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挑撥

“韓琪告訴我，霸淩的風氣并不是一直就有，要想鏟除這股歪風邪氣，先得打探清楚，”方知樂挑着把最重要的東西說了，然後撒了個小謊，“我自己也是受害人，加上我是受人所托來調查，我的身份更容易接觸那些人，拜托我的那個人不需要我出面，只要盡可能多地掌握情況。”

“那是什麽人？”王珊母親警惕道，“要做什麽？”

“估計是孫家的對家吧，”方知樂聳了聳肩，誇張道，“你不會連這都要守口如瓶吧？害怕被施害者報複，所以隐瞞全部？你這比收了封口費還盡職盡責。”

王珊母親看了王珊一眼，焦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從方知樂剛才開口就一直緘默再三的王珊忽然站起來，目光落在那摞似乎被所有人遺忘的試卷上，“我說。”

這股霸淩自京市某些大戶人家從根兒就歪曲的家風中穿來，塑造了一個又一個眼高于頂、把人分三六九等的小姐少爺，又在以孫黎為首的帶領下，先是孫黎的堂哥、堂姐，又傳給孫黎。

把學校當成自己的王國，把家裏橫行霸道的一套全須全尾地移植到校園這塊本該幹淨的土壤。

方知樂不合時宜地想起，孫家這兩年衰敗了不少，這屆的學生裏，孫黎上面又壓着個周美澤，所以這種霸淩像是大洋上飄着的冰山，大部分都隐藏在水面之下，你得悉心去查，去看，才得以窺到一角。

方知樂猜的沒錯，孫黎果然是這一群人的領頭羊，比起那些動辄出手打人、辱罵他人的“壞”學生，她更多的時候會在老師和其他同學面前裝作通情達理的樣子。

可她的隐藏并不高明，王珊身上有承自她母親的書香氣，那種書香氣從寒門掙紮求學的路上孕育而來，和葉瑜身上的氣質天差地別。

葉瑜的氣質像是一團水，面面俱到、滴水不漏，讓人難以查探，不可捉摸，從而心生忌憚，避其鋒芒。

而王珊則“薄”了很多，那種從骨子裏騰發的尖銳的傲氣，帶着憤世嫉俗的稚嫩，幾乎就是沖着鄙夷孫黎這群人而來，盡管她還沒找到機會表露出來，已經被孫黎們嗅到味道，一擁而上。

如果說葉瑜會讓她們本能感到危險、畏懼，王珊則是那種膽敢看不起自己的宵小，她們熱衷于把王珊們不堪一擊的傲骨砸碎，因為那些毫無支撐的傲骨本就一文不值，打一次不怕，那就打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把人折磨成一團爛泥，再無味棄之。

椿陽中學喜歡招一些貧寒的好學生，那就更成了孫黎們狩獵的肥料。

懦弱，畏懼，是人的天性，孫黎們樂此不疲。

方知樂靜靜聽完，一言不發地沉默了半個小時，才站起來沖王珊鞠了一躬，“我代替那些曾經受過傷害的人，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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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珊愣了一下，連忙站起來。

“孫黎已經過了十六歲。”方知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的人生可以戛然而止了。但你的還剛剛開始。”

方知樂看了一眼那堆卷子，“重新參加高考吧，王珊，孫家會倒臺，你的日子還很長很長。”

走在回程的路上，天空依然灰塵漫天，方知樂卻看見了希望。

“李姿不能出來就算了，怎麽劉昧也有事？”周美澤望着往後倒退的風景，随口抱怨了一句。

此時她正坐在一輛商務車裏，可以容納七八個人乘坐，地方寬敞，走道可以再躺一個人。

孫黎聽見她抱怨，嘴角的笑容一僵，“誰知道她倆最近怎麽回事。”

周美澤偏頭沖上車後就閉着眼淺眠的葉瑜笑了笑，指着她小聲道：“會不會被她吓到了？”

孫黎臉上的表情更加僵硬，讪笑道：“不會吧？”

“別說你們，有時候我都怕她呢，”周美澤呵呵一笑，雙手伸開托在腦後，仰着臉感慨道，“一晃這麽多年都過去了，葉瑜都沒怎麽變過。”

葉瑜是葉家女的消息像一個驚天炸彈，數天前炸得她們肝膽俱裂、差點魂飛魄散。

孫黎求證了好多次，還差點跑到父親的公司去，得到的都是一個結論——是。

葉家有個女兒，葉父葉母對外都說在外國讀書，很少有人見過她，這件事大家都知道，而且那天雪叔不過是把一群人叫來吃了頓飯，并沒有明确指着葉瑜說這是葉家的女兒，所以孫黎心裏抱着那麽點僥幸，想着也許搞錯了，或者葉瑜和孫央央一樣，是什麽旁支的女兒。

可以往溺愛她的父親卻冷下臉，一字一頓地警告她不要再追問這件事，在學校裏避着葉瑜，什麽都不要管，也不要多事。

“葉瑜姐小時候就長得這麽好看嘛？”一旁的孫央央剝了個橘子遞過來。

周美澤回憶片刻，點頭一笑，“你們看她的臉就知道了，幾乎和小時候一比一複刻放大，不過小時候眼睛更圓更黑一點，現在倒是張開了。”

葉瑜閉着眼睛張口，“我聽着呢。”

周美澤吓了一跳，聲音恢複正常音量，“啊你沒睡啊，早說，快點，咱們唠唠嗑，都無聊死了。”

“閉目可以養神。”葉瑜輕輕掀開一絲眼皮，摸出手機點開屏幕，查看有沒有新消息，發現沒人找她的時候，嘴唇非常不明顯地抿了一下。

周美澤一分鐘都閑不下來，湊到葉瑜的椅背後面，“養什麽神呢，等會還得起來high！”

“是手機不好玩，還是零食不好吃，”葉瑜側頭翻了個不明顯的白眼，“央央，把背包給我遞一下。”

孫央央聞言乖巧一笑，抱着書包過來，“是這個嗎，葉瑜姐？”

“是的，”葉瑜點點頭，接過背包，“謝謝。”

周美澤狐疑地看看葉瑜，又看了眼孫央央，“你倆什麽時候聊上了？”

葉瑜從背包裏取出自己的水杯，低頭喝了口帶着餘溫的涼白開，随口道：“什麽？”

葉瑜對待別人的态度基本上都很禮貌，她倒是沒有特殊對待孫央央，說話也很正常，于是周美澤沖葉瑜一擺手，“沒說你。”

說完她扭頭看向孫央央，挑眉道：“說吧，是不是你最近做錯了什麽事？”

孫央央可是很小氣很嫉妒葉瑜，這點就算周美澤眼瞎也能看出來。

“聊什麽，”孫央央還沒說話，中途被孫黎打斷，冷嘲熱諷道，“人家葉瑜能和她聊上？”

孫央央的笑容消失了一秒，又習慣性再次挂上，但眼中的笑意卻再難維系。

“不就是剝個橘子，端茶送個水，”孫黎鄙夷地撇撇嘴，“還當自己能和誰聊上呢。”

周美澤皺眉道：“孫黎，你最近火氣有點大。”

孫黎聳聳肩，“那不好意思了，誰讓某人毫無自知之明。”

“姐，”孫央央開口，打斷兩人的對話，“你有火可以沖我發，別和美澤姐頂嘴。”

孫黎頓時怒不可遏，一口茶味熏得她頭腦發昏，張口就罵，“美澤姐也是你能喊的，信不信我現在就讓司機停車，把人扔下去！”

車子已經行駛到村莊的盤山公路，只有來去兩個方向，現在把人放下，估計走到天黑也找不到一個歇腳的地方。

孫央央臉色一白，可憐兮兮地望向周美澤。

此時，周美澤目瞪口呆，她很少見孫黎發這樣大的火，跟歇斯底裏的潑婦似的。

但數年的交情，讓她一張口就忍不住為孫黎說話，打圓場道：“都閉嘴，吵死了，很閑就睡覺。”

早就再次閉上眼的葉瑜嘴角浮現一絲冷笑。

孫央央還以為周美澤會護着自己，真是天真。

“我……”孫央央從未受過這樣大的委屈，一張口差點哭出來。

可周美澤已經把臉轉向窗外，剩下的兩個人，一個閉目養神，一個惡狠狠地瞪着她，孫央央渾身打了個哆嗦，一種說不出來的寒意後知後覺蔓延而上，惹得她驚恐地閉上嘴，不敢開口。

周美澤出門前聽了葉瑜的建議，問孫黎要不要一起去，孫黎果然同意。

她此時已經不放心孫央央一個人跟着周美澤出門，盡管周美澤現在對誰都淡淡的，也從來沒表露過對孫黎的不滿，但一個人要是眼睛是髒的，從眼裏看出去的所有東西都是髒的。

人最擅長的就是以己度人，最難的就是換位思考、尊重他人，孫黎這輩子都沒學過怎麽做到後者，倒是把前者學得爐火純青。

幾人越走越高，直到來到半山腰的度假區，地勢才緩和下來。

從這裏往下看，山體裸露在外面的石頭上氤氲籠罩了淡淡的白霧，大部分地皮覆蓋草地，人工種植的名貴樹木參差錯落，設計得很有美感。

度假區停車場門口等着幾個人，見周美澤下車，連忙上前搬行李，其中一個看起來像經理的人走到幾人面前，引着她們往裏走。

“姐，我們幾個人到了。”周美澤正在給度假區的老板打電話，“你到了不？”

“剛下飛機，”對面傳來機場嘈雜的聲響，“不好意思有個項目得出差，不能親自招待你們啊，我已經讓人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你們玩得開心啊！”

“知道，你安心出差，回來了請你吃飯。”周美澤說完挂了電話，向身後幾人招手，“進來吧。”

孫黎顯然對這裏也很熟，一進去就脫掉外套，随手扔給旁邊的侍從，“咱們先做什麽，泡溫泉，還是吃飯？”

“一起呗，”周美澤來過很多次，輕車熟路，和孫黎默契一笑，“還可以找人按摩。”

老板知道周美澤的性取向，上到前來引路的經理，下到端茶送水的服務員，都是一水兒的美女，嫩的都能掐出水來，周美澤伸了個懶腰，嗅着空氣裏熏香的味道，看着面前賞心悅目的姑娘，感覺自己終于活過來了。

“我就不泡了，”葉瑜打了個哈欠，“你們身體好，精力旺盛，我在溫泉裏容易缺氧。”

周美澤“啊”了一聲，“那你一個人在房間裏嗎，那多沒意思？”

“可以按摩啊，”葉瑜聳聳肩，“你們泡溫泉，我按摩。”

周美澤想了想，“那好吧，不過這裏是露天溫泉，按摩和泡溫泉的地方挨着呢，空氣流通挺好，也不會缺氧。”

“說起按摩，”孫黎忽然笑了起來，視線落在抱着書包的孫央央身上，意味深長道，“孫央央的技術很不錯。”

葉瑜打了個哈欠，随口接道：“是嘛。”

周美澤也想起上次孫央央給自己按摩的事情，點頭道：“央央，你等會兒可以試試這裏的按摩師，據說都是從外面引進來的，手法老到。”

孫黎嗤笑一聲，“算了，她皮糙肉厚能感覺出什麽，不如和他們切磋一下，如何？看誰伺候得更舒服？”

孫央央從車上下來就沒有說過話，她落後半步，又往旁邊靠了點，沒有像以前那樣緊緊跟在周美澤後面，努力讓自己縮小存在感。

可孫黎卻沒打算放過她。

孫黎話裏話外都沖着孫央央去，而且很不尊重人，葉瑜聽了不由自主皺起眉毛。

周美澤也覺得疲憊，沒搭她的茬。

“算了，都是出來玩的，”周美澤說，“有機會下次再說吧。”

這一次，孫黎罕見地沒有發火，甚至還好脾氣地笑了笑，慢悠悠道：“那好吧，畢竟有專、業、人、士。”

孫央央呼出一口氣，又把頭往下低了點。

幾人換了衣服去往露天溫泉，葉瑜落後幾人半步，低頭翻看手機聊天記錄。

葉瑜對自己頻繁翻看手機的行為表示疑惑，自我反省片刻，發現自己在等方知樂的消息。

今天是假期的第二天，按理說，距離她和方知樂約定的時間還有二十多小時，兩人分開還不到一天，她就這樣迫不及待想去見她。

葉瑜內心對自己豎起一個鄙夷的手指，越發覺得自己沒出息，然後再次戳了戳方知樂的頭像。

[你拍了拍方知樂的頭然後被毒死了]

葉瑜：……

拍一拍是沒有消息提示的，盡管葉瑜在方知樂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她“毒死”，不點開聊天框也看不見消息。

葉瑜收了手機，慢吞吞跟上前面的人。

就在此時，她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方知樂？”葉瑜只看了來電名字一眼，就接通了電話。

話語間語氣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三個字跟唱歌似地躍動着跳出來，配合葉瑜好聽的聲線，如聆仙樂。

方知樂那邊信號不太好，說的話斷斷續續，但能聽出來中氣十足，“忙完了，正在往回走，你忙嗎？”

葉瑜看了前面已經進入溫泉的幾人，退後幾步靠在旁邊的假山後面，“不忙。”

“你在哪裏呀？”葉瑜問。

方知樂應該是沒聽清，或者兩人說話前後有時間差，葉瑜的話還沒說完，方知樂那邊就傳來很多人的噪聲，“我這邊人有點多，不方便說話，給你發微信哈！”

葉瑜看着中斷的電話，挑了挑眉，還沒等她猜測方知樂假期第一天去哪兒玩了，對方已經把照片拍了過來。

一個灰撲撲的車站，門臉小且舊，廣場的水泥地凹凸不平，一看就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建設的，來往的行人和行李把廣場地面壓得寸寸皲裂，還四處散落不少垃圾袋、塑料瓶，言簡意赅三個字“髒亂差”。

方知樂就站在灰撲撲的車站中間，對着面前缺了一角且因為常年無人擦拭而自帶磨皮效果的禮儀鏡自拍了一張。

顯得她這個人也……灰撲撲的。

葉瑜沒忍住笑了一下。

【葉】：逃難去了？

方知樂沒搭理她，估計在忙着進站，周美澤在後面喊她趕緊過去，葉瑜想了想回頭沖那邊喊道：“我帶了好多零食，現在去拿，你們要吃什麽嗎？”

“不用，”周美澤擺手，“你快去快回，就等你呢。”

葉瑜拿着手機往外走，進入走廊盡頭的衛生間。

此時她身上穿的衣服非常薄，且布料少，把肩頭的浴巾一拿開，基本上就不剩什麽了。

為了方便按摩和泡溫泉，這家度假區貼心地準備了剪裁良好的特殊“服裝”，布料上乘，觸感滑膩，幾乎是貼在身體上，完美呈現着少女曼妙的弧度。

“咔嚓。”

【葉】：[圖片]

【葉】：逃難來姐姐懷裏吧，溫泉，按摩，放飛自我，等你哦

[方知樂拍了拍你然後駕崩了]

“方知樂”變成“typing”，正在輸入了好幾秒，屏幕猝然一花。

十幾個表情包連番轟炸，手抖程度堪比帕金森，完美表達了發消息之人無比激動的心情。

你這是在哪兒？

跟誰出門？

身邊有大人沒？

別亂跑啊

溫泉的水質幹不幹淨

過沒過國家水質監測的标準

我和你說過了也不行裏面有硫磺

方大媽後知後覺葉瑜估計懶得看自己的表情包，連忙以文字形式囑托她各類注意事項。

【葉】：你要是擔心，一起來玩啊

方知樂憤怒地拍了一下自己在高鐵上被一個大叔擠走一半領空的狀态，表情憋悶無比。

【laugh】：總之，你注意安全。

上了高鐵，信號就更不好了。

葉瑜的心情剛剛揚起，實在舍不得結束話題。

就在她絞盡腦汁想着再聊點什麽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幾聲尖叫，繼而是人們推搡叫嚷的聲音。

葉瑜放下手機，皺眉走出去。

聲音從溫泉處傳來，一路上碰見的服務員都噤若寒蟬地待在原地，沒有人敢上去勸架。

前面的經理堵在門口，似乎在刻意隔絕外面的視線。她見葉瑜過來，恭敬地彎了彎腰，讓她進去。

中間鬧事的是孫央央，此時她披散頭發，形容可怖，指着瑟縮在一邊的中年女人，對孫黎破口大罵。

“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孫央央想要上前，被身後的保镖一把按住。

葉瑜走到那個中年女人面前，見她穿着旁邊按摩人員的制服，不解道：“這是怎麽了？”

周美澤從溫泉裏走出來，也是滿臉莫名其妙，看看孫央央，又看看孫黎，“鬧什麽呢？”

孫黎端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拿下巴一指，“喏，就為了個按摩的呗。”

“什麽按摩的，那是我媽！”孫央央尖聲道，“你憑什麽讓她過來伺候你們，她再怎麽說也是長輩，你怎麽可以這樣羞辱我們！”

“知道是羞辱還敢這樣和我說話？”孫黎冷笑不已，“更何況我說錯什麽了嗎，她不是按摩的？哦對，她是你媽，趁着小叔喝醉酒爬了床，這才有了你，你們母女倆都是一路貨色，讓你們伺候那是擡舉你們。”

孫央央和中年女人的臉色同時煞白。

孫黎恍若未覺，抱着胳膊閑庭信步到中年女人面前，彎下腰，無不惡意地嘲諷道：“我一直很好奇，不過是個爬床的按摩小姐，小叔最多給點錢打發了，你到底是多大魅力能讓小叔把你續弦，嗯？”

“我只是好奇，你別介意，”孫黎口風一轉，故作可憐，“今天把你叫過來就是為了認認人，也真虧了今天這次機會，我可是大飽眼福，這臉，這身段，不愧适逢中年，都四十的老女人了，還能把小叔迷得不行。”

孫母垂着頭，身軀顫抖，從孫黎說話開始，她就沒有把頭擡起來過。

孫央央走過來推開孫黎，扯着她的胳膊要把人拉起來，“媽，咱們走，咱們再也不要和這種人有交際。”

一直沒有反應的孫母卻忽然按住了她的手。

“小姐，你認錯人了。”孫母顫聲道。

孫央央難以置信道：“媽？”

孫母往後退了退，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勢俯下身子，沖在場的所有人道歉，“是我上了年紀，手藝不行，影響各位小姐們出來游玩的心情，我給各位賠罪。”

昨天，是孫家本家的人直接給她打電話，讓她來這裏伺候一群小姐。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人盡可夫的婊、子，認定她是爬床上位，就完全漠視當時的其他情況，把她釘死在恥辱柱上。

孫家的人一丘之貉，通過孫黎的面目可憎，完全可以想象孫黎口中的小叔是什麽人。

到底是爬床上位，還是強取豪奪，都不重要了，孫母現在只想女兒能平安長大，不能被自己的名聲連累。

所以她在這裏看見孫央央的時候，第一時間低下頭，不想讓她發現，後來孫黎故意喊孫央央去看，孫母還沒來得及給孫央央使眼色，孫央央就暴怒而起，差點和人撕打起來。

這是孫家本家唯一的女兒，央央怎麽能為了自己和她撕破臉呢？

自己是這個樣子，央央不該認自己的。

孫黎瞅了瞅孫母，又挑釁地看向孫央央，“瞧瞧，孫央央，你媽不想認你，我說你也幹脆別認她了。”

“孫黎。”

這時候，一道清越冷然的聲音刺破空氣，像潮濕悶熱的蒸爐房裏驟然湧入一股新鮮寒涼的空氣，霎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葉瑜越過衆人，徑直走向這邊，“得饒人處且饒人，你的父親孫家豪難道沒有教過你這句話嗎？”

“葉瑜你別多管閑事。”孫黎觸上她的視線，咬牙道，“這和你沒關系。”

葉瑜并不理她，反而彎下腰扶着孫母起來。

孫母擡頭看了葉瑜一眼，受寵若驚地再次低下頭，葉瑜把孫母攙扶起來之後遞給身後的經理，平靜道：“把她帶下去吧。”

經理的目光在孫母與孫央央身上逡巡了一圈，又落在孫黎身上，目光若有所思。

“你在看什麽？”耳邊傳來葉瑜冷冷的問話。

經理連忙低頭，“我這就帶她們走。”

“葉瑜！她是我請來的人！”孫黎提高音量，威脅孫母道，“你別忘了自己住在哪兒，吃着誰家的飯，你今天要是沒有我的允許就敢走，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孫央央沖到孫母面前，淚流滿面，“媽，咱們回家，你和他離婚吧，我跟你走。”

“她身上背着債呢，”孫黎瞥見孫母僵硬的表情，頓時浮現勝利的神色，“你以為小叔怎麽把她栓在身邊，按照婚前協議，兩人離婚，她淨身出戶，還得償還結婚前借的四百萬。”

孫央央如遭重擊，身形幾乎站不穩。

四百萬啊！

葉瑜沉默幾秒，忽然看向周美澤，“你還要旁觀嗎？”

周美澤向來奉行自己的人吵架她坐壁旁觀的行為準則，葉瑜把她這套做派稱之為喜歡看“狗咬狗”，不過今天這出戲，其中一方明顯超出了“狗”的正常範圍，一路奔向狂犬症的躁狂狀态，另一方卻又因為多了個“長輩”而顯得勢單力薄。

周美澤露出明顯的猶豫神色，她看了眼孫黎，又把目光落在葉瑜身上，要是出聲的是孫央央，她不一定會開口，但這次是葉瑜喊她，自己還是什麽都不管，有點說不過去。

最終，她向經理點了點頭，“先把人帶下去吧。”

孫母本人是否留下并不是孫黎關心的東西，可剛才那一幕，想是一把尖銳的刀刺進她的眼眶。

周美澤竟然為了葉瑜的一句話，就讓人把孫母帶了下去！

“周美澤！”孫黎沖到她旁邊，直勾勾看着她，“你為什麽要把她帶下去。”

做出抉擇之後，剩下的反應就容易很多。

周美澤皺着眉打量四周，冷聲道：“你看看，假期好好的游玩計劃，被你搞成了什麽樣子？”

“你不喜歡她，不喜歡他們一家，可以不接觸不來往，”周美澤指着跟在孫母後面離開的孫央央，“當初是你覺得她好玩，覺得她可愛，想帶着她，怎麽轉眼就把人欺負成這樣？”

“我欺負人？你以前從來不管這些的！”孫黎的音量在不自覺中提高。

周美澤往後退了一步，臉上的耐性消失大半，“我以前不管你，是因為沒看見你做這種出格的事。孫黎，咱們是學生，除了學習就是玩，何必要把心思花在這些事情上，你又是把人找過來，又是當面讓孫央央出醜，就算你不喜歡她，恨她，這種程度的捉弄也太過分了。”

一長串話說完，周美澤自覺已經說得清楚，再也不看孫黎一眼，走到葉瑜面前，“真是掃興，咱們找個游泳池待會兒吧。”

葉瑜看了眼孫央央離去的方向，“你泡了有一會兒，再去游泳身上都要起皺了，你先回房間收拾一下，等會兒直接去露營。”

周美澤點點頭，試圖搭上葉瑜的肩膀，“行，還是你懂事。”

葉瑜不着痕跡地往前走了一步，讓周美澤的胳膊落了空，她走在前面，頭也不回地撂下一句話，“還不是因為你身邊的事兒太多。”

周美澤摸了摸鼻子，心道難道葉瑜剛才是在沖自己撒嬌、抱怨？

頃刻間，她的表情就由不耐煩變成心花怒放，追着葉瑜跑了過去。

而在身後，目睹兩人互動全部過程的孫黎看着兩人離去，氣得面目扭曲，形容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