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雄蟲引導蟲蛋破殼的場面無論看多少次還是那麽的震撼,當一顆顆蟲蛋破裂,臉上有着黑色蟲紋的小雌崽一一從裏面探出腦袋的時候,對雄蟲再多的不滿都能壓下去。

權扉收回視線低頭看着懷裏這個盯着蛋看的小雄崽,他以後也會這樣引導成千上萬的生命降生嗎?

“維安要來抱抱小蟲崽嗎?”力竭得坐在地上的帕帕爾洛克随手揪出一只正在啃食蛋殼的雌崽朝維安招手。

被打擾啃食蛋殼的雌崽兇狠的龇着牙,在發覺打擾他的是個雄蟲後一秒變乖,像條抹布一樣任由他拎着。

“要啊~”維安從哥哥的懷裏下來,小心的将大白蛋放在權扉懷裏,還不放心的囑咐,“哥哥要保管好哦~”

看見權扉點了點頭後,他才轉身噠噠噠的跑到帕帕爾洛克面前。

“抱着。”帕帕爾洛克将雌崽塞進他懷裏。

懷裏被突然塞進一個雌崽的維安整個蟲都下一沉,左右踉跄着使出吃奶的勁抱住雌崽,在努力試圖保持平衡中徒勞的掙紮一番後,還是一個屁股墩坐在地上,“哎呀~”

他不好意思的看着懷裏的小雌崽,扭頭看向一旁的艾爾罕德拉求助,“雄父~”

早就料到這一幕的艾爾罕德拉上前将他懷裏的雌崽提起來放回蛋殼裏,才回頭看着維安笑。

維安能抱得動那個大白蛋是因為那顆蛋出生沒多久就停止了發育,和這些在蛋裏呆足了時間破殼的雌崽在重量上是不同的。

被笑得越發不好意思的維安從地上爬起來悶頭往前沖,抱着他的小腿将頭埋在上面,奶聲奶氣的聲音悶悶的傳出,“雄父不要笑嘛~”

一旁實在看得心癢的帕帕爾洛克強撐着從地上爬起來一把将維安撈起抱在懷裏,“接下來是家長來接蟲崽的流程,我們走吧。”

說着就一馬當先的抱着維安離開,像是生怕艾爾罕德拉給他搶回去一樣。

帕帕爾洛克家裏自然也有雄崽,除了已經九歲的那個雄子外,剩下的那個四歲的雄崽,那叫一個無法無天就差抵得上當年艾爾罕德拉那個小惡霸了。

每次一看見就頭疼得要命,還是維安這樣香香軟軟的雄崽好。

維安乖巧的坐在他懷裏,時不時的探出頭去看哥哥雄父們跟上沒有,有時見他們走慢了點還會擡起小手招,“快點,維安都要看不見你們啦~”

自從上次岑歲吓唬過維安後,只要視線裏一沒有哥哥或者雄父雌父,維安就會感覺到不安。

為此岑歲沒少被打進治療艙,心裏理虧的他只能含淚忍受,不僅一點抱怨都沒有每次看見維安不安的樣子還會愧疚。

這讓他自己都感嘆,自己越來越不像以前的性格了,以他那個骨子裏淡漠惡劣的性格居然會因為這麽點小事而愧疚,可真是件稀罕事呀!

有時他也會疑惑,他性格上的這點轉變是不是當真是雌蟲忍不了雄蟲在他們面前受一丁點傷害的本能在作祟。

雄蟲很少見,就是他們這個層次平時能見到雄蟲的機會都不多,更別說能看見他們受傷委屈的時候了。

維安是岑歲唯一一個見過的會在他面前委屈哭泣的小雄蟲,每次一看見他委屈和哭泣心裏就不知怎麽的受不了。不然他也不會這麽黏糊着去道歉,早在第一次被拒絕就會撒手離開。

這麽一想就不得不說,雌蟲果真是被雄蟲吃得死死的!

正想着一錯眼就又對上維安眼巴巴的讓他們走快點的眼神,他下意識的就加快腳步走上去。

育蛋園外早早等在那裏的雌蟲們在得到通知可以進去的時候,就快速有秩序的往裏面走去,迫不及待的準備迎接自家崽崽。

高空中低頭看着這一幕的艾爾罕德拉和帕帕爾洛克沒什麽情緒,倒是權扉和岑歲的心裏稍微有點複雜。

每天被引導破殼的雌蟲有無數,但是沒有一個是雄崽。無數次事實告訴他們雌雌結合是不可能誕生雄崽的。

雄蟲的稀少也讓整個星際都知道,這樣一個強大的種族會随着雄蟲的稀少變得岌岌可危。

…………

到達目的地後維安就被帕帕爾洛克抱着迫不及待的往裏走,艾爾罕德拉無奈的跟在後面。

其實帕帕爾洛克的雄父帕帕爾瓦幸早就想見一見維安了。

礙于兩家的交情他雖然答應了下來,其實內心還是不希望他們見面的。

維安還小,兩歲都還不到,很多事情不應該現在就接觸。

帕帕爾洛克或許就是察覺到了他的想法,才會找到機會抱着維安就跑。

來的路上他們沒有去往恩斯醫院,而是往帕帕爾家的方向去時,他就猜到帕帕爾瓦幸應該已經回到家裏了。

算了,順其自然吧!

想着艾爾罕德拉徹底放松下來,看見他這個樣子帕帕爾洛克也松了口氣,抱着人家雄崽就跑,說實話他還是怕艾爾罕德拉忍不住出手打他的。

剛走到內院坐在窗邊看書的帕帕爾瓦幸就發現了他們,他的視線隔着距離落在帕帕爾洛克懷裏的維安身上時亮了一亮,起身快速從樓上下來,“回來了。”

“雄父你的身體……”帕帕爾洛克話說到一半被他揮手打斷。

瓦幸上前從帕帕爾洛克懷裏抱過維安,眼裏是毫不掩飾的喜愛,“這就是小維安吧?”

他早就知道維安的存在,一個能将蟲化了的雌蟲拉回來的小雄蟲。

只不過也太小了吧!

“瓦幸伯父,好久不見”艾爾罕德拉凝視着眼前的長輩,湛藍色眼眸裏有着遺憾。

權扉和岑歲也連忙跟着問好,眼前的雄蟲不過一百歲,面容依舊年輕,渾身散發出的氣息卻像是已經年近古稀。

他有着一頭微卷的透露着月華的銀色長發,渾身都透着股淡然和智者的氣息,一點都不像傳說中的那樣殘暴。

他俊朗的臉色微微蒼白像是在忍受着什麽痛苦,金色的眼睛裏卻沒有絲毫光影的變幻,也沒有痛感的流露,只有一片無盡的暗沉。在看着維安時那暗沉的眼裏才會浮起微小的光芒。

待在他懷裏的維安愣愣的看着他,忽的擡手指着他,“黑黑~”

眼前的蟲黑黑的,維安看着嘴裏就覺得苦,他連忙從小兜兜裏翻出糖果放進嘴裏,感覺到甜甜的味道後才松了口氣,想了一會他從兜兜裏翻出一個糖遞給帕帕爾瓦幸。

“黑黑苦,吃了糖就不哭了~”

瓦幸的眼裏浮現笑意,接果糖放進嘴裏,“嗯,已經不苦了。”

衆蟲的視線移到帕帕爾瓦幸身上,仔細打量了一番也沒發現哪裏黑了。

抱着維安坐在沙發上的帕帕爾瓦幸摸了摸他的頭,眼裏含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可以給我看看你的翅膀嗎?聽說很漂亮。”

被誇了的維安眼睛亮亮的從他腿上站起來轉過身,身後小小的和他身子差不多大的翅膀展出。

這雙翅膀果然很美,像是星光流轉在中,像是星空歇在其上,如此的絢麗耀眼。

帕帕爾瓦幸仔細的打量他的翅膀,确定了沒有一絲一毫的暗淡後金色的眼眸驟亮。

那一瞬間有光落在了這雙金色的眼眸裏。

他輕輕的擁抱住維安,連同那雙絢麗的翅膀一起擁入懷裏。

“真好。”他低低的呢喃了句就再也沒有了聲音。

窗外的日光正好透過窗戶灑進房間,落在那銀色的發絲上給它染上了自己的顏色。

房間中被染得半金半銀的發絲輕輕擁住相擁在一起的大小雄蟲身上,這一幕如此的美好。

艾爾罕德拉上前捂住維安懵懂的眼神,将他從已經毫無生息的帕帕爾瓦幸懷裏抱出,看向一旁抑制不住悲傷的帕帕爾洛克輕道,“我們回去了。”

“去吧。”帕帕爾洛克勉強的笑了笑,“雄父已經見到了心心念念的小維安,他很高興。”

“雄父~”被蒙着眼睛的維安扯了扯他的袖子。

“嗯,怎麽了。”

“維安還沒有和瓦幸爺爺說再見呢~”

“不用說再見了。”

“為什麽呀~”

“維安長大後就知道了。”

“好吧~”維安嘟了嘟嘴乖乖的待在雄父懷裏。

他們剛走出帕帕爾家宅的大門,一道低沉的蟲獸鳴聲就傳出,這道聲音含着威嚴和安撫像是在安撫逝去的靈魂,又像是在接引這道靈魂去往神的身邊。

少頃,這道聲音傳遍了蟲族的每一寸土地,整個蟲族都安靜了下來,他們停下手裏的動作仰頭望着天空。

這道聲音在蟲族的傳說裏是蟲神在接引雄蟲回到神身邊,每次響起就代表着有一位雄蟲閣下離開了。

悲痛自心底蔓延,來得那麽洶湧那麽澎湃,讓無數的雌蟲連建起阻擋的壁壘的時間都沒有。

雌蟲是無法接受雄蟲受到傷害的,更無法接受他們的死亡。

每一次雄蟲的離去,蟲族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痊愈。

天空下有許多雌蟲展開骨翅從地面飛起向着高空追去,像是想追随着那道聲音而去。

這些飛在天空半蟲化的雌蟲全是逝去的雄蟲閣下引導破殼的,被引導破殼的特殊聯系讓他們遠比一般的雌蟲更加悲痛。

“哥哥你看,他們是怎麽了~”維安扯了扯權扉的袖子,指着遠處讓他看天空中不斷往上飛的半蟲化雌蟲。

半天沒等到哥哥回應的維安一回頭才發現哥哥正在難過,他安靜下來撐起身子隔着雄父摸了摸權扉的臉,“哥哥你怎麽了~”

權扉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強烈的悲傷沖擊得他意識都有一瞬間恍惚,他伸手将維安從艾爾罕德拉懷裏抱過來。

軟軟的身子落入懷裏,那種無法抵擋的悲傷才稍稍壓下去。

“哥哥在難過嗎~”

“嗯。”

“為什麽~”

“因為這是本能。”岑歲将手搭在權扉的肩膀上,伸手捏了捏維安肥嫩的臉,“雌蟲對雄蟲的本能,也許還摻雜了點巧合。”

不久前才見證雄蟲引導新生的他們轉眼就遇見雄蟲的死亡,這兩者之間巨大的差距讓他們有點恍惚。

連他們這些與帕帕爾瓦幸無關的雌蟲都難受至此,他的雌子,雌君,雌侍或許更加無法接受。

帕帕爾瓦幸的雌君路柚在巨大的悲痛沖擊下驟然暈倒,那瞬間在心間爆炸的悲痛差點卷襲着他一同離開了,但好在醒來恢複冷靜後的他壓下了那種想法。

他淡紫色的眼裏一片淡然,自他嫁給帕帕爾瓦幸後雖然不用再為蟲源暴動這事憂心,但是他的生活卻并沒有變好,反而更加惡劣。

說實話他甚至是有點怨恨的,如今悲痛過後剩下的也只是平靜與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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