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猙獰的面目

「這是錄影帶,信封裏是截圖的照片。」顧青被凍得發紅的手微微發顫。

韓遠堯一邊道謝一邊接過顧青遞給他的東西,抽出信封裏的照片看了兩眼,重新塞回去道,「謝謝你,一直以來都給你添麻煩了。」

在顧青的印象裏,韓遠堯很少感謝的話。跟楚之懷在一起之後,韓遠堯漸漸丢掉了王子病,也丢掉了平日裏對別人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站在楚之懷身邊的時候,總能感覺到從韓遠堯身上散發出來的柔和的氣息。

沖了一個熱水澡的楚之懷走到客廳,掀開窗口的窗簾,看到樓下顧青和韓遠堯正在說着什麽,一派談笑風生的景象。韓遠堯将帶出門的圍巾随意地挂在顧青脖子上,揮揮手道,「快回去吧,天氣很冷,明天公司見。」

原本被水蒸氣渲染得微紅的臉蛋微微退色,韓遠堯轉身的瞬間楚之懷走回客廳。上樓前,韓遠堯望了一眼自家窗口的位置,總覺得剛才有什麽人看着。果然是錯覺嗎。圍巾裏還暗藏着韓遠堯的體溫,顧青緊緊捏在手中,好像連手心都忍不住發燙。人果然不能太貪心。

韓遠堯回到家裏的時候聽到電視機鬧哄哄地響着,楚之懷坐在沙發上擦着濕淋淋的頭發。韓遠堯随手将東西放在茶幾上,拿過楚之懷手中的毛巾道,「我給你擦吧。」

可能是因為天氣偏冷的關系,楚之懷穿的是一件高領的白色毛衣。盡管公寓裏開着暖氣,但依舊會有冷風見縫插針地吹進來。韓遠堯認真地替楚之懷擦着烏黑的短發,楚之懷舒服地眯着眼睛,「學長回家了嗎?」

「嗯,天氣太冷,我把圍巾給他了。看他凍得手都發僵了。」韓遠堯輕描淡寫地說着。用毛巾擦淨頭發後,又用吹風機将黑發吹乾幹。

韓遠堯十指穿過松軟的秀發,溫暖在掌心化開。從身後摟着楚之懷,高領的羊毛衫恰到好處地遮住了雪白的脖頸。總想着在這個身體明顯的地方留下屬於自己的印子,想着韓遠堯稍稍拉下楚之懷的高領。還沒反應過來韓遠堯要做什麽,楚之懷只感覺到熱氣噴灑在他的頸項處,緊接着是濕濡的唇瓣印在他的脖子上,重重地一個吮吸,疼痛裏帶點酥麻,鮮紅的吻痕錯落在白皙的肌膚上。

「你──」楚之懷算是知道韓遠堯做什麽了,「這樣明天怎麽出門!?」

「反正領子遮住,看不見的。」韓遠堯欣喜地摸着那個印子,在楚之懷略帶怒氣的臉上落下一個親吻。

「下次請學長來家裏吃飯吧。」楚之懷突然提議道。

韓遠堯皺了一下眉頭道,「家裏不行,外面吧。」

楚之懷笑了一下,「真的任何人都不能進來嗎?」

「當然。」顧青是兄弟,但是他希望有一個地方是只屬於楚之懷和他的,沒有第三者。

韓遠堯信誓旦旦的樣子,楚之懷淡然一笑。或許這只是他私心的刺探,刺探韓遠堯對顧青的心。看着那烏黑的眸子裏一片清澈的樣子,原本在心底作祟的迷惘不安也被他的話撫平了。最卑鄙的那個人,應該是他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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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 ☆ ☆ ☆ ☆ ☆ ☆ ☆ ☆大清早,沈駿正坐在桌子上一邊讀早報,一邊喝咖啡。只見老管家聲音裏帶着喜悅的顫抖匆匆喊道,「老爺,少爺回來了!」

自從韓千羽和韓老爺子相繼去世,然後是韓遠堯離開韓家,韓家這個大宅早就失去了往日的歡聲笑語。韓千羽活着的時候,沈駿雖然時常藉口工作繁忙而不回家,但韓遠堯卻會想着辦法逗韓千羽開心。那個時候,對他來說,母親就是他的整個世界。韓千羽去世的那一刻,他處心積慮搭建的城堡轟然倒塌。

沈駿心下一沉,想着韓遠堯這個時候應該為樣板房坍塌的事情鬧得焦頭爛額,怎麽還有心情來找他。他揮揮手道,「本來就是自家人,見到了有什麽稀奇。」

老管家面色尴尬,一時也不知說什麽,只道他将韓遠堯叫進來。韓遠堯一身正裝走進韓家,英氣淩然的樣子,看這架勢今天是找他來談判?沈駿心裏冷冷一哼,面上還是佯作欣喜的樣子道,「怎麽今天有空來找我?」轉身對着老管家道,「再端一杯咖啡過來。」

韓遠堯開腔阻止轉身欲走的老管家道,「張伯不用忙了,我坐坐就走。」說着,從西裝內側口袋掏出一個信封放到沈駿面前道,「樣板房坍塌的事故原因在這裏。」

「您可真是有個好女兒呢。」韓遠堯半帶嘲諷半帶戲虐的神情讓沈駿下颚線條繃緊,空氣裏彌漫着火藥的氣味。

「我還以為你有長進,這就是你對父親應有的态度?」沈駿愠怒的臉上寫滿了對韓遠堯的不滿。

韓遠堯眉宇微挑,眼角帶着冷漠的笑意道,「您做得像父親的樣子,我自然也會做好兒子的本分。」

「我對你不夠盡心?你以為你那麽多年的好日子哪裏來的?」沈駿忍不住破口大罵,但因這麽多傭人在場又不好發作,極力忍耐的樣子令韓遠堯啞然失笑。

沈駿的這番話他聽了十幾年,他說不厭,韓遠堯也聽厭了。下颚處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嗓音裏充斥着對沈駿的不屑,「你拿着韓家的錢養我,我還得感謝你?說謝謝的,應該是你。如果不是當初母親非要嫁給你,你沈駿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外公錯就錯在,不該放虎入山。」

「韓遠堯,你真是放肆!」沈駿終於忍不住雷霆怒吼,手掌震天響地地拍在桌子上。咖啡杯的咖啡經不住桌子的晃動灑了一些出來。

韓遠堯冷眼看着怒氣橫生的沈駿道,「不如您先看看您的寶貝女兒幹了些什麽如何?」

「我倒是要看看──」

話未說完,沈駿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照片。照片中的沈貝貝拿着圖紙,手中拿着橡皮擦。連續幾張截圖将沈貝貝的動作拍得一清二楚。韓遠堯看着沈駿的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最後徹底黑了下來。沈駿怎麽也想不到沈貝貝那個家夥給他惹了那麽大的禍。

此時夏清幽聽到劇烈的争吵後走下樓,沈駿目光寒冷地盯着夏清幽,盯得夏清幽渾身發毛。夏清幽張口欲問,沈駿就破口大罵道,「你教的好女兒!你看看她幹得好事!」

沈駿将照片扔了出去,撒了一地。夏清幽心下一驚,随手撿了幾張照片,看不明白照片中沈貝貝的所作所為道,「駿,這是什麽……」

「這是什麽?」沈駿目光陰鸷駭人,一步步走進夏清幽道,「你的好女兒修改了這次開發案的圖紙導致樣板房坍塌,你知不知道因為她,公司股票連續幾日跌停板?」

「不可能……不可能……」夏清幽顫抖着紅唇,發抖道,「不可能是貝貝……」

「證據在這裏你還要抵賴?」沈駿大聲質問道。

「一定是有人陷害貝貝!」夏清幽不可抑制地擡起頭望向韓遠堯道,「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冤枉貝貝!」

韓遠堯看到領口處白色的灰塵,用手掌輕輕撣去,淡淡道,「證據在這裏,不信的話,這裏還有特地從監控室裏調出來的錄像。我要先走了。」

他可沒什麽興趣看沈駿在這裏假惺惺地教育這個女人。剛走到門口,韓遠堯笑意盈盈地轉身道,「對了,別想着以為毀掉了這些證據就可以讓沈貝貝擺脫罪名,證據原件我已經送去給檢察院了。不久檢察院就應該會派人過來了。」

屬於韓氏的一點一滴,他都要奪回來。韓遠堯最後望了一眼老舊卻肅穆莊嚴的韓宅。

這時沈貝貝也從房間裏走了出來,看到半跪在地上的夏清幽手裏捏着散落的照片,「怎麽了?」

二話不說,沈貝貝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巴掌就重重落在她的臉上,打得她重心不穩倒在地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此刻宛若地獄修羅般的沈駿,指尖觸摸到嘴角,刺眼炫目的血液映入眼簾,沈貝貝尖叫起來,「啊──」

「鬼叫什麽!」沈駿作勢還準備打下第二巴掌,客廳裏站着的傭人們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你幹的好事,還敢叫!」

夏清幽沖上去抓着沈駿的手,「你沒看到貝貝被你打傷了嗎!」

沈駿一手揮開夏清幽,怒不可遏道,「我今天不打死她就不錯了!你看看韓遠堯剛才趾高氣昂的樣子!我活了大半輩子,居然被一個臭小子耍着玩!這都是因為你這個不成器的女兒!」

「貝貝雖然做的不對,你也不能打她啊!你看看她,被你打成什麽樣了!?」夏清幽心疼地摸着沈貝貝被打腫的側臉,她怎麽也想不到沈駿下得去那麽重的手。

「我下手重?她他媽幾乎讓韓氏在業界名譽掃地了好嗎?」沈駿捏緊拳頭,咆哮聲回蕩在碩大的客廳,「你的寶貝女兒把我辛辛苦苦經營的一切都要毀了!」

「那她也是我女兒!」夏清幽崩潰地喊道,「沈駿,你當初是怎麽答應我的!」

「我當初怎麽答應你了?」沈駿陰冷的表情讓夏清幽忍不住發寒,她不敢相信這就是她深愛了那麽多年的男人,「我供你們母女吃住那麽多年──」沈駿猛然将地上的沈貝貝拽了起來,夏清幽抓着沈駿的手不肯松開,「她就是那麽報答我的?嗯?」

「沈駿!你還有沒有良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我為你犧牲了那麽多──」夏清幽聲嘶力竭地朝着沈駿怒吼,涼意在周身蔓延。這一刻她才真正地看清眼前這個男人。

「那都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的!我沒逼你!夏清幽,你給我搞清楚了!」沈駿一腳踹開夏清幽,沈貝貝被沈駿宛若暴君的舉動吓得渾身發抖,甚至忘記去扶起夏清幽,就這麽看着,「你以為沒有我你能過上這麽舒服的日子?你跟着那個男人這輩子就只能在街頭擺小攤!」

「事已至此,韓遠堯剛才也說了,他已經将證據提交給了檢察院。」沈駿對着夏清幽一字一頓道,「在這之前,沈貝貝不能踏出韓家半步。」

沈駿不近人情這種事夏清幽不是第一次知道。只是她沒想到,這個男人狠絕到這般沒有血肉的地步。一瞬間,年輕時沈駿那張儒雅溫柔的臉在夏清幽腦海裏變得恐怖猙獰起來。她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沈駿。

「不行……你不能那麽對貝貝……她還那麽年輕!」夏清幽跪着爬到沈駿腳下,抓着沈駿的褲子,哭得梨花帶雨道,「她做錯了……我讓她給你道歉……你不能看着她坐牢!」

「滾開──」沈駿毫不留情地又是一腳,一臉嫌惡地看着夏清幽道,「當初讓你進門是因為看着你對我還有點用,想不到你也是這種感情用事的人。既然如此,就乾脆滾出韓家大門!」

夏清幽一時間失了神,好似回味不過來沈駿的話。想來也是,沈駿連親生兒子都下得去手,何況沈貝貝這個不是親生的。對沈駿來說,這世界上只有權利和金錢才是至高無上的。其餘的親情或者是愛情,不過是附屬而來可以加之利用的東西。談感情才是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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