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媳婦
全場嘩然。
無不為其震驚。
連老師都愣了下。
回到講臺前, 他用書拍着桌面,“可以了,安靜——”
江城一副想要死的表情,手裏攥着紙條。
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 撕掉其中一角。
那一角寫有兩個字, 是他沒有念出來的“岸哥”。
這要是念出來的話, 他就等着死吧。
寧願被老師罰站到死,都不能再惹上那祖宗。
紙條被老實念出來,老師仍然沒有再留着江城那禍害,讓他出去罰站。
可這堂課, 一些同學八卦的心蠢蠢欲動。
江城說的是誰呢。
他們那幫兄弟裏,并沒有人表露出和葉九的關系。
很難猜到江城到底是在說誰。
有人猜是周岸。
有人又否認沒這個可能。
大家好奇心蠢蠢欲動。
至于當事人,始終若無其事。
什麽表現都沒有。
連離周岸最近的葉九, 都沒發現他任何異常。
倒是她自己, 有點心有餘悸。
江城那扔紙條的方向, 她是知道的, 分明是朝向周岸的。
江城這人沒什麽心眼,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寫的內容就是他好奇的。
估計實在是好奇周岸踹他那一腳的原因, 所以才問,他是不是喜歡她。
想事情出神,她手中的筆, 不知何時已經在紙上摳出一個小洞來。
而老師讓他們記下的重點,她一字沒寫。
“葉同學。”周岸餘光一瞄, “開小差呢。”
她垂眸, 開始寫東西。
他沒輕易地放過, 聲音壓得很低, “你剛才不會在想我吧。”
“……”
她深呼吸, “要點臉。”
“別想太多。”他就沒打算要過臉,“我喜歡的,不是你這種類型。”
這是實話。
但葉九有一種憋的氣上不了的感覺。
宋米給她掰數過周岸的歷往女友,不是成績好的就是性格好的,而且大部分有錢有顏有特長,都是名媛千金,大家閨秀。
終歸不是她這種的。
所以江城那問不是真的在問,而是不甘心。
潛臺詞是,你不會喜歡葉九吧,不會連那種女的都喜歡吧。
下課後,周岸和往常無異,直接走了。
面對對別人的猜忌,和江城的所作所為,選擇無視。
似乎這事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葉九低頭寫東西的時候,宋米悄咪咪地過來,坐在周岸的位子上,八卦地詢問她什麽情況。
“還能有什麽情況。”葉九神色淡淡。
“江城說的不是周岸嗎?”宋米問,“他喜歡你?”
“你覺得可能嗎?”
宋米搖頭。
她覺得不可能。
“但是這事說不準,萬一呢。”宋米說,“你可是周岸唯一的女同桌,這關系要是發展下去的話,沒準就能日久生情。”
“你再胡說。”葉九無奈地笑,“我就說你和江過了。”
“我和他怎麽了?”
“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葉九之前在末班的時候就察覺到了。
自從膠水事情發生後,江過不知道對宋米出于愧疚還是怎麽,有意無意地示好。
他這人不咋地,對人好起來還挺難招架的。
大課間會給宋米買水送零食。
葉九懷疑的沒錯。
但宋米搖頭。
她高中不想談戀愛。
而且她不喜歡江過那種混混。
盡管他看起來沒江城那麽混蛋,但他也是那一班子的,之前還欺負過葉九,所以宋米對他沒好感。
有殺手锏,宋米不好再說葉九和周岸,看了下她的腳,問她要不要幫忙上廁所什麽的。
可能周岸踹過江城的緣故,班級裏沒有人再拿葉九走路一瘸一拐說事。
也沒人拿葉九和周岸說事。
因為,她看起來,和周識的關系更好。
周識一直在照顧她,兩人一起上下學,課間一起學習進步。
而周岸似乎回到以前的生活,鮮少出現在教室裏。
他的座位又常常空下來。
這樣剛好,讓周識課間的時候去找葉九。
江城那幫人到底是厚臉皮,哪怕遭到周岸冷臉,看到他依然熱騰騰地貼過去。
男生的友誼挺簡單,結結實實挨完揍,仍然跟沒事人一樣。
又過幾天,葉九的腳徹底好了。
她沒有按照周岸建議的繼續裝下去。
周識平時挺忙的,她不好過分打擾他。
她不刻意偶遇,基本上除了教室裏,很少看到周識。
倒是常能和周岸碰面。
誰讓擊劍社和舞蹈房離得那麽近。
作為她追周識道路上的“軍師”,葉九其實挺感謝他的。
但他這人禁不起感謝,她去道謝的話,他就用那玩世不恭的口吻提醒她。
想要誠心道謝的話,那就先叫聲爸爸聽聽。
搞得她懶得和他客氣。
這天練完舞天色已晚,葉九去路邊等車。
天涼夜黑,這時候的馬路,人車稀少。
葉九坐在站臺前,用手機看司機的位置,不經意地,感覺不遠處有人在看她。
三兩個瘦個子青年。
很陌生。
一中地理位置比二中好,很少有正兒八經的混混明目張膽來堵人。
而且她最近沒惹什麽事,找上門的,可能是以前的仇家。
葉九最近很乖了,沒惹是生非過。
她也不想去惹事。
她裝作沒看見,從站臺出去,往人多的地方走。
路邊的櫥窗玻璃,反照出後面跟着的那幾人。
他們亦步亦趨。
她心有點慌。
自己馬上要藝考了,她不想缺胳膊少腿的上戰場。
憑經驗來看,那幫人應該不敢動手。
想動手的話早就懂了。
看起來,更像是偵察敵情的。
葉九心裏想着,拐個彎,人稍微多一些。
一個熟悉聲音傳來:“葉同學。”
她眼神仍透着警惕感,看過去的時候眉尖微微蹙起的。
周岸剛從機車上下來,手裏拿着一頭盔。
冬日了,他仍是薄薄的外套,黑色長褲,一點都不嫌冷。
“傻站着做什麽。”他輕描淡寫,“捎你一程?”
葉九定了定神,“你怎麽在這裏。”
“你猜。”
“周識讓你來接我的?”
周岸扯笑。
這就沒意思了。
說他路過也好,存心也罷。
偏偏和周識扯上關系。
更可笑的是,他沒否認,長腿邁過去,“看來你和周識的關系進展得不錯,以後我是不是要叫你一聲,小嫂嫂——”
他一來,緊張氣氛就被破壞了。
葉九眉頭蹙得更緊,“陰陽怪氣。”
她往前走了一步,又回頭看看。
那幫青年已經不見蹤影。
松一口氣的同時,她越過他的身子往前走。
可能還沒徹底緩過來,沒注意到前方的路凸起一塊,腳尖踢上去後,平衡感頓失。
眼看着又要向上回那樣摔倒,千鈞一發之際——
一只手穩穩将她扶住。
沒有想象中的重蹈覆轍。
周岸的手腕從她細軟的腰肢穿過。
他離她其實也有一定距離的,但他反應快,箭步跨過來,幾乎是本能的反應。
他力道很大,她一整個全被扶住後,又将身子提溜站起來。
兩人似乎都驚魂未定。
他那只握着她腰身的手并沒有及時松開,仍然虛虛捧着,現在的衣料比夏日多,彼此間卻仍然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
葉九呼吸加快,胸脯起伏得厲害。
眼眸不同以往,沒有鋒芒感,格外清澈,對照着月光。
被她就那樣注視幾秒。
周岸反倒不自在。
他慢慢松了手,“人傻了?”
摔一次還不夠,還想摔第二次。
葉九注意到自己的異常,強迫收回視線,故作冷靜,“嗯,被你帥傻了,沒注意路。”
明知是違心胡話。
他很受用,“眼光不錯。”
葉九翻白眼。
果然還是這樣的相處方式更自然點。
一陣咕咕聲傳來。
是葉九的肚子在叫。
為了方便練習,她沒吃晚飯。
準備把頭盔扔過去的周岸沒有動,随便看了下附近。
學校附近的餐館不少,不過都是些快餐。
他問:“要吃點東西再走?”
葉九點頭。
找個地方先靜靜。
他們都沒在學校附近吃過,就去了另一條路一家口碑不錯的餐廳。
現在餐廳不少中西結合,有意面有牛排,不能說不正宗,是摻雜了中餐的特色和口味。
晚上不想吃太多碳水,葉九就點了份沙拉。
負責送菜單的是老板的老父親,上了年紀,看起來不太靈活。
話卻是不少,嘟囔道:“年輕人正在長身體,怎麽吃那麽少。”
把菜單放下,他提議:“再點點。”
還有人這樣做生意的。
葉九有點好笑,“沒事,我吃這個夠了。”
大爺沒聽她的,把菜單退到周岸的跟前,“你勸勸你女朋友,讓她多吃點。”
女朋友。
葉九啞然。
周岸眼底笑意浮現,接過菜單,“行。”
“我不是他女朋友。”葉九辯解。
那大爺耳朵不好,除了點菜,其他的選擇性忽視了。
為照顧生意似的,周岸點了一堆。
付完賬,他還拿來瓶奶。
是熱的,讓老板溫好才送來的。
不一會兒,點的菜陸陸續續送上來。
鐵板牛排,煎雞翅,石鍋拌飯。
還有烤豬蹄和鱿魚。
小桌子不大,直接給擺滿了。
葉九根本吃不完,咬着奶瓶的吸管,“我吃不完。”
“你盡管吃。”大爺給他們送來水果拼盤,念念叨叨,“吃不完的給男朋友吃。”
“……”
“現在小情侶不都這樣,女孩子愛減肥,吃不完的都給男的吃。”
葉九無奈了,“大爺,你搞錯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啊?”
“我說,我不是他女朋友。”
“哦。”大爺似懂非懂,“原來你們結婚了,得叫媳婦吧。”
“……”
越說越離譜了。
她咋解釋都不對。
坐在她對面那位爺沒有解釋的意思,樂悠悠地看她小臉一陣惱羞。
葉九問:“你不解釋解釋嗎?”
“解釋什麽?”
“我們又不是那種關系。”
“那大爺記憶力不好,你幹嘛計較那麽多。”
周岸很大度。
他這麽說來,确實有道理。
反正是陌生人,吃完飯就走,沒什麽好解釋的。
誤會就誤會吧。
葉九這樣想着。
沒料到他還來火上澆油。
周岸用叉子戳起一塊紅心火龍果肉,往她嘴邊一遞,一本正經道:“來,媳婦,張嘴——”
“……”
葉九雙眸瞪大。
鬧呢。
一點都不害臊。
旁邊的大爺一邊擦着桌子,一邊操心他們的事情,樂呵呵:“小夫妻兩感情還挺好,啥時候結的婚?”
葉九:“……”
“就去年。”周岸沒完沒了,有板有眼地陳述,“她向我求的婚,說這輩子非我不嫁,看在她追我好多年的份上,我不忍心,就從了。”
“真的嗎?”大爺笑得更厲害,“女追男好啊。”
還真的喋喋不休地說起來了。
大爺也是個能唠嗑的,信周岸的鬼話,還談起自己的往事。
說他也是被他家老婆子倒追的。
那年代不流行倒追,女孩子會被說成不矜持。
他家老婆子不管,就認他一個。
最後事兒就成了,兩人育有兩男兩女,生活越來越好,現在兒女都成家立業了。
再過幾年,他都要添曾孫了。
這就是普通人,平淡又溫馨的一生。
葉九慢慢吃着飯,“這種生活還挺好的。”
“是挺好的。”大爺笑說,“要是她再多活幾年,看看曾孫就更好了。”
說到這裏。
才反應過來,大爺的老伴已經去世了的。
他剛才分明在用談笑風生的口吻來說着幸福。
葉九朝周岸看了眼。
他對長輩和同學的大有不同,很有禮貌,還挺耐心的。
“不過。”大爺又笑道,“過段時間我就可以去陪她咯……真好,前幾天托夢給我說那邊太冷,要我捎件棉襖給她,還要帶花的,老婆子真難伺候。”
看得出來,大爺是個幽默風趣的人,和他在一起的生活,注定不會無趣。
大爺還想再和他們唠嗑兩句,因為後面來了客人,他又被這裏的老板招呼走。
那老板可能是他的兒子。
路過的時候,葉九聽到他嘴裏念念叨叨,說着什麽,腦子裏有顆瘤就不要瞎折騰什麽的話。
突然明白,大爺剛才為什麽說過段時間就可以去陪她的話。
原來是共赴黃泉。
“葉同學。”
坐在對面的周岸出聲提醒,“你嘴角有東西。”
大爺不在,他就沒再有模有樣地叫媳婦。
眼神裏倒還帶點玩味。
葉九沒有随身帶鏡子的習慣,随手摸了下,“在哪?”
他指了下位置。
她又去摸,沒有摸到。
“左嘴角。”他指着自己,“你摸的是右面。”
左右不分了。
葉九還是沒摸到。
他站起來,俯身過去,随手碰了下。
指腹從她的唇際輕輕擦過。
被蹭掉的,是火龍果肉。
那顏色太紅,在他指尖上很顯目。
抽了張紙,他慢條斯理地擦掉,“幼兒園小朋友都比你省心。”
“……”
她只是發了下呆,沒注意蹭到罷了。
被他逮住機會諷刺一頓。
葉九不服,“你也有。”
“我?”
他就喝了點飲料,沒吃東西,怎麽可能有。
“真的。”她說,“你過來,我也幫你擦。”
周岸半信半疑。
他沒過去,只是稍微前傾了下。
葉九起身,手指還真的在他臉上擦了下。
但不是擦掉東西的。
而是蘸了下火龍果的果汁,蹭到他臉上。
意識到中計後,周岸擰眉,自己抹了下,看着手心的印記。
還沒找她算賬,見她已經開懷大笑,念念有詞,“跟唱戲的一樣,笑死了。”
可見他模樣有多狼狽。
她笑容太燦爛。
眉角彎彎,皓齒唇紅。
眼裏仿佛藏了星星,明耀又晶瑩。
他突然沒了計較的動靜,只是看着她,雙眸漸深。
生而頭一回,心跳頻率發生不可逆轉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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