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大結局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種事情只能發生在電視劇裏而已。沈貝貝忍着刺痛，抓過一邊的鐵棒。

喬希恒側目，睜大雙眼。

韓遠堯讀出喬希恒眼裏的驚恐。

兵荒馬亂。

楚之懷被重重推到在地。沈貝貝朝着韓遠堯的後腦勺揮下鐵棒。一瞬間，世界都混沌成一色的蒼白。

「楚之懷，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遠堯！！！！！！！！！！！！！！！！！！！」

血泊之中。楚之懷爬過去抓着韓遠堯的手，烏黑的瞳孔裏倒映出他的身影。快透不過氣了。鮮血沾滿他的雙手，怎麽也止不住。騙人的。這不可能是真的。

「沒事的……」楚之懷慌亂無措地吻着韓遠堯，「遠堯，你醒醒……」

韓遠堯突然笑了，費力地伸出手想要觸摸楚之懷流淚的臉龐，指尖剛剛觸摸到溫熱的肌膚，驟然滑落。如墨的黑眸裏再也看不到往日的神采飛揚。

一瞬間寒氣從腳底席卷了楚之懷的全身。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毫無反應的韓遠堯，好似連血液都凝固起來。嗓音裏發不出一個字音。只是死死地、眼睛裏冒着血絲，握着韓遠堯的手。

顧青頓時也慌了手腳，只有喬希恒還勉強穩住情緒道，「醫院，快點！」

楚之懷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整個世界好似只剩下他跟韓遠堯。喬希恒見楚之懷一時入了魔障，狠下心将人敲暈。

睜開眼。都是白色的。

看到楚之懷醒來，韓遠堯和顧青才稍稍放心了一點。但楚之懷兩眼空洞無神，喬希恒心下一緊，開口道，「之懷，感覺怎麽樣？」

楚之懷轉過頭，眼睛裏波瀾不驚，聲音裏毫無感情，「遠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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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醒，先休息一下……」顧青的話還沒說完。

楚之懷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遠堯呢。」就像是機器人一般，暗淡的眸子裏沒有倒映出任何人的身影。

「他……」喬希恒猶豫了一下道，「很好……你放心吧。」

楚之懷不理睬喬希恒，自顧自下床。剛走出一步，喬希恒想要攙扶，就被楚之懷啪得一下甩開，就好似不認識他一般道，「別碰我，遠堯不喜歡別人碰我。」

顧青驚了一下，連喬希恒都吓了一跳，現在的楚之懷根本不正常。踉踉跄跄地跑出門，顧青和喬希恒跟在身後，誰都不敢碰楚之懷。因為現在的楚之懷出於極度警戒狀态，似乎除了韓遠堯沒人可以靠近他。

在顧青的指引下，楚之懷走到韓遠堯的病房門口，推開門。韓遠堯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床頭巨大的氧氣瓶讓人無法忽視。楚之懷一步步靠近，生怕吵醒了熟睡的韓遠堯。抓過冰涼的手掌，自顧自地說道，「遠堯，我來了。」

怎麽遠堯睡得那麽沉，平時他一叫他，他就會醒過來的。是因為太累了嗎？

「醫生說，遠堯腦部受到重創，如果一直醒不來，可能這輩子都是這樣了。」

好煩。這個人在亂說什麽。遠堯怎麽可能醒不過來。他還有很多話沒有跟他說呢。楚之懷拉着韓遠堯的手，貼着他的臉頰道，「遠堯，你不是說要吃我做的飯嗎？你不醒來，我就不給你做了。」

旁若無人。楚之懷的反應讓喬希恒和顧青毛骨悚然。

「你再不醒來，我就生氣了」楚之懷輕輕一笑。韓遠堯最怕他生氣了，所以他一定很快會醒過來的。

韓遠堯依舊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感覺不到。指尖泛着蒼白的冰涼。

「你是不是很困？那我不吵你了，你慢慢睡，等你醒了，我還有很多話要告訴你。」

喬希恒認識楚之懷多少年？他不記得了。但是在他的記憶裏，楚之懷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過，好似誰再多少一句就能将他徹徹底底地摧毀。原以為是韓遠堯愛慘了楚之懷，但楚之懷又有什麽不一樣呢。

楚之懷撫摸着韓遠堯英俊的臉龐，輕聲道，「我會等你的。」

顧青雙肩發顫，死死将嗚咽咽了回去。楚之懷旁若無人地親吻着韓遠堯的側臉，琥珀色的眸子裏全是他的身影。在醫生說韓遠堯可能會變成植物人的那一刻，好似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朝思暮想的容顏，不能露出往日般炫人奪目的笑容。

喬希恒拍了拍顧青的肩膀，沙啞着嗓音道，「我們輪流看着之懷吧，我看他現在精神不太穩定。」

顧青重重點點頭。說不出一個字。

遠堯。遠堯。遠堯。遠堯。楚之懷看着韓遠堯，眼裏暗藏着無盡的柔情。

接下來的日子，韓遠堯和顧青輪流照看着楚之懷。顧青覺得再下去，韓遠堯醒不過來，楚之懷就會先瘋掉。不眠不休地對着韓遠堯念念叨叨，從他們初遇，到相愛。沒有纏綿悱恻的動人故事，但一點一滴裏全都是韓遠堯對楚之懷的愛。

顧青從來沒覺得時間那麽漫長過。漫長到讓人給人醉生夢死的感覺。楚之懷每天都不吃不喝，身體急劇地消瘦下去。每次顧青将醫院準備的飯菜端到楚之懷面前，楚之懷只是冷淡地掃一眼，然後淡淡地說，「遠堯不喜歡吃這些東西。」

不在乎任何人的感受，好像這個世界除了韓遠堯，沒人能叫醒楚之懷已經沉睡的理智。

「之懷，你這樣下去，遠堯也不會醒來的。」顧青差點就跪下來懇求楚之懷，懇求他對自己好一點。

楚之懷眉宇微蹙，感覺不出喜怒。對於顧青的話，他依舊沒有多大的反應，冷淡得讓人心寒。

因為韓遠堯倒下了，韓氏只能靠顧青一個人忙裏忙外，而楚之懷根本不關心韓氏的死活。喬希恒會在每天中午的時候，來接顧青的班。每次看到床頭米粒未動的飯菜，喬希恒沒由來的無奈，「還是不吃？」

顧青搖搖頭。楚之懷已經瘋了。那雙空洞的眼睛裏除了韓遠堯還是韓遠堯。看着顧青臉上疲憊的神色，喬希恒抿了抿嘴唇，有些笨拙地安慰道，「他會醒過來的。」

顧青嘴角微微上揚，這算是安慰嗎。

「韓遠堯。他不可能放心之懷一個人的。」

為了楚之懷，那個人跟他掙得你死我活，怎麽會那麽輕易放手好不容易得到的人呢。喬希恒靠近楚之懷，楚之懷警惕地躲開，好似受驚的小獸。他柔聲道，「之懷，你先吃點東西好不好？」

楚之懷不說話。只是緊緊抓着韓遠堯的手。

「你這樣，韓遠堯會心疼的。」喬希恒繼續哄騙道，「你也不希望他難過對不對？」

楚之懷抿着嘴唇不說話。喬希恒看到他眼底松動的跡象，趁勝追擊道，「你要是吃飯了，他很快就會醒來的。」

「真……的？」多日來不曾開口說話的楚之懷發出微弱的嗓音不确定地問道。

「當然是真的。」喬希恒注意到楚之懷眼神稍稍有了些焦距。

只要吃飯，遠堯就會醒過來。這個想法充斥着楚之懷大腦的每一個角落。他搶過喬希恒手裏的碗，一陣狼吞虎咽，忍着胃裏翻江倒海的惡心。

「慢點──」喬希恒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不太像大人的楚之懷，「沒人跟你搶。」

等到碗裏的飯都見底了，楚之懷轉過頭，看着床上的韓遠堯。依舊是紋絲不動。緊閉的雙眼完全沒有睜開的跡象。韓遠堯，沒有醒來。騙人的。

胃部一陣抽搐，一股蔓延着血腥的乾嘔突如其來。楚之懷推開喬希恒，躲進衛生間。廁所的門被反鎖，無論喬希恒怎麽敲門也沒得到楚之懷的回答。

吐出的乾嘔物裏帶着鮮紅的血絲，直到後來什麽都吐不出來。蒼白的唇瓣上帶着豔麗的色彩，鏡中倒映出楚之懷的樣子讓人不寒而栗。消瘦的颚骨，下眼眶帶着濃濃的黑眼圈，琥珀色的眸子黯淡無光，帶着鮮血的唇色讓人感覺不出活人的氣息。

楚之懷的手掌覆上心髒的位置。跳動的。溫熱的。跟韓遠堯不一樣。腥甜的味道彌漫在喉間。他勾唇淺笑，卻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笑意。低下頭，楚之懷洗了一把臉。打開廁所的門，喬希恒看到跟方才進廁所時全然不一樣的楚之懷楞了一秒，「之懷，你沒事吧？」

「沒有啊，我能有什麽事？」

口齒清晰。眼睛裏失去了原有的渙散。慘白的臉龐襯着盈盈淺笑。喬希恒一時間辨不出笑容的真僞。

楚之懷好似一瞬間恢複了正常，但又有哪裏不正常。

不再将身邊的人視若無睹。喬希恒跟顧青跟他搭話的時候，他會淺笑着回應兩句。吃飯的時候，也會乖乖地吃飯。唯一沒有變的，就是每天對着韓遠堯說話。

就在喬希恒和顧青覺得楚之懷已經恢複正常的時候。楚之懷的舉動讓他們大驚失色。顧青永遠都不會忘了那一刻，他撞開門的時候，楚之懷臉上從容不迫的笑容。

「學長，你能幫我去買一杯咖啡嗎？」楚之懷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嘴角挂着淺笑道。

顧青楞了一下，但随即點點頭道，「好啊，你等一下。」

就在顧青出門的時候，楚之懷叫住了他，「謝謝你，學長。」笑顏傾城，就好似回到了大學裏，顧青第一次見到楚之懷的時候，天真無邪的學弟一臉認真地向他請教問題。

顧青出門後，楚之懷起身，反鎖上門。病房裏安靜地只能聽到心電圖走動的聲音。韓遠堯昏迷已經有一個月了，至今沒有蘇醒的跡象，好似就會這麽一直沉睡下去。

楚之懷平靜地看了一眼韓遠堯，幽幽地開口道，「我知道你醒着。你一定聽得見我說的每一句話，只是你不想醒來。不過，沒關系。」

拿過床頭水果籃邊上鋒利的水果刀。刀鋒裏反映出他蒼白的臉龐，楚之懷淡然一笑。拿起韓遠堯的手，将冰冷的刀柄放到他手中，然後緊緊捏住他的手。

「韓遠堯，你說過，總有一天，我愛你會像你愛我一樣。」

刀口指向心髒的位置。掌心流淌的溫暖，蝕骨銷魂。

「你錯了。」

準确無誤。緩緩推進。外側的肌膚被割開。

「應該是。我愛你，比你愛我多。」

頃刻間。湧動的鮮血打濕了純白的襯衫。眼眸裏是藏不住的深情。

「所以，你不醒來，沒關系。」

沒有預料之中的疼痛。韓遠堯冰涼的掌心漸漸有了溫度。半截銀光閃閃的小刀還遺留在外。

「我會陪着你的。」

剩下的小半截。全部沒入溫暖的胸膛。楚之懷的模樣深情款款，發顫的指尖費力的觸摸上韓遠堯沉睡的容顏。

視線逐漸趨於模糊。睡夢裏的韓遠堯好似遭受到烈火灼燒一般，未睜眼，眼淚卻滑過眼角。

心已麻木，所有的傷口看起來都不過雲淡風輕。如果你不願醒來，那這顆心髒又有什麽用呢。

買完咖啡的顧青碰到正來換班的喬希恒，還未開口，腦海裏一閃而過方才楚之懷甜蜜的笑靥。從一開始，楚之懷就沒有清醒過，笑意越深，就代表越痛苦。手中的咖啡滑落到地上，在喬希恒瞠目結舌的目光下顧青瘋狂地跑向病房。

楚之懷那麽痛苦。為什麽他們都沒有發現呢。剛才跟他說謝謝的時候，他就該發現的。因為時間太久，他忘記了楚之懷原本的模樣。他從來都不是會委曲求全的人。

病房的門被反鎖，顧青控制不住發顫的手腳，瘋狂地轉動着把手，不顧周圍驚異的眼光，歇斯揭底地喊着楚之懷的名字，「楚之懷！楚之懷！開門！你給我開門！」

喬希恒跟着顧青的腳步趕上，看到顧青像瘋子一般捶打着病房的門，上前扣住他粗暴的動作道，「顧青！你冷靜一點！」

「喬希恒！快！把門打開……之懷……之懷……」顧青根本說不出完整的話。喬希恒意識到事态不對，臉色暗沉，讓顧青退到一邊，一個重力将反鎖的門撞開。

不知何時清醒的韓遠堯。黑眸圓睜，眼淚從眼角滑落。楚之懷心髒的位置上，插着一把短小的水果刀。黑色的刀柄捏在韓遠堯手中，被楚之懷緊緊地握着。鮮血染紅了純白的床單，護士看了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

動不了。說不出話。韓遠堯只能看着。口腔裏都是腥甜的味道。

「遠堯……」

「我就知道……」

「你只是……」

修長的睫毛煽動了幾下，失血過多的楚之懷緩緩閉上雙眼，手上的力量也漸漸消失。

「啊啊──────」

沖破喉間的阻礙。頃刻間，悲鳴聲響徹房間。經過門外的人，忍不住朝病房裏望了兩眼。那場面。讓人肝腸寸斷。

還來不及高興韓遠堯的清醒。楚之懷就被救護人員擡走。

喬希恒永遠不會忘記。醫生從手術室裏出來的說的那句話。讓他至今刻骨銘心。

『我從來沒見過對自己下手那麽狠的。只差一寸，就是心髒的位置。』

楚之懷想做的事，從來沒有人能夠阻攔他。連這件事也不例外。

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

朝思暮想的容顏近在咫尺。眼底暗藏的深情波濤洶湧。

「韓遠堯。」

沉默的男人靠近他，低下頭。

蒼白的唇色微微顫動。

低不可聞的聲音。男人卻聽得異常清楚。

「你輸了。」

應該是。

我愛你。

多過你愛我才對。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