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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伯知道外面已經亂了起來,可是他怎麽也沒想到亂軍會那麽突然的打進皇宮,賊頭子還直接闖到了冷宮。
他們這裏冷清的連老鼠都不屑于來,這些人為何……為何……
老仆不通武藝,看到滿身都是血腥氣兒的蠻族賊兵闖進房間驚慌失措,托盤裏的飯菜“咣當”一下全摔在了地上。
房間裏,顧璟言冰涼的盔甲凍的瑟瑟發抖,掙紮着就要将人推開,大傻子大傻子大傻子,讨人厭!
殷鳴镝好不容易将心心念念的人找到,抱着心上人就不肯撒手,直到感受到懷裏微弱的抗拒掙紮,才猛然意識到他的小傻子這時候還不認識他。
小乖膽兒小不經吓,他這麽莽撞的直接沖進來,會不會把人吓出好歹?
浴血殺進皇宮的蠻族首領慌慌張張将人放下,看到小傻子的衣服不光被自己弄的皺皺巴巴,還從他身上沾了不少血跡,身體不由繃的更緊,“小……小乖……”
少年人臉色蒼白,被他吓到後連哭都不敢哭,眼眶裏已經蓄滿淚水,淚珠随着咳嗽聲要落不落,縮成一團的模樣看上去可憐極了。
殷鳴镝知道他的小傻子天真又執拗,一旦認定他是壞人,再想轉變過來就難了,心慌意亂下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心裏一酸甚至想和他的小傻子一起抱頭痛哭,“小乖不怕,不怕啊……”
外面風雪極大,木板門被踹翻之後,冷風卷着雪花直接吹進房間裏,門口的地方很快就白了一片。
蠻族士兵們各個身高體壯,草原上的風雪比這更大,再惡劣的天氣也不會被他們放在眼裏,更何況這點小打小鬧。
身體強壯的蠻族不在意風雪,身嬌體弱的少年人卻扛不住,剛被風吹了兩下,腦袋就開始昏昏沉沉。
顧璟言想開口說話,讓眼前的大傻子離他遠一點,然而又一陣風刮進來,他剛開口就被吹的直咳嗽,胸口也跟着發悶,險些就要喘不過氣。
少年人咳起來就止不住,盔甲染血的青年慌了神,跪在床前輕輕給他拍背,同時扭頭朝外面吼了一聲,讓跟着他打進來的親信趕緊去找熱水。
他的小傻子身子弱,稍不注意就能病上好些天,還好他找過來了。
殷鳴镝手上力道極輕,這些活兒他上輩子已經練出來了,他們上輩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小傻子的身體比現在還不如,費盡千辛萬苦終于養的好了點,沒想到竟然還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外面兵荒馬亂,小傻子什麽都不懂,流浪在外時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這輩子他提前找了過來,說什麽也不會再讓他的小傻子受那些罪。
守在門口的蠻族士兵不知道去哪兒找熱水,目光落在愣在小廚房的安伯身上,眼中一喜大步走過去,用生疏的漢話邊說邊比劃,“老伯,水、熱水。”
打進皇宮之前,首領千叮咛萬囑咐,讓他們千萬不能吓到冷宮裏的人,結果可好,他們進來後連動也不敢動,首領自己先出了問題。
那小皇子看上去細皮嫩肉的,猛不丁看到首領那兇殘的模樣,不被吓到才怪。
安伯已經沒有心思去想這些蠻族賊人為什麽會來冷宮,他已經聽到了房間裏小主子的咳嗽聲,忙不疊拎了水壺跑進去,從懷裏掏出藥瓶倒出僅剩的一顆藥丸,不顧房間裏還有別人,小心翼翼的把藥給他們家小主子喂下去。
顧璟言咳的滿臉通紅,緩了好久才終于平複了呼吸,在他的記憶中,他已經很久都沒有生過病了。
安伯擔憂的看着可憐的小主子,握着少年的手不放,警惕着旁邊的陌生蠻族,生怕這人要對他可憐的小主子做什麽。
殷鳴镝方才的位子已經被情急的老仆給擠開,方才只顧得擔心要犯病的小傻子,這會兒看小傻子緩了過來,扭頭喚來親信道,“帶他去見謝雲钊。”
他上輩子沒見過這個老太監,這人看上去對小乖很用心,上輩子沒能陪在小乖身邊,應該是在遇到他之前就丢了性命。
他的小傻子膽子小,他也從不會問以前的事情,生怕小傻子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再擔驚受怕。
只要記住開心的事情就夠了,不開心的全忘了才好。
安伯擋在床前,看着走進來的蠻族大漢,說什麽也不肯留他們家小主子自己在這裏,“你們要幹什麽?”
“謝雲钊是你們大衍的太子,就是被老皇帝廢掉的那個太子。”殷鳴镝耐下性子解釋道,為了不吓到膽小的心上人,他也是煞費苦心,“我們不是壞人。”
安伯愣了,太……太子……
屋裏的蠻族漢子收到他們家首領的示意,趁他怔愣的時候趕緊将人拉走,另一個蠻族漢子在外面探頭探腦,将懷裏抱着的白狐裘交出去,又趕緊出去當門神。
少年人被裹在厚厚的狐裘裏,巴掌大的小臉在柔順的狐毛中顯得更小,漆黑的瞳仁還帶着些許稚氣,直直的望過來時,像是能直接看到人心裏。
殷鳴镝心中難過,看着這時候應該還不認識他的心上人神情低落,仔細去聽,聲音中竟然還帶着幾分委屈,“小乖別怕,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他的小傻子現在不認識他,為了不被當成壞人,他只能把大舅哥拉出來當擋箭牌,如果小乖記得他,什麽大舅哥小舅哥,有一個算一個,在小乖心裏都沒他重要。
蠻族大狼狗聳拉着尾巴,坐在床邊兒小心翼翼的想靠近嬌貴的貓兒,又擔心會吓到膽小的貓兒,只能忍着心癢眼巴巴看着。
少年人歪着腦袋,漂亮圓潤的眼中滿是茫然,“哥哥?”
他排行十九,上頭有十八個哥哥,除了早死的親哥,剩下十七個都不是善茬,各個都想要他的性命,大傻說的是哪個哥哥?
他的哥哥弟弟都不是好人,大傻為什麽會和壞人做朋友?
顧璟言有些生氣,鼓起臉看着根本沒有認識到錯誤的大傻子,和上輩子一樣伸手捏住他的臉向兩邊扯,“你不要和我的哥哥做朋友,他們都是壞人!”
殷鳴镝:!!!
“小乖!!!”
蠻族大狼狗忽的支棱起來,恨不得蹦起來來表達自己的激動,老天有眼,不光他死而複生回到了過去,小乖和他一樣也回來了。
他的小傻子,真的又回來了。
殷鳴镝顫抖着手将人抱進懷裏,口中不停的喊着“小乖”,像是要把心中的惶恐盡數發洩出來。
上輩子是他沒本事,在眼皮子底下都能讓賊人得逞,他的小傻子什麽都不懂,卻生生因為他丢了性命。
他已經把那些不聽話的家夥送去地下給老祖宗作伴,誰再敢打他的小傻子的主意,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誰都不能再傷到他的小傻子。
顧璟言費勁的想将人推開,還停留在這人剛才說的話上,“我哥哥都是壞人,你不許和他們做朋友!”
天地間風雪依舊,狐裘卻能将所有的寒冷都擋在外面,裹在狐裘裏的少年人固執的說着,聽不到回答後更生氣了,“大傻!你不許和他們做朋友!”
他的身體經不起情緒波動,氣急之下開口,話沒說完就又咳了起來。
殷鳴镝聽見咳嗽聲就心道不好,手上一用力将人打橫抱在懷裏,白狐裘從頭到腳将人蒙的嚴嚴實實,再猛烈的風雪也吹不到裏面,“讓雲二青去謝雲钊那兒守着。”
門外的蠻族士兵應下後趕緊出去傳令,他們就算是傻子,這會兒也該看出來首領對裏面那位小皇子的重視了。
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最後受罪的還是他們。
京城外三十萬大軍壓境,皇宮裏還在紙醉金迷歌舞升平,老皇帝以為這天下在他的治理下海晏河清,就算有些小亂子,也是那些卑賤的農人貪心不足想謀取更多。
對待那些喂不熟的人,派兵鎮壓就夠了,京畿一帶兵強馬壯,亂軍就是再怎麽作亂,也絕不可能亂到他的眼前。
皇帝這麽想,宮裏其他人也都這麽想,朝廷百官知道京畿外的亂象已經到了什麽地步,可是就算他們知道,也沒有人敢在皇帝面前說這些。
忠義直言的大臣已經被皇帝殺光了,他們想活命,就只能閉嘴。
這一閉嘴,就等來了三十萬大軍圍城,更令人震驚的是,亂軍中不光有中原人,還有草原上殺人不眨眼的蠻族。
那些亂民竟然和蠻族合作,荒唐!荒唐啊!
蠻族茹毛飲血,都是些不開化的野人,與他們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亂民愚蠢,他們的主子也如此愚蠢嗎?
京城到底還有些心系天下的老臣,他們知道蠻族殺進了皇宮之後再也管不了其他,冒着風雪要見亂軍的首領。
但凡那亂軍首領還有一點良知,就不能放蠻族進中原。
幾個老臣火急火燎趕到皇宮,一路上沒有看到蠻族士兵燒殺搶掠,亂軍也沒有驚擾百姓,心裏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城裏無事,那有事的就是皇宮,宮裏都是貴人……
額,比起讓百姓受難,還是讓蠻族進皇宮燒殺搶掠比較好。
老臣們顫顫巍巍進入皇城,往日守在宮門處的金甲護衛換成了黑衣黑甲的士兵,亂軍首領似乎猜到了他們會進宮,士兵們看到他們攔也沒攔,都只當做看不見。
再過兩年就能告老還鄉的戶部尚書腳步緩慢,看着士兵們身上的盔甲,目光驚疑不定,“陸大人,陳大人,你們有沒有覺得這甲衣有些眼熟?”
禮部尚書陳大人沉重的點了點頭,“安大人沒有看錯,是謝家軍的盔甲。”
幾人面面相觑,看着近在咫尺的太和殿,不知道還要不要進去。
謝家已經被滿門抄斬,謝家軍也被打散了充進別的軍隊,這些盔甲原本已經不可能再現世,可現在,他們的的确确又回來了。
寶相莊嚴的金銮殿,同樣黑衣黑甲的冷峻男子坐在龍椅上擦着劍,臉上明明沒有什麽表情,看上去卻無比森冷,一雙眸子烏黑深邃,更是帶着刻骨的寒意。
三位老臣心驚膽戰的走進大殿,看到他的臉就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額上冷汗止不住的往下冒,“太……太子殿下……”
夭壽了,這是連老天都看不下去陛下的荒唐,所以讓太子殿下死而複生替天.行道?
行的好!行的好啊!
謝雲钊冷淡的看着他們,擦劍的動作沒停,淡淡開口道,“帶三位大人去偏殿。”
偏殿,先他們一步進宮的大人們,還在為死而複生的太子殿下抱頭痛哭,至于生死不知的老皇帝,管他去死!
殷鳴镝抱着心上人大步闖入,輕手輕腳将懷裏的人放在地上,拍着他的後背慌亂的解釋道,“不是壞哥哥,是你哥哥,你親哥哥,謝雲钊你快說句話啊!”
龍椅上坐着的冷峻青年放下手裏的劍,三步并作兩步走到殿下,看着裹在狐裘裏的少年,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離開皇宮的時候璟言還沒有出世,根本不記得有他這個哥哥,就算母親曾經提到過他,他又該怎麽解釋消失的這些年?
殷鳴镝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好友的幫襯,在少年人質疑的目光下,絕望的放棄了掙紮,“好的,你哥哥都是壞人,是我傻,小乖最聰明,說什麽都是對的,我以後肯定不和壞人做朋友了。”
謝雲钊:……
作者有話要說:
大傻:大舅哥!你說句話啊大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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