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萬丈紅塵(8)

親眼看着恒越從壇裏舀起一勺子酒盛在酒葫蘆裏,這才滿意的将手裏叮當作響的銅錢擱在了櫃臺上,佝偻着背的釣魚翁提着酒葫蘆臨走時還不忘着念叨,“前些天啊,還有幾個道士來我這買魚,給了我些鬼畫的符保平安,說是帶着就能得神仙庇佑呢!太瞎扯了,那神仙要是天天管人間這瑣瑣碎碎的閑事,也太沒意思了!我說啊,天天一壺酒!給我神仙也不換吶——”

長陵笑,收拾着賬本突然問了一句,“阿越,你預備什麽時候回去?”

“回去?”恒越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長陵說的是回天庭的事,“才來人間不過幾年罷了,怎麽?你覺得無趣,想回去了?要是這小城你呆厭了,我們換個地方就是。”

“倒不是這個意思。”長陵低聲喃喃了一句,搖着頭,也不再提了。

莺飛草長的時節,就是牆角裏從沒讓人悉心照顧的野花也冒了頭,淺紫的顏色悄悄生長在陰影裏。太陽暖得人昏昏欲睡,街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清閑時,長陵忽而想起了舊事。

恒越生來便是北海的一條龍,而他長陵,修了太久的道,做了太久的仙,連着自己都忘了,他曾經是個人。他曾經,是這個下界最為普通的,會有七情六欲、生老病死的人。

印象裏的事早已經模糊了,只記得年幼時孤苦無依,衣衫褴褛,臨着要餓死的時候讓人救了。由人牽着,爬過高高的山,累得幾乎趴在石階上一步也走不動,就到了求仙問道的師門。凡人總對九天之上的神祗崇敬有加,不惜窮盡一生也想得窺天道,于他來說,仙這個字,實在過于遙遠。師父将他撿回來只當是積善罷了,給他一日三餐。他資質愚笨,怎麽也不是修仙的料,也就只在閑暇時看看經書,僅此而已。

師門裏也有術法精進的,常下山除妖,回來時他也湊過去聽些趣聞,只是心裏從未當一回事——只要有瓦片遮頭,不至流離挨餓,已是萬幸。匆匆一百五十年,待到整個門派裏他熟悉的人都化成一抔黃土,鏡中滿臉溝壑竟逐日回複舊時容顏。他已然知曉,自己再非凡人。

步履蹒跚的師侄拄着拐杖顫巍巍地低頭在他跟前問,“師伯如今已修得半仙之體,可有法門相授?”話音剛落,又忙補充了一句,“還請師伯念在與我師父數十年情誼……”

他聽聞,只沉默,十幾年也有人這樣問他,同樣是師門裏的晚輩。道法不差,心氣頗高,百年修行的妖類也不敵他手中長劍,臨到死前怎麽也不服一生耽于修仙,竟不過還是如此結局。

他搖了頭。

後來就聽聞,那位師侄不肯信服,只當他是無意吃了什麽靈丹妙藥,将師門裏煉制丹藥的書冊都細細看過,從各地搜羅奇異草藥整日将自己困守煉丹爐前——不知是吃了什麽,腸穿肚爛,死相可怖。

這仙,他實在修得湊巧。

自入師門百餘年,他便再無喜、再無怒、再無哀、再無懼、再無愛、再無惡、再無欲——心下清明,無求無欲。連着太上老君見他頭一面,都說一句,“未歷劫數便登仙界,當真少有。”

他生而如此,這萬丈紅塵,他從不曾惦念過。而他不知,恒越這一腔深情,還要在紅塵裏,與他輾轉多久,才肯罷休。

泰興樓裏來了個唱曲的姑娘叫阿沅,生得冰肌玉骨,縱素紗掩面也看得出容貌出衆。彈得一手好琵琶不說,唱曲更如天籁,婉轉着勾人心,常聽得人潸然淚下。

恒越素來愛湊熱鬧,本還以為他當會有興趣,可長陵問起時,他卻說,“早早就去看了一眼,不過是只夜莺,唱曲好聽也沒什麽可奇怪的。”

真是話不能提人,天還沒黑的時候,夜莺就找上了門。進了鋪子裏,話都沒說就先跪下了,恒越不由驚了驚,趕緊把她扶起來,“阿沅姑娘,這是做什麽,有話便直接說。”

“我是從京裏來的。”她說着,又頓了頓,睜着一雙帶淚的眼看向長陵,“我在尋人,尋了百年也沒有結果。想……請上仙替我蔔一卦。”

末了還補一句,“是……遲陌公子讓我來的。”

恒越突然起了興致,“原來是那兔子管的閑事,你與他相識很久?”

阿沅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只是早年在京城為他唱過一曲,跟他說了些舊事。當天夜裏他來找我,說紅線既斷,百年輪回已過,勸我不必再等。可我不死心,就索性離京上路,想着就是踏遍這山河也要找到他為止——後來遲陌公子傳書于我,說長陵上仙在此地,讓我不妨來碰碰語氣。若是能得上仙替我蔔一卦,說不定我可以找到他。”

長陵打量她一番,問,“你與他百年前相守也不過五年,何必把自己餘生都賠進去?若是潛心修煉,他年未必不能成仙,可你若執意蔔這一卦,則極可能修行盡毀、打回原形——便是如此,你也無悔?”

“自然不悔。”阿沅是笑着說的,笑裏還有幾分欣然,“成妖只是一時偶然,既有緣來人世覓得一條至死不渝的紅線,就是做回一只讓人野鳥又有什麽所謂。”

至死不渝。

長陵聽着,忽而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恒越,沒想正對上恒越的眼神,撞在一起的視線裏好似灼燒了什麽,讓他心頭不由焦躁起來,趕緊垂了眸。恒越見他這樣,忍不住揚了唇角笑笑,眼裏藏不住的滿腔意氣。

其實這事簡單,壓根不用長陵大費周章蔔卦探算,只能說遲陌術法低微罷了,便是恒越、敖錦,掐指一算也能知道。既然她話說到這份上,也無意瞞她,長陵說道,“你找的人就在這城中,他幾經轉世,音容相貌都已改變,只怕不能讓你一眼認出。要是有緣,半年內你應當能找到他。”

阿沅簡直不能置信,“就在城中?”

長陵淡淡點頭。

阿沅立時就怔在當下,失了神的眼悄無聲息地落下淚來,連着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對着恒越與長陵不知謝了多少次,滿面的妝也哭花,走的時候幾乎是又笑又哭的狂奔而去,好似恨不能一夕将這一座城的每個角落的都細細找遍。

待她離去好一會,恒越才問,“當真會修行盡毀,打回原形?”

長陵不知是想起了什麽,忽而摩挲起手裏的銅板,微微蹙眉,“像她這樣的性格,把感情看得比什麽都重,讓她拿命去換都是情願的。說修行盡毀都是輕的,瘋癫起來,說不準灰飛煙滅都不定。”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