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禍兮?

碰瓷啊。

梁南淮蹙眉退後半步,生怕碰着簇新衣袍。

蔣貅卻雙臂環抱,一副看戲的模樣。左右人不是他撞的,恰好殺殺梁南淮的威風!

老者一身半舊農家裋褐,草鞋上還沾着新鮮春泥,像是才下田來。

種地農人,怎跑到此處了?

梁南淮無奈,四下看看,抛下一二兩碎銀子就要走。他可不想鬧大,原本與蔣貅見面就避着人,這老頭又不像個好講理的!

叮鈴。

散碎銀子落在腳邊,滾了兩圈,泛着微弱的銀光。

老頭看也不看,依舊仰面:

“不夠。”

蔣貅憋笑,還是個大胃口啊。

梁南淮擰了擰眉,驀地轉身,厲聲道:

“老人家根本沒傷着,這些錢已是惜老憐貧!想要更多,先摔到值那個價吧!”

老頭一怔,霎時黑了臉。

“小小年紀,不留口德!”

他一面哼道,一面利索地拍屁股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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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碰瓷了?

什麽路子?

梁南淮嗤笑:

“還能走嘛,那這碎銀子也不需要了。”

說着便躬身拾銀子。

誰知老頭鼻息一哼,嗖地踢開銀子,又一腳狠踹上梁南淮胸口。

整套動作一氣呵成,待反應過來時,梁南淮已縮在牆角猛咳。

蔣貅的小眼霎時瞪如銅鈴,渾身肥肉跟着抖了三抖。他退後幾步,雙手舉在胸前,一副防禦姿态。

“快!賠錢!”老頭攤開大掌,一臉坦然。

什麽意思啊?

人都被他打了,怎麽還好意思要錢?

該老頭賠錢吧!

“呵!”老頭一聲冷笑,仰頭蔑視,“蠢貨!連爺爺要什麽錢都不知道!老夫何時說過是賠傷痛錢?”

不是碰瓷麽?

蔣貅與梁南淮又驚又怕,唯恐惹了江湖老無賴。

老頭又擡腳踹了踹梁南淮,道:

“你方才撞了老夫,又不留口德,這一腳是還你的。也算兩清了。接下來,咱們聊一聊封口費。”

封口費?!

幾個意思?

老頭扶額:

“你們的腦袋是擺設麽?我可都聽見了,你們要害春鴻會的考生,叫……什麽宜貞?”

老頭抓着腦袋。

什麽……宜貞?

梁……什麽貞?

梁宜……什麽?

他感嘆一聲人老耳背,甩甩頭,不再去想。

只道:

“總之,封口費!速度速度!老夫趕時間。”

二人心頭咯噔一聲。

千防萬防,卻被一個糟老頭子給聽了去。

“不給沒關系啊。”老頭嘿嘿兩聲,“老夫現在就去暢園門口喊,那位考生的家長捶不死你們!”

梁南淮還窩在地上,蔣貅也真吓到了。

他擡手擋臉,又道:

“那個……爺爺,您要多少啊?”

老頭唰地指向梁南淮。

蔣貅二話不說,一把扯下他的錢袋,雙手奉上。

老頭擡手颠了颠,剛要指蔣貅,只見他已将自己的錢袋高高舉起。

老頭一指勾過,一邊轉一邊哼着歌謠揚長而去。

蔣貅肉脖子一伸一縮地探頭,待他走遠,方才舒了口氣。

又去扶起梁南淮:

“你怎樣了?今日可真是倒大黴啊!”

梁南淮拍拍胸前的腳印,泥漬牢牢貼在新袍子上,還散發着新鮮的泥土氣。

他眉頭縮在一處:

“晦氣!”

大袖一甩,與蔣貅分道而行。

…………

回到暢園大門時,考生已陸續進去,整條街空蕩蕩的,唯有梁南清手握馬鞭來回踱步。

斜上方的茶坊廂房中,祖母、薛氏、淩波哥正相談甚歡。街邊茶肆亦有人低聲交談。聲音若稍大,自有府衙的人前來制止。

“小弟是在等我?”梁南淮上前道。

梁南清本就不耐煩等他,一臉要殺人的表情,卻在轉身的那一刻……

“哈哈哈!”

笑聲像一枚炸彈,家長、衙役……整條街的目光唰地聚集。

他猛然閉嘴,拽着梁南淮低聲道:

“二哥,別笑。考試呢!”

明明是你笑的好吧?

梁南淮面色一白,低頭避開那些殺人的目光,灰溜溜地上樓。

梁南清推着他走,偷着大笑聳肩憋都憋不住。

“平日在家鬧也就罷了!考場重地還胡來!”薛氏抓過他打了一把。

老夫人搖搖頭,轉向梁南淮,猛地一驚。

“你這是……”她盯着他胸前的泥漬,蹙了蹙眉。

梁南清再忍不住,捶地笑起來。眼淚都出來了,卻又強忍着不發出聲。

叫你平日在大人面前裝乖裝穩重,衣服髒成這樣,解釋啊解釋啊!

梁南淮憋着氣紅着臉:

“是…摔了一跤。”

“沉穩如二哥,也會摔跤啊?”梁南清湊上臉,“別是跟人打架不敢認吧?我看着像腳印子。”

“你怎也學會打架了?”老夫人蹙眉。

梁南淮深吸一口氣:

“是蔣貅,纏着說貞妹妹的不是,我沒忍過。就…就過了幾招。”

這樣啊……

梁南清哼了聲:

“連蔣貅也能踢到你,真丢人!”

薛氏一掌下去:

“臭小子,誰都如你這般皮啊!”

老夫人瞪了梁南清一眼,又揮揮手:

“快回去換一身吧,午後咱們入暢園給姊妹們撐場面,別再不穩重了。”

梁南淮方應聲去了。

梁南清一臉不服:

“擺明了說謊!他胸前是春泥的氣味,蔣貅常年行走于街市,怎會是他踢的?”

薛氏又打一掌:

“就你能!就你聰明!”

梁南清護住頭,一臉委屈。

老夫人方道:

“南淮的母親做下那等事,如今又去了,他心頭自然不好受。不過是孩子們鬧事,不想說就不說吧。他成日提心吊膽,不就是怕咱們拿他當外人麽?這孩子,心細如發啊。”

薛氏點頭:

“母親說的是,我管着南清。”

鄢淩波亦朝南清笑笑:

“你聽到了,不許欺負二哥。”

梁南清讪讪點頭,又趴在窗口張望。

咚——

悠長又沉穩的鐘聲傳來。

春鴻會的筆試終于拉開序幕,所有人的心瞬間提起半分。

…………

随一聲鐘鳴,梁宜貞排隊行入自己的考場,四下烏壓壓的一片,早看不見梁宜萱在何處。

考場威嚴,她不敢張望,卻依舊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

春鴻會的盛況,從前在史書中也是看過的。但身臨其境,成為上千考生中的一員,那份震撼自不可同日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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