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三年後
劉俊賢是黨家灣唯一的大學生,對後山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聞,要說他心裏的感想是什麽,只有兩個字,愚蠢。鄉下都是迷信,劉俊賢嗤鼻,對父母的小心謹慎不以為然。
最近央視新聞播出了一條新聞引發了全國的反迷信風波,大概就是指靈寶縣的某個小山村有個古墓,因為一個道士說不宜挖掘,所以全村反抗,畫面上清清楚楚的播放着一個帶着眼鏡的自稱是黨家灣村的一個年輕人對着偷拍的鏡頭不耐煩的說着,“這就是迷信,我們在後山待了多少年都沒事,就一個老道說不能挖,這才搞得我們全村雞飛狗跳的,要我說就該把這騙人的老道士給抓了,省的為禍鄉鄰。”
畫面一切,主播嚴肅的點評:“...關于迷信害人...希望大家以此為戒,提高文化宣傳,破除迷信思想...”
劉俊賢一家正在吃晚飯,看到這則新聞,全家都驚呆了,劉父顫着手指指着兒子,‘啪’的就将碗給摔了,脫了鞋就朝着兒子給扔過去,“你個龜兒子!你都說了什麽?媽的,看老子不打死你!”
劉俊賢自己也驚訝萬分,那天自己只是看見了兩個陌生人随意的聊了兩句,怎麽就會被偷拍在央視新聞?不過在他看來這沒什麽,他是在給正義做宣傳,他要成為革除迷信的革命者,正義的號角需要他吹響,所有的困難都是紙老虎,一邊閃躲着老父親的鞋子攻擊,一邊沖着父親喊着:“迷信,你們都是迷信!”
“打死你個不孝子孫,給老子滾出去!”
黨家灣算是熱鬧了起來,無名老道也是過了幾日才知道了這件事,但也只是一笑而過,風風雨雨見多了,這些小把戲對他而言根本無所謂,只是叮囑着淩風兩人不要出去擺攤了,在一個月內,估計靈寶縣會有掃迷信的政策。
淩風不出門,樂的自在,但有些人卻着急了,多方打聽,終于找到了夏灣村的道觀。
沈穆剛把門打開,就看到一個中年女人着急萬分,一看到他就激動不已:“就是這個小娃娃跟那個小師傅在一起的,小娃娃,那個小師傅去哪裏了?”
“在屋裏。”
淩風剛練功結束,頭上還冒着點點的汗珠,抹了抹汗水,就看到個中年女人急沖沖的進來了,穿着洋氣,燙着卷發,面容保養極好,畫着精致的淡妝,一見到淩風立刻沒了風度拉着淩風的手喊道:“小師傅,求你一定要幫我想想辦法啊!”
“怎麽了?”這女人的手指甲有點長,鮮紅的豔麗,有點刺眼。
“我跟我老公一直都關系很好,可是最近不曉得怎麽回事,我們倆天天吵,天天吵,我脾氣不好,我承認,但也不曉得怎麽回事,出了門,我的脾氣就好了,一進門,我就煩躁不已,老人們都說是這個新房子沒有裝修好,風水不對。我之前在街上見到你們,聽說你們很厲害,所以想找你們幫幫忙,求你們了,給多少錢都願意。”
“什麽時候開始關系不好的?”沈穆不動聲色的将女子拉開,安撫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自己坐到淩風身邊,問道。
“我們結婚很多年了,一直關系很好,我老公對我更是好的沒話說,我們年紀大了,就想着在本縣買個房子住下,市裏的房子就留給兒子住,房子裝修好了,就搬進去了,結果剛搬進去我們就開始因為各種的小事吵來吵去,要是再這麽下去,我們一定會離婚的!”
說完,這個中年女子便‘嘤嘤’的哭泣起來,睫毛膏混着眼淚就這麽流了下來,淩風與沈穆齊齊的咳了一聲,遞上了一塊手帕,“擦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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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家的卧室床上空是不是有橫梁?或者吊燈?”
“沒有啊!”中年女子想了想,“實不相瞞,我先生對風水也是很相信的,還專門找了個陰陽先生看的,所以這些問題風水先生也說過,我們都很注意,不會出這種問題的。”
“你說的我都了解了。”淩風輕點頭,“這樣,你回去後,把你們家的卧室天花板卸開,上面應該會有夾層空隙,你仔細尋找,最好是在對着床的地方找,我想你會有所收獲的,如果沒有估計錯的話,會找到斧頭一類的利器。”
“您可以走了,如果沒有收獲的話,到時候再來找我。”
“就這樣?”女人不敢相信,仔細想來,還是先回去看看,實在不行就再來詢問,告別了淩風,她急匆匆的回了家,招來了幾個工人,将卧室正對着床的天花板鑿開,果然,一把鋒利的斧頭正對着她與丈夫的床頭,頓時讓她打了個寒顫。
聞訊趕來的丈夫剛要呵斥妻子,怎麽在新裝好的房間裏亂來時,卻發現妻子手裏拿着斧頭,坐在床頭,顫顫發抖,急忙安撫妻子,“不就是個天花板嘛,我又不會怪你,哭什麽。”
兩人算是和好了,瞧着天花板的大窟窿,兩人面面相觑,決定找裝修隊算賬去。
等那個女人走了後,沈穆好奇,“為什麽要拆了人家的天花板?”
“你也聽見這個女人說了,他們對風水也是很有講究的,所以這樣的低級錯誤一般來說是不會犯的,唯一的說法就是這個風水被掩蓋了,而什麽能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他們夫妻感情不被人發現?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們的天花板裏應該是藏了東西的。”
“喔,是這樣啊!”
坐在教室裏,淩風淡定的坐着看書,也不理會班上熱熱鬧鬧的讨論着最近縣上關于裝修隊在人家卧室留把斧頭的把戲,馬維小心翼翼的趴在淩風身邊,沈穆不曉得去哪裏了,他這才有機會坐到淩風身邊,但又不敢開口說話。
“怎麽了?”淩風臉皮沒有練到家,對這麽個大活人直勾勾的眼神看的實在是受不了,轉頭瞧着馬維,“馬叔叔又有什麽事?”
“不是,不是我爸!”馬維臉紅,看着淩風平靜的面孔,想着他與沈穆在一起雖然也是這般平靜,感覺卻完全不同,思及如此,心裏便湧出一股沮喪。
為什麽沈穆能與他相處愉快,而自己卻無法與他自然相處?馬維不止一次的唾棄自己的無能,每次給自己建設好心理,要穩重,要鎮定,一看到淩風,自己所有的假設都飛天而去,被擊的片甲不留,緊張蔓延而來,手腳不知放到何處。
“我聽說你要報考縣裏一中,不打算上鎮中學。”馬維被淩風好看的眼睛的盯着,支支吾吾的問道。
“是,縣上的師資力量會好很多。”淩風簡而意赅說完,又埋頭看書。
馬維讪讪的坐在一旁,正在這時,沈穆進來了,看到馬維坐在淩風身邊,不動神色來到馬維身邊,“你們再說什麽?”
“喔,沒什麽,就是問你們考初中會考到哪個學校去。”馬維一看到沈穆到來條件反射的站了起來,沈穆順勢坐了下來,手裏端着兩杯水,遞給淩風,“喝點水。”
淩風對沈穆的服務習以為常,順手接過,喝了幾口,放到桌子上,接着看書。
馬維看着兩人默契十足,沉默着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沈穆眼神晦暗,對這個馬維的心思他自是明白,淩風看起來精明十足,實則是個情商不高的家夥,師父說過的,他只能待在淩風身邊四年左右,現在已經一年過去了,只有三年了,他突然湧出了萬分不舍。
到最後,站在他身邊的會是誰?是馬維嗎?馬維對淩風的好,他自然是知道的,相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淩風的世界太小了,除了他的道家就是他的師傅以及師叔們,就是自己也是因為自己必須要靠他才可以。
自己只是可有可無的走進了他的世界,随時可以剔除的存在。
左思右想,我竭盡全力,做一切你喜歡的事情,只盼望你在閑暇之餘能想到我。
十二歲的沈穆
四季輪轉,時間随着沈穆不斷蹭高而流逝,他們馬上就要中考了,幾年的時間,沈穆俊秀溫和,淩風精致沉靜,站在一起翩翩風度兩少年,無論走到哪裏都是人們視線的焦點,在學校,老師們的眼中他們學習優異,尊師重道,同學們的眼裏長相俊美,打架一流,風采卓越。在校外,淩風已然是整個靈寶縣出名的風水算命大師,上至縣委書記富商,下至平民走販,無一不是敬仰萬分,恭敬有加,沈穆則成了淩風的經紀人一般,處理着所有想要找淩風算命人順序與人際關系。
時間冉冉,淩風當年在黨家灣的舉動也在整個江湖傳開,作為無名道長唯一的關門弟子,淩風的一舉一動自然也成了江湖人士關注的焦點。這三年期間,淩風的成長速度極快,如果說當年還有許多質疑聲,那麽現在就只能啞口無聲了,無論是在哪方面都是同齡人中的翹楚,在同行中比老一輩高手也厲害,閑來無事,淩風也會受到同為江湖中人的委托,到各地勘察風水,無一失手。
陽光的暖意照在淩風身上,夏日的燥熱如照在了沉靜的湖水,煩躁也成了寧靜,楊柳輕拂,綠草青青,剛從外地奔波回來的他看起來疲倦不已,夏日的蟬鳴聲聲嘶叫,對于聽力非凡的淩風而言,自然是睡不好覺,領口的口子解開,露出潔白如玉的脖頸與鎖骨,被子被蹬到一旁,微側着身子,少年的柔韌曲線一展無遺,修長的手指搭在床頭,眉頭緊蹙。
門口沈穆端着一碗酸梅湯進來了,十五歲的他清俊俊美,骨子裏的古典書生氣質更是平添了一絲風采,看着懶洋洋的淩風,他微微一笑,多年的默契讓他知道淩風并沒有睡着,将淩風扶起,淩風依舊一副懶而無骨的樣子,靠在沈穆身上,眼睛也沒有睜開,就這麽就着沈穆的手一口口的喝掉了酸梅湯,沈穆沒有煩這個人的懶惰,相反他很高興,甚至希望這人越懶越好,這樣他就有更多的機會與他接觸。
細心的給他擦了嘴角,将他又扶着睡了,擦了擦他額上的汗水,才立刻。站在門外的無名老道打着哈欠,身邊是拄着拐杖的元陽子,經過幾年的治療,元陽子終于能站了起來,雖然不能跟正常人一樣健步如飛,但也可以扶着拐杖到處溜達,使得坐了幾十年輪椅的他高興不已,激動的他每天最大的樂子就是到處溜達,整個靈寶縣都留下了這麽個拄着拐杖老人的身影,無名老道也是無聊慣了,徒弟繁忙的不理自己,只得陪着師弟到處跑,也算是解了悶子。
“小穆,趕緊給我們兩個老頭子一人一碗酸梅湯!”老道進了屋才發現徒弟剛睡下,立即壓低聲音,悄悄的囑咐沈穆,元陽子等沈穆離開後,皺眉,小聲說道:“這沈穆對小風也太好了吧?”
“喔,能不好嗎?”無名道長不以為然:“兩兄弟在一起也有個三四年,沈穆比小風大一歲,多照顧是應該的。”跟所有的老人一樣,自家的孩子是最好的,別人對自家徒弟好是正常的,不好才是不正常。
瞧着沒有聽出自己言下之意的大師兄,元陽子也不再說什麽,道家講究陰陽調和,但也講究順應自然,他們道家也有不少找了同性之人做了道侶,所以只要是真心,其他之事都可以省略。
可憐的無名老道,就這麽離真相偏差而過,多年過後,氣的胡子都被拔了不少,自己的寶貝徒弟沒有娶媳婦,居然就這麽被一個臭男人給拐走了,尤其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拐走的,更是暴跳如雷。
此時老道與元陽子自然沒有多年後的煩惱,兩人接過沈穆遞來的酸梅湯,清涼解熱,老道粗俗的砸砸嘴,贊賞:“小穆真是太能幹了,要是你走了,這讓我們三人怎麽辦!”
沈穆心下咯噔一下,面上不顯,笑了笑,沒有說話。
自己的身體已經痊愈,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回京城了,這些天自己一直刻意的不想思考這件事,但該來的總要來的,吃早要走了。
最近母親的電話來的很勤,只待師父說一句:“你該走了。”到時候,自己便與淩風相隔千裏,遙遙不得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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