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槐花餅

要說平時趙匪也是個膽大的,可這會兒愣是瞬間被驚出一身冷汗。驚懼過後,就是一股虎勁兒沖上來,趙匪不退反進,手上一掀,門瞬間被他完全推開了。

這時候存在他心裏的念頭就是:媽的!難道是那群精神病跑這裏來偷東西了?!

木門嘭的一聲撞到牆壁又彈了回來,房間裏的一切都坦坦蕩蕩露在他眼前。剛才看見的那雙腿卻不見了。

趙匪皺眉,疑惑地站了一會兒,反複确認剛才看見的不是錯覺,也不是什麽物品造成的錯看,畢竟門背後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能有什麽東西讓他錯看成穿了鞋的人腿呢?

嫌光不夠亮堂,趙匪在門口牆壁上摸了幾摸,找到電燈開關,啪一聲按亮。走進去裏裏外外找了幾圈,連床底櫃子等邊邊角角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愣是沒找到半個人影兒。

還真是奇了怪了!

正當趙匪納悶兒之時,一轉身一回頭,一個穿老式藍襯衫的身影就杵在門口冷冷看着他,趙匪一個不留神,吓得原地蹦了起來。

“哎呀媽呀!”

看清來人是誰,趙匪撫着滞澀的心口長舒一口氣,“楚姨,我說你真的,能不能,啊?能不能出現的時候稍微正常一丢丢?”

楚玲冷嗤一聲,“你出現在我房裏,就算正常了?”

趙匪一想,也對。後知後覺想起自己這樣做被正主抓個正着,确實有點那啥。

“哈哈,楚姨,咱倆誰跟誰啊,我那不是過來找你嘛,昨天東廂那些人給了借宿費,昨天時間太晚了沒給你,現在正好給你。”

說着,從褲兜裏掏出一千塊錢遞過去。

楚玲垂眸瞥了一眼,沒戳穿他自己往裏頭添錢的事,雙手依舊垂着沒接,“你收着,當夥食費。”

丈母娘不接受,趙匪也沒轍,只好悻悻收了回去,琢磨着明天再去鎮上買點什麽東西。看來這些年丈母娘一個人過日子都是在瞎糊弄,趙匪一個不會過日子的糙漢都看出來這個家裏缺不少東西。

想到楚欣的離去,趙匪心情也低落起來,雙手揣着褲兜低頭往外走,路過堂屋看見電飯鍋亮起的猩紅顯示燈時他才想起來,回頭對楚玲說了一聲:“午飯一會兒我一起做吧,楚姨有沒有想吃的菜?一會兒我單獨給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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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廚藝不咋地,那不是還能求助手機嘛。

當然,信號原因,要上網的話還得跑村口對着小鎮方向試試能不能下載幾個廚藝教學視頻。

原本趙匪以為自己獻的這個殷勤不會得到回應,卻不想身後的人卻說:“去打點槐花,做個槐花餅吧。”

趙匪精神為之一振,回頭笑着比了個OK的手勢:“沒問題!槐花餅我可拿手得很,您就等着嘗嘗我的手藝吧!”

出去的腳步都輕快了。

楚玲站在房門口看着他離去的方向,人看不見了,卻能聽到青年高高興興扯着嗓子胡亂唱歌的動靜。

身後一陣冷意。

楚玲總是板着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波瀾,她關上門,回頭看床頭的方向,臉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嘶啞的聲音也能聽出幾分溫情:“你怎麽出來了,別被外面的日頭曬到。”

着白色襯衣、黑色休閑褲,長身玉立的少年手裏還握着一本書,他微微側身,透過窗戶往外看,仿佛能看見快活地唱着歌的人。

等到那人唱着歌離開了院子,少年才抿唇低頭,聲音帶着失落:“媽,我不想......”

他不想讓那人從外面回來,不想那人跟他結婚,不想那人在無知無覺中就将命運與他這樣一個早就該入輪回的死人綁定在一起。

楚玲臉上的笑落了下來,重新變得冷漠絕情:“有什麽不想的,難道你認為他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就會躲着你怕着你,不接受你?”

如果是那樣的話,她不介意讓他提前去墳裏頭陪她兒子。

人活着會怕鬼,人死了總不會怕了吧?

少年哪裏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個什麽性子。

可他卻又無法責怪她,因為早在他死亡之時,他母親就瘋魔了。

看兒子乖順下來,楚玲才重新柔和了僵硬的面龐,笨拙地安慰他:“別胡思亂想,趙家那小子十年了都還惦記着你,說明他心裏有你。”

少年憂郁地看了眼窗外明媚的陽光,轉身消失在原地,只有床頭的櫃子上那張少年笑容腼腆的照片變得鮮活了幾分。

楚玲愛憐地擦了擦照片,還是不放心,絮絮叨叨又說起了趙匪。

說趙匪念了他們一起考上的那所學校,說趙匪到現在都還是童子身,說趙匪十年都沒回來過一次,他爺爺一個電話提及他,趙匪就立馬趕回來了。

越說越誇張,直說得趙匪就是那癡情種,為了他能去死的樣子。

照片裏的少年羞于繼續聽下去,幹脆躲進了照片裏作為背景的房間裏,楚玲看不見人了才停下來,嘴角是一點淺淡慈祥的笑。

這孩子,都多少年了還這樣害羞,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去見見外頭的世界。

楚玲想到這裏,就想到東廂房裏那群人,眼神漸漸冷酷。

這些人,可叫她等得好苦啊,總算是來了。

丈母娘要吃槐花餅,這可是大事兒。

趙匪在廚房找了個剛清理廚房時收拾出來洗幹淨還沒晾幹的竹籃,又尋摸了一根長杆子,扛着就往村口出發。

之前他跟眼鏡兩人說的也不是騙人的,村裏要做槐花食的人家大部分都會首選村口那棵老槐樹,反正也不知道其中有什麽科學依舊,大概就是樹的年紀越大,開出來的花就越香甜可口。

也就現在村裏沒什麽人了,像他們小時候,老槐樹上的花枝能被他們一群小屁孩兒給扒拉個幹幹淨淨。

中途路過自己家院壩的時候,趙匪回屋看了看,老頭兒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在堂屋的躺椅上睡着了。

雖說天氣熱起來了,可老年人比不得年輕人火氣旺,真這樣睡下去怕是要感冒。

趙匪用腳踢了踢躺椅,老頭兒紋絲不動,依舊張着嘴閉着眼歪着頭。還要再推,冷不丁閃過一道靈光,趙匪瞬間心頭一緊,趕緊伸手去搭老頭兒的脖頸大動脈。

觸手溫熱,跳動平緩。

趙匪才松了口氣,剛才那種心悸依舊還殘留在心間,看着老頭兒熟睡的幹癟老臉,忽然就不落忍了。

暗自唾罵自己一頓,趙匪放下籃子,去樓上自己房間拿了條薄被,噔噔噔跑下來,往老頭子身上一捂,再壓着兩邊把老頭子往上一擡。

得,裹成了一長條,沒個漏風的地方,這才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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