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楔子(一)

那一夜,煙花正美,燃盡人間繁華,道盡世間風月。

百裏之外,世人無不應景感嘆,衆人攜老扶幼,好友至親相約而坐,情人在月下交頸低語,熱上兩杯好酒,靜品這漫天星輝。

這等聲勢浩大的煙花,足以讓大多數凡人一生銘記,并在偶爾懷念之時,适當猜測一下燃放之人究竟為了慶祝何等盛事,而後會心一笑,感嘆真是無比巨大的手筆。

而另一個方向的百裏之外,風聲呼呼的吹着,迎着漫天煙花,是血流成河的慘象。

五顏六色的煙火争先恐後的在夜幕炸開,照着地上凝固了表層的血液,落針可聞的寧靜,悄無聲息的罪惡。

一百七十三口人,連帶十二條上好的獵犬,三十餘匹高頭駿馬。

如今還能剩下多少,處在拼殺中幸存的人沒空去想,也沒這個資格去想。

随着煙花一朵朵炸開泯滅,反抗的人越來越少,入侵者毫不客氣的檢索着莊內的一切,但凡看到還有口氣的,二話不說便上前補上一刀。

突然,巨大地機括聲絲絲絡絡的牽起!一發而動全身,整個莊子的死寂被有條不紊的打破,之前一面倒的屠殺恍若一夢,月光陰冷的散落下來,仿佛這建築根本是個活物一般!

入侵者們握緊了手中滴着血的鋼刀,不約而同地避開身邊看起來安全無比的牆壁,小心翼翼的踏着腳下安靜的青石板,如臨大敵的聚成一團。

少年反手握着一把還在滴血的峨嵋刺,面紗下的臉色慘白,一雙眼睛強自鎮定,卻難掩不安的睜大,仿佛哪個角落會有冤魂乍現一般,小腿細微的顫抖着。

“易之,沒有什麽可怕的,弱肉強食罷了。”身旁大了一兩歲的青年謹慎的查看了四周的地形,略略扯低漆黑的面巾,壓低聲音安慰。

“阿哥,好多血……我怕。”少年的語調在面巾下有些奇怪,欲揚先抑一般,也不知是緊張還是其他緣故。

“區區墨家,什麽機關甲天下,不過是浪得虛名罷了。”青年放緩了語氣,心中抱怨起少年的父母把少年養的太好,才有這麽怕事的性子,以後該盡可能的多讓少年參加一些諸如此類的‘任務’。

為了有個說話的餘地,這二人已經漸漸的遠離了大隊人馬,在一個小小的樹樁前謹慎的停住。

而這一百八十個警戒的二人卻都沒有發現,在陣陣機括聲平息之後,這些三三兩兩遍布園中的樹樁都不約而同的動了動某根不起眼的枝桠,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機括之音過後,又是死一樣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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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微微喘了口氣,一臉不适的踹開腳旁某個死不瞑目的頭顱,面紗下露出了一個腼腆的微笑:“阿哥……。”

後面的話卻是無論如何都傳不出來了,警戒着西方的青年豎起耳朵,等了等,又等了等,才有些疑惑的回過頭來,卻在看到少年那怒目圓睜的頭顱後險些岔了氣。

青年下意識的向左一閃,一招喜鵲穿枝尚未用老,就被地下突然穿出的鐵刺紮了個透心涼,整個人都串在了那精鐵制成的殺器上,尚有餘溫的身體抽搐兩下,入耳盡是機括铮铮,撐着最後一口氣向先前大隊人馬停留的地方看去……

腥風血雨,弱肉強食,就像他們之前做的那樣,又是一場屠殺——

“爹爹……。”墨家中樞的機關樓內,傳來稚童虛弱的呼喚聲。

墨家當家人——墨玄機還穿着一襲竹葉青的內衫,明顯是臨睡前被匆匆吵醒,上面染着點點血跡,神色疲憊的蹲下身子,同幼兒一起透過機關樓設立的瞭望口,臉色隐忍快意的目睹着視線所及的所有血腥。

“容兒,你怕麽?”

“爹……。”女童面帶哀色,不忍的看着外面血腥滿地的景象,又轉過頭來看了一眼爹爹面上努力藏起的隐憂,異常早熟的搖了搖頭,小小的聲音難免有些哽咽:“容兒不怕……只是容兒沒想到,那些讨喜的小玩意竟然……。”

外面殺進來的黑衣人像過了節氣的韭菜一般,倒了一茬又一茬,一些依附地面牆壁的機括被屍體生生填平,已經起不了多大作用。此時還在悶不吭聲收割人命的,則是數架木質的流魚飛鳥,在半空中上上下下極速掠過,木質的表面抹了上好的清漆,點點淬過劇毒的寒芒在翼下盡情展現,熔金點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金屬的冷光,沒了往日在主人枕邊桌前的木讷乖巧,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不通人情的殺機。

女童不自覺地抖了抖,不是為了春日的夜尚存的幾分寒意,她一身白衣外面罩着件精致的鵝黃夾襖,烏黑的頭發梳理的整齊,倒不像是突遭變故的樣子。

“那就是你造出來的流魚飛鳥,那才是它本來的樣子——容兒,你可曾怨過爹爹?”

“爹爹何出此言?”女童小大人般緊蹙着眉,回頭依偎進爹爹懷中,希望可以盡可能的給與一些安慰:“容兒不明白,墨家機關術不是天下一絕麽?二娘和吱吱他們怎麽會……。”

“機關術再厲害,又哪及得上人心悱恻。”墨玄機唇角浮起無奈的笑容,伸手攬過他一向最為看重、亦是和一生摯愛共同擁有的唯一的孩子。這是墨家百年來最有才華的繼承人,只可惜,偏偏是個女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爹爹沒什麽可後悔的。”

“爹……?”女童把滿眼的淚花和鼻水一股腦的擦在墨玄機身上,她尚不明白墨玄機話中的深意,卻也本能的拉住了墨玄機的衣擺,不安的低喚着。

“容兒……。”墨玄機一聲輕嘆,用力的擁着懷中溫暖的小小身體,片刻後堅決又果斷的放開了手,話鋒一變:“爹爹活不了多久了。密室暗道已開,兩柱香之後,墨家莊就會是一片死域,你必須要走了。”

“不要,爹不疼容兒了麽……容兒怕,我要和爹在一起!”女童有些慌張地重新拽緊墨玄機的袖子,卻被後者不容置疑的拂開:“聽話,墨玄機從出生那日,就誓與墨家共存亡!容兒不同,出了這道門,你便不再是墨家莊的小小姐,也從來不是墨玄機的女兒,不需背負墨家的榮耀,也不需秉承墨家的仇恨。”

女童似懂非懂的聽着,大哭着搖頭,兩只眼睛哭的紅腫,手中還是死死拽着墨玄機的袖子。

“我這有一份墨家工譜,或可引殺身之禍,或可生生富貴。容兒大了,是時候該自己做選擇——爹爹問你,是要,還是不要?”墨玄機從貼身的香囊中取出一枚彈丸大小的機關,珍而重之的捧在手心,靜候着女童的選擇。

女童哭的更加厲害,連連搖頭:“容兒只要爹……爹別不要容兒。”

聞聽此言,墨玄機臉上的情緒多了幾分複雜,只是這複雜一閃而過就換成了欣慰,伸手輕撫着女童的額頭:“容兒是聰明的,夫子教的福兮禍所依,懷璧其罪的道理還沒忘幹淨。”

女童緊張的擡起小臉,涕淚橫流後猶如花貓一般,斷斷續續的抽噎着:“那爹同意跟容兒一起走了?”

墨玄機笑而不語,自顧自地說開了其它:“容兒,過你自己的人生,爹爹不盼你榮華富貴,亦不盼你出人頭地,墨家的仇也罷,名也罷,都和你沒有關系。須知人生短短百年,要一切随心,生盡歡,死無憾。”

“爹爹這一生最愛的,只你娘一個女子。你娘親生來膽小,在那地府兀自漂泊,孤苦無依,爹爹實在無法忍心,容兒現如今已經大了,爹爹也該去陪你娘親了。”

“記住,活着才有希望!往東走,別回頭!”

女童哽咽着,哭的嗆咳起來,正要說什麽,卻眼前一花,倚靠着的牆體倒了下去,下面露出一條平整的隧道,手中緊捏着的衣角傳來錦帛撕裂之音,小小的人兒只來得及驚呼一聲,一聲爹爹叫的撕心裂肺,便不可控制的随着慣性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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