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依賴是一種慢性的頑疾。——方若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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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好點了嗎?”席若雲從醫務室裏拉過來一張凳子,坐下,問我。
我點點頭,盡管和席若雲并不熟悉,但是從她身上感覺不到演藝圈中那種唯利是圖的氣息,讓人可以安心地放下戒心。
在席若雲象征性地詢問了我一下我身體感覺之後,我和她兩個人也沒什麽話可說的,我一直在吃東西,而她就一直看着我吃東西。
“對了,你為什麽想進演藝圈?”席若雲突然問。
心底一震,手中的牛奶險些潑灑在被單上。
……
“你真的想進演藝圈?”
“哼哼,怕我超越你這個藝能天王?”
“怕你我是孫子。”
……
其實連童靖陽也不知道。
沒有人知道。
我進演藝圈的理由從一開始是因為你。童靖陽。
如果不是因為遇見了童靖陽,我大概只是會在明星藝校一直學習唱歌到畢業,然後回民歌餐廳幫忙駐唱。恐怕也不會花那麽多心思和時間去鑽研演技,即使我對于演戲的興趣比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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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唇邊有一絲苦澀,嚼着面包敷衍地回答道:“進演藝圈還能因為什麽,喜歡唱歌演戲咯。”
席若雲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看起來有些不自然,“其實喜歡唱歌演戲也不一定要進演藝圈的……比如說……”
我意識到席若雲說話開始有些古怪,我潛意識就開始防範起來,“進不進是我的個人決定,與其他人無關。”
席若雲,與你無關。
我覺得我真的是太過敏感了,脫口而出的話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我只是和席若雲閑話兩句倒也可以,但是一旦她問的問題或者說的話觸及到了我的個人隐私,我就會立刻防範起來。
尤其席若雲是演藝圈的前輩,還是人氣如日中天的那種。
雖然我并不否認她本身并沒有給我帶來一種前輩對于後輩的壓迫感,也不知道她說這些話究竟是別具深意還是只是随口一提。
但是我就是不習慣被陌生人觸及到我選擇演藝圈這條路的事。
黎華的出現适時地打破了我和席若雲尴尬的相處。
他從門口走進來,臉上還是百年不變的表情,他的眼睛下方有些烏青,是沒休息好的樣子。但是,盡管如此,他從頭發乃至鞋襪,都是打理得幹幹淨淨的,他的頭發甚至比洗發水模特的頭發還要柔軟光潤,他的皮膚光潔無瑕,身上的衣物散發出柔順劑的味道,幹爽好聞,顯然是新換的一身裝束。
比起坐在我床邊臉上有了青色胡渣、身上穿着皺巴巴被水濕了又幹的衣服、頭發打了結的雜草一樣攏在頭上看起來像個難民一樣的王瑞恩——黎華,簡直就是一個剛剛飛去巴黎走完時裝秀連衣服褲子妝容都沒來得及改變的超級模特兒,極致的帥氣,妖嬈的氣息。
哦,這麽說我還得感激涕零地爬下床把吊針從手背上拔出來,然後換好衣服化好妝三跪九叩地對他這個天王行大禮——
謝謝您工作一結束就來探望我這個該死的拖累了全劇組還妄想你這個天王纡尊降貴來救我的替補。
真謝謝你了。
你是天王,你無視我,不救我,不要緊。
但你真的是人?真的有良心?哦當然,我沒有那個權力或者資格去質問你的做法,你救我或不救我那只是一個道德上問題,與義務無關,你的做法完全不會觸及法律條款,這點你完全可以放心。
不過我在你眼睛裏其實就和一個跳蚤沒什麽區別吧?只要是個人看見了落水者就算是沒什麽良心的好歹也會嘴角抽搐一下或者随手撥個電話報警什麽的吧?你真厲害,你真強大,雖然我眼睛進水了但是我腦子沒進水,我能通過視覺清晰分別出你站在河邊看着我沉下去的樣子極其的冷靜,就跟看見一個西瓜在你面前沉下去那樣不痛不癢——
我很懷疑哪天山洪在你面前爆發了你是不是還能用手指抵着下巴微笑看着奔來的洪水然後優雅地轉身離去,讓奔騰的洪水成為你身後華麗的背景——感覺你就像個末日戰士什麽的随時随地可以從空氣中召喚出一柄寶劍破開洪流。
在黎華面對我的呼救還能淡定地轉身離開這件事上,我明白了一樣東西——
這就是天王。
所以你和童靖陽都一個樣子,都喜歡随意地轉身離去給我留一個背影。
真好。
真好啊。
黎華看着我,他的眼睛就像隐匿在森林裏歷史最悠久的琥珀,閃耀着炫目也讓人絕望的光彩。他僅僅看了我一秒,也就是随意地把目光從我臉上滑過,然後拍醒了王瑞恩。
他是懶得看我吧。
我死不死又和他有什麽關系呢?
可是這種被忽視的感覺,真讓人不舒服。
王瑞恩睜開眼睛,他的臉寫滿了疲憊,他睜開眼後第一個就看見了我,他愣了愣,然後笑起來,“若绮,你總算醒了啊。”
“嗯。”我微笑點頭,聽到王瑞恩站起身一動就是全身骨頭在響。聽楊姨說我睡了多久他就在我旁邊坐了多久,窩在一個椅子裏睡覺說不難受那是騙人的,我被他那麽義無反顧地救起我說不感動那也是騙人的。我看着王瑞恩略微狼狽的模樣,有些自責,“嗯……王大哥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我看只要你一天不走下病榻,他是不會走的。”黎華瞥了我一眼,語氣說不出是什麽味道,他用指尖拎起王瑞恩身上比抹布還皺的襯衫,嫌棄地說:“你将近三天沒換過衣服了,你是準備發酵還是準備腌鹹魚?”
王瑞恩一把打開黎華的手,“昨天不是才洗過麽?”
席若雲掩嘴笑了,無奈地說:“我給你帶了套衣服來,你趕緊去換了吧,我覺得那河水也沒多幹淨。”
黎華認同地點頭,“搞不好還有什麽排洩物之類的排到這條河裏……”
“你惡不惡心!”王瑞恩瞪了黎華一眼,然後看向我,“若绮還在吃東西!”
我突然覺得有點飽,默默地将面包和牛奶放下,擦了擦嘴,說:“我吃完了。”
看見黎華,就算不飽也得飽——
如果在你看到黎華的時候,嘴裏吃的是鮑魚,你只會覺得其實跟吃饅頭沒什麽區別。
如果在你看到黎華的時候,嘴裏吃的是饅頭,你只會覺得你正在啃石頭。
總歸一句就是無福消受。
所以,不吃,是最明智的選擇。
王瑞恩離開醫務室去換衣服的時候,迎面撞到外面準備進來的人。那個男人手中拿着一卷錄影帶,被王瑞恩撞到了地上,王瑞恩彎腰撿起,看見那個人的樣子微微驚訝,“韋言?你怎麽會來這裏?”
韋言大約二十出頭的樣子,是王瑞恩劇組裏的攝影師,今天這場戲就是由他負責跟拍的。
韋言沒有接過那卷錄影帶,反而推回王瑞恩手中,他把醫務室裏的人都一一看了一遍,最後落在我身上,是同情的目光。
“這卷帶子你叫我處理現場的時候發現的,當時你叫我把攝影機放到河邊準備好拍方小姐的落水戲,但我調整好角度之後忘記關閉電源,所以一直在拍攝……”韋言對王瑞恩說。
“什麽?!”我驚呼起來。
黎華皺眉看了我一眼。
“若绮,怎麽了?”王瑞恩疑惑地看向我。
我覺得我已經神志不清了,連舌頭也打了結,也沒管身上虛軟沒有力氣,顫顫巍巍地撐着身體拿下懸在頭頂上的點滴瓶走到韋言面前,不可置信地指着那卷錄影帶問:“你是說這帶子……”
韋言沒有看我,仿佛沒聽到我的疑問一般,他只是繼續對王瑞恩說:“我也是無意中發現的,剛才想着這帶子裏說不定有拍下方小姐落水時的樣子,那樣的話就剛好可以不用再花時間去拍攝了,結果……”
我雙拳狠狠地握緊,我想象得出我現在的表情有多憤怒。
我感覺我的腦海裏每十秒鐘就有一個炸彈爆炸。
不是我一語不發默不吭聲就代表我會一直忍讓古芊菁。
我不是黎華,我是個正常人,我會有平凡人的喜怒哀樂,尤其是面對一個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的時候!
我冷笑的聲音回蕩在醫務室裏,吓到了王瑞恩和席若雲,當然,吓到黎華是不可能的,他依舊只是頂着非人類的皮囊平靜地聽我們說話。我分析過了,恐怕就是閻王爺站他面前左手拿着生死薄右手提着毛筆說要把他陽壽歸零,我猜黎華還能萬分鎮定地用眼神秒殺閻王爺然後反過來把他的職權歸為己有,跟着就是牛頭馬面臣服在他腳下一派威武的場面了。
“也拍下古芊菁把我推下水時的樣子了吧?”我現在變得出奇地冷靜,可能是對于突如其來的“禮物”心情振奮到了一個極點,所以物極必反,導致了我如此冷靜的反應。
“古芊菁把你推下水的?!”王瑞恩驚愕地問,我從他的眼睛裏看見了憐惜和憤怒。他的反應讓我非常滿意。
我想我一定是被古芊菁壓制太久了,我現在認為王瑞恩一定是能保護我的那個人。他可以不顧古芊菁岳行空把自己招進劇組,他可以為自己和劫匪打架,他可以為自己跳進河裏……我順理成章地認為他一定會在知道是古芊菁推自己下水後為自己伸張正義。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自私,王瑞恩并不是我的誰,他也沒有那個義務要幫我,可他三番兩次為我出頭,讓我已經對他産生了依賴的感覺。古芊菁把我推下水,讓我在鬼門關轉了一圈,這讓我對她的忍讓已經到達了極點。
但王瑞恩之後的反應和決定讓我一下子覺得自己只是一廂情願——一廂情願地認為王瑞恩一定會幫自己。
可是想一想,他也确實沒那個必要。
我并不是他的誰。
“若绮,你就當作什麽也不知道,不知道有這卷帶子的事。”王瑞恩把那卷錄有古芊菁犯罪證據的錄影帶握在手裏,他微微颔首,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我看不到他此時的神情,只是看見他的手指不斷地在那卷錄影帶上摩挲。
我竟一下子不知道王瑞恩在想什麽。
他的變化太突然了。
“王大哥,你什麽意思?”我努力抑制着身上的顫抖,一字一頓地問。
王瑞恩捏着那卷帶子不出聲。
“方若绮,你是什麽意思?”站在一旁一直作為旁聽者的黎華突然開口說話。我錯愕地轉過頭看他,他的唇邊彎起一撇讓人分不清意義的笑意,他的目光靜靜地流淌在我的臉上,淡金的眼眸讓他顯得難以捉摸,他的聲音很淡,卻能恰好傳進我的耳朵,“難道你想把這卷帶子公諸于世麽?”
“我……”我一下子語塞。
其實我就是這麽想的。
我就像那些被冤枉太久的嫌疑犯,終于有了可以翻身的證據,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我的清白我的無辜。
黎華的眼睛就跟X-ray沒有區別。無論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只要他願意,他好像都可以毫不費力地看穿你心中的想法。你肚子裏有幾條腸子,身上有幾根骨頭,沒準他也能知道。
是,我承認,我的的确确想要把這卷帶子公諸于世,想要全世界都知道古芊菁的惡行。
可黎華的目光讓我不舒服,就好像我這樣做還是我錯了一樣。
我有什麽錯?我把她如何對待我的事讓別人知道難道我有什麽錯嗎?
黎華,受害者不是你,你又怎麽可能明白我此刻的心情。
黎華的鼻息間輕哼了一下,像是覺得我此時的模樣看起來無知可笑,“方小姐,我想你該好好認清一下自己的身份。”
黎華的一句話把我所有的怒火和不滿全數壓了下去,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澆熄了在我心上的熊熊大火,連火星都不剩,只剩下幾縷黑煙象征着曾經憤怒的證據。
我不甘地看着他輕蔑無所謂的臉,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說的沒錯。
我剛才一下子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我算個什麽東西麽?尤其是在你黎華眼裏。
恍惚間覺得他和童靖陽同為天王竟真有那麽幾分相似。不是指外貌,而是指言語上和某些時刻表露出來的神情。
那種面對你時給予的輕蔑與踐踏。
只不過黎華不相童靖陽那般粗魯,他表現得萬分優雅、含蓄,就算他是在罵你,你光看他的表情口型和語氣,也會一下子大腦死機認為他在誇你。
就好像現在,他明明口中的語氣平淡無奇,但是卻能準确無誤地抵達你的內心,他的話就像一面明鏡——從外到內地讓你看清楚你自己是個什麽玩意。
我的身份不過就是個替補。
我就算拿到那卷帶子又能如何?我能敵得過古芊菁的背景?我能敵得過喬亞?恐怕這卷帶子還沒發出去,還沒公諸于世,就已經被娛記轉手恭恭敬敬地交給了岳行空,然後岳行空一拍桌子馬上就準備宣判我的死刑。
我現在才發現,我剛剛做的事有多麽愚蠢。
如果不是王瑞恩的理智,我竟差一點将他置于險境。
無論是王瑞恩還是我,面對古芊菁的背景,都顯得無能為力。
“不要再說了。”王瑞恩冷冷地打斷我和黎華的僵持,他轉身面對我,目光還是如和煦般溫暖,他一如既往地将手放上我的發頂,溫柔地說:“若绮,一個月後,所有事都會過去的,相信我。”
我躲過他的視線,這是我第一次不願意和王瑞恩溫柔的雙眸對視。
也許是即使我心裏明白我不應該不自量力去與岳行空硬碰,但是卻還是因為王瑞恩的果斷拒絕而感到失望。
我真的太依賴他了,總以為他能夠一直保護我,以至于他做出了這樣正确的選擇,我卻還像個未成年的小屁孩一樣鬧着情緒。
一個月。
一個月後當然什麽都過去了。
一個月後是《明星志願》殺青上檔的日子呀,到時候我和古芊菁各奔東西你我互不相幹的一片太平盛世。她回自己老爸的劇組拍戲,我還是默默無聞任人踐踏的新人,當然什麽都過去了。
可是錯過了這一次的機會,我還要等多久。
我什麽時候才能脫離古芊菁惡毒的五指?
王瑞恩見我不願看他,有些無奈地揉弄我的頭發,然後離開了醫務室。
席若雲嘆了口氣,走了出去。
我不過是個新人,對于他們,根本無關痛癢。
黑裏透紅的雲朵從天空上滾滾而過,暮霭寂寞的紅光籠罩着這個每年都不停朝演藝圈注入新血的明星藝校,說不清是詭秘而華麗,抑或是寂寥而蒼涼。
廣場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他們都是形影孤單,穿着廉價的襯衫和褲子捧着書本躺在沒有人注意到的草皮上。他們沒有精細而白皙的皮膚,只有随着時間不斷被氧化而出現細紋的皮膚。他們借着即将被夜晚吞沒的紅光,看着那些富家子弟根本不會去留意的知識。
他們的心裏都有一團火。盡管無人知曉,無人理會。
空間裏只剩下我和黎華兩個人,黎華沒有出去的意思,我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我拿着點滴瓶的手僵在半空中,就這麽和他面對面地站着,我看見瓶子裏的藥水快空了,而楊姨也沒有回來,于是轉身走到病床邊的架子上,踮了踮腳尖把點滴瓶挂上去,然後“刷”的一聲把手背上用來固定針頭的膠布撕了下來。
針管被膠布的撕扯給血肉帶來一陣刺痛。
手背上面一道淡黃的痕跡,殘餘的藥液不斷輸進血管裏,冰涼的針管在皮膚地下凸起一小塊印記。我握了握拳,又松開,又握緊,如此反複,針管仿佛随時會頂出皮膚,享受疼痛帶來的清醒大腦的快感。
黎華面無表情地看着我這種變态的自虐行為。
我微微側過頭,“幫我按一下,行麽?棉簽在那邊的櫃子裏。”
黎華什麽也沒說,只是走到一旁的玻璃櫃從裏面掏出裝棉簽的藥盒,抽出其中的一根,朝我走來,用力按在我的手背上。
他連拿棉簽這種細微的動作也做得萬分優雅,感覺他就像從雪茄盒裏抽出一根昂貴的雪茄,不過,雖然他用棉簽按在我手背上的舉止也是優雅的,但那力道仿佛是菜市場裏賣鲩魚的大叔拿起刀子用力拍在鲩魚的腦子上那般。
腦漿迸裂,魚死當場。
我痛得倒吸一口冷氣,但覺得黎華沒有拍拍屁股走人讓我滴空的點滴瓶自生自滅的行為已經很有情有義了,所以我也沒敢出聲,迅速地把針管抽出來,正想拿過黎華手裏的那根面前按住針孔的時候,他卻一個轉身,用比朱芳雨還要精準的投籃技巧把棉簽輕輕地投進了垃圾桶裏。
我擡起到半空的手抓了個空,尴尬地收回到身側。
手背上的針孔裏冒出一顆鮮紅的血珠,無聲地滑出一道痕跡。
黎華突然又朝我走近了一步,我和他的距離變得僅僅是一個拳頭的大小。我觸電般地朝後挪了兩步,大腿撞上了病床,被迫和他面對面地站着。
夕陽的紅光透過百葉窗照進來,染紅了空蕩蕩的點滴瓶,染紅了整個醫務室,所有白森森的家私都泛着詭異的紅光。
如果醫務室裏有一臺攝影機,那麽攝影師一定會看到完美無瑕的黎華和窘迫慫逼的自己。
黎華逆着光站在我的面前,我眯起眼睛卻也看不清他的模樣,他整個人只剩下一抹修長而清瘦的輪廓,他的唇角還是有一個若又若無的弧度,看起來鬼魅至極。
沒人猜得出這個妖孽在想什麽。
沒人知道這個妖孽是準備殺掉我還是吃掉我還是先殺掉我再吃掉我還是邊吃邊殺。
這種和妖魔鬼怪獨處的感覺,太令人想去死了。
黎華的唇微微咧開,猶如三月的櫻花盛開般美麗、瑩透。他湊近我的臉,一瞬間,他的雙眸暴露在紅光裏,他眼睛裏璀璨的琥珀色甚至蓋過了夕陽的紅光。
我看見了他掩藏在眼底的那一份冰冷,像春日裏初雪彙集而成的清流。
他的聲音帶着能夠魅惑人心的桃音,卻讓人心生畏懼——
“方若绮,你該不會是想要利用你的王大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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