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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哥哥?”門邊突兀傳來林飒飒的聲音。

不是虛幻, 這次是真實的。

神識回收,賀蘭陵睜開眼睛, 看到剛剛睡醒的姑娘頭發微亂, 躊躇站在門邊望着他,圓潤黑亮的瞳眸中沾染着朦胧霧氣,像是剛剛睡醒。

注意到他握在手中的鈴铛, 她好奇問了句:“你在幹什麽?”

賀蘭陵輕閉了下眼睛, 嗓音微微低啞,“沒什麽。”

并非故意瞞着林飒飒,而是他腦海中突兀多了幾段陌生片段, 是他從未經歷過、又覺得萬分熟悉的片段, 更像是某種缺失的記憶。可他很确信,如今的他是完整正常的, 他的記憶并未缺失出現遺漏。

鈴铛中的內容還有很多,賀蘭陵準備等全部看完吸收後,弄清楚是怎麽回事再告訴林飒飒。

随手将鈴铛挂在腰間, 他起身去牽她的手, 摸了摸她臉頰上的睡痕, “頭還疼嗎?”

林飒飒搖了搖頭, 目光仍舊盯着他的臉看,不由又問了句:“你真的沒事嗎?”

試探着擡手,賀蘭陵配合俯身, 她的手有些小心翼翼的觸上他額心殷紅的法印, 茫然不解,“為什麽它一直在發光。”

是很淺的暗紅光芒, 襯的賀蘭陵白皙俊美的面容平添妖異, 也讓人莫名畏懼。

若林飒飒沒猜錯的話, 通過她這些日子以來的觀察,只有在賀蘭陵情緒波動不穩或壓抑不住體內天魔的情況下,額間的法印才會閃動。

賀蘭陵垂落長睫,握着林飒飒的手,他牽引着她滑動指腹,輕輕描繪着法印輪廓。兒時他曾小氣的一下都不讓她摸,如今卻願意讓她随便摸,這一轉變奇妙又讓人心動,很快便讓林飒飒忘了自己的疑問。

“你看。”他含笑看着林飒飒,“是不是正常了。”

随着林飒飒垂下手腕,賀蘭陵額心的法印已經沉寂無光,又恢複先前的模樣。

輕飄飄幾句話便将此事掀過,林飒飒心中還藏着別的事,也就沒再追問。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她揉了揉眼睛,“我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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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她白天那個狀态,應該吓到了楚憂。

賀蘭陵嗯了聲,“不急,先帶你去試試婚服。”

原本,林飒飒今日出門就是要來找賀蘭陵試婚服的,誰能想走至半路會突然觸發劇情,莫名其妙就完成了任務、搞沒了話本女主。

因這場意外,後續引來了很多問題,不過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麻煩,于賀蘭陵而言同平日沒什麽區別。

他能常心對待,但林飒飒有些做不到了,盯着桌面上齊整漂亮的婚服,她有瞬間大腦空白失了反應,沒有擡手去接。賀蘭陵維持着遞婚服的動作,微微挑眉,“怎麽了?”

他以為林飒飒是在氣這次沒人重視,解釋了句:“姑姑病了,女君原本在等你,但出事後她見你情緒不好,就先離開去處理洛水薇的事了,不然我去請她過來?”

“不用了。”林飒飒哪裏是在想這個事。

伸手接過婚服,猶如千斤重,她小聲敷衍着:“我現在就去試。”

她早已沒了嫁人的心情。

在她轉身朝屋內走時,賀蘭陵盯着她的背影微微眯眸,嗓音依舊溫和,“需要我幫你嗎?”

“我自己可以。”

重新修改過的婚服,更為華貴繁瑣,林飒飒一個人穿起來極為費勁,也不太想穿。

廢了好一番功夫,她才慢吞吞穿好中衣,瞥了眼衣架上的鳳紋袍服,她抿了抿唇有些煩躁,站在鏡前整理衣發。

她這是怎麽了?

看着銅鏡中身穿婚服的少女,林飒飒在心裏問着自己。

此刻的她有些迷茫有些忐忑,有道聲音一遍遍在她耳邊提醒着:【任務結束了啊,你自由了,再也沒有人可以約束你做不喜歡的事,你的性命無憂了,為何還要這樣逼迫自己?】

【當初不是說好的任務結束就踹人嗎?之前不是還不甘心嫁人嗎?怎麽?現在沒了束縛,難道你還要嫁給賀蘭陵當什麽破少妃?】

【你真的還想嫁給他嗎?】

……林飒飒不知道。

她現在心裏太亂了,一邊想要不顧不管瘋狂的做回自己,一邊又被迫換上婚服,接受衆人的期待祝福。

她發現,自己做不到先前的灑脫無所謂了,當初攻略時說的簡單沒良心,可林飒飒究竟無情無義之人,但凡賀蘭陵對她壞一些沒那麽好,她都可以做到立即翻臉跑人,可現在的她……還逃得了嗎?

“怎麽了?”正對着鏡子發呆,賀蘭陵掀簾進來。

見她這大半響只換了中衣,他也沒說什麽,拎起衣架上的外袍走到她身前,“來,伸手。”

林飒飒有些心虛,“我自己可以穿。”

“穿到天亮嗎?”賀蘭陵将衣服披在她肩膀上,傾身去理她背後的長發。

兩人靠的很近,又是面對面而站,他躬身為她梳理長發的姿态直接将她圈困在懷中,林飒飒聞到他身上好聞的冷香,只要再稍稍靠近些,就能把臉貼到他衣服上埋蹭。

因為心不在焉,後面的衣服幾乎都是賀蘭陵幫她穿的,而她只需像個人偶般站在原地,任由賀蘭陵擺弄。

“好了。”系好寶石串帶,賀蘭陵站直身體,用漆黑的瞳眸盯着林飒飒看了片刻,又探指去整理她的衣領。

他摟着人重新回到鏡前,與她一同望着鏡中的紅衣姑娘,幾乎是将她半抱入懷中,“喜歡嗎?”

林飒飒緩慢眨了下眼睛,“喜歡。”

“還有地方需要整改嗎?”

林飒飒摸了摸腰間的串帶,搖頭,“沒有了。”

确實是沒有了。

這件婚服做的極為精良,她挑不出半分瑕疵。

正想着些有的沒的,林飒飒忽然覺得房中有些安靜,擡頭,她發現賀蘭陵正靜靜看着她,不知是不是燭火的問題,他那雙深邃漂亮的瞳眸比往日要幽暗,如同深潭,讓人看了無端産生溺陷感。

“哥、哥哥?”林飒飒的心快速跳了下,“你怎麽不說話了?”

賀蘭陵依舊凝視着她,“是飒飒今日的話太少。”

他本就不是話多之人,平日同林飒飒在一起,也都是她纏在他身邊吵鬧,如今她沉默了,自然會冷場沉寂。

“怎麽了?”賀蘭陵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收攏揉捏,語調放得很溫和低柔,“飒飒是還沒恢複精神,還是說……”

他笑了聲,像是開玩笑般,“忽然反悔不想嫁給我了?”

“沒有!”

“你不要胡說,我才沒有反悔!”林飒飒脫口而出,反駁的太快倒顯得不正常。

賀蘭陵依舊是那副不緊不慢的姿态,“當真沒有反悔?”

林飒飒有些慌,總覺得賀蘭陵察覺到了什麽,在這個時候只能拼命否認,想硬氣卻又實在心虛,偏偏還硬着頭皮大膽試探,“我真不懂你在想什麽,就算我想反悔,現在也沒機會了吧。”

“自然沒機會。”

賀蘭陵像是聽不出她的試探,耐心解釋:“你我的婚約是道君所賜,已經昭告整個修真界,若你這個時候悔婚,你以為道君會放過你嗎?”

林飒飒心思下沉,“那你呢?”

她還在不死心的試探,“哥哥會幫我嗎?”

“幫你?”賀蘭陵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低低笑了幾聲:“幫你悔婚?”

“飒飒,當初可是你先說的愛我。”

他沒有說她若她真的悔婚後,他會如何對她,但他含笑的調侃已經讓林飒飒察覺到危機。沒錯,他給過她很多次機會離開,也是她最先對他說愛,如今他真的肯愛她了,她卻要反悔,換誰都不能接受。

“不過是随口問問,你幹嘛那麽兇。”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林飒飒只能強裝平靜。

賀蘭陵傾身親了親她的唇角,“我不兇你,你也要乖。”

林飒飒總覺得賀蘭陵在警告她,她有些待不下去了,幾下脫下婚服,“我要回去了!”

“嗯,我送你。”賀蘭陵也沒再多說。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怎麽說話,也不知是不是林飒飒的心虛作祟,她總覺得賀蘭陵握着她的手比以往要緊,等将她送到漪瀾宮,他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進去了?”在樹下停了幾息,林飒飒輕輕将自己的手從他掌心抽出。

賀蘭陵輕嗯着,“好好休息。”

林飒飒往前走了幾步,在推門進去前,回頭看到賀蘭陵還站在原地,她的心裏說不出的不自在,張了張嘴想要再同他說兩句,又不知該說什麽。

“小姐。”門裏傳來楚憂的聲音,“你總算回來了。”

林飒飒同楚憂笑了笑,終于轉身進房,沒再同賀蘭陵說話。

“……”

距離大婚只有十幾天了。

婚期越近,林飒飒的心情就越糟糕,很多次她看着昭聖宮的殿門,都想不管不顧的沖出去,逃離這場讓她猶豫不定的大婚。

她覺得自己挺沒良心的。

為了活命騙了賀蘭陵的感情,随着任務結束又想一腳把人踹開,又渣又壞又自私,鬧成如今的局面是她自己活該。可她又覺得自己沒錯,這一切也非她所願,都是書靈逼她幹的。

她本就不是什麽好人,在話本中又是被賀蘭陵和封啓誤殺的,她想活下來有錯嗎?難道她就該死的憋屈凄慘嗎?

選擇自私冷漠還是擺爛認命,這兩個念頭在她心裏瘋狂沖撞,林飒飒被折磨的不行,忍無可忍她想要去找賀蘭陵攤牌,給個痛快總好過這樣一直難熬。

就在她準備去找賀蘭陵的前一晚,她夢到了自己逃婚的畫面,扔掉那身沉重的喜服,她拎着自己的如意鞭背着小包袱,自由自在沖出了昭聖宮,暢快的沖着天空大叫,“我自由了!”

不等放松,她就又如話本中那般,被人用金光擊落受了重傷,賀蘭陵拎劍走到她面前,一劍刺穿她的心髒,冰冷冷道:“騙我這麽久,就算是只狼也該喂熟了,林飒飒你究竟有沒有心?”

她有的。

她沒有。

有。

沒有!!

林飒飒一邊說有一邊又搖頭,忽然覺得心口涼飕飕的,她低頭,忽然驚恐的發現自己心口空蕩蕩的當真沒有心!她的心去哪兒了?!

“在這呢,它還跳着呢。”

“飒飒快醒醒,這都是夢。”林飒飒被楚憂喚醒了。

并不知她做了什麽可怕噩夢,楚憂有些好笑,“大早上被你吓死了,在夢裏找什麽心呢,你的心還在呢。”

林飒飒可半分笑不出來,她覺得這個噩夢好可怕。

此時,距離大婚還有六日,賀蘭陵作為少君需要處理太多的事,極為繁忙,兩人已經數日沒有聯系過。先前還沒覺得什麽,如今再想想,她總覺得賀蘭陵近日表現的也有些不對勁,心裏越想越不安,她決定主動去找賀蘭陵探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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