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漸暖

小巷裏帶着灰塵的陽光從兩邊低矮的灰牆上撒落,起伏不平的石板縫隙裏長出郁郁蔥蔥的小草,四方的鄰居傳來丁零當啷的做飯聲響。

葉瑜握着手機,語氣在笑,“雪叔,您這又要半年不出門啊。”

雪叔在那邊吃齋念佛,挺無奈的,“老爺子上了年紀,總想修德積福,我看都快走火入魔了。”

“也是,那麽大一個集團,爺爺不管,最後不還得您忙,”葉瑜說話始終帶着笑,言語間進退有度,“您得照顧好身體啊,我這邊也別操心了,我一個小輩,不讓在身邊孝順就算了,還讓您一天一個電話,真不像話。”

雪叔嘆了一口氣,他這次出門也有點力不從心。

葉無蒼這些年是真的怠懶很多,估計是年輕造孽太多,上了年紀就總怕損陰德,這些年一直吃齋念佛,但看樣子念得自己神神叨叨的,卻沒修出我佛幾分慈悲來。

事情太多,集團越大,越容易陷入僵化,雪叔置身其中處理公司事務和亂七八糟的交往已經耗盡心力,對待葉瑜也只能抽出不多的幾分精力。

畢竟葉瑜是他唯一一個在意的小輩。

“好,叔叔知道輕重,”雪叔說,“有事主動給叔叔打電話。”

葉瑜“嗯”了一聲,“謝謝叔叔。”

挂掉電話,葉瑜恰好走到方知樂門口。

一個老式的木板門,沒有挂着鎖,半開着一條縫可以看見部分院子。

如今快入秋了,花草膨脹的景象蛻變成層次錯落的搭配,那面牆是秋黃瓜,這裏有顆石榴樹,矮一點的小菜畦種着綠油油的蔬菜。

“有人嗎?”葉瑜提高聲音,故意喊了一句。

屋子不多時傳來聲響,方知樂打着哈欠出門,一看院門開着,就懶得下臺階,招手讓她進來,“杵在門外幹啥,進來啊。”

葉瑜提着栗子進門,舉給她看,看見她這模樣就笑了,“你剛醒啊,這都幾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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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樂又打了個哈欠,瞪着迷蒙的雙眼,“昨晚睡得有點遲。”

葉瑜看她眼底确實蒙了一層烏青,不禁擔憂道:“怎麽,熬夜複習了?”

“這點東西還至于熬夜複習,”方知樂口氣狂妄,轉身給她撩開門簾,又“啧”了一聲,“門簾該換厚的了。”

“那你大晚上不睡覺,熬鷹呢。”葉瑜順口接了一句。

方知樂抓了把頭發,接過葉瑜手裏的栗子往廚房走,“你就不能拿正常年輕人的思路想一想我晚上為什麽睡得晚嗎?”

葉瑜設身處地想來想去,說了一句,“熬夜練字。”

換來方知樂在廚房裏傳出的清晰的一聲大笑。

葉瑜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發現方知樂的水杯款式都挺好看,一邊擺弄一邊道:“正常年輕人……那你不會是熬夜玩手機吧,你不是沒有智能手機嗎?”

“別,我沒辣麽落伍,也沒辣麽窮,”方知樂連忙從廚房裏探出一個頭,“你手邊第三個抽屜裏,就有一個全新款智能手機。”

葉瑜放下杯子,去拉抽屜,過程中,抽屜與膛的嵌合完美體現了老舊家具正常的損耗變形度對使用功能的影響,葉瑜上下搖晃、左右挪移,終于開了抽屜。

裏面躺着一個包裝都沒拆的手機。

确實最新款,但也是去年剛發行的款式。

“不行我得捋捋,”葉瑜都驚奇了,抽了張紙擦去包裝上面的灰塵,揚聲道,“你有手機,但是不玩,你圖啥啊。”

方知樂估計在開栗子,菜刀與菜板的碰撞噼裏啪大,聲勢浩大。

一片劈砍聲裏,方知樂理所當然道:“因為上一個沒壞啊,我以為它壞了,但是它又修好了,新買的就一直沒用。”

“不過你也沒猜錯,”方知樂沒讓話題溜遠,自己拉了回來,“身為新時代年輕人,我昨晚玩電腦玩到半夜,怎麽樣,潮不潮?”

葉瑜聽見這話,不禁想起來自己第一次來方知樂家裏,在卧室裏換衣服,她記得那時候方知樂家裏只有那麽一臺腦袋堪比小冰箱那麽大的臺式機。

一想到方知樂在大腦袋臺式機前,藍幽幽的屏幕光打在她臉上,而她,興致高昂的敲着鍵盤,噼裏啪啦玩電腦。

那個界面上是不是還得躺着一個發出“滴滴”聲的老式企鵝。

怎麽看怎麽詭異。

“潮,真潮,”葉瑜都不知道說什麽了,“潮得我都風濕了。”

葉瑜又看了眼杯子,捏着杯子晃蕩到廚房門口,靠在一邊道:“那個,你的杯子還挺好看。”

“我的擺件都好看,你喜歡就拿走,我還有一對,”方知樂頭也沒回道,“凸顯了我新時代年輕人站在潮流浪尖上的完美品味。”

葉瑜:……這人貧沒夠了吧。

葉瑜說,“那我能問尖上人一個問題嗎?”

方知樂轉頭看了她一眼,樂了,“說。”

“我沒有別的意思哈,你這房子是你奶奶留下來的,雖然充滿了古樸歷史的氣息,但你看這個房梁吧,”葉瑜擡手指了指上面,又環繞一圈,“還有這些家具,嗯,還有你的電腦,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除了歷史價值之外的實用價值、安全價值?”

“你來給我做安全評估嗎,”方知樂笑得都拿不穩刀了,“這裏哪有那麽破,你去隔壁的隔壁看看,那才是危房,進去做一屁股都能把凳子坐塌了。”

話趕話總逗嘴,說來說去也沒說到點子上,葉瑜有點急了。

“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葉瑜張了張口,洩氣道,“算了我不說了。”

方知樂把切好十字刀口的栗子扔鍋裏,“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錢要花在刀刃上,還有不到兩年高考,等考完試去上大學,房子空着也沒人住。”

更重要的是,她現在的每一筆錢,都有更大的用處。

房子什麽的,能住就行。

“哦。”葉瑜眼神一轉,計上心頭。

“你明天答應幫我搬家,”葉瑜說,“還算話不。”

“算啊,”方知樂看了眼時間,又打開窗戶往院子裏瞅了一眼,“不過你東西應該不會很多吧,不會有十幾箱子吧。”

葉瑜想了想,“箱子倒是不多,房間挺多的。”

說完她就盯着方知樂,努力讓她讀懂自己眼中的情緒。

方知樂頓了兩秒,推開她的臉,往院子裏走去。

葉瑜癟嘴,在身後怒豎食指。

在她走出去的時候,恰好碰上一個小姑娘。

“姥爺讓我送過來的。”紮着羊角辮的小姑娘怯生生走進院子,手裏捏着一個小筐,裏面有糖炒栗子的菜譜和一碗呂一鮮剛鹵好的臘肉。

方知樂謝過小姑娘,給她一瓶酸奶,又拿了一把巧克力塞進她的口袋。

葉瑜也走了過來,蹲下身子給小姑娘打招呼,“你好呀。”

“漂亮姐姐好。”小姑娘乖巧回答。

方知樂捏了一把她的羊角辮,“吃飯了沒,要不要在姐姐家裏吃飯?”

“吃過了,”小姑娘在方知樂面前不算太認生,糯糯道,“姥爺說,早飯要整點吃,不然都是大懶蟲。”

方懶蟲:……

小姑娘長得實在是太可愛了,占據了生物學優勢,眼睛像兩顆黑葡萄,眉毛又黑又彎,嘴巴像兩瓣花兒,紅潤好看。

面對小姑娘的童言無忌,方知樂只能悶聲消化。

“我要回家了,姥爺等着我呢。”小姑娘想走。

葉瑜站起來,“我送她吧,一個小姑娘不安全。”

方知樂想說就一條巷子,轉個彎就能看見呂一鮮的家門,但轉念一想還是點了頭,萬一狗血劇情又降臨了呢。

方知樂沖小姑娘勾了勾手,“讓這位漂亮姐姐送你回去。”

小姑娘跑去拉着葉瑜的手往外扯,“走。”

“你去送她吧,”方知樂說,“我做糖炒栗子,再磨蹭就是中午飯了。”

葉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小姑娘。

“那就和姐姐一起去吧。”

葉瑜回來的時候,院子裏已經飄出焦糖的香味。

初秋的風從低矮的牆面吹來,帶着滿園植物的味道,混雜了濃郁的焦糖,身處其間感覺整個毛孔都舒服地張開了。

剛才葉瑜說的那番話其實帶着點私人傾向,她自然是想方知樂搬來和自己住,畢竟那麽大一個公寓她一個人住屬實無聊。

可她并不讨厭這個小院子。

要不是院子離學校遠,葉瑜倒是挺願意提着大包小包蹭進來。

反正她去過方知樂的卧室,還能再放進去一個單人床。

實在不行,她還可以打地鋪。

院子小巧但五髒俱全,尤其是可以和外面的天空面對面,空氣永遠都是清新自然的味道,和自己家裏逼仄的氣氛一比,簡直了。

“葉瑜,”屋子裏傳來開飯的聲音,“洗手吃飯。”

桌子上擺了兩副碗筷,一人一碗雜糧飯,桌子中央放着一盤清炒時蔬、一盤蒸臘肉,還有一個低矮的竹筐,筐裏盛滿了金黃裂口、香氣逼人的栗子。

“哇哦,”葉瑜每次吃飯都會為方知樂的廚藝折服,“果然成績好的學霸連做飯都有天賦。”

方知樂咽下一口飯,瞅了她半天。

“其實,你做飯更好吃。”

“什麽?”葉瑜吃得擡不起臉,沒聽清方知樂在說什麽。

方知樂笑了笑,給她抽了一張紙,沒有再解釋,“擦擦嘴邊的油。”

她和葉瑜的擅長方向好像一直都挺互補的。

一文一理,一動一靜,就連方知樂擅長中餐,葉瑜都能對應出個精通西餐。

為此兩人還因為“中餐還是西餐”産生了曠日持久的争論,例如以下:

“我大中華,八大菜系,論吃,還得看我中華美食。”方知樂堅決要吃中餐。

葉瑜就愛啃蘿蔔白菜,“你那不是中華菜系,你那是北方菜系,我拒絕天天吃油潑辣子。”

“那你想吃什麽?”

“我要吃酸的,甜的。”

“那還不好說,我跟你做鍋包肉、糖醋肉,一個糖醋口都夠解決你這些問題了。”

葉瑜幹脆不理她,自己給自己點了一個蛋糕。

不過那都是兩人大學的事情,同居後點了一段時間外賣,就開始自己鼓搗飯食,葉瑜在面點、甜品這方面表現出濃厚的興趣與極大的天賦,有段時間,家裏冰箱的冷藏室裏堆滿了葉瑜買的各種牌子的黃油奶酪。

想起這個,方知樂嘴裏都能回憶起半熟芝士的香味。

吃着吃着,方知樂又想起葉瑜剛才的暗示。

真正的方知樂一點兒也不排斥住在一起,畢竟這些年都是這麽過來的,可書裏有書裏的角色,方知樂在十幾年前都有自己獨立的身份,就算她現在一心想追着葉瑜而去,也得有個時間上的過渡和緩沖。

所以她這幾次就當做沒聽懂葉瑜的暗示,以後找個更合适的機會再搬進去。

“唉,”方知樂嚼了一口米飯,看了眼面前雖然吃相優雅但明顯能看出來她一心撲在面前的飯上不打算理任何人的葉瑜,無奈道,“吃慢點,都是你的。”

葉瑜嘴裏有飯,不能開口,于是她擡眼笑了笑,舉手給方知樂比了個心。

砰。

食指與拇指并攏,修長的指尖一碰,小小的愛心飄到方知樂面前。

方知樂瞄了幾眼,放下筷子,胳膊彎起在頭頂上合攏,比了個超大的愛心。

栗子皮薄又脆,方知樂敲了葉瑜好幾下手背,也沒能保住,大半栗子都落入葉瑜的肚子。

“這真不好消化,不是不讓你吃。”方知樂無奈地連碗都不想刷了。

葉瑜很少關注自己的飲食,一般都是家裏的阿姨每隔三個月都拉一個菜譜,她基本上都沒什麽意見,上了高中之後,阿姨去學校食堂看了一圈,也把每頓飯吃菜的組合方式列了一個名單,葉瑜很少吃這些單子之外的東西。

“但是真的很好吃呀!”葉瑜興奮的像是第一次吃到糖的小孩子。

方知樂拉着她起來,催促道:“走,我帶你去散步,消消食。”

“大中午的外面曬死啦,去哪兒呀?”葉瑜蔫兒着不願意動。

方知樂道:“順着小巷走,有一大片陰影呢,現在也不會太熱。”

葉瑜充分發揮了不愛運動的宅女屬性,整個人比剛才吃的雜糧飯還要軟趴,搖着方知樂的袖子道:“下午再說吧,咱們歇一會兒,太累了。”

“不行,吃完就躺下,你這樣會鬧胃病。”

葉瑜都震驚了,她的飲食習慣一直很好,從來沒鬧過胃病。

方知樂有理有據讓她複盤,抛出一個炸彈。

“你胃功能要是好,能每次都經期綜合症肚子疼?每次一來大姨媽,你的腸和胃都會集體罷工。”

葉瑜回憶起那時候難以嚴重難以忍受的疼痛。

“好吧。”

盡管被拉着去運動,葉瑜還是不願意散步,“咱們去找小花玩兒吧。”

“你可以試着喊它,我覺得它對你的聲音有印象。”

兩人從巷子的一頭走到另一頭,然後轉了彎,把這個四通八達,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的地方轉了一個遍。

葉瑜感覺自己後背都要走出汗來了。

“我覺得我不僅消完了食,還餓了。”葉瑜摸着自己的肚子認真感受。

方知樂輕輕一笑,揭穿她的陰謀。

“今天和明天都不會有栗子。”

葉瑜揚起的嘴角瞬間耷拉下來。

方知樂爆笑出聲。

“話說小花去哪兒了?”葉瑜被當場識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轉移話題道。

“不知道,說來我也好幾天沒看見它了,”方知樂擡頭望兩邊的房屋上瞅着,“自從上次咱倆喂它吃了桶罐頭,它就沒出現過。”

葉瑜想起方知樂之前說小花有人照顧。

“那個呂叔,要不要去問問他?”

五分鐘後,兩人喊住了在門口玩跳皮筋的丫丫。

“丫丫,你好呀!”葉瑜彎腰和她說話。

丫丫就是上午送東西的小姑娘。

她頭頂的羊角辮跳得散開,方知樂擡手一撸,直接把皮筋給摘了下來。

“你做什麽呀。”丫丫抱着頭,小手護着頭發,嘴巴撅了起來。

方知樂喜歡逗小姑娘,就故意騙她,“把你頭上的皮筋偷走,可以嗎?”

丫丫後退一步,用大眼睛看着她,去掉皮筋後散開的頭發在頭頂形成兩團蓬松的圓球。

方知樂看她這樣子實在好玩,還想繼續逗人,葉瑜伸手拿走她的皮筋,嘆氣道:“別逗人家小姑娘了。”

“诶葉瑜你,”方知樂給她解釋,“我是要重新給她梳頭發。”

葉瑜驚訝,反問道:“你會梳頭發?”

“當然啦,而且最擅長羊角辮。”

方知樂沖丫丫招了招手,收起臉上吊兒郎當的不正經笑容,柔聲商量道:“姐姐幫你紮頭發,好嗎?”

丫丫畢竟和方知樂相熟,想了一會兒就磨蹭着走了過來,軟糯道:“好。”

葉瑜看着方知樂手法娴熟地在丫丫頭頂搗鼓,動作幹淨利落,一看就是做熟了的。

不一會兒,兩個蓬松可愛的羊角辮出現在小姑娘頭上。

葉瑜一臉稀罕,靠近了認真瞅着,上手摸了一下。

“看呆了?”方知樂打了個響指,“完美收工。”

“你怎麽學會的,”葉瑜的視線在方知樂的齊肩短發上落了一下,蠢蠢欲動,“教教我。”

方知樂的嘴角往旁邊一拉,按着小姑娘的肩膀三百六十度展示,然後蹲下來,和小姑娘同一個高度看向葉瑜。

“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我是怎麽學會的。”方知樂指了指丫丫,又指了指自己,“你不覺得丫丫長得和你小時候很像嗎?”

葉瑜本來不覺得,被方知樂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有點。

“你小時候是不是也紮羊角辮。”方知樂問。

葉瑜想了幾秒,“确實。”

然後又問,“那和你會紮羊角辮有關系嗎?”

“當然了,這就說明羊角辮是一種常見的發型,屬于馬尾辮的稍微進階一點點,會紮很正常好不好。”方知樂空口白牙說瞎話,她會紮羊角辮純屬因為葉瑜小時候喜歡這種發型。

葉瑜想了想,“好吧,我孤陋寡聞。”

“至于第二個,”方知樂的視線落在葉瑜的烏黑長發上,眼底浮現驚鴻掠影般贊嘆的光,“你現在的長發就很好看,強烈建議不用更改。”

葉瑜反手把長發搭到面前,長發柔順,溫柔地散在身前。

“好,”葉瑜說完就是一笑,眼中精光一閃,“那就動動你的頭發。”

方知樂:“啊?”

呂一鮮回來的時候,大老遠就聽見丫丫的笑聲,走近一看,她正圍着一個梳着七扭八歪羊角辮的大姑娘一邊笑一邊轉圈。

“丫丫,快過來,”呂一鮮以為她碰上什麽怪阿姨,剛說完,對上轉頭的人,憋了三秒,狂笑出聲,“哈哈哈哈哈這娃子的發型也太醜了吧。”

方知樂目光幽怨,頭頂都快要長出一盆草了,“葉、瑜!”

被喊話的人背對着她,身形挺直,就是有點聾。

“呂叔,你最近見小花沒,就是那個非常胖的橘貓。”

“沒有啊,這幾天都沒看見,我還以為它窩在小樂家呢,诶小樂,你,哈哈哈哈哈不行我不能看她太好笑了。”

“好吧,謝謝呂叔,我們先回去啦。”

葉瑜走之前還非常禮貌地沖呂一鮮擺了擺手,并彎下腰和丫丫打了招呼。

全程沒有回頭。

方知樂摘下皮筋,狠狠扔到地上踩了好幾腳,又在丫丫譴責的目光中撿了起來,擦幹淨後還了回去。

“呂叔,我先走啦。”方知樂面無表情道。

呂一鮮拉着丫丫,目光還停留在她左高一塊,右塌一邊的發型上。

“呂叔!”

呂一鮮回神,笑呵呵道:“诶,再見再見。”

方知樂遠去之後,還能聽見呂一鮮和丫丫的雙重笑聲。

方知樂看着遠處那人的背影,冷哼一聲,咬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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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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