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養好

一通潦草的視頻通話過後，方知樂當真在下午一個人出門透氣。

現在正是春暮好時節，清明的濕冷過去，萬物欣欣向榮，太陽還未開始毒辣，走在郊區的路上，連呼吸都是新鮮的暢快舒爽。

只是身後跟着一輛車，讓人心情不太美妙。

方知樂遛彎半小時，被車跟得無比煩躁。

她用老太太散步的速度晃蕩着，五輛豪車也能壓速跟上來。

到了看病複診的點，又花了一小時。

散心散出來的好心情基本上耗完了。

晚上依舊是又苦又澀的營養餐，方知樂就着論文吃，發現世界上還有不少東西比論文還讓人抗拒。

于是，寫半個小時論文，喝幾口湯，一晚上把自己折騰夠嗆，勉勉強強完成兩項任務。

晚上十二點，方知樂已經累得沉睡過去。

Ulrica推開家裏的門，輕手輕腳，走到方知樂床邊。

方知樂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手邊還散着一個沒有合上的筆記本電腦，正散發淡淡的白光。

她睡得很沉，呼吸頻率又深又綿長，扇形睫毛小簾子似得緊閉着，白皙的臉頰被側頭的姿勢壓出一個小小的肉餅，看起來可愛極了。

Ulrica盡量不發出聲音，把電腦合上拿走，然後推門出去。

她臉有倦容，看上去忙了一整天，一時半刻都沒有休息。Ulrica在自己的卧室裏換衣服洗澡，趁黑摸回方知樂床上。

方知樂睡夢中對Ulric有着潛意識裏的熟悉，幾乎在她身體的熱源靠進來的剎那，就迷糊地“哼”了一聲，滾進Ulrica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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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lrica攤開胳膊，表情變幻莫測。

方知樂側臉窩在她的頸窩，涼涼的溫度蹭上微燙的肌膚，留下一陣戰栗的酥麻。

與此同時，她的呼吸打在Ulrica的鎖骨上，晚上大概是喝了點牛奶，連呼吸都帶着濃濃的奶香味。

方知樂睡成一塊怎麽戳都不會坍塌的奶油蛋糕，毫無知覺，毫不害怕，惹得Ulrica額角青筋直跳，目光簡直稱得上是兇狠。

Ulrica心道，這人慣會折磨自己。

她深呼吸數次，把目光投注到頭頂形态奇異的燈泡上，腦子放空，什麽都不想，過了十幾分鐘，終于重回清心寡欲的良好狀态。

可下一刻，方知樂大約是正在做夢的眼動期，四肢不安分地動起來，順手把距離最近的Ulrica的身體當成可以攀附的東西，兩手兩腳并用地把Ulrica纏緊了，狠狠一收。

Ulrica：……前功盡棄。

Ulrica咬牙輕聲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方知樂以綿長的呼吸回答她，一臉平靜。

Ulrica忍無可忍，不想再忍，下一刻，低頭瞅準那人睡覺時微微撅起的粉唇，張口就咬。

卻在咬住的瞬間，軟了力道，用再輕柔不過的動作抿入口中。

這個吻，入口即化，綿軟之後餘味悠長。

之後幾天，Ulrica早出晚歸，方知樂睡一覺得醒來一到兩次，醒來第一次能看見身邊躺着個人，第二次運氣好的時候能看見那人在穿衣服準備上班，這時候Ulrica發現她醒了，不管自己在做什麽，都會放下手頭的事走過來狠狠親上自己一口。

方知樂尚在迷糊中，懶得反抗，蹬幾下腿就又睡過去，等她徹底清醒的時候，身側床鋪都涼了。

晚上則是睡覺前根本看不見Ulrica，方知樂只要不當社畜和學畜，作息基本上自動向中老年靠攏，每次試圖熬夜等她，總是熬着熬着就睡着。

這樣一來，兩人竟然幾天都沒好好說上幾句話。

這一天，方知樂從床上醒來，打了個哈欠，然後發現自己口腔裏多了薄荷的味道，嘴角也有點破皮，上嘴唇腫了。

“上火了？”

這個疑案直到方知樂刷牙的時候看見昨天新買的薄荷牙膏才解密，方知樂舉着牙膏，瞄着鏡子裏破損的嘴唇，眼角不愁控制地抽搐了幾下，腦海裏頓時浮現Ulrica趁自己熟睡時偷吻她的樣子。

“連睡着覺都能下去嘴。”方知樂實在不懂Ulrica的樂趣何在，她拍個牙膏的照片給Ulrica發過去，附言“賊”。

Ulrica迅速回了個“偷香賊不是賊”。

方知樂嘴角微抽，把自己嘴唇特寫，配文“你屬狗嗎？”。

Ulrica過了半個小時回道：“汪汪。”

方知樂：她文靜溫柔甜美乖巧的那麽大一個閨……人呢。

幾天過去，方知樂養得大好，論文也修改得差不多，就差一些數據需要進一步核實。

想起Ulrica說可以借助公司的運算平臺進行核實，方知樂當即把所有資料拷貝一份，坐上去Ulrica公司的車。

來接她的是小石，自告奮勇，滿懷熱情。

“小方總，您餓不餓呀，車裏的氣味喜歡嗎，車速快不快呀，需不需要開窗戶開空調呀？”

方知樂從後視鏡裏給了個“噤聲”的眼神，“我欠你獎金還是欠你小費了？”

小石從方知樂的眼神裏讀出“今天你有點反常”的意思，高深莫測地一笑，“一分不欠，我只是覺得給您打工實乃我三生有幸，活兒少錢多離家近還能蹭公車。”

“你錢很多嗎？”方知樂毫不留情拆穿她，“司機一個月三千謝謝。”

小石一點被她激怒的樣子都沒有，繼續老神在在地開着車，甚至放起了歌。

方知樂懶得同她計較，剛打算閉上眼淺眠一會兒，餘光忽然瞥到座椅的暗格口有一道金的痕跡。

她打開暗格，看見裏面的東西，額角浮現幾條黑線。

“我就和周美澤拼酒那天怎麽是Ulrica來接我，”方知樂陰恻恻的語調幽幽升起，她手指夾着Ulrica的燙金名片，擡手貼在小石臉頰旁，興師問罪，“說，她什麽時候收買了你？”

小石笑得一臉谄媚，活脫脫來了個還未畢業的大學生已經被社會荼毒的現場演繹，“我查了TR公司的背景，在大陸的市值，是一百個咱們公司，這麽換算過來，U總是上百個知總，不對，U總是實權負責人，得是上百個知總加衛總加小方總……”

“停。”

方知樂算是明白了，這孩子瞅見人家位高權重不能比，連猶豫和糾結都沒有，直接識時務者為俊傑了。

“不過我是因為U總是個好人才給她打電話救場的，”小石攤牌之後，又真誠地補充了幾句，“第一次你在公司慶功宴上喝醉，吵着嚷着要U總來接你，那時候我還不知道U總多麽厲害，人家二話不說就來了，還把名片給我，說你有事就及時和她聯系。”

“後來我知道U總的身份，那更是震驚佩服五體投地啊。”

方知樂隐晦地翻了個白眼，打斷道：“行，我明白了，不用解釋。”

還五體投地，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專業文化課水平不行。

“以後Ulrica再和你聯系的時候，記得和我說。”方知樂左思右想，最後撂下一句話。

小石點頭應允，又問，“那U總問的時候，我是說還是不說？”

方知樂沉默兩秒，“說吧。”

反正瞅這孩子叛變得如此熟練的樣子，不讓說肯定也得說。

車子安穩地行駛了十幾分鐘，方知樂一直盯着外面的景色看，越瞅越感覺不對勁。

“怎麽又繞回這條路了？”

小石表情緊繃，瞥了眼後視鏡，“又跟上來了。”

方知樂疑惑道：“什麽跟上？”

小石面無表情地盯着後視鏡，“小方總，咱們好像被人跟蹤了。”

方知樂身子一僵，舉起手機，利用屏幕的反光觀察後面，繞了幾道彎之後，還有一輛黑車不近不遠地綴着。

“是洲J開頭的車嗎？”方知樂問。

小石：“對。”

“先繞着圈子，我給公司打電話。”方知樂當機立斷，要給知書彙報。

知書和公安機關有合作，可以提個醒幫她們确定附近的監控。

小石猶豫三秒，“等等，他們發現我們發現他們了。”

方知樂愣了一下，“然後呢？”

小石：“然後他們就撤了。”

方知樂：……

小石面色緩和幾分，“小方總，還和知總說嗎？”

方知樂猶豫幾秒，“你确定是跟蹤？”

小石肯定點頭，“絕對是，他發現我們在繞圈子。”

方知樂捏着手機，剛被小石打斷，她的想法又轉了一個彎。

方知樂心想被跟蹤不是小事，知書可以幫忙，再不濟還有衛悠青呢，但不知為何，現在方知樂不太想麻煩她們。

“轉道，去TR公司。”方知樂吩咐道。

除了需要Ulrica幫忙的論文資料，方知樂順路還買了塊海鹽蛋糕。

TR公司所在地是一個園區，裏面有辦公樓、食堂、宿舍、公園、體育館和幼兒園，可以算是TR的員工福利，從大門開始就有人臉識別。

方知樂想起來自己還沒給Ulrica打電話，估計進不了門。

正在方知樂站在門口刷臉的機子前給Ulrica發消息的時候，機子“滴”一聲，“識別成功，請進入。”

方知樂收起手機，瞥了眼人臉識別的屏幕，上面識別的照片是她幾個月前拍的工作照，姓名：編外人員。

方知樂：……絕對是Ulrica搞的。

方知樂一路暢通無阻刷臉進入辦公樓，卻不知道Ulrica在幾樓。

“你好請問一下，”方知樂攔住一個步履匆匆的小姑娘，“你知道Ulrica在幾樓辦公嗎？”

小姑娘看了她一眼，翻出手機的樓層圖幫她找，最後道：“二十七。”

方知樂同小姑娘一起進電梯，談話間得知她是銷售部的，頓感親切，“咱們算是同行。”

小姑娘估計剛上班，臉皮比較薄，沖方知樂笑了笑。

中途電梯停下，有兩個人進入電梯。

她們剛進來，往樓層按鈕處看，見“27”已經亮起，随意瞥了眼電梯內的方知樂和小姑娘。

這一眼讓她倆齊齊頓住。

小姑娘還在對方知樂禮貌微笑，方知樂淺笑低語和她說些什麽，兩個秘書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後院要着火。

小姑娘在二十三樓下，其中一個秘書跟了出去，在小姑娘進入辦公區前喊住了她。

“那誰，你和電梯裏的女人什麽關系？”

小姑娘有點迷茫，“沒有關系，她是問路的。”

“哦，”秘書臉色頓時一松，只要老板牆角牢，她們就能相安無事，“沒你事了，幹活去吧。”

另一邊，秘書已經和方知樂攀談起來，得知面前的人就是Ulrica的秘書，方知樂插兜的手握上裏面的U盤，笑眯眯道：“等會兒還請多多關照，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都是應該的哈哈哈哈。”

方知樂想起上萬條要核對的數據，但笑不語。

見方知樂這樣好溝通，秘書無比輕松，殷勤問候，“您和我們老板約了時間嗎，她現在辦公室，二十分鐘後有個會要開。”

方知樂點頭道謝，“謝謝，我知道了。”

“诶老板剛進去，說要換衣服。”

方知樂笑得狡黠，“沒關系，反正我沒有預約。也沒和她說。謝謝你告訴我。”

秘書地鐵老人看手機：？？

方知樂走得很快，像是後面有人追她。

當走到Ulrica辦公室門口，方知樂剛要開門，就瞥到了密碼鎖。

密碼鎖可以輸入密碼，旁邊還有個指紋。

方知樂知道指紋肯定不管用，她又沒錄入過，只能輸入密碼。

方知樂翻箱倒櫃把自己曾經和Ulrica說過的生日日期翻出來，剛要按下去，她轉頭向距離三步遠有口難言的秘書問道：“輸入錯誤會觸發警報嗎？”

秘書點頭又搖頭，如實道：“會觸動監控，自動拍照。超過三次會聯系保安室。”

沒有刺耳的警報聲就行，方知樂擡手就按，按完點擊确定，屏幕上浮現一片刺目的紅。

“密碼錯誤，密碼錯誤，你還有一次機會。”

方知樂的手楞在半空，腦子同時停止轉動。

不是她的生日？小說不都是這麽寫的嗎？

Ulrica還會設置什麽？

周美澤的生日嗎？

方知樂不信這個邪，要把周美澤的生日試一遍。

在她把日期輸進去，即将點擊确定的時候，房門從裏面打開了。

Ulrica剛換好工作裝，迎面對上方知樂，一瞬驚訝過後，眼眉綻放純粹的笑容，“來啦。”

然後視線順着方知樂的胳膊落在密碼鎖上，定睛看了三秒，嘴唇微抿，沉聲道：“你怎麽知道周美澤的生日？”

方知樂氣極反笑：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