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無事獻殷勤

多日不見,梁南淮依舊一副清瘦模樣,笑得怯懦又卑微,看着梁宜貞,總是一番讨好神情。

“是二哥啊,進來坐吧。”梁宜貞敷衍笑笑,薛氏的穗子像無數疙瘩結在她心裏,沒什麽心思應付。

梁南淮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随她坐下,只道:

“上回西亭的事,是我沒護好貞妹妹,你還生我氣吧?”

梁宜貞一愣,這都多久的事了?他還記得!

她遂搖頭:

“沒啊!這都是小事,罰過就過了。咱們是一家子,還能別扭一輩子?”

梁南淮看她一眼,笑道:

“是了,從前大姐與小弟那樣欺負你,貞妹妹也能不計前嫌。咱們一向要好,又說這個作甚?怪我怪我!”

梁宜貞斟茶的手頓了頓。

這話……挑事啊。

她垂頭笑了笑,自己這麽搶手?兩位兄弟争着與她交朋友!

梁南淮見她手頓住,很有眼色地接過茶壺斟茶,只當梁宜貞又耍皇親國戚的嬌貴脾氣。

梁宜貞一怔,這才發現桌上多了幾匹上好蜀錦。

梁南淮餘光瞥見她,輕勾嘴角:

“這是我母親存了多年的春衣料子,想着貞妹妹穿上好看,盡留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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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料子很名貴啊!

她伸手撫摸,似水柔滑。從前在墓中倒也見過,多是高門貴府的陪葬物,數量也不多。精致是精致,怎奈百年之後許多技法失傳,是沒有這手藝了。

這還是梁宜貞第一回見這新嶄嶄的手藝。若能帶回去,織造局那幫人鐵定會瘋!

還想着,竟噗嗤笑出聲。

“貞妹妹可喜歡?”梁南淮一臉期盼。

梁宜貞半收起笑,只道:

“二哥與二嬸母有心了,只是這樣貴重,宜貞受之有愧。”

小孩子間,若贈些尋常玩物倒也無妨。可如此貴重的東西,早超出孩子們的情誼。

超出情誼的禮物便是賄賂,是非奸即盜。

可自己不過是位父母雙亡的侯府小姐,有什麽值得鄭氏母子賄賂呢?

但不管為何賄賂,收了東西就一定要替人家辦事,她可不想幫不明不白的忙。無功不受祿的道理,她自小就明白,不該她的,她也分毫不會動。

從前跟着父親下墓,為着墓中財寶,也常有偷懶的盜墓賊賄賂她。

眼前的梁南淮,神色閃爍,全無坦蕩可言,與偷懶的盜墓賊別無二致。

不過,他要盜的可不是財寶,只怕更難更險。

梁宜貞擡了擡下巴,神情中閃過一絲不滿。

她會經不住誘惑?笑話!

若真是,從前下過的古墓豈不都被她搬空?與盜墓賊有何區別?她可是做學問的人!

梁宜貞又掃一眼蜀錦。這技法的确難得,若能記載保存,對後世許是一大幸事。

她遂道:

“二嬸母疼我我明白,只是長輩的東西我怎好争搶?這料子華麗富貴,宜貞孝中也用不上,心領了。二哥拿回去吧。”

“這……”梁南淮一臉為難。

別的理由便罷了,說起戴孝,他還真無法反駁。

梁宜貞看他一眼,又道:

“不過,到底是二哥的心意。回頭二嬸母裁過春衣,若餘得些邊角料子,煩替我做個荷包就是。”

如此一來,研究織造工藝的布樣有了,不至得罪人,也不至框住自己。、

一舉三得,甚好!

梁南淮讪讪,東西沒送出去,這似乎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只是,一想到母親焦慮鎖眉的模樣,他就心下發麻。

見他額間冒汗,梁宜貞推了推:

“二哥……是在怪我?”

梁南淮一個激靈,忙道不敢。

他笑了笑,又一副捧人姿态:

“貞妹妹放心,荷包這兩日便做好,回頭花朝會時就能戴了。”

“花朝會?”梁宜貞好奇。

自己從前也過花朝節的。在墳場,與父親、侍衛和古屍。

梁南淮微驚:

“怎麽這也忘了?咱們晉陽侯府是川寧爵位最高的家族,照例每年都要舉辦花朝會的。廣邀各府貴女才俊,一同賞春游府。”

這個習俗,梁宜貞在史書上讀到過。

起先的目的,是為了防止勳貴之家積財腐.敗,世家衆人彙聚參觀,有監督檢察的意思。而後逐漸演變,便成了各地游春的盛事。

這樣的盛況,梁宜貞還不曾見識過呢!

她一瞬變得興奮:

“倒将此事忘了,是該用心準備一番。”

“不過,”梁南淮吞吞吐吐,“我也知道,你才與蔣家小姐鬧了不愉快。那日難免碰上。”

梁宜貞卻哈哈大笑:

“都是小事,我沒放心上!”

梁南淮一愣。她心可真大!從前傲氣刻薄,半分委屈也受不得,如今怎成這樣了?

女人真是麻煩!

而梁宜貞覺得,眼前這個活人才麻煩!

…………

春到花朝染碧叢,啼莺聲聲,暖香陣陣,一年一度的花朝會果然熱鬧非凡。

晉陽侯府的亭臺水榭早已站滿了人。男子個個搖扇,女子無不簪花,青春洋溢,風流無邊。

梁宜貞一身清素衣裙,因在孝中不宜張揚,于鮮衣環佩的人群中反倒出挑。

況且原主的皮囊生得極好,眉目清秀,是細水長流的美,裙裾飄然不落俗流。

有相熟的小姐們經過,遙遙看着她議論:

“宜貞一身清雅,倒也配得上竹簪一枚。”

這自是打趣她坑蔣盈一事,小姐們聞言,無不低頭嗤笑。

“宜貞平日端着皇親的架子,不想卻是個愛胡鬧的!”少女以團扇掩面,笑聲透過扇面傳出,比黃莺還好聽。

一人附和笑道:

“整整蔣盈也好!你們是沒見她的樣子,聽聞她而後反應過來,還說要砍了宜貞!”

“這也太粗俗了!”又有人忍俊不禁,“就這樣還妄想進鑒鴻司呢!”

“人家有個好表姐,你有麽?”有人酸道。

“我是沒有啊!”少女搖着團扇,“你不也沒有麽?”

蔣盈隔着垂花門聽了半晌,心頭憋火。被梁宜貞當衆擺一道,還是從未有過之事!

她行出垂花門,一雙大眼直瞪着人群。女孩子們猛然一驚!可見不能背後說人!

“盈盈啊……”她們尴尬扯着嘴角笑,“我們不是……不是那個意思……”

蔣盈一聲冷哼:

“是也無妨!今日就叫你們看看,是她梁宜貞聰明,還是我蔣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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