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餘風把車開進了地下車庫, 坐電梯進了小區,他按了一下指紋密碼, 告訴謝安嶼:“門鎖密碼是060523。”
謝安嶼站在餘風身後, 聞言擡頭看了看他,心道你這就把門鎖密碼告訴我了?
“記下了嗎?”餘風轉頭問他。
謝安嶼點點頭。
“我有時候要出差,不一定每天都在家住。”餘風說着打開門, 直接領着謝安嶼到次卧去。
餘風打開次卧的燈,這房間比謝安嶼想象的大多了, 床旁邊一排衣櫃,前面放了張桌子,窗戶那兒還能躺人。
小島同學還不知道這種窗戶叫飄窗。
餘風走過去把謝安嶼的書包放在桌上。
謝安嶼有點喜歡那個飄窗, 他忍不住問餘風:“餘哥,窗戶旁邊那塊地兒我平時可以坐麽?”
餘風轉頭看了他一眼:“你躺那練瑜伽都行,就怕你兩米的大長腿擱不下。”
謝安嶼發現餘風這人很愛一本正經地開玩笑, 貧嘴的時候都一臉酷樣兒。
“謝安嶼。”餘風往飄窗上一坐, 微微仰頭看着他。
謝安嶼回視餘風。
“跟任何人打交道都要留個心眼,其實按理來講,你今天不應該這樣毫無防備地跟我回家,萬一我不是什麽好人——”
“我相信你。”謝安嶼不假思索道。
餘風注視他片刻,道:“不過也是, 我要不是好人的話,高低得挨你一頓揍,你武力值高, 該怵的應該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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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嶼低下腦袋笑了一聲。
“我能問問嗎,你沒租房子的這段時間都住哪兒?”餘風看着謝安嶼。
“網吧。”
“那裏有地兒住?”
謝安嶼老老實實地說:“我睡雜物間。”
餘風一愣, 眉心微蹙:“網吧老板讓你睡那的?他自己怎麽不去睡。”
“不是, 是我自己跟他提的, 網吧本來沒地方讓我睡覺。”
“那裏面有能睡的地方?”
“我有睡袋。”
餘風點了點頭,又問:“那你……洗漱呢?”
謝安嶼有點不好意思回答,他已經好幾天沒正經洗過澡了,洗臉洗頭什麽的在網吧洗手間能夠解決,但洗澡就比較困難了,好在天氣還不是很熱。
謝安嶼問餘風:“……我身上是不是有味兒了?”
餘風愣了愣,淺笑道:“沒有。”
“我好幾天沒洗澡了……”
“看不大出來。”餘風側靠在飄窗邊上。
他發現謝安嶼雖然日子過得落魄,但給人感覺一直是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連頭發都很蓬松。
“你那手機給我吧。”餘風說。
“嗯?”
“摔壞了的那個老年機,我找人修修看。”
謝安嶼眼睛忽然就有神了:“還能修好嗎?”
“不知道,修修看吧。”餘風對上謝安嶼的目光。
萬一修不好,這小孩是不是又要偷偷哭鼻子了。
謝安嶼把老年機拿出來給他:“修不好也沒關系,麻煩你了哥。”
餘風接過手機,站起來說:“早點洗澡睡覺吧,浴室出門左拐。”
餘風的房間就在謝安嶼房間的對面,謝安嶼等他洗完澡才拿着換洗衣服去浴室。浴室裏的東西都是單人份的,可以确定這房子确實只有餘風一個人住。
謝安嶼随便沖了沖,洗完澡當即就把換下來的衣服洗了挂在陽臺上。
第二天謝安嶼起得特別早,天剛蒙蒙亮就去陽臺收衣服,主要是為了收褲衩,畢竟褲衩挂在人家陽臺挺不好看的,萬一被主人家看見像什麽樣子。
謝安嶼已經起得夠早了,但他沒想到餘風竟然也起得這麽早,自個兒收褲衩的時候還正好被他看見了。
謝安嶼的手抓着半濕不幹的褲衩,聽到身後的動靜條件反射地回了下頭,直直地對上餘風的目光。
謝安嶼在原地僵了兩秒,倏地扯下內褲整個兒團在手裏,姿态很是僵硬。
餘風看出他的尴尬,覺得有點好笑,他邊往廚房那邊走邊問:“晾一晚上就幹了啊。”
謝安嶼含糊地嗯了一聲。
“晾就晾了,還怕我看啊。”餘風從冰箱裏拿出一盒牛奶和一袋吐司面包,他指指陽臺的衣架,“沒幹再晾會兒,濕褲衩穿着當心鬧肚子。”
謝安嶼遲疑一會兒,又把褲衩挂上去了。
“昨天洗澡的時候洗的衣服嗎?”餘風問謝安嶼。
謝安嶼點點頭,走進廚房。
餘風關上冰箱門,說:“以後衣服直接放浴室的衣簍裏,扔洗衣機洗就行。”
謝安嶼穿的衣服雖然有點舊,但都挺幹淨的,身上也一直有股子肥皂的香味。
餘風把牛奶和面包放到桌上:“冰箱裏只有這些,你湊合一下吧。”說着他走到料理臺前打開了咖啡機。
餘風的咖啡機看起來很高級,整個廚房似乎只有這臺咖啡機有經常使用的痕跡。
謝安嶼看着他一頓操作,沒多久就端來了一杯咖啡。
“你喝牛奶還是咖啡?”餘風端着咖啡杯問謝安嶼,“要喝咖啡我再做一杯。”
謝安嶼搖搖頭:“謝謝哥,我不喝那個。”
上次在星巴克喝的美式都快把他苦吐了,餘風端的這一杯顏色更濃,還什麽都沒加,雖然聞起來很香,但喝進去絕對苦出天際,他還是不挑戰了。
謝安嶼見餘風光喝咖啡,問了句:“餘哥,冰箱裏有雞蛋嗎?”
“有。”
“我用一下你的鍋。”
“嗯。”
謝安嶼從冰箱裏拿了幾個雞蛋,敲進碗裏混合着一點牛奶攪了攪,然後用面包片蘸上調的蛋液放在平底鍋裏煎了一下。煎完面包後他又煎了兩個荷包蛋,一起端到了餐桌上。
“你吃點這個墊墊吧。”謝安嶼把餐盤推到餘風面前,“我把面包稍微煎了一下,應該更有味兒了。”
餘風看了眼面前的簡易早餐。
這就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的真實寫照嗎?
前後不過五分鐘的功夫,謝安嶼的手腳太利索了。
像他這個年紀的男孩,有的連襪子都不會自己洗。
餘風會做飯,只是平時一個人住懶得自己折騰。獨居的人有兩個極端,要麽過得很精致,要麽過得很糙,餘風屬于後者。
煎面包和荷包蛋謝安嶼弄了兩份,餘風跟謝安嶼道了謝,把自己的那份吃了。謝安嶼吃東西很快,吃完就去洗碗,餘風正納悶他起這麽早要幹嘛,他就準備出門了,彎着腰在玄關穿鞋。
他穿的一雙黑色運動鞋,鞋跟磨損的痕跡很重。
“餘哥,我們什麽時候簽合同?”謝安嶼走前問餘風。
“過幾天再說吧。”
“好,那你抽空拟一份合同。我出門了。”
餘風嗯了一聲:“小區出去往右邊走是地鐵站。”
謝安嶼愣了愣,點點頭:“嗯。”
餘風開車從地下車庫出來的時候,才明白為什麽剛才跟謝安嶼說地鐵位置的時候他會像沒反應過來似的。
謝安嶼沒走遠,他就在小區外圍晨跑。
身姿挺拔,步伐穩健。
餘風第一次感覺一個人的跑步姿态也可以用漂亮來形容。
他拍過很多模特,職業病的關系,這會兒有點下意識地去觀察謝安嶼的身段和身形,謝安嶼的身材比例很好,瘦而不弱,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勁兒,一種蓬勃的力量感。
餘風起早去找了他在數碼城開手機店的朋友,把謝安嶼的手機交給了對方。
“你這……跟我開玩笑呢?”
“我吃飽了閑的大老遠跑這來跟你開玩笑,你這有人能修麽?”
盛濤接過手機看了看:“……修肯定有人能修,不是,你修這玩意兒幹嘛?有這修的錢都能買部新的了。”
“能修就行,什麽時候修好給我打個電話。”餘風想了想,又問,“修完了裏面的數據還在嗎?”
盛濤樂了:“這玩意兒裏面還能有數據呢……”他搖搖頭“說不準,得看怎麽修。”
“盡量保留吧。”餘風說。
謝安嶼一看就是那種平時情緒比較穩定的人,手機被砸的時候人都快暴走了,這手機明顯對他很重要。
一部老年機能讓他這麽緊張……
——這部手機應該是他外婆生前在用的,這是餘風能想到的唯一的原因。
盛濤晃着手機跟餘風開玩笑說:“這可是另外的價錢了。”
“能修好随你叫價,你先把它恢複到原來的樣子再說吧。”
“這到底誰的手機啊?你別跟我說是你的。”
“一朋友的。”
“啥朋友啊還用老年機呢,忘年交啊?”
“一小朋友。”餘風準備走人,“我先走了,你修好了打我電話。”
“成。哎什麽時候跟周祎一塊兒聚聚啊?”
“你問他,聚餐這事兒他最起勁。”
“找他的話那我們肯定得組個大的局,到時候別喊了你你又不樂意來。”
“看情況再說吧。”餘風擺了擺手,“走了。”
餘風是攝影師,工作彈性比較大,清閑的時候很清閑,忙的時候一連加好幾天班是常有的事。他今天下班就挺晚的,但回來的時候沒看到謝安嶼。
差不多到九點的時候謝安嶼還沒回來,餘風有點奇怪,網吧的工作不是已經辭了嗎?
他給謝安嶼打了電話,打了兩次都沒人接。
大概到十點的時候,謝安嶼回了通電話。
“喂,餘哥?你給我打電話了?”謝安嶼說話有點喘,“我剛剛手機沒放手邊,沒接到。”
餘風沒想過問謝安嶼的私生活,謝安嶼接了電話就好了,起碼可以确認他沒出什麽事。
“挺晚了,別太晚回家。”餘風說着補充了一句,“太晚了沒地鐵。”
“嗯,我馬上就回來了。”
餘風的睡眠質量不太好,容易失眠,睡眠也很淺,好不容易睡着了也很容易醒。他經常做夢,幾乎每夜都是半夢半醒的狀态。
謝安嶼回來之前餘風短暫地睡了一會兒,沒過半小時就醒了,今天情況還算比較好,至少入眠的時間不算太長。
餘風去廚房倒水喝,看了眼牆上的鐘,指針是夜光的,黑暗中看得很清楚,時針現在正指向11。謝安嶼的“馬上”可信度不高,這都過去一小時了。
沒過多久,門外傳來“嘀嘀嘀”的聲音,有人在外面摁門鎖密碼。餘風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幽幽地看向門口。
門外的廊燈漏出一點光來,微微照亮了玄關,謝安嶼從門外走進來,頭上戴着黑色的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他彎腰換鞋,起身的時候擡手把鴨舌帽摘掉了。
餘風站在原地僵了一秒,汗毛差點豎起來了。
因為謝安嶼的樣子實在是……有點瘆人,他臉上化了很濃的妝,像是剛從萬聖節主題派對上趕過來的。
謝安嶼一擡眼才發現廚房還站着個人,吓得整個人一頓,他跟餘風對視一眼,立馬擡手掩住自己的臉。謝安嶼低着頭又把鴨舌帽戴上了,轉過身去背對着餘風。
“我以為你睡了……”
“我起來喝水。”餘風說,“你這是……去鬼屋當NPC了?”
謝安嶼有點驚訝,下意識想回頭,回到半路又轉回去了:“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別背對着我了,面壁思過啊。”
“我還沒卸妝,怕吓着你。”
“是挺吓人的。”餘風轉身洗了洗杯子,“頭毛都豎起來了。”
他洗完杯子謝安嶼還沒把身子轉過來。
“你轉過來吧,我已經被吓過勁兒了,沒感覺了。”
謝安嶼慢慢地轉過身來,腦袋低着。
“現在不扮人偶了,跑去鬼屋扮鬼了?”餘風走過來問。
“人偶也扮。”
餘風走到謝安嶼面前仔細端詳了一下他的妝容,嘴巴裂到耳後,眼角血呼啦查的,畫得還挺逼真的。
“有吓到人麽?”餘風問他。
謝安嶼擡頭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去,他點點頭,忽然笑了笑:“看他們一驚一乍的挺有意思的,就是對耳朵不太友好。”
他到現在還有點耳鳴,被吓到的人叫起來那是真狠,有些男的叫得比女生還驚天地泣鬼神。
謝安嶼頂着這麽一張鬼臉笑起來有一絲詭異的帶感,如果手邊有相機,餘風大概會對着他這張臉按下快門。
“我去洗個臉。”謝安嶼說。
餘風嗯了聲。
謝安嶼平時從來不用洗面奶,他打開水龍頭,用清水撲在臉上使勁搓了搓,再擡臉看向鏡子的時候吓了一跳。
臉上的化妝品沾了水脫得面目全非,但妝是一點沒洗掉,被他搓得烏漆嘛黑一團。
謝安嶼閉着眼睛抹了一把臉,朝外面喊:“餘哥,你洗面奶借我用用。”
餘風在外邊應了聲:“用吧。”
謝安嶼低頭找了一圈,不太确定哪個是洗面奶,餘風的洗漱用品上面都是外文。他正想打開蓋子看看哪個是洗面奶哪個是牙膏,餘風忽然從外面走了進來。
“黑色的那個是洗面奶——”餘風看着鏡子裏那張臉一愣,差點笑了,“怎麽把臉洗成這德行了。”
“水洗不掉。”
“底妝都是粉底,還有油彩,用水當然洗不掉。”餘風給他抽了一張紙巾,“把臉擦幹,先用卸妝油。”
“我以為就是普通的顏料……”
“顏料沒那麽貼膚的。”
謝安嶼把臉上的水擦幹,餘風往櫃子裏掃了一圈,挑了一瓶卸妝油出來。
“伸手。”
謝安嶼乖乖把手伸出去,餘風往他手心擠了好幾泵卸妝油。
“兩手搓開,然後搓臉上。”
謝安嶼按步驟照做,正搓着,他忽然閉着眼睛笑了一下。
“樂什麽?”餘風含着笑問。
“沒什麽,就是覺得有點像小狗聽指令。”
“你真能埋汰自己,有說自己像狗的麽。”
“我喜歡小狗。”
餘風安靜地看着鏡子裏的人。
謝安嶼搓得特別用力,簡直不把自己的臉當臉,餘風眼見着他把自個的臉都搓紅了,提醒了句:“別搓那麽使勁兒,當豬皮搓呢。”
謝安嶼聞言放輕了力度。
“可以用水洗了。”餘風說。
謝安嶼洗完臉,餘風給他遞了張洗臉巾,謝安嶼擦着臉看了一眼鏡子裏的餘風,說:“哥你還挺精致的……洗臉的東西這麽講究。”
餘風的洗漱用品大部分都是品牌方送的,他每天跟模特明星打交道,有時自己也要參加品牌活動和時裝周,要化妝要弄造型,家裏有這些東西不奇怪。
不過精致确實跟他搭不上邊。
“難怪你身上這麽香。”謝安嶼忽然揉了一下鼻子說。
餘風一愣,看了他一眼,說:“那不是我身上的味道。”
作者有話說:
謝家牌狗狗鼻,嗅嗅,再拱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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