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封信

“好吧。”岑蔚被他說服, “你說得很有道理。”

她眼巴巴地望着周然:“你真的不和我做好朋友嗎?”

周然扶着她到沙發上坐下,反問她:“你是小學生嗎?天天找人做你好朋友。”

岑蔚低下頭,抿嘴偷笑。

她其實很怕收到禮物,驚喜是一瞬間的事, 但怎麽回禮、回什麽禮卻要苦惱很久。

這是岑蔚第一次收到別人的禮物, 既完美戳中她的喜好, 又不給她造成任何負擔感。

她送周然西裝是想感謝他帶她參加年會, 還有這幾天他們相處得很愉快,他是一個好室友,周然送她高跟鞋大概是為了上次酒店幫他老板脫身的事, 亦或是為了答謝心橙的新包裝設計, 總之有那麽一個原因。

他們默契地選擇了在這個時間點送出,一來一往, 互相扯平。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收到高跟鞋。”

周然說:“我也沒被人送過西裝。”

岑蔚舍不得脫下, 翹着腳尖反複欣賞。

她對周然說:“我之前給那家西裝店做過設計, 老板人不錯,你可以下次去定制一套。”

周然給自己倒了杯水:“我沒事定制西裝幹什麽?”

岑蔚說:“可以結婚的時候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 快了。”

周然擰開瓶蓋,看她的眼睛都快黏在鞋子上了, 忍不住說:“你是打算穿着它睡覺嗎?”

直男就是喜歡毀氣氛, 岑蔚瞪他一眼:“嗯呢, 我還打算穿着進棺材。”

周然走過來,抓起她的手腕敲了三下茶幾的木腿:“這種話別亂說,不吉利。”

“哦。”岑蔚問, “那你拿恐怖片做頭像就吉利嗎?”

周然反應了一下, 她說的是他的微信頭像, 那張《林中小屋》的海報。

“我只是想要一個那樣的地方。”

岑蔚皺眉:“藏着殺人魔的深山老林?”

“不是。”周然解釋說,“就是一個沒有人地方,最好空氣濕冷,周圍有很多植物,你可以躺在裏面睡一整天的覺,不用和別人說話,什麽都不用幹。”

岑蔚評價道:“你這也太自閉了。”

“我也就那麽想想。”周然起身,“我先去洗澡了。”

“哦。”岑蔚的眼睛又回到鞋面上。

周然笑着搖搖頭,他一邊上樓一邊想,那小子究竟是怎麽對她的。

二十八歲了,收到一雙高跟鞋還能開心成這樣。

去江城的機票是周然公司統一買的,坐上飛機的時候岑蔚才想起來問:“你怎麽和公司說的啊?”

“說什麽?”

岑蔚拿手指了指:“我們倆的關系。”

“哦,我說你是來代班小張的。”

岑蔚眨眨眼睛,難以置信道:“你說我是你的助理?”

周然點頭:“對啊,怎麽了?”

岑蔚哽住,搖搖頭,不作聲了。

坐這躺班機的大多都是周然的同事,已經有好幾個人來和他打招呼了。

今天是周五,周然還有一些工作沒處理完,正低頭專注地看平板。

空姐拿來兩杯飲料,岑蔚接過,遞給周然時故意低眉順眼道:“周總,您的咖啡,小心燙哦。”

周然擡眸看看她,覺得她莫名其妙的。

審查完一份報告,周然舉起紙杯抿了一口。

速溶拿鐵溫熱微苦,電光火石間他悟了。

岑蔚坐在他旁邊,咬着塑料吸管玩單機游戲。

周然清清嗓子,偏過腦袋,在她耳邊低聲解釋:“說別的他們會八卦,總不能說你是我妹妹。”

岑蔚嘀咕:“還不如妹妹呢。”

周然合上平板外殼,問她:“需要我現在站起來大喊一聲,你是我‘老婆’嗎?”

這次岑蔚慌了,伸手壓住他胳膊:“你瘋啦?”

情急之下她沒控制好音量,旁邊的乘客看過來。

岑蔚趕緊壓低嗓子,對周然說:“直接說我是你朋友不行嗎?”

“朋友?”周然扇了下睫毛,恍然明白過來,“對哦,可以說你是我朋友。”

岑蔚翻了個白眼:“你個笨蛋。”

周然板下臉:“辱罵上司,你被開除了。”

岑蔚立馬換上一個谄媚的笑臉:“拜托等下了游輪再開我~”

下了飛機,有專車接送他們到輪渡碼頭。

江城今日天氣晴朗,車窗外掠過一片薔薇花牆,岑蔚趕緊拿出手機取景拍照。

“你以前來過嗎?”她重新坐直,低頭查看剛剛拍好的照片。

周然答:“沒有,這是第一次。”

“我也沒有。”岑蔚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瞳因為心情愉悅而亮晶晶的。

汽車停靠在碼頭,眼前的景色開闊起來,江畔的風是濕潤的,江面映着落日餘晖。

他們跟随大部隊前進,一路走到檢票口。

察覺到岑蔚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走路都恨不得一蹦一跳,周然忍不住好奇問:“你為什麽這麽興奮?”

“游輪诶。”岑蔚語調輕揚,笑着說,“你沒看過《尼羅河上的慘案》、《恐怖游輪》,還有《幽靈船》嗎?這種地方,最适合發生兇殺案了。”

“......”周然感覺背後有股涼風鑽過。

“我現在下去還來得及嗎?”他作勢要轉身。

岑蔚一把拽住他:“走啦。”

進船艙前,周然聽到頭頂上傳來熟悉的聲音,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揚起腦袋,在二樓甲板上看見了紀清桓一行人。

岑蔚也停下腳步,順着周然的目光向上看。

四五個男人并肩站在一起,或倚着欄杆,或搭着旁邊人的肩膀,各個都豐神俊朗,畫面很是養眼。

岑蔚看着他們,嘴角不自覺地就往上揚。

“快上來,就差你了!”夏千北朝周然揮手。

“知道了。”周然應了一聲,低頭收回目光,邁步走進船艙裏。

“他們不是和我們一起來的嗎?”岑蔚問周然。

“嗯,他們昨天就過來了。”

“那你怎麽不也提前過來?”

“我......”周然頓了頓,“有工作要處理。”

“哦。”岑蔚點點頭。

游輪上的工作人員遞給他們房間鑰匙,他倆的挨在一起。

放好東西,周然喊她去樓上餐廳吃飯。

“你不去找你老板他們嗎?”岑蔚綁着麻花辮問。

“他們自己有的玩,走吧,你中午都沒吃。”

不愧是豪華游輪,西餐廳裏居然還供應惠靈頓牛排。

岑蔚用叉子卷起意面,她是真餓了,這會兒吃什麽都覺得香。

周然坐在她對面,沒怎麽動桌上的菜,只是一個勁地喝水。

“你不餓嗎?”岑蔚切了一小塊牛排,把叉子遞給周然。

“你吃吧,我不餓。”

“好吧。”她收回手,把牛排塞進自己嘴裏。

第一天沒有什麽正式活動,晚上七點半會有樂隊在三樓大廳唱歌。

岑蔚想去看,但周然對此表現得興致缺缺。

“暈船嗎?我帶了藥。”

“不是。”周然說,“我只是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岑蔚嘆了一聲氣,果然是個重度社恐。

“那我去咯?”

“嗯,去吧。”

岑蔚走出去幾步,又折返回來,從自己房間裏拿出一包鳕魚肉薯片丢給周然:“幸好帶來了。”

游輪上信號不好,周然看不了在線視頻,幸好平板裏有他提前下載好的動漫。

外頭傳來來來往往的腳步聲,他一個人窩在房間裏看柯南劇場版,拆開薯片包裝吃了兩片就覺得膩。

這東西果然還是分享着吃才香。

一個小時不到,岑蔚就回來了,手裏提着打包袋。

她一進門,看到周然躺在床上看柯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譴責他:“樓上那麽多你們公司的漂亮妹妹不去看,你在這看小學生破案?”

周然問:“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岑蔚把打包袋放到桌上:“這個海鮮粥很好喝,我微信問你要不要你也沒回我。”

周然拿起手機看了眼,說:“我剛剛沒看到。”

“來吃吧,你老板看見我還問我你去哪了。”岑蔚把勺子擦幹淨遞給他,“你也多出去走走啊,難得來游輪上玩。”

周然走過去坐下,接過勺子:“不想去,到哪都得應酬。”

岑蔚看他一眼,發出質疑:“你到底是怎麽坐上主管的?怪不得她們喊你葉......”

“葉什麽?”周然喝了一口粥,味道是鮮,但對他來說有點太鹹了。

岑蔚屏住呼吸搖搖頭:“沒什麽。”

好在周然沒繼續問下去。

岑蔚在床尾坐下,不動聲色地把話題扯開:“對了,舒欣結婚你打算送她什麽呀?還是直接包個紅包?”

周然手裏的動作一頓,擡起頭疑惑道:“舒欣要結婚了?”

他眨眨眼睛,又問:“你怎麽認識她的?”

岑蔚擡手指着天花板:“剛在樓上認識的啊,你不知道她要結婚了嗎?她朋友圈第一條就是婚紗照。”

周然蹙眉:“她有朋友圈嗎?”

岑蔚猛地反應過來,手指捂着嘴,小心翼翼地看了周然一眼。

他大概也懂了。

岑蔚安慰他:“也沒什麽嘛,領導被下屬屏蔽很正常的。”

周然問:“你屏蔽景慎言了嗎?”

“那倒沒有。”岑蔚實話實說。

周然冷笑了一聲。

岑蔚咬了咬下唇,開口說:“所以讓你多出去走動嘛,你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平時又喜歡板着個臉,他們不喜歡你難免的。”

周然一下子抓住了話裏的重點:“他們不喜歡我?”

岑蔚閉上眼睛,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匆忙解釋:“不是,他們是眼紅你,你想你來心橙三年不到的時間,蹭蹭蹭就幹到了主管,紀清桓又那麽器重你。”

“你怎麽知道的?”周然放下勺子,胳膊搭在椅背上,把身體面向她,“你才上去一個小時,就打進我們公司內部了?”

岑蔚提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這事還要感謝張雨櫻。

岑蔚上樓之後随便找了張空桌坐下,聽到旁邊的人在說什麽“拽妃”、“世蘭”、“皇上”。

一開始她也沒多心,但聽着聽着總覺得他們不是在單純地聊電視劇。

想起張雨櫻曾經告訴她,周然在公司裏的代號叫葉瀾依,岑蔚隐隐約約懂了。

她往裏挪了一張座位,打斷他們問:“你們是在說周主管嗎?”

衆人紛紛把目光投向她,見她是個生面孔,沒給反應。

岑蔚趕緊介紹自己說:“我是新來的助理,給雨櫻代班的。”

“哦哦。”一聽是自己人,他們熱情地招呼岑蔚加入。

她就這麽被拖入群聊,聽了一手新鮮八卦。

“其實你的員工人都很好的,你以後多和他們交流交流,他們就會喜歡你啦。”岑蔚對周然說。

周然沒喝兩口粥就蓋上蓋子,重新坐回床上,冷冰冰地丢下一句:“用不着。”

岑蔚聳了下肩,湊過去問:“你在看哪一集啊?”

周然點擊播放,回答說:“新出的劇場版。”

“我也要看。”

周然往裏挪了挪,給她讓出空位。

岑蔚把枕頭豎起墊在背後,随手拿起旁邊的薯片袋。

兩人挨得近,岑蔚的發絲掃過周然的手臂。

他換了個姿勢,把胳膊抱在胸前。

平板放在他們中間,岑蔚時不時地遞給他一片薯片。

半晌,周然輕聲開口:“我問你。”

“什麽?”

“是在樓上玩得開心還是這裏?”

岑蔚擡眸看向他:“這沒有可比性。”

“單選題,你選一個回答就行。”

岑蔚把薯片丢進嘴裏,回答說:“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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