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離別

一直睡到下午時分,淩風才迷迷糊糊轉醒,一爬起來就聞到了濃郁的飯香,伸了個懶腰,穿好鞋子,走到臉盆旁,裏面有半盆清水,是細心的沈穆知道淩風起床洗臉的習慣,早早備好的。洗過臉,淩風又坐到了飯桌前,飯桌上早就坐好了兩個嘴饞的老頭,眼巴巴的瞅着廚房。

很快,沈穆就端着兩碟子菜出來了,淩風見此也站起來進了廚房,幫忙将一盆米飯給端了出來,沈穆則又端着一盆湯随後跟來。

無名老道滿足的吃着菜又喝了口湯,許久,感慨:“小穆,你父母最近有沒有打電話?到了九月份就是新生開學了,你做好準備吧!”

“這麽快就要走了啊!”元陽子有點不舍,這麽幾年下來,他對這個謙讓懂事的太子爺好感十足,真要說走了,還真是舍不得。

沈穆沉默着低着頭,墨色的發絲垂在耳邊,綽綽影影,白色的襯衫沉靜蒼白。離別是寫在板上的,推脫不開,留下是對期盼自己多年的父母不孝,離別是舍不得這個簡陋但溫暖的家,以及那個沉靜的少年。如果自己離開了,他會在極快的時間裏适應沒有自己的日子,還是有一絲的思念?他見識過這個少年的冷漠,就如那個馬維,多少熱情換來的都是銅牆鐵壁。

“還有兩個多月,不急。”淩風喝完了碗裏的湯,擦擦嘴,淡定的說道。

“兩個月時間不多了啊...”不知愁的無名老道可惜的看着飯菜:“小穆要是走了,我們的夥食怎麽辦?”

“你就知道吃!”元陽子抱怨,看着不說話的沈穆,悄悄的踢了腳大師兄,“小穆,還有兩個月,有沒有什麽其他的打算?”

沈穆沒有說話,随意的扒了幾口飯菜,他站起身,“我吃好了!”

幾人看着沈穆朝着門外走去,面面相觑,淩風跟師父、師叔打了招呼,随後跟着去了。

沈穆坐在一個大石頭上,眺望遠山,思緒卻不知飄到哪裏,十五歲的他身長玉立,一米七幾的個子略顯消瘦,普普通通的白襯衫也被他硬生生穿出了一股貴氣,這導致的結果就是靈寶縣縣城的襯衫生意極好,淩風也是白襯衫,他看着背對着自己的沈穆,背影帶着寂寞,樹影搖晃,帶不走他的落寞。

“怎麽突然跑出來?”淩風坐到沈穆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穆沒有說話,他早知道這人的冷心,怎麽會抱着希望?自己快要與他離別了,他卻這般不緊不慢,是對自己的不在意嗎?他真想使勁搖搖這人的肩膀,為什麽可以這樣淡定?是自己做的還不好?

淩風自是知道沈穆的想法,“你是不是在想我怎麽這麽沒良心的,一點都沒有離別的傷感?”

看着沈穆轉過頭看自己,淩風手搭在他肩上:“你對我這麽好,我怎麽會舍得你走?”

“這是遲早的事,從你來的時候,我就知道離別是必須的,你我是注定的不同道路,你會走上層,我卻是在江湖飄,你有你的父母親族,我有我的師傅師叔,我們有各自的牽挂,從一出生就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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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急于反駁,”淩風看着皺眉想要辯解的沈穆,白玉般瑩白的手指撫平他的眉頭,“沈穆,你的世界不止我一個人,到了京城,你就會發現,這個世界上你牽挂的人太多了,你的眼界也會更加開闊。”

“不!”沈穆一把握住淩風即使在夏日也依舊冰涼的手,溫和的雙眼瞬間紅了眼眶,他強忍着內心的狂躁,低低道:“你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內心的感受?我舍不得你,可你呢?是不是除了你師父,你心裏就沒有一點點的我?你只想着我到了京城就會忘了你,可你怎麽知道我能忘得了?我每天站在你身邊都生怕照顧不好你,就怕我離開後會瞬間把我忘記,我每天這麽這麽的擔憂,你怎麽就感受不到?!”

沈穆的一席話像一把錘子直接敲在了他的心上,一向不落淚的沈穆這次沒有忍住,随意的抹了把眼淚,轉頭看着這綠色的群山,兩人陷入了沉默,淩風第一次發現自己沒有底氣,沈穆對自己的好他是知道的,他一直以為是這個少年隊自己的為他治病的回報,卻從未想過這底下的深意,他是把自己當人生中的第一個朋友,而自己卻真真切切的誤會了這個少年的一腔心血。

“對不起。”淩風無法表達自己的歉意,能說的只有這麽一個詞語,眺望遠處群山,那邊的世界是什麽?是他與沈穆之間的距離,他們注定是兩條道上的人,淩風嘆了口氣,動了動手指,他的手還被沈穆緊緊握着,明明不看自己,還不放手,“還在生氣嗎?”

沈穆不說話,淩風拍拍沈穆的腿,“放平,讓我躺一會兒。”

再多的寒心,淩風的要求他卻舍不得拒絕,順從的放平腿,讓那人躺在了他腿上,淩風閉上眼睛,“天馬上就要黑了,師父他們應該很擔心咱們。”

“.....”

淩風沒有在意沈穆的沉默,将頭埋在沈穆的懷裏,吸取着他幹淨的肥皂香氣,沈穆的手搭在他的身後,被保護被呵護的感覺很好,淩風掙脫沈穆攥着自己的手,環住他的腰,沈穆消瘦,但一直跟着老道與淩風練功,還是很結實。

“我也舍不得你。”淩風嘆息,這樣的溫和少年,對自己無微不至,他也不是真的無動于衷。話音剛落,他就明顯的感覺環着自己的手一頓,又更緊的環住自己,頭頂傳來一句:“騙人。”

“騙你做什麽?”淩風昏昏欲睡,“我一直都不想在臨走之前擾了你的心思,免得你到時候更加難過。”

“那你怎麽又說了?”

“還沒走你就開始發火,離你走還有兩個月,我可不想承受你這麽兩個月的怒火。”淩風含含糊糊的調侃,頭一歪又睡着了。

太陽很快就落了山,兩人就這麽靜悄悄的待了許久,沈穆嘆息,将淩風抱起,淩風只是咂咂嘴,沒有醒過來,這麽幾年,他們這麽做不是一回兩回了,淩風對自己早已習慣,抱着他回了房間,蓋好被子,到了廚房一看,老道已經将碗筷收拾好了,跟元陽子在房間裏下棋。

沈穆洗了把臉,洗了腳,沒有電視,沒有娛樂工具,燈泡略顯昏暗,他出神的看着淩風安靜的睡臉,低頭輕輕的在他額頭吻一下,有多少次他都是在這樣的夜晚看着他睡去,才能親吻一下,以前自己懵懵懂懂,如今他卻是明了自己的心意,越發痛苦。

離別在即,只是一方面的痛苦,更深的一層卻是同為男子的不容于世的戀情,以及永遠得不到的回應。

若是能與他牽手,就是放棄自己的一切他都願意,他能明了自己的心意嗎?

沉睡的淩風不會知道沈穆平靜表情之下的哀傷,愛情對于淩風而言永遠都是可有可無的。

丘駿與唐泗水兩人也算是老交情了,幾年的功夫,雖然還沒有找到唐門的至寶,但也得到了一些線索,只可惜,這些線索都指向了江湖中一個神秘的組織,專門做暗殺生意,總部在京城。丘駿的勢力均在HJ省,所以更多的忙實在是幫不上,唐泗水與丘駿坐在自家的小亭子裏飲酒。

“你真要去京城?”丘駿給他斟了杯酒,感慨,“京城多方勢力盤踞,你小心點,最好不要跟人家輕易起沖突,萬一動了哪一處的敏感線就不好了。”

“我曉得,好歹也是江湖跑了幾十年的人了,我怎麽會出問題?”唐泗水不滿:“前一段時間唐門得到消息,說那個組織有了線索,我得及早趕過去,好了,喝了這杯酒,咱們也就說再見了,沒事了就到SC省來,我們唐門的人對朋友很熱情。”

“曉得了!”丘駿點頭,“送君千裏,終須一別。”

“再見!”唐泗水一口喝完杯裏的酒,将杯子一摔,便坐到了車子裏,油門一踩,離開。

丘駿遠遠的看着唐泗水遠去,嘆息,不曉得這人能不能平安回來。那個組織在江湖中隐藏的太深了,短短的調查就發現這個組織遍布中國大江南北,與多個幫派都有過交易,但只有交易,調查過的幫派都只知道有這麽個幫派,卻不曉得它們的本來面目。

要想跟這樣的幫派做對,成功的可能性很少。

兩個月的時間很少,沈穆再多的不舍最終都被現實打破,司機老張已經開車來到了靈寶縣,闊別四年後,老張平添了些許白發,精神十足,見到無名老道,老張趕緊下車,與他握手,“道長,好久不見了!”

又與元陽子問好後,這才瞧見了自家的小少爺,一米七的身高,風姿秀朗,溫和謙讓,謙謙君子之風,讓人心生敬意。

這與四年前病重的小少爺哪裏想象?老張贊嘆不已,更是對無名道長與淩風敬佩萬分。

淩風與沈穆并肩站在一起,比起沈穆的身高矮了不少,四年前就俊秀無比,如今更是精致無比,一身簡單的白襯衫黑褲子,只能更加襯托出他的出塵氣質。

“淩小師傅,您個子長了不少!”老張瞅瞅少爺,又瞅瞅淩風,就憋出了這麽幾個字。

沈穆打心眼裏的舍不得離開這裏,這兩個月,他一直給自己做着心裏建設,安慰自己,等淩風上了大學就可以與自己在一起念書了,但,真到了這麽一天,他才發現所有的建設都只是白費功夫,他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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