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唐吟,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對你怎麽樣?”

真是難得,在外人面前總是淡漠疏離的顧大小姐,原來也會有這麽強勢逼人的時候。

那些正經客氣不過是騙人的假象,這才顧深意的真面目。

唐吟看她被自己逼得現出原形,心裏又得意了幾分,眉眼一挑,不甘示弱地頂回去:“你敢嗎?”

顧深意微涼的手指掐住她下巴,看她笑得肆意張揚妖精般的臉,眼眸微凝,頭一點點壓低下來。

溫熱的氣息糾纏到一起,唐吟能感覺到掐着她下巴和摟着她細腰的手越來越緊,說不清的暧昧極速升溫。

看着顧深意慢慢逼近的臉,微微翕動的唇瓣,她下意識屏住呼吸……

就在唐吟以為顧深意要吻下來,猶豫着要不要躲開時,顧深意卻先一步放開了她。

……這就慫了?

唐吟忽略心底某些異樣情緒,眼眸含笑地望着突然退縮的某人,挑釁和嘲諷不減反增:“顧小姐,不敢嗎?”

顧深意背在身後的手因為克制而骨節泛白,眼眸低垂,深深吸了口氣,撩開眼皮時,眸色已經恢複正常。

目光淡淡掃過她的臉、脖子和鎖骨處那些可疑的紅痕,靜默片刻,顧深意說:“我不像你,可以那麽随便。”

順着她目光,唐吟擡起手,摸了摸那些還在發癢的地方,臉上笑意倏然褪去。

随便?

聽懂了她的意有所指,唐吟微晃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手指緊握成拳,死死盯了她數秒,最後什麽也沒有解釋,轉身走向卧室。

周圍纏繞的灼熱空氣瞬間褪去,從針鋒相對的暧昧,到無話可說的冷戰,不過須臾。

被用力甩上的關門聲回蕩整個房間,消失的理智被拉了回來。

等一切平息下來,顧深意才邁開腿,目不斜視地回到自己房間。

冷白的燈光落在她面無表情的臉上,長睫遮住了眸底的情緒,一切看上去與平時無異,唯有觸摸開關微顫的指尖,洩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既是懊惱被唐吟一語道破,更是懊惱自己一次次在唐吟面前失控。

指尖拂過牆面時留下淡淡的劃痕,垂落身側時,輕微的顫抖已經遏制住,情緒洩露的眸底也恢複成了持重冷靜的狀态。

她從不允許那些不穩定的因素在身體裏停留太久。

慢條斯理地撫平被唐吟蹭皺的襯衫,顧深意走到窗邊的小書桌前,仿佛無事發生般打開了電腦。

黑漆漆的房間裏,唐吟背靠着門板大口呼吸。

她不想開燈,因為知道自己此刻臉上的表情肯定很不好看,夜色掩蓋,才能肆無忌憚地猙獰。

“嘶——”

身體裏的火還是敗給了皮膚上的瘙癢,唐吟忍無可忍地在脖子和鎖骨的地方用力一抓,粗暴地拍亮了燈,一邊抓一邊走向床頭櫃。

裏面的東西亂七八糟堆成一團,她沒有耐心一個個翻找,索性一股腦倒在地上,找到了那管白色抗過敏藥膏,擰開瓶蓋時,卻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看到上面顯示的保質期後,唐吟嘴角耷拉下來。

怎麽就這麽不巧,前幾天剛過期。

她不記得這管藥膏是什麽時候買的了,上次過敏害她險些毀容後,唐吟就很注意飲食。但是今天又中招了。

而且還不是因為一時大意吃錯了東西。

好癢。

癢得她想罵人,恨不得時間倒流,扇死那個非要跟顧深意回顧家的自己。

盡管癢得不行,但過期的東西唐吟不敢亂用,洩憤地把那管過期過敏原丢進了垃圾桶。

脖子上火辣辣的疼,剛才不小心被她那根斷掉的指甲抓破了。不想頂着這幅模樣出門,唐吟只好拿起手機,打開美團從藥店下單。

訂單很快被人接走了,唐吟急用,給那位小哥打了電話,千叮咛萬囑咐讓他用最快的時間給自己送來,小哥滿口“好的好的”。

挂了電話,唐吟盯着地圖上外賣小哥移動的位置,發現他根本沒有第一時間趕去取藥,反而離那家店越來越遠。她又給小哥打電話,但不知道是不是在開車不方便,小哥沒有接。

唐吟一刻也等不及了,丢下手機沖進浴室。衣服都還沒脫,她拎起噴頭,對着脖子以上部位打開了開關。

冷水接觸到皮膚時,她抖了一下,但很快就覺得不夠,擰掉花灑,讓水流變大,這樣才能抵擋住那些瘙癢。

身體上的癢還能忍受,心裏的火卻怎麽也澆不滅。唐吟幹脆把浴缸灌滿水,整個人浸泡進去,一邊泡一邊在心裏罵。

顧深意你去死吧!

冷水灌入耳朵,阻斷了手機鈴聲的進入。

被丢棄在床上的手機因為無人接聽自動挂斷了。

“叮咚——叮咚——”

沉下心專注工作的顧深意還是被門鈴聲影響到了。

她以為是找同一樓層其他戶的,沒怎麽在意,可那鈴聲一直按個不停。

豎起耳朵聽了一陣,顧深意又感覺好像是她們的門鈴在響,關掉文件出去查看。

打開房門時,她看了眼對面房門,發現唐吟對門鈴好像沒反應,才走到門邊。

透過貓眼,看到外面是個穿藍色制服的外賣小哥,顧深意狐疑地把門打開。

外賣小哥:“請問是顧深意王……呃,是顧女士嗎?”

顧深意驚訝于對方居然知道自己名字,謹慎地點頭:“是我。”

外賣小哥:“您的外賣到了,方便的話麻煩給我一個五星好評,謝謝啦!”

外賣?

小哥急着去趕下一單,把那個透明塑料袋塞給她就跑了,搞得顧深意雲裏霧裏。她明明沒有點外賣,可對方剛才叫的确實是她名字。

而且塑料袋上的外賣單上寫的也是她的名字。

不,确切地說,下單人那欄寫的是“顧深意烏龜王八蛋”這八個字。

顧深意:“……”

下面還有一串被這打了碼的電話號碼,一時間認不出來是誰的。

是白露嗎?

為什麽罵她?

還是什麽惡作劇?

她朋友不多,除了白露,顧深意想不到還會有誰給她點外賣。

來路不明的東西,還是先跟白露求證一下比較好,她随手把那袋東西放在了玄關的置物架上。

咚的一聲,一個東西掉了出來。

顧深意彎腰撿起來,發現是盒治療過敏的藥膏,心裏更加狐疑,又拿起那袋東西看了看,從散開的袋子口看到裏面還有另外一瓶藥,好像也是治療過敏的。

過敏?

顧深意正百思不得其解,突然眼前人影一閃,手裏的藥盒和袋子就被一雙濕-漉-漉的手給搶走了。

看到只披了條短短浴巾,整個人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的唐吟,顧深意愣了愣。

唐吟是泡到一半才想起來手機放在外面了,走出浴室時聽到外賣送達的消息,打開房門,看到顧深意拿着那管藥研究,意識到是外賣被顧深意誤拿了,一個箭步沖上來,搶走袋子。

顧深意視線落在她被水沖擊後紅得更加明顯的臉、脖子還有鎖骨,後知後覺:“你……過敏了?”

唐吟正低頭查看那些藥,聽到某人驚疑的聲音,擡起頭,就發現顧深意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盯着自己。她抱着胳膊,陰陽怪氣地說:“怎麽會是過敏呢,顧小姐不是以為這是我和別人在外面亂搞留下的證據嗎?”

“……”

面對唐吟的反諷,顧深意唯有緘默。

白露發來的那段唐吟在舞池裏被群狼環視的視頻,還有上次在酒吧唐吟玩游戲輸掉找她索吻說的那些話,無一不表明唐吟愛玩,且玩得多麽過分。所以看到她臉和脖子上那些紅印時,顧深意才聯想到了吻痕。

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麽認為,而是在她被唐吟徹底激怒後,理智失控,根本沒有仔細看清,只想着惡語相向,從而扳回一城。

看到那些過敏藥後,顧深意才意識到好像哪裏不對。

再大的嘴也嘬不出那樣的吻痕……

她還嘲諷唐吟随便。

難怪唐吟當時的表情那麽奇怪。

唐吟何曾在乎過閑言碎語?她一直都是放蕩不羁愛玩愛鬧的人設,可當時當下,自己那樣嘲諷她時,她卻沒有漫不經心一笑而過,也沒有反過來調侃她裝模作樣假正經,只是冷冰冰地盯着自己,眼神仿佛能殺人。

失控之下鬧出的誤會。

顧深意沒有理會她的陰陽怪氣,迎着唐吟滿是嘲諷的眼神,沉聲:“對不起。”

現在道歉?晚了!

唐吟已經在仇恨的本子上給她狠狠記上了一筆,對着她繼續陰陽怪氣輸出:“高貴的顧大小姐,原來還會道歉啊。”

“……”顧深意看着她被水浸泡得微微發紅,仿佛被人欺負了偷偷哭過的眼睛,薄唇微動,說:“你那樣說我,我又那樣誤會你……一人一次,就當扯平了。”

屁的扯平!

如果不是皮膚又開始癢,唐吟真想罵她個狗血淋頭。

只是伸手抓撓的動作太狼狽,唐吟一張嘴就沒了氣勢,最後兇巴巴地瞪了眼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拿着那袋藥走向島臺。

除了外塗的藥膏,她還買了一些內服的,內外一起見效應該會快些。唐吟給自己接了杯溫水,拿出那瓶內服藥,按照說明倒了兩粒在手上,仰起脖子準備吃。

“等等。”

突然被迫叫停,唐吟手一抖,兩顆藥順着指縫掉到了島臺桌面上。

她看向抓住她手腕的某人,粗聲粗氣大吼道:“顧深意!你是不是想癢死我好重新娶一個?!”

“…………”這句話殺傷力還挺大,顧深意倏地丢開她的手,目光微閃,看着那瓶內服藥,說:“你才喝了酒,确定這藥可以一起吃?”

唐吟一頓,滿腔憤怒就這麽被遏制住了,拿起詳細說明書查看服用禁忌,果然寫了不能和酒一起服用……

又大意了。

如果不是顧深意阻止,唐吟無法想象這麽吃下去會不會有更嚴重的後果。

雖然顧深意好心提醒……

不是,誰讓她好心了?

之前還嘲諷她随便,現在又假惺惺裝什麽好人???

唐吟一點也不想領情,想嗆她一句少多管閑事,突然靈光一閃,又忍住了。

既然這麽愛管閑事,要是不好好利用一下,唐吟都覺得對不起她這張正義凜然的臉。

唐吟瞬間放棄了自食其力的念頭,把那管外用塗抹的藥膏扔到顧深意面前,命令的語氣說:“你,幫我塗。”

顧深意看看她兩只手,又看向她明顯自己夠得着過敏部位,蹙眉:“憑什麽?”

“憑什麽?”唐吟斜睨着她,特別理直氣壯地說:“要不是因為吃了你們家的蛋糕,要不是因為蛋糕裏面有芒果,我會過敏嗎?把我害成這幅鬼樣子,你不負責誰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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