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何等人才

“在下和師……師兄一路輕車簡從來到洛陽,一路所見所聞不計其數,夏公子所言不無道理。”盡歡微一點頭,瞳孔中倒映着略略緊張的夏錦月,顯得無比認真。

百姓言官,稍有冒犯都是重罪,更別提如此大方的妄論聖上。盡歡自然是認真的,而且除了關于無瑕之事外,并沒有太多防範夏錦月的心思。

夏錦月有些尴尬的移開目光,覺得此時似乎進行的太過順利,令人不得不防,于是他又換了方法勸誘,想令盡歡親口說出對當今朝廷的不滿,一諾千金。如此一來,二人才好坐在同一條船上。

盡歡順着夏錦月的思路沉吟片刻,溫和道:“曾聽多方百姓暗中議論,朝廷上那位早些年勵精圖治,如今則沉迷女色,對沐貴妃更是親睐有加。平日親小人遠賢臣,并且嗜戰貪功,讓下面百姓年年與自己的兄長父母、妻兒子女離散死別,只為了在史書上多添一筆榮耀。師父說紅顏誤國,貪戀酒色財氣之人,必定當不了賢明之主。”

這評價中肯貼切,與某人心中所想幾乎不謀而合。夏錦月呆滞的眨眨眼睛,他知道龍椅上那位是何等模樣,是因為他們二人同父異母。而若不是他确切知道盡歡一直在深山修行,還以為這又是那風流動情的父皇遺留在民間的子嗣,秘密掌控宮中情報,就等着時機一到翻身做主呢。

單單從百姓口中便能推斷起當今聖上,并且字字珠玑,毫無偏頗。他預料到少年是個将才,卻從來沒想到還很有可能是個舉重若輕的謀士。

夏錦月只覺膛目結舌,這人哪裏還用他勸誘,分明是造反派中的頂梁柱,篡位中的急先鋒。

他突然幻想出如此一副場景:某年某月某日,少年坐在某個規模不小的酒樓,一壺濁酒幾盤小菜,少年伸手夾了一塊,放在嘴中細細嚼嚼,為那菜色中因為官場黑暗而摻了沙子的官鹽臉色大變,伸手拍桌,怒發沖冠:“造反!”

夏錦月冷汗津津,或者是——某家某戶丈夫父親欠了賭債,要賣兒賣女的償還,少年仗劍路過,二話不說拔刀相助,從上到下凡是勾結的官商都一并殺個光潔溜溜,末了還要深思熟慮,最後總是會歸結到天子是個草包身上,當即振臂一呼,揭竿而起,仗劍在手,武林中人無不響應,號令江湖,莫敢不從……

哎?怎麽好像越說越像某個呼之欲出的邪教?

那邪教叫什麽來着,夏錦月皺着眉頭,似乎是個很風雅的名字,明明平日都可随口說出,眼下卻偏偏記不得了,大概是個青字開頭來着……

明明是在夏風和煦的傍晚,夏錦月卻陡然覺得兩眼發花,頭腦中一片混沌,只覺前途艱難險阻,黯淡無光。

日落西山,夏錦月蔫蔫的同盡歡告辭,一個人頭暈腦脹的回了王府。

“爺,要不要叫禦醫前來?”有侍衛上前攙扶,夏錦月嘆息着點了點頭,一個人挪到亭中坐下,又喚來丫鬟下人送上時令瓜果,點心美酒。

夏錦月惆悵的把玩着桌上的杯盞,回憶着昨日和白芮王爺一同出現的男子。

白衣黑發,衣袂飄飄,風雅韻致,雖未知相貌如何,光憑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就已是世間極品。更別提既然能令白芮王爺另眼相看,那面具下的容貌已經不需要更多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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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錦月端起茶杯放在唇邊,未等茶水沾唇,思索片刻又放了回去。

那人就該是少年的師兄了,那日盡歡看那人的眼神,絕不只是一個師弟和師兄間的同門之義,雖然少年看他的眼神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卻遠不及少年看那人時,似乎再也容不得其他人的專注。

而問題的關鍵在于,盡歡很有可能并未察覺。

……不如利用之後就殺了少年算了,可是如此良材……偏他還并非大夏子民,若是不能曉以大義,夏錦月再三長嘆,而後眼珠一轉計上心頭,招手喚來身邊侍衛:“本王問你,假如你愛上一個人,會不計較付出所得,心甘情願奉獻一切的,對吧?”

侍衛單膝跪地,板着一張面孔,硬邦邦的回道:“屬下未曾體會……但屬下認為,若是愛得夠深,便理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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