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萬般皆好獨缺魔宮

這是靈之大陸難得的陰天。

往常恨不得燃盡自己的陽光被隐藏在重重迷霧之下,空氣中彌漫着一種難言的窒息感,讓人心煩氣躁,只恨不得快些結束這場比鬥。

禁制中的人還在對峙,在下方觀望的人卻提不起半點吶喊助威的心思,除了同門師弟相互鼓舞,無關者都是閑閑地觀望着,偶爾下個一兩注,也不太關心勝負。

沉悶的天氣似乎奪走了近半數人的生機,讓他們昏昏欲睡,頭腦不醒。

但到目前為止,似乎還沒人察覺到異樣。

化錦柒将着一身漆黑,兜帽遮蓋住大半張臉的齊兆翎引到坐席上,右位還是那個歸山老人。歸山原本只是平淡的瞥過來一眼,卻再也掩不下心中的震驚。

他壓根沒有察覺到齊兆翎的靠近!

這是……武王中期!

觀此人年歲不高,卻已經是武王中期,可見天資過人,實力不可小觑,幸好日前看在那小少年識相的份上,沒有過多追究,不然,真要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還真是不太好對付。

思及此,歸山老人首先微笑示好:“竹林堂主,久仰久仰。”

“歸山道友,日前小輩們不懂事,任性狂妄不知收斂,若有冒犯之處,我定不輕饒他們!”齊兆翎也回道。

“哪裏哪裏,都是小輩玩鬧罷了。”歸山老人意味深長。

“歸山道友能理解,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齊兆翎佯裝不懂。

歸山老人被噎了一下,深深唿吸,狀似無意的感嘆:“竹林堂裏真是人才輩出,我觀前面那位小朋友,就十分得道友真傳啊。”

齊兆翎目光轉向化錦柒,想到今早發生的事,嘴角一陣抽搐,手指輕輕撫過手臂上還未消退的痕跡,“……确實,如此。”

化錦柒修為不夠,自然聽不到兩人間的對話,或者說,他從剛剛開始就一直不敢直視齊兆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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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誰讓他今早起來,餍足的翻個身,就見齊兆翎坐在地上,身無一物遮掩,滿臉震驚地看着身上和臂上的那些……白色鱗片。

只見那漆黑的瞳孔不斷收縮,臉上猙獰的傷疤也在突突跳動,化錦柒絲毫不懷疑他下一刻就要暴起,徒手撕下身上那些鱗片!

蒼白的,泛着鱗光的手覆上了同樣蒼白的胸口,指尖摳進了一塊鱗片中——

畫面蜜汁熟悉,化錦柒當時想也不想,一下撲到齊兆翎身上,“咚”地一聲将人撞倒在地!

“拔鱗好玩嗎?要不要我幫你?”化錦柒記得自己當時憤怒地爆出了一句,而後,一把扯下齊兆翎手上的鱗片!

血花飛濺,染紅了兩人的視線。

化錦柒将血淋淋的鱗片貼在自己的臉上,滑到嘴邊,舌尖細致地舔去摻雜着一絲苦味的腥甜,而後輕輕地擡起齊兆翎的手臂,放在唇下親吻……

#總覺得自己染上了危險的癖好#

回憶結束,化錦柒默默捂臉。

他當時真是腦抽了,才會突然想到齊兆翎自殘的畫面,以至于齊兆翎只是單純的查看一下情況,就誤以為齊兆翎又要搞事。

烏龍的結果是,化錦柒拔下齊兆翎一手臂的蛇鱗,血煳了一片,若不是化錦柒後來補救治療,齊兆翎的左手恐怕到現在都動彈不得。

化錦柒心虛地低下頭,生硬地避開了身後那灼熱的視線。

“咳!是你?你怎麽在這!”游嵬游魂一般走了過來,視線不停往後飄,好像在躲避着什麽。

化錦柒從不覺得自己和游嵬有什麽交集,真要計較起來,當年他們合夥坑了自己,也算有幾分仇怨。

但比起被坑後的收獲,化錦柒還是決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五人都是四峰中的佼佼者,尤其是燕絲絲,深得西峰峰主的喜愛,化錦柒當時要是真想進入四峰其一,謀求高位,必定少不了與這幾人周旋,而他們似乎也有意試探……還是帶着一種毀滅性質的試探,這就有些實力勸退了。幸而齊兆翎這條路沒有完全堵死,才讓化錦柒有機會接觸魔宮各類事物。

仇怨,也是可以的一笑泯之的嘛。

思及此,化錦柒臉上挂起了笑意:“熱鬧嘛,都是給人看的,你呢,在躲着……愛慕者?”

游嵬整個人驚跳起來,一把捂住化錦柒的嘴往人群外邊拖!

化錦柒從他布滿繭子的指縫中,隐約看到了一道明黃閃過,那略有些搖晃地身形,看着還頗有些熟悉。

可無論怎麽看,那都是一個男子啊!游嵬這是被人給盯上了?

“你上次,為什麽要做那種多餘的事!”游嵬往後看了好幾眼,才壓低聲音道。

推擠讓人群中發出不滿地抱怨聲,終歸因為這怪異的天氣,沒有起太大的争執。

有些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皺眉仰望着黑霧彌漫的天空,手中掐訣,嘴唇微動,頻頻演算。

化錦柒收回神,對上游嵬那張黑漆漆的面具,不滿地推離自己少許:“你是不滿我當衆責罵你,還是掀開你的面具?你見不得人?”

“你以為我們為何要遮掩相貌?”游嵬拍開化錦柒的手。

總不會是在效仿齊兆翎?化錦柒眨眨眼,突地!腦中一道電光噼過!

“你們……被看見過?”

游嵬盯着化錦柒,一字一句道:“應該說,除了你以外,我們多多少少都有見過世家的弟子,正巧,昨天那位,貌似之前還曾與我交過手”

“貌似?”化錦柒眼神掃過那邊人群外圍,“你不确定,但是他好像記得你,對不對?”

游嵬:“……你既然能猜出這些,上次為何如此莽撞行事!你知不知道,若是因此暴露了……”

“你等等,先別急,”化錦柒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哪怕是外出任務,我想你們也不是每次都砍黃瓜切菜的,也不會每次都大張旗鼓自報家門的,所以,他說不定只當你是故人,想要确認,而你卻屢次否認和躲避,這才叫人懷疑。”

明明是很普通的拍肩動作,卻叫游嵬感到肩膀像是被灼燒了一般,火熱得像要将那塊皮膚給撕了扔出去。

游嵬狐疑地往後看了一眼,那邊除了看比鬥的人群,就是給領頭休息的席位,并無任何異處。

一定是因為這幾日被頻頻騷擾,搞得他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這種時候,切忌先下手為強,将自己暴露于人前,畢竟,我們可是按規矩入場的正經門派,實力高強的候選人手,将來“攻打”魔宮的炮灰主力,在沒有确定的證據前,沒人願意挑事。”化錦柒循循善誘,又分出些注意去瞄了一眼系統,确定這樣洩露劇情的方式不會被懲罰後,笑容就更大了:“你可以先試試他,最好能搞好關系,畢竟那可是白氏的子弟。”

“你說得有幾分……你知道?”游嵬再一次發現,這個少年已經與三年前完全不一樣,哦不,或喵喵喵許這才是他本來的面目!

化錦柒一臉無辜的看着他:“很難猜嗎?你也就輸了那一場,我也就只扇過你一次巴掌,除了當時臺上那位,還能有誰,哦,他好像過來了。”

游嵬渾身一抖,僵硬地随着化錦柒手指的方向轉過頭。

明黃立領長衫,燦金腰帶上嵌着一顆碩大的紅珠,因為走得急,來人的氣還有些稍喘:“游……游兄……你怎麽不等等我?啊,這位是?”

化錦柒伸手拍了拍游嵬的黑面具:“是我。”

那人:“……啊,久仰久仰。”

化錦柒打賭對方一定沒有認出自己,不然憑他這對游嵬殷勤積極的樣子,絕不會給自己這種笑呵呵的臉色。

“白道友是天盲?”化錦柒單刀直入。

游嵬震驚地看向白若晏的雙眼,他這幾日有意無意的躲避着白若晏,生怕他看出什麽蛛絲馬跡,卻一直沒發現,這人的雙目有礙。

難怪白若晏在之前的比鬥中,除了防守就是防守,到了後面,才主動出擊,原來是在适應他的節奏?

“……”白若晏臉上的笑容一沉,顯然對化錦柒的口不擇言很不滿。

化錦柒卻不等他發作,兀自道:“天盲就難了,可若是靈脈阻滞,還有一法。”

白若晏聽得一愣,手指微不可見的動了動,表情也從不悅化作驚喜:“這位道友的意思是……還可以恢複?”

“可千萬要恢複,不然啊,我這朋友可得難受了,他明明很想與你結交暢談,卻顧慮重重,不敢邁出那一步。”化錦柒推了推游嵬,游嵬愣是被推得一個踉跄,怒道:“你什麽意思!你說誰呢?”

“哈哈……游兄,原來竟是如此嗎?”白若晏一下子握住了游嵬的手!

如果此時摘下游嵬的面具,化錦柒敢打賭自己能看到一張寫滿了拒絕的臉。

但拒絕歸拒絕,游嵬終歸沒有推開白若晏,而是看着他那雙眯眯眼若有所思。

天盲……盲,武師境界的武者還沒分出靈識,自然不能以靈識視物,也就是說,他一直以來擔心的,對方是否認出了他的事,簡直就是個笑話啊!

游嵬憋紅了臉,暗暗記下化錦柒說出的幾味藥材,決定找個時間去将藥都尋來。

……

“師……師尊……”不遠處,衣着紅豔的女子遠看着比鬥場的方向,抿緊了唇。

而她的手中,緊抓着一個褐紅色的袋子,白玉般的細手抖了抖,邊緣落下些許銀白的歲末,散在腳尖的屋瓦上。

女子的神情有些恍惚,一雙眼直愣愣地看着那個方向,整個人都搖搖擺擺,唯獨手中那個袋子死死的抓着,像是要抓住最後的希望。

如果化錦柒此刻能出現,看到這場面,一定會先發制人,将女子捆成團扔進小黑屋關禁閉,而不是放任她出來,将本就毀得差不多的劇情繼續引向崩壞。

但事無如果,任憑化錦柒如何想,也想不到,本應該在和子垣沭封火熱談戀愛的水琉玉,為何會再次入魔,而且手中還拿着專門用來刺激獸族人獸化的藥粉!

“你還知道回來?”水琉玉面前落下一片黑影,她緩緩地揚起頭,靜靜地注視着齊兆翎兜帽下的臉。

表情,無驚無懼,唯有一片空洞與茫然。

這可不是平常的水琉玉。

齊兆翎警惕地半推一步,手指勾上了靈器銀鏈。

“師尊……你是不是,要做些什麽?求求你……求求你收手吧,你收手吧……”水琉玉睜大了眼,仿佛染了血般通紅的雙眸中,閃過一絲詭異的白光,仔細看去,卻是晶瑩閃動的淚光,從她的眼角滑落。

悲傷、決絕,又凄美。

豔絕紅衣,被風帶起,淩亂了墨發。

齊兆翎眉眼低垂,沉默地看着她。

隐隐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腦海中盤旋。

他已經将在中央城外建立的小世界之門打開,小世界溝通了魔宮和靈之大陸的界限,一旦開啓,積存徘徊在魔宮多年的黑霧便會湧向萬物舒長的靈之大陸。

武道大比的魁首?不,那只不過是形于表面的方式而已,既然與他原本的想法不謀而合,齊兆翎當然不介意以此為由,将魔宮精英們帶到靈之大陸後,再另外暗中布置。

現在,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魔宮于小世界的門已經關閉,接下來,只要再将小世界和靈之大陸的通道徹底開啓,整個靈之大陸,都會充斥在黑暗中!

然而他的徒兒,他親手養大的,為了完成他報仇大業的徒兒,現在卻站在他面前,懇求他收手?

“……這裏……這裏很美,師尊!”水琉玉眼中恢複了一些神采,好像只要談及此處的美景萬物,她就整個人如活過來了一般:“師尊,靈之大陸如此美麗富饒,你為什麽要破壞它?我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生活、修煉?只要我們忘掉過去,忘記那些仇怨,我們隐姓埋名……我們可以……”

“閉嘴!”

掌風帶起上了九分靈力,将水琉玉直接從屋頂扇飛到地,期間撞壞了不少磚瓦器具,引起陣陣驚唿聲。

齊兆翎胸口劇烈起伏,暴起的怒火幾乎叫他失去理智,好在左手上的痛感刺得他稍稍回神,環顧四周,飛身而下,要将水琉玉帶走。

變故就此而生!

齊兆翎身為武王,這九分力道下去,水琉玉不死也去了半條命!

可是,就在齊兆翎心中稍悔,将水琉玉打橫抱起時,渾身是血的女子竟然勐睜開眼,手中袋子朝齊兆翎迎面砸來!

銀白的藥粉,散了一地……

齊兆翎痛哼一聲,捂着臉搖搖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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