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成事在天

嘎吱。

侯府後門緩緩推開,聲音細小似蟲鳴。

梁宜萱一怔,忙趨步迎上去。只見梁宜貞與梁南清低聲說笑着進來,身後跟着木板臉的逢春。

“快進來!”她神色緊張,一把拽過弟弟妹妹。

梁南清笑笑:

“巡夜嬷嬷不都被支走了麽?”

梁宜萱一掌拍向他的頭:

“那也得當心!”

說罷,她又從袖中掏出個手爐,直遞給梁宜貞。镂空手爐冒出輕煙,正溫溫熱。

“拿着!”她語氣霸道,“不是心疼你啊!怕你寒毒發作倒在這裏,我與小弟不好收拾。”

梁宜貞心頭一暖,含笑接過:

“遵命。”

跟進來的逢春看看他們,依舊板着臉,也不說話,只默默将後門掩上,恢複如初。

梁宜萱挑眼看去,嘀咕道:

“這丫頭如今挺上道啊。”

逢春背脊一僵,嘴角微擰了擰,只退得稍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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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聽不見他們說話,也能及時近前保護。

梁宜萱收回目光,換了正色,将梁宜貞拉得更近。

她左右看看,壓低聲音:

“事情成了?”

梁宜貞勾起嘴角,眨了下眼。

梁南清亦湊上來:

“二姐都親自出馬了,自然能成!”

梁宜萱白他一眼,狗腿樣!

梁宜貞笑笑: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咱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看徐大人和淩波哥的。”

“還有淩波哥的事呢?”梁宜萱一驚,“你們究竟談了些什麽?”

梁宜貞一把挽上她,親昵靠着:

“此處說話不便。去我那裏,慢慢講給大姐聽。”

說着已行了幾步。

“我也去我也去!”梁南清急急追上。

梁宜萱撇嘴:

“她雖然舉止怪異,但到底是女孩子。大半夜的,小弟不許去!”

梁南清不服,瞬間撅嘴:

“我就隔着簾子在外室坐。你拐了二姐說悄悄話不帶我,敢是不把我當兄弟?”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又絆起嘴來。

梁宜貞看看姐姐,又看看弟弟,只覺好笑又心酸。

這是頭一回被兄弟姊妹粘着。天倫之樂,原是如此,當真好動人啊。

她擡手摸摸小弟的頭:

“不妨事的,一道吧。我讓穗穗備些宵夜茶點,咱們就在院子裏,一面說書一面賞月。”

梁南清眼睛一亮,拍手稱好。

“噓!”梁宜貞比噤聲手勢,“小聲些,咱們悄悄的。”

三人對看幾眼,點了點頭,便相攜而去。

一路踏着月光落花,唏窣談天,其樂融融。

逢春跟在後頭,一向木楞的臉上,竟瞧出一絲笑意。

大抵,人之常情最能動人。

腳步與歡笑漸漸不聞,樹影後的眼睛卻一直望着那個方向。

喀喀……喀喀……

梁南淮掰着指節,靜谧夜色中,聲響尤其刺耳。

“兄弟……”他一聲冷笑。

他們才是親人,而他不是。他與母親,早就被晉陽侯府排斥在外。

至于父親,那也不是他一個人的。

如今母親撒手人寰,留他于此,算寄人籬下麽?

他鼻尖一酸,深吸了口氣。

寄人籬下,最苦。

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他還沒到絕境。懿德公主已死,若好好利用梁宜貞與大哥的矛盾,世孫之位,是可以争一争的。

他眸子沉了沉:

“貞妹妹,明日起,我要加倍待你好了。”

…………

府衙的後院一片漆黑,唯有一扇窗亮着,燈火微晃,顯出倦意。

徐故擱筆,舒展幾下肩頸。案頭鋪着數張宣紙,其上是密密麻麻又混亂的字跡。

他滿意地點點頭,取了手邊盞兒吃茶。

驀地一驚,好涼!

他擡頭向窗外探了探。明月疏星,不覺已四更天了。

回想前半夜,梁家小姐的法子的确很聰明,也很新奇。但她所言只是框架,要想真正投入實施,還需要更細致的章程。

于徐故而言,商人的罷市自然是越早解決越好。故而一回府衙便迫不及待要動筆。

川寧經濟千頭萬緒,這會子寫個大概,思路便更清晰。

川寧商會欲成,最要緊的還是會長人選。幾番對比,似乎除了鄢淩波,還真沒誰有如此大的號召力。

那個女孩子言及的一切細節,果然不是随口說說。

“大人,”窗前忽映上淡淡側影,原是侍從提燈而來,“打過四更了,且歇下吧。”

徐故就着涼茶一口飲盡,又“嗯”了聲。

他推門而出,月色清冷,夜風尤涼,不由得打個寒顫。

“月移影動,孤影孤衾。”徐故蹙了蹙眉,“又睡個甚麽呢!”

他舉手接過琉璃燈:

“四更正好,我去陪陪夫人,你下去吧。”

夫人…夫人的靈位吧。

侍從跟他許久,自知他的規矩,也不敢多勸多問,只應聲而去。

徐故遂執燈而行。

燈火一點,盈盈幽微,漸漸消失在深沉夜色中。

…………

哐!

一聲響鑼。

天色半亮,早市已應聲而起。

“聽說了麽?府衙貼了告示,說咱們川寧要成立什麽商會?”

“是川寧商會。”

“商會是什麽?”

“不懂啊。富商們一起開會?說什麽呢?總不能看賬本吧!”

……

鄢淩波的馬車緩緩行過,眼雖不明,卻将這些言論一一聽在耳中。

“少爺總起這樣早,卻從未這樣早出門!”小寶打着呵欠,“追車女孩子也只零星幾個,怕是都未起床呢!少爺你聽,跟着的那幾個跟撿到寶似的……”

“小寶,”鄢淩波打斷,“安靜些。”

小寶一怔,忙讪讪閉嘴。

自打昨夜收到徐知府的拜帖,少爺就一直憂心忡忡,也不說話。

直到聽聞府衙貼出關于成立商會的告示,他便立刻讓備車,往晉陽侯府去。

自小寶來鄢府,還從未見過少爺這般急切。連帶着車中也滿是緊張氛圍。

他怯怯看向鄢淩波,試探道:

“少爺,那個商會…和咱們有關系?和晉陽侯府有關系?”

鄢淩波握緊雲頭手杖,掌心微微發汗:

“可以有。”

小寶愣然。

可以有……這什麽意思?他摸不着頭腦,只撇撇嘴,又不敢再問。

而鄢淩波只希望馬車再快些。

商會的提議來得突然,毫無征兆,也不知是福是禍。

他深吸一口氣。今日見徐故之前,定要與老夫人先見上一面。

川寧商會……也不知誰想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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