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你可閉嘴吧

顏诤鳴撒完氣便不再理會顏庭祥的怒罵,轉身走了。

他步子邁得極快,心中有股戾氣在橫沖直撞,不停翻湧,仿佛再多呆一秒就要忍不住爆發出來。

他從小就知道父母感情不好,小時候想不通他們為什麽總吵架,大一點了發現他父親是個渣,母親性格強勢又冷漠,從來不服軟。

兩人很少一起回家。

在最渴望家庭溫暖的年紀,他感受不到父愛也感受不到母愛。

林姨好像才是他媽媽,無微不至地照顧着他的生活起居,但也不敢同他太親近。

而他好像沒有爸爸。

他的記憶裏父母從來沒有一起給他過過一個生日,他們總是在忙,也從來沒有去給他開過一次家長會,更別說像別的小朋友那樣帶他出去玩。

印象裏顏庭祥對他和顏悅色的時候都很少。

他也生來冷漠又倔強,氣性還大,慢慢的,心裏存了諸多委屈和埋怨,後來顏司城被接回顏家,他才發現他父親不是不會笑不會溫柔,常年不歸家,也不是因為工作太忙,只是不願意對他們母子笑,對他們母子溫柔。

他不愛他母親,也不喜歡他。

這麽多年了他始終想不通他倆為什麽要一直這樣互相折磨,也想不通顏庭祥怎麽就那麽不喜歡他,哪怕他生來性格不讨喜,曾經為了得到他的愛,他也做過諸多努力,也嘗試過去讨好,但顏庭祥始終不願意施舍一點父愛給他。

今日好像窺到了一絲真相。

可是,哪怕是她母親當初真的給他戴了綠帽子,他真的是別人的種,他又做錯了什麽呢?憑什麽從小就要遭受他們的精神虐待?!憑什麽?!

顏诤鳴以為經過這麽多年的失望累積已經讓他對父母毫無期待,沒想到還是會被他們影響情緒。

他腮幫咬得死緊,眼尾飄着紅,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別的什麽情緒。

那些情緒在胸腔翻湧着、沖撞着、撕扯着,叫嚣着想要破體而出。

進電梯後,情緒沖頂,他還是沒能忍住,一拳砸在了全景玻璃門上,緊接着又狠狠砸了一拳。

那麽厚的鋼化玻璃,骨節碎了它都不可能碎。

林姨聽到響聲跑過來查看情況,見顏诤鳴從電梯裏出來,右手骨節處破了皮,驚得倒抽涼氣,看顏诤鳴的表情也不敢多問,只道:“我去給你拿藥箱。”

“我沒事。”顏诤鳴似乎已經冷靜下來,但面色還是很陰沉,“林姨,我走了,照顧好她。”

“……好。”林姨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說,心裏充滿了自責,是她把顏诤鳴叫回來的。

顏诤鳴坐上車又平複了許久才拿起手機給鄒華生打電話。

“華仔,幫我個忙。”

“顏總您吩咐。”鄒華生知道他最近追回了鐘麟,以為他春風正得意,心情巨美麗,開口就要打趣他。

“幫我找個做親子鑒定的機構,一定要保密。”

鑒定機構不難找,但他不想親自出面,而且他找的未必能絕對保密。

鄒華生有這樣的資源,也絕對信得過。

“我操!是誰的頭頂生了綠?”鄒華生喝得醉醺醺,沒反應過來,還在同他開玩笑。

顏诤鳴這會兒已經平複下來了,也不生氣,說:“可能是顏庭祥。”

“……!”鄒華生酒醒了,半晌憋出來一個字,“操!”

顏诤鳴沒說話。

鄒華生說:“我明天早上幫你聯系,你回頭把東西準備好。”

顏诤鳴挂了電話,在車裏坐了一會兒,特別特別想去找鐘麟,但他忍住了,開車去了萬都。

鐘麟第二天上班沒見到顏诤鳴也沒多想,以為他去忙別的事了,畢竟他本來事情就多。

結果一直等到下午也不見人。

明天他們要出差去Z市,兩天時間要跑五家公司,行程特別緊,他有幾份比較着急的文件等着顏诤鳴簽,還有事情同他商量。

鐘麟拿出手機給他發了條信息:【今天不來公司?】

過了幾秒顏诤鳴給他回了信息:【馬上到了。】

鐘麟這才放下心來繼續處理手頭上的事情。

顏诤鳴到公司後并沒有第一時間發信息讓鐘麟上去,而是先把其他部門的人打發完之後才給鐘麟打內線電話,以工作名義把人叫到了辦公室。

鐘麟進去後他也沒像往常那樣嬉皮笑臉,而是嚴肅正經的跟鐘麟談起了工作。

鐘麟本身是個工作狂,上班時間滿腦子都是工作,開始也沒察覺到異常,跟他彙報完供應商評審結果和考察計劃的方案後,又同他商量好了這幾天的行程安排,然後在顏诤鳴簽字時看到了他右手骨節處的傷。

“你手怎麽回事?昨晚出了什麽事?”

昨晚顏诤鳴沒跟他說要回去,但他很清楚顏诤鳴肯定回家了,也非常清楚他父母和子女之間常年劍拔弩張的相處模式。

那傷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怎麽回事,這是跟他爸打架了,還是跟顏司城打架了啊?

顏诤鳴手上動作一頓,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沒出什麽事啊,昨晚回去練了會兒拳,沒纏繃帶,手給打破皮了。”

這幼稚的謊言……

鐘麟不吭聲了,靜靜看着他。

顏诤鳴被他看得心慌,立即就洩了氣,忍不住跟他撒嬌:“寶貝,我想抱抱你。”

鐘麟正經慣了,不太喜歡上班時間跟他在辦公室裏膩歪,平時顏诤鳴也很少在上班時間跟他動手動腳,除非真的忍不住。

鐘麟走過去站在他面前,說:“顏诤鳴,雖然我總跟你說我們要給彼此留點空間,但并不包括都看見對方受傷了也不聞不問,你如果有什麽煩惱,只要願意跟我說,我都會非常願意聽,但你如果不願意說,我不會再問第二遍。”

顏诤鳴被他嚴肅的語氣吓到,抱着人埋在他懷裏拱了拱,服軟道:“我不是想騙你,就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有點難以啓齒。”

鐘麟不想弄亂他的發型,伸手捏了捏他的後脖子,平靜地說:“那就言簡意赅,只挑重點講。”

“顏庭祥一直懷疑我不是他兒子。”

鐘麟仿佛被兜頭潑了盆狗血,無語到極致。

“這麽多年只是懷疑?為什麽不去做個鑒定?”

“不知道,我猜他不敢吧,萬一查出來我真的不是,豈不是丢人又膈應。以他的財富地位,那些花邊新聞傳到別人耳朵裏是風流多情,不會真的取笑他,可能還會誇他手段了得,但如果是頂實打實的綠帽子,那別人的議論就會變成戳他脊梁骨的刀,他那麽要面子。而且他又不可能跟我媽離婚,要能離早離了,我媽管着興科的財政大權,真撕破臉,他倆誰都撈不着好。”

雖然鐘麟曾和蘇曉雯鬧過不愉快,但他本能的還是不太相信蘇曉雯是個那麽拎不清的人。

那個女人那麽高傲,怎麽可能允許自己的人生履歷上出現那麽大一個“污點”。

鐘麟無奈嘆氣,反問道:“所以你就拿他們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在他眼裏,不管顏诤鳴是不是顏庭祥的親骨肉,那都不是他的錯。

“我只是有點生氣。”

“生氣就自殘?”鐘麟也有點生氣,伸手戳了戳他腦門,語氣蠻橫又霸道,“顏诤鳴你以後再敢弄傷自己,我扒了你的皮!”

顏诤鳴發現,鐘麟總有那本事一句話讓他心情大好。

他可太愛看鐘麟這豎眉訓斥的小表情了,感覺像是突然被喂了一口甜滋滋的蜜糖,所有的陰郁瞬間都一掃而空。

“寶貝~”他将鐘麟拽到自己腿上,激動地摟緊了鐘麟的腰,湊過來吻他,特別用力。

鐘麟這次沒推開他,還給了回應。

兩人抱着吻了一會兒,顏诤鳴腦子裏雖然每天都在想着要怎麽把鐘麟就地正法,但這畢竟是辦公室,他不敢真撩出火來,過了把瘾便主動退了出來,抵着鐘麟的額頭輕喘着:“寶貝我錯了。”

鐘麟屁股底下像是“着了火”,一路燒到了臉上。

“顏诤鳴……”

“寶貝。”顏诤鳴眼底的壞笑都蔓延到了眉梢,“你臉好紅。”

“你可真是個棒槌!”鐘麟臊到腦子卡殼,罵人都不利索了。

沒想到顏诤鳴一下樂出了聲,不要臉的故作謙虛:“你太高看我了,我達不到那個程度。”

鐘麟其實就是順嘴一說,根本沒多想,結果顏诤鳴給他具象化了。

他琢磨片刻,回過味來,暴怒:“顏诤鳴你這臉皮不要就拿去捐了行不行?”

顏诤鳴調戲夠了,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好,任他扯着自己的臉洩憤。

鐘麟消氣了,松了手,去推他的肩:“松開,我要下去了。”

顏诤鳴反而将他摟得更緊,把臉埋在他頸窩跟他起膩:“再抱會兒。”

“顏诤鳴,我好熱啊。”

“我也是,還難受。”

“活該!誰讓你耍流氓!”

兩人抱着平複了一會兒,熱度消下去之後顏诤鳴抱着人換了個姿勢,讓鐘麟坐在他腿上,從後面摟着他,打開電腦讓鐘麟挑酒店,回頭好讓助理給他訂。

“你決定吧,我無所謂。”

“你看看嘛,看看有沒你特別喜歡的。”顏诤鳴一邊哄一邊夾帶私貨,“我覺得這個海洋酒店就不錯,雖然比不上亞特蘭蒂斯,但也能在房間裏看到很多種海洋生物,還有海底餐廳,如果到時候有多餘的時間我們還可以去潛水……”

“顏诤鳴。”鐘麟打斷他,“你又在打什麽主意?”

他還記得顏诤鳴跟他有個約定,說等他畢業要跟他一起去S市潛水,住亞特蘭蒂斯。

他要把他壓在窗戶上給魚兒開現場直播。

鐘麟當時又羞又氣,不肯答應,後來受不住他磨,還是答應了。

但最後他們也沒去成。

因為他還沒畢業就進了堔海集團實習,遇到了秦钊。

顏诤鳴每天都在吃醋,他每天都特別忙。

再後來,他們就分手了。

幾年了,這厮還沒忘呢。

執念可夠深的。

“我哪有打什麽主意。”顏诤鳴這回是真冤,他就是私心裏喜歡那種清爽幹淨的藍色,喜歡海洋而已,所以極力給鐘麟推薦海洋酒店。

他看着電腦屏幕上酒店房間裏的布景,結合鐘麟的反應,突然想起來幾年前的約定,不由噗嗤一笑:“寶貝我們這次行程那麽緊,白天要工作,晚上說不定還要應酬,你确定你有那精力?”

他這次雖然只是去打醬油的,但鐘麟他們的任務重啊,通鑫最遲下個月初開新生産線,鐘麟是奔着簽合同的目的去的。

平時大家光是去旅游,來來回回坐車,走走停停,一天下來都累得不行,何況他們是去工作的。

不至于,他真不至于這麽猴急。

“……”鐘麟尴尬了。

“寶貝,你到時如果特別有精力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滿足你這個願望,但我還是想去……”

鐘麟惱羞成怒:“你可閉嘴吧!”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惹怒鐘麟一個小技巧,顏诤鳴你可真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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