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和顧深意，永結同心，百年好合？不好笑嗎？

這可太好笑了！

唐吟看到某人那張撲克臉，突然就不想笑了。

真掃興。

臉上笑意倏然淡去，唐吟抽了張紙擦擦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淚水，看着碗裏被勺子攪得稀碎的酸奶麥片，突然沒了胃口，面無表情地端着玻璃碗進廚房倒掉。

洗了碗，唐吟抱着自己那堆髒衣服去了陽臺洗衣區，挑出濕—噠—噠的內褲，用手心不在焉地搓了搓。

回到客廳，發現顧深意在打電話，上身筆直地端坐在沙發上，微垂的眼睫在眼睛下方覆下一層淡淡陰影，讓人窺探不到半點情緒。

這女人似乎很忙，今天一直不停打電話，這會兒不知道又要打給誰。

想起之前那通電話引起的誤會，唐吟臉色有些不自然，好在顧深意垂着眼沒有看她。

路過客廳時，唐吟加快了腳步，但還是不可避免地聽到了幾句：“珍姨，是我……嗯，我回國了，昨天剛到……”

是在顧家服務了大半輩子的那個珍姨嗎？

還沒等唐吟反應過來，又聽到她叫出一個熟悉的稱呼：“爺爺，我回來了。”

唐吟腳步不自覺放緩了些，恍惚間，也沒留意去聽顧深意又和那邊說了什麽。

“唐吟。”清冷的嗓音冷不丁喊出她名字。

“嗯？”唐吟下意識應了聲，轉過頭，見顧深意站了起來，手裏還拿着手機，似乎是剛結束通話。

“今晚有空嗎？”顧深意直截了當地問道。

“今晚……還不清楚。你問這個幹嘛？”唐吟覺得奇怪。

“爺爺讓我們今晚回去吃飯。”顧深意惜字如金，說這句話時語調沒有半點起伏，不是在征求她同意，也不是在通知，只是單純轉述，至于她要不要回去，好像也不是很在意。

一聽就沒有誠意。

“今晚幾點啊？”唐吟問的時候也是滿不在乎的表情。

顧深意擡腕看了下手表，給了個具體時間：“六點，開車回去也需要時間。”

“哦。”唐吟紅唇微揚，漫不經心笑了下，說：“到時候再看吧。”

一般這麽回答，基本等于默認沒時間了。

六點整，顧深意準備獨自動身回顧家。

對面房門猝不及防從裏面打開，冷氣裹挾着淡淡香氣撲面而來，惹得顧深意看過去。

唐吟換下了輕薄的睡衣，穿一條黑色緊身吊帶短裙，一頭栗色卷發披散而下，遮不住她肩頭露出的一大片瓷白細膩的皮膚。她還精心化了妝，唇紅齒白，微微上挑的眼線，更是襯得一雙狐貍眼魅惑勾人。

看到她這身打扮，顧深意以為她又是像昨晚一樣，準備去哪個酒吧嗨了。

卻聽到唐吟對自己說：“走吧。”

顧深意目光微頓，看向別處的眼神又轉回她妖精一樣的臉上，面露不解：“？”

唐吟卷翹的睫毛輕輕眨了下，說：“爺爺不是叫我們回去吃飯嗎？”

顧深意才明白過來，對于她願意和自己回顧家這件事稍感意外，同時也對她這身打扮有了新看法，頓了頓，問：“你就穿這樣？”

“怎麽啦，有什麽問題？”唐吟挺了挺胸，垂順的面料緊緊包裹在她身上，襯得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愈加明顯。

“……”審視的目光從她裸露的肩頭移向她兩條暴露的長腿，顧深意沉靜的眸底微微一晃，抿緊了唇，沒有過多表态，只是轉身時，淡淡丢出兩個字：“走吧。”

唐吟慢悠悠跟在她身後。

兩人到了玄關處換鞋。

顧深意換回之前那雙輕便的平跟鞋，把拖鞋塞進鞋櫃縫隙時，餘光瞥見唐吟還坐在小板凳上試鞋。高跟鞋換了一雙又一雙，唐吟遲遲拿不定主意。

看了眼腕表，顧深意舒展的眉心輕輕擰了下，說：“你能不能快點？”

唐吟試了半天都沒有找到一雙和今天裝扮搭配的鞋子，還在糾結是要穿黑的還是穿白的，聽到這聲催促，撩開眼皮看向顧深意，有點沒好氣地說：“那你幫我選。”

兩雙鞋子除了顏色不一樣，顧深意沒看出有什麽區別，随手指了那雙黑色的。

然後就看到唐吟把那雙黑色的塞回了鞋櫃，換上了那雙白色的。

“……”

明顯是在跟自己唱反調。

顧深意不想等了，又看了眼時間，邁開腿先走出家門。

唐吟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走不快，跟上她步伐時，剛好電梯到了。

小小的電梯裏只有她們兩個人，反倒顯得空曠。

電梯前面是面鏡子，唐吟臭美地湊過去，對着鏡子檢查妝容，眼眸流轉間，注意到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顧深意。

跟衣着性感的唐吟比起來，顧深意穿得顯然過于保守了，藍色襯衫＋白色西褲，除了頭、腳、手，她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連頭發也梳得一絲不茍，站的時候脊背永遠挺直，目不斜視，好像一根沒有感情的木頭。

視線掠過她扣到最頂的那顆衣扣時，唐吟心底嗤笑了聲。

這人難道不怕熱嗎？

唐吟畏冷又畏熱，從逼仄的電梯走出來時，額頭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她埋頭在包裏找紙巾，聽到顧深意淡淡道：“我車不在這邊。”

伸進包裏尋找的動作一頓，索性紙巾也不找了，唐吟從包裏掏出車鑰匙，繞在手指間轉了轉，表情玩味地看着她：“車我有，不過呢……”

顧深意自覺從她手裏拿過那串鑰匙。

有免費司機就是好，唐吟上了副駕駛座，系安全帶時，注意到顧深意把幾個包裝精美的袋子放到了車後座，沒忍住問：“那是什麽？”

“給珍姨和爺爺他們帶的禮物。”顧深意放好東西也上了車。

唐吟透過後視鏡，又看了眼被放在後面的幾個袋子，紅唇動了動，最後又閉緊。

其實出門時她就注意到這幾個袋子了，只是沒想到會是禮物。

沒有問顧深意是什麽時候買的，唐吟假裝不在意地拿出手機玩。

車裏安靜得只有輕微的引擎聲。

每次獨處，她們都是這樣沉默的狀态，兩個人早就習慣了。

顧家老宅離她們住的地方并不遠，不到半個小時的車程，唐吟卻感覺好像過了很久的樣子。

車子穿過一片叢林，最後停在一幢白牆紅瓦複古的豪華別墅前。

兩年沒有回來，一切看着還是那麽熟悉，顧深意心底喟嘆了聲，轉頭，對着一直低頭玩手機的唐吟，低聲提醒：“到了。”

唐吟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挪開，看了眼周圍有些陌生的環境，收起手機，動動僵硬的脖子，解開安全帶下車。

“是吟吟嗎？”一個遲疑的聲音飄過來。

伸懶腰的唐吟一頓，循聲望過去，只見打開的大門裏走出一個圓潤微胖的中年婦女，笑着揮揮手，說：“珍姨，是我。”

珍姨快步走過來，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一臉欣喜地說：“真是你啊！你都好久沒有回來了，我都快認不出了。”

唐吟笑笑，不動聲色地把手抽回來。

“珍姨。”顧深意繞過車身走了過來。

珍姨看到顧深意更激動了，飛奔過去：“阿意，你可算回來了！”

顧深意和珍姨感情深厚，兩人久不見面甚是想念，只是她一向克制持重，心裏就算再想，也只是伸出一只手抱了抱珍姨，唇邊挂着淺淺的笑意，問：“爺爺呢？”

“在裏面呢。”珍姨抹了抹濕潤的眼角，說：“你伯母在陪他說話。老爺子高興壞了，念叨一天，就等你們回來。走走走，快進去吧。”

聽到顧深意伯母也在，唐吟皺了下眉。

“吟吟，走啊。”珍姨熱情地來拉她。

唐吟眼眸一閃，很快又換上了精心準備的笑臉，被珍姨拉着往裏走。

富麗堂皇的客廳裏，紅木沙發上坐着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面容消瘦，皺紋密布的臉上氣色極佳，眼神炯炯有神，正是顧深意的爺爺。

唐吟跟着顧深意叫了聲爺爺。

顧老爺子看到她們回來很是高興，但也沒有表現得過分親昵，指着對面沙發讓她們坐。

“喲，這不是吟吟嗎？”一個聲音突兀地橫插—進來。

對着顧老爺子笑臉相迎的唐吟表情一滞，看向坐在爺爺旁邊珠光寶氣的貴婦，秉持着禮貌，還是乖乖叫了聲“伯母好”。

顧深意伯母張蘭眼神放肆地審視唐吟的裝束，眸底有一閃而過的鄙夷，很快又被虛僞的假笑掩蓋過去，她盯着唐吟那張妖精般的臉，說：“吟吟啊，你和我們家阿意結婚也有兩年了吧？不是我說你啊，你好歹算我們顧家半個人，怎麽一次也沒見你回來看過爺爺呢？這也太沒良心了吧。”

張蘭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委婉，唐吟臉上強撐的笑容維持不住了，抓着包包的手緊了緊，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伯母。”氣氛僵持不下時，顧深意突然開口：“我出國兩年也沒回來看過爺爺，要按您這麽說的話，那我豈不是更沒良心？”

“啊這……”伯母噎了噎，對着突然搭腔的顧深意讪笑道：“伯母不是這個意思。”

顧深意輕點了下頭，看向顧老爺子，說：“對不起爺爺，這麽久了，我和唐吟才回來看您，請您見諒。”

顧老爺子摸摸下巴，爽朗笑道：“都是一家人，道什麽歉。”然後側頭看着兒媳，板起臉來，“以後這種話不要再說了。”

“是……”當着兩個小輩的面被數落，伯母臉上有些挂不住，清清嗓子，對顧深意說：“阿意，伯母嘴快說錯話了，你別介意啊。”

“我沒關系。”顧深意表情是真的不在意，眼神微動，有意無意看了眼坐在身旁的唐吟。

只一個眼神，伯母秒懂，忙又對唐吟說：“吟吟，對不起啊。”

唐吟：“……”

張蘭明顯是迫于形勢才不得不跟自己道歉，心裏肯定是不情願的，但唐吟卻沒有心思去計較這些，表情微怔地看着某人堅毅流暢的側臉，心底疑惑。

顧深意這是在替她解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