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要求

“那你想提什麽？”

葉九有些僵硬, 握杆的手緊了緊。

她對勝利的把握不多不少，勉強五成。

但這五成和江城的驕傲自大不同，她有着對自己實力的衡量和評估。

只是，周岸這人太神秘。

他好像永遠都是對什麽事都提不上勁, 又全部都在行。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紀。

她在他身上看出老練和深沉。

太捉摸不透。

就像現在, 他沒直接說出自己的要求, 堪堪将這次比賽當成游戲一般玩弄。

并未上心。

葉九深呼吸。

沒什麽好怕的。

也沒有在乎的，自然無所謂他能提什麽要求來。

“馬上要下課了，要比的話快點。”

江城催促的聲音傳來。

時間确實不多。

葉九和宋米玩了挺長時間，又陸陸續續和其他同學比過。

剩餘時間不夠一局的, 可能用七分制都不太夠。

只能玩到哪裏算哪裏。

周岸從他手裏接過一球，然後塞到葉九的手裏，讓她做發球一方。

看着他的背影, 葉九隐約生出不好的預感——他在讓着她。

百分之五十的勝率, 被她下降到百分之三十。

周邊圍觀的同學多起來。

沒有記牌器, 江城他們用人工。

還組成潦草的啦啦隊。

“岸哥, 加油。”

“岸哥，你一定要贏。”

聲音鬧騰得不行。

另一邊, 支援葉九的人只有宋米。

還有一些剛才落敗的同學，也是站在宋米這邊，但他們沒敢喊出來。

畢竟, 不想和江城他們作對。

混亂的環境沒有影響到葉九的發揮。

她發出一個漂亮的球。

如果是新手的話，可能都不知道球在哪就和自己擦肩而過。

哪怕是江城, 也很難在範圍內接住。

周岸看似懶懶散散的, 反應的速度卻比任何人都要快。

球擦過來的時候, 他手中球拍揚起, 穩穩接住并回擊。

那球以更快的速度飛向葉九。

她沒接住。

她有點懵。

“卧槽, 岸哥牛逼。”江城他們過年似的熱鬧，“我岸哥就是墜吊的，我要是女的，絕對要嫁給你。”

“……”

葉九呼吸緊張起來。

她不該輕敵的。

以一分去衡量對方的實力未免太吃虧，她應該打起十足的精神來面對。

給自己施壓後，她下一場的表現良好，穩打穩紮，沒有任何的失誤。

但還是丢了分。

江城那邊快要喊瘋了。

葉九手心在出汗。

她有點煩躁，把外面的校服脫了，往邊上一扔。

宋米見此，接過來抱在懷裏，并且給她做個“加油”的手勢。

沒了校服，葉九整個人都變得輕松起來。

上身薄衫，下面短褲，腳踩運動鞋。

松軟的頭發被豎起，利落又舒适。

周岸拍着手裏的球，視線若有若無地落向不遠處俏麗的身影。

凹凸有致，腰細腿長。

那張臉更沒得說。

額上的細微汗意，讓她氣質活起來，青春蓬勃。

她動的時候，胸口也跟着動。

沒兩眼，周岸注意力又放在網球上，繼續和她打。

可能因為少去一層束縛，葉九的狀态上上乘，扳回兩分。

和他打成平手。

勝利像是在朝她招手。

“不得不說，這妞挺厲害的。”江城的那幫男生堆裏響起一個叛徒的聲音。

其他人跟着附和，“江哥輸得不怨。”

江城作勢揮拳頭要揍他們，一個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居然敢當着他的面向着外人。

不僅向着，還誇起來。

“媽的，她身材好好。”

“腿真白，上面還有紋身呢。”

“這女的很絕，又美又飒，看得我都想追她了。”

室內網球場範圍有限，他們就在邊上議論，聲音不斷。

輪到周岸發球。

他發球沒葉九那麽狠，恨不得第一發就致對方與死地。

剛才發的時候反倒飄飄搖搖的。

像是故意放水，露出一點破綻，也給葉九還手的機會。

現在比分是平。

時間原因，賽制和正式的不同，誰在下課鈴響前拿的分多誰就是贏家。

周岸沒急着發球，拍了幾下，然後朝江城的方向看了眼。

江城還和他們讨論腿不腿的問題。

網球往他懷裏鑽的時候，他以為是哪來的大飛蛾子，吓得一個激靈站起來。

連同那幫男生差點雞飛狗跳。

找到球，江城一愣：“岸哥？”

周岸接了球：“發錯了。”

“……”

那顯然不是發錯了。

那就是故意想打他們。

發球有兩次機會。

兩次都發錯的話，丢失一分。

球再次回到手中，周岸似乎沒有玩球的耐心，又是随手一揮兒。

球被中間的網兜住。

與此同時，下課鈴聲響起。

站在對面的葉九懵了一會兒。

已經做好十足準備迎戰的她突然被無緣無故送來了分。

周岸最後以發球失誤，輸給了她。

她居然贏了。

她懷疑這個認知的時候，江城他們則跑到周岸的跟前。

比她還困惑地詢問到底咋回事，咋忽然就輸了。

“輸了就是輸了。”周岸完全不在乎，口吻随意，“有什麽好問的。”

“岸哥你故意放水的吧。”江城是個行家，立刻點出不明白之處，“剛才你明明可以吊打她還給她機會，最後居然還讓她贏了。”

說沒放水，打死他都不信。

周岸沒承認沒否認，丢了球拍給他，往外面走。

路過葉九身邊的時候，忽然一頓。

“校服穿上，別凍着。”

“……”

突然的關切，讓抱着校服過來的宋米懷疑自己的耳朵。

那位爺居然會關心起同學來了？

葉九滿頭汗，沒想直接穿上，手裏的球拍有些握不住。

剛才的比賽仿佛夢一場，贏得莫名其妙。

不過好在是贏了，不然江城他們指不定要笑話成什麽樣。

回到教室，葉九不可避免地引起關注。

剛才她的風采是有目共睹的。

全班同學都知道她打網球不僅贏了江城，還贏了周岸。

盡管最後周岸是因為發球失誤而落敗，可她勝利的事實無法忽略。

這意味着，她将可以向周岸提出一個要求。

同學們讨論的就是她會提怎樣的要求。

“這還用問嗎？”江城坐在課桌上，翹起二郎腿，擺出軍師的架勢，“她饞岸哥饞了多久？這會兒心底指不定樂成什麽樣。”

“那江哥你覺得岸哥會答應她嗎？”

“不好說。”

江城還真的說不好。

不是他知道那位爺是個說話算話的主兒，而是那兩人之間的氣氛微妙到他這個軍師無法評估的地步。

結果沒出，他們說得津津有味。

“這要是真在一起的話，岸哥不得被她榨幹嗎？”

“那女的為了和岸哥在一起可真的拼，打得滿頭是汗。”

“岸哥從了她，那咱們是不是得叫嫂子。”

八字沒一撇，個個已經開始操起七大姑八大姨的心來。

葉九會向周岸提什麽樣的要求，所有人心裏都有數。

默認她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去追求他。

他們讨論他們的，葉九完全不在乎旁人怎麽說，低頭預習下節課的內容。

她挺認真的。

周岸來的時候都沒注意到。

還是江城他們先起哄。

“岸哥，你是不是要失.身了。”

周岸踢開一人，慢悠悠吐了個“滾”字。

他在葉九身側坐下，掃了眼她和跟前的題。

是道數學大題，她做得津津有味。

可惜是錯的。

“葉同學。”周岸指尖輕扣桌面，“想好提什麽要求了嗎。”

葉九停筆。

他真當回事了。

她其實覺得自己水平并不如他，贏比賽只是巧合。

葉九問：“你确定讓我提？”

周岸有板有眼：“除了觊觎我身子外的其他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你。”

“……”

她真不知他憑啥有那種士可殺不可辱的錯覺。

她又不饞他。

“放心。”葉九說，“就算你脫光站在我眼前——”

“葉同學的思想是不是過于奔放。”他打斷，似笑，“還沒說幾句，怎麽就提起脫不脫了。”

“你今天出門。”葉九面無表情，“是不是忘了帶什麽東西。”

“什麽。”

“臉。”

“……”

葉九沒和他廢話。

看到周識從門口進來，她拿起書本站起來，然後讓同桌挪一下位置，她要過去請教題目了。

周識确實很紳士。

當她過來的時候，他主動起身讓她去坐自己的位子。

小細節拉滿，難怪女生心動。

周岸轉着筆，想起葉九和他說話的口吻。

再看看，她和周識說話的時候。

天壤之別。

溫柔得不像話。

剛才在球場上大殺四方，她到周識那裏就變成溫順小女人。

柔情似水，矜持婉麗。

聲音跟貓似的輕軟細膩。

還會發出——哦，原來是這樣子呀類似的感慨。

她分明是那種不會在外面前流露羞态的類型，不管臺上臺下，都是永遠的嬌豔孤傲，猶如一只脫離同伴，孑身美麗的黑天鵝。

只有在周識這裏，才能見識到她小女生的一面。

上課鈴響起。

葉九回到座位，恢複以往的模樣。

這節課的老師很愛提問。

還格外喜歡找新同學提問。

葉九常被提溜站起來。

問的都是拓展題，十次裏，有七八次，她都不會。

這次提前做了預習內容，還向周識請教過。

但，依然不會。

她站起來後，身子有幾秒的僵硬。

氣氛同樣生硬。

老師和同學們都在看向她，已然料到她這副樣子。

周岸握着筆，在空白處寫下一個答案。

葉九看到了。

她停頓半秒，按照他的答案報給老師。

“不錯，回答正确。”

老師做了個讓她坐下的手勢，根據她給的答案，給同學們繼續講解。

葉九松口氣。

她看向身側的人，“謝了。”

“你剛才不是問過周識了嗎。”周岸淡淡道，“他沒講給你聽？”

“講了，我沒學會，怕他嫌我笨，不懂裝懂了。”

“？”

虧她做得出來。

他的眼神裏出現對智障的關懷。

葉九不以為意。

這種情況不是挺正常的嗎。

她不想自己在周識面前是個笨蛋。

在喜歡的人面前，總是想留有最好的一面。

像周岸這種沒良心的公子哥，肯定無法理解的。

一堂課結束後，葉九再次拿起書。

她還想去找周識套近乎。

不過，直覺告訴她這種方法不太行得通。

一直問題目的話，反倒有些刻意。

而且确實讓他覺得她是個笨蛋。

她拿書的手又放下。

猶猶豫豫間，周識已經離開教室了。

葉九擡頭看了眼，有些後悔，雖然住在一起，他們碰面機會少之又少。

不以請教題目為由，還有什麽辦法靠近他？

“這麽簡單的題，你不會嗎。”

熟悉的聲音響起。

葉九看了眼同桌，“幹嘛。”

周岸粗略把她書本上的題掃過，“确實挺笨。”

“……”她不屑，“你比我聰明？你會？你來！”

“想讓我教你，倒不必用激将法。”

“……”

葉九一句話都不想和這人說，拿起書本準備挪得遠遠的時候，他慢悠悠拿起紙筆，簡單演算一遍過程。

然後往她那裏一推。

葉九狐疑接過來，自己再算一下。

他的解題過程，确實是正确的。

“還有另一種方法。”周岸勾着筆，“你要聽嗎。”

“你講的話就聽。”

在求學方面，沒有高低之分。

她真的想聽。

周岸便給她講了。

即使她沒有像在周識面前那般羞赧，不過那雙剪水眸出奇的認真安靜。

已然一副乖乖的三好學生模樣。

頭發被束成馬尾，白皙的脖頸露出。

形狀漂亮的鎖骨如玉似的，精致分明。

葉九的好壞模樣都有。

穿睡裙站陽臺抽煙的時候。

穿校服乖巧聽課的時候。

談不上哪一種更有女生味。

只是不知不覺中，像是無形的藤蔓，在黑暗中隐隐約約伸出觸手，勾撓着人的神經。

解題完，放下筆，周岸喉結微微滾動。

大腦被點醒的葉九津津有味評價：“想不到你還挺聰明的。”

他斜斜一眼。

那也沒見她第一時間來問他題。

結束主要課程，周岸不會在教室和其他同學一樣做仔細，慢悠悠起身要走的樣子。

“哎——”葉九喊住他，“走什麽，不是要答應我要求的嗎？”

“你想好了？”

“早就想好了。”

他等着她提。

葉九卻神神秘秘，招手，“你過來點，我告訴你。”

“怎麽，見不得光嗎。”

“有點。”見他不動，她主動湊過去，“放心好了，我對你身體沒興趣，不占你便宜。”

周岸虛虛一站，掀起眼眸，“說吧。”

他個頭高，葉九踮腳，才能勉強靠近。

兩人距離十厘米。

她向着他耳朵，聲音很低。

“幫我追周識。”

可能是剛才虛心虔誠聽題的緣故，她那股傲勁還沒回來。

纖長睫毛下的棕色眼眸清澈期待，聲音依然帶點小女生的柔和。

“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