那是?”
“租戶。”
艾琳輕笑出聲,打開窗,往窗外噴了口煙:“遖颩喥徦這是個笑話?”
“不是。”
“行吧。”艾琳就此打住,“你這租戶還挺有性格的。”
“你逗他了吧。”餘風心領神會,“他不經逗。”
艾琳兩指夾煙送到嘴邊,笑了笑:“我怎麽牙有點酸呢。”
“周末約個牙醫。”
艾琳臉上笑意更甚:“挂了。”
餘風兩天後才回北城,他中午到的家,謝安嶼不在,晚上周祎約他吃烤肉,周祎今天車限號,餘風就去學校接了他,開車一道去烤肉店。
去的路上餘風給謝安嶼打了通電話。
“喂,餘哥?”
“晚上要不要跟我去吃烤肉?跟我一個朋友一起。”
“你回來了?”
“嗯。”
餘風用的藍牙耳機,周祎不知道他在跟誰打電話,轉頭看了看他。
“去嗎?去的話我來接你。”
“我不去了哥。”
意料之中的回答,謝安嶼這性格,不太可能會跟不熟的人一塊吃飯,但餘風還是想問問,萬一人小孩兒愛吃烤肉呢。
“嗯行。”
餘風把電話挂了,周祎問他:“誰啊?”
“一朋友。”餘風沒明說對方是誰。
“稀奇了,除了我你還有能叫出來一塊吃飯的朋友。”
“在你眼裏我人緣差成這樣啊。”
周祎笑了:“少歪曲我的話,我就不是那個意思。所以呢,那人來麽?”
“不來。”餘風說,“怕生。”
“怎麽跟你似的。”
餘風和周祎吃完烤肉就打道回府了,周祎知道餘風之前在外地出差帶回了罐好茶,要去他家嘗一嘗,順便解解膩。
謝安嶼不在家,周祎也沒注意到鞋架的角落裏多了一雙拖鞋,這個家跟謝安嶼來之前相比沒有發生什麽明顯的變化,唯一的區別是更幹淨了,幹淨到有點誇張的地步。
餘風去廚房冰箱拿茶葉,打開冰箱的時候微微一愣,冰箱裏多了很多東西,酸奶蔬菜水果雞蛋牛奶,還有一些醬料調味料,整整齊齊地分類歸置,擺在不同的區域。
不用想也知道這都是謝安嶼放的。
餘風把茶葉拿了出來,他泡好茶,周祎已經把客廳茶幾底下的象棋盤拿出來擺好了。
“來一局。”周祎說。
餘風把茶端過去放在茶幾上,沙發已經被周祎占了,餘風搬了張小板凳坐他對面:“上次來也是我坐的板凳,好意思嗎你。”
周祎坐得穩穩當當的,笑了笑說:“餘老師你總要盡盡地主之誼的。”
謝安嶼八點多到的家,今天有人跟他換班,他晚上不用去當NPC,吃完晚飯就去夜跑了。
謝安嶼進屋的時候發現客廳的燈亮着,往裏面一走才看到客廳坐着兩個人,在下棋。餘風坐在一張很小的木板凳上,兩條長腿叉開弓着,那姿勢看起來有點不得勁。
餘風擡了下頭,視線看向謝安嶼。
謝安嶼剛夜跑完,出了一身汗,額前的頭發都是濕的,他穿了一件淺色T恤衫,領口有一圈明顯的汗跡。他的膚色偏深,是健康的小麥色,沒有袖子的遮擋,上臂顯出隐隐的肌肉線條。
周祎也轉過頭來,表情明顯一滞,微微睜大了眼睛。
謝安嶼一聲不響地站在原地,他也有點懵。
“怎麽出了這麽多汗?”餘風打破了沉默。
謝安嶼咳嗽了一聲,開口時嗓音還有些啞:“我去跑步了。”
“晚飯吃了?”餘風又問。
謝安嶼點了點頭。
餘風跟謝安嶼介紹道:“這是我朋友周祎。”
謝安嶼僵硬地點了點頭,禮貌地打了聲招呼:“你好。”
周祎看看謝安嶼,又扭頭看看餘風,餘風這邊一副雲淡風輕沒事人兒的樣子,周祎分辨不清形勢,不敢多言,回敬一個溫和的笑容:“你好。”
招呼打過謝安嶼就回房間了,一句話不多說,要是只有餘風在他可能還會多唠兩句,有其他人在他就沒那個興致了。
餘風繼續走棋,周祎擋了一下棋盤,盯着他:“你要不要先解釋一下?剛剛什麽情況,我應該不至于喝茶喝醉了吧。”
“先把這局下完。”
周祎把手拿開,點點頭:“行。”
耐着性子下完一局,最後還是餘風贏了。
周祎把棋盤端到一邊,開始說正題:“他怎麽在這兒?我應該沒看錯吧,是那個‘小島’吧?”
“是他。”餘風說着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子,弓着腿坐了快一小時了,他腳都麻了。
餘風點了根煙,走到陽臺,打開窗戶開始抽煙。
“他沒地方住,我就讓他住我這了。”餘風簡單說明。
“你能不能增加一些細節描述。”周祎有點無語,跟了過去,“你這跳躍度太大了,之前還隔着網線聊天呢,怎麽一下子還跑你家來了。”
餘風吸了口煙,看向窗外:“就這麽順其自然地發生了,沒什麽特別的故事,也沒什麽好描述的。他沒地方住,我給他提供,他付我房租。”
“為什麽沒地方住?他不是本地人?”
“不是。”
“家裏人呢?家裏不管?”
“父母都過世了。”
周祎一怔:“……我記得他才十八吧,那他現在是……不上學了嗎?”
餘風嗯了一聲。
周祎深吸了口氣,情緒頓時有點複雜。
“碰見他好幾回了。”餘風走去客廳,從茶幾上拿了個煙缸放在窗沿上,“就帶回來了。”
周祎沉思片刻,開口道:“就算要幫他,你不如直接在外面幫他租個房子,反正都是要交房租的,你沒必要把人領家裏來,我說句不好聽的,萬一那是個騙子呢,你也太沒防備心了。”
“你覺得北城這地方,他要花多少錢才能在外面租個像樣的能住的地方?”
“所以你收他多少房租?”
“500。”
周祎哽了一下,沖餘風豎了豎大拇指:“您真是大慈善家,要不您租給我吧,我也想來住住。”
餘風笑着罵了句“滾”。
“先不說那個小島是不是騙子,我覺得這事兒就不像你的行事作風。”
餘風看了周祎一眼:“不了解情況別一口一個‘騙子’的。”
“行行行,我的錯,是我冒失了。”
餘風什麽腦子,他确實不太可能遇到騙子,什麽騙子能騙到他啊。
“對了。”周祎想起了件事,“他知道你跟他網聊過嗎?”
餘風搖頭。
“你怎麽個意思?你沒告訴他?”
“他玩那個小程序應該只是為了賺錢。”
餘風沒再繼續說下去,但周祎知道他什麽意思。
玩那小程序只是為了賺錢,換句話說就是小島是直的,直男能接受跟一個同性戀同住一個屋檐下嗎?這不好說。
就算餘風坦坦蕩蕩,也不能保證對方一定沒有偏見。
多一事如少一事,這是餘風的決定,周祎沒什麽好說的。
餘風把手伸出窗外,胳膊搭在窗沿上,忽然叫了一聲:“周老師。”
“幹嘛?”周祎斜眼看着他,“突然這麽有禮貌,肯定沒好事。”
“能幫我尋摸個比較輕松的工作崗位嗎,就那種沒什麽技術要求和學歷門檻的,最好穩定一點。”
周祎下巴朝謝安嶼的房間擡了擡:“幫他找的?”
餘風點點頭。
“要求還挺多。”周祎轉過身背靠着陽臺,扭頭看了餘風一眼,“為什麽這麽幫他,你對他是不是有點太上心了?”
餘風半晌沒說話。
“嗯?”周祎看着他的側臉。
夜色正濃,餘風暴露在窗外的胳膊感覺到了絲絲寒意,他把香煙放進嘴裏,吸了一口,凝望着窗外燈火通明的大樓,說:“我一看見他,就覺得現在這樣行屍走肉一樣的日子好像也沒有那麽讓人厭煩。”
餘風轉過頭看向周祎,換了個比較文雅的說法:“你懂那種感覺嗎,他只要在我跟前,我看着他,我會覺得這個世界還挺美好,是不是挺傻逼的。”
周祎頃刻間就懂餘風了,懂他為什麽這麽反常,懂他為什麽會對一個沒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這麽上心。
其實餘風一直沒變過,他從以前開始就很容易心軟,只不過此時和彼時的出發點不一樣。
“這小孩這麽有魅力啊。”周祎笑了笑,開玩笑說,“怎麽辦,我都怕你愛上他。”
餘風咬着煙,看向窗外笑了笑:“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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