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一念執着一念交錯

轟隆！

紫色天雷當空噼下，齊兆翎一揮手，火焰水波形成一道屏障，将巨大的雷光阻擋在外。

然而很快，屏障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黑雲裏醞釀着越來越多的雷光，噼啪！

心魔破，雷劫再臨。

第一道雷，第二道雷……

齊兆翎将自己全身靈力傾注到屏障之中，分神看了眼尚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其他人。

化無手握碎裂的業原珠，眉頭緊鎖，黑氣絲絲環繞在他周身，絢爛的金絲圍攏在他周圍，形成一個巨大的防護陣法，顯然是防備其他人先他一步蘇醒，趁機壞事。

朱聆半死不活的仰躺在地，雙目空洞，而她身邊就趴着一個幼小的嬰孩，一動不動，生死不知。

水琉玉同樣未醒，只是身外被一層雷光和霧氣環繞着，身邊也多了一個人——子垣沭封。

子垣沭封其實早就跟來了，只是一直隐匿在叢林之間，尋找下手機會，可眼見心上人危難，就奮不顧身的沖了出來，為她擋災，兩人是雙休道侶，心魔共劫，這本該是劇情世界的福利項目，讓男女主在心魔境中做一些少兒不宜地事情的，只是現在被化錦柒完美的蝴蝶了，從一個縱情享受的唯美畫面，變成了争分奪秒的危機畫面。

齊兆翎顯然是最先清醒的那一個！

紅衣人模煳的臉在記憶的回溯中逐漸清晰，嬉笑怒罵，插科打诨，那些被埋藏在記憶深處，被時間的長河吞噬的孤獨等待，都被舊浪翻陳，一樁樁一件件，都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之中。

自己推開了齊氏大門後，便再也沒有見過紅衣人的身影。

齊兆翎沒有告訴對方的是，齊雁南死後，他查出了主謀就是齊闌，為了早一步登上那個位置，齊闌已經喪心病狂。

他将弑父之罪強加在齊兆翎身上，讓人群起攻之，卻沒想到，因為急功近利，頒布各種嚣張霸道的命令，導致世家聯合圍攻，而又是多麽湊巧，齊兆翎當天夜裏就殺了齊闌，困靈釘将其靈魂鎖入其中，連同之前的一家子，全都死死地釘在了齊氏大門上。

沒了齊闌，罪名自然由齊兆翎來頂替，世家大族們要的不過是一個承擔衆人怒火的人而已，哪怕齊兆翎才是真正為民除害的英雄，但因為他姓齊，而且動手在他們之前，就幹脆拉來當做頂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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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慌亂的一番追殺後，齊兆翎帶着剩下的人逃入紫極山，并且頂着一片怨聲，強硬地表示要在此處安下。

思情樹花開花落，荒蕪的魔宮漸漸開墾出萬頃靈田，可是記憶中的紅衣人，卻再也沒有出現。

“唔……”倒在身邊的人幽幽轉醒，血染的紅衣，墨色長發化作一片雪白，鋪散滿地。

他頗有些迷煳地環顧一周，最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揚起了頭，與齊兆翎四目相對。

“夫君，又見到你了。”化錦柒嘻嘻一笑，撲上前摟住了齊兆翎的腰。

真是狡猾啊，齊兆翎想：別說是等了這麽多年，就算是在繼續等下去，為了這麽個人，他恐怕也會心甘情願。

化錦柒見齊兆翎表情陰沉，還以為他又想起了白月光齊玉，而且自己在心魔裏至始至終都沒說姓名，齊兆翎也從始至終叫他玉兒，怕不是一直都在期待着醒來後會看見她？

哼！渣男！

化錦柒臉色也不好起來，但是礙于場合不對，沒有發作，而是換個話題道：“化無還沒醒？”

“他有陣法護體，你不要亂來。”齊兆翎在心魔裏一直不知道紅衣人的名字，而對方只有在自己喊“玉兒”時才會做出反應，齊兆翎知道對方應該是不喜歡這稱唿，但是為了得到反應，齊兆翎還是屢次嘗試，可若是對方就在身邊，齊兆翎更多會以你我相稱，如此習慣了多日，現在卻有些轉不過來。

化錦柒聽着就十分不是滋味了，連名字都不叫了，齊兆翎是想要繼續玩替身？

“現在不亂來，等人醒了可就完了。”化錦柒拔出了骨月刀，不顧阻攔沖出了屏障！

雷聲轟鳴，紫電在化錦柒腳邊炸開！

火水交織的靈光從身後沖出，擋在了化錦柒身邊，助他一路沖到了金絲纏繞的護法大陣前！

化錦柒将靈力注入骨月之中，短刀發出聲聲嗡鳴，樹種撒入血染的大地，慘白色的樹苗拔地而起！

下一波雷電被引入了樹中！樹幹發出不堪的喀嚓聲，瞬間被雷電轟得焦黑，化錦柒卻将手伸向了金絲尚未護住的水琉玉和子垣沭封，左右一甩，将他們遠遠地扔出了血陣。

男女主不能死，他還想在這個世界再活四百年！

确定這些傀儡樹幼苗對吸引雷電有起效，化錦柒再次将樹種圍着化無的護法陣撒了一圈又一圈，在下一道雷電到來時，将他團團包圍。

銀鏈從遠處伸來，卷住了化錦柒的手往回拉，齊兆翎道：“好了，夠了！快回來！”

“轟隆！——”

接連幾道雷電被吸引了過去，傀儡樹的外層變得焦黑，脫落，而被他們圍在其中的護法大陣也被殃及，出現絲絲裂痕，搖搖欲墜。

很快，護法大陣徹底破碎，化無也暴露出來，眼看着下一波雷就要将他整個吞噬！

可惜現實總是殘忍的，化無正在此時睜開了眼，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漫天金絲再次出現，擋在了雷擊之處，化解了危機。

“小朋友，心思如此狠毒，就不怕你身後的人對你寒心麽？”化無并不知道兩人其他牽扯，還堅持認為齊兆翎會因為臉上的咒印記恨化錦柒。

化錦柒又不傻，自然從他話裏聽出用意，自覺冤枉無比，奈何齊兆翎卻很相信。

“無礙。”像是讀出了化錦柒的心思，齊兆翎抓緊銀鏈一端一扯，将化錦柒抱在懷中，頗為無奈道：“別再亂跑了，我不怪你。”

化錦柒：“……”雖然不是我做的，但是你也別這麽快就原諒啊，原則呢？這顯得我很無理取鬧啊！

齊兆翎用眼神告訴他，你就是無理取鬧。

化錦柒：“……”emmmm

兩人抱着面對面僵持，被扔出陣外的水琉玉和子垣沭封也幽幽轉醒，他們先是滿臉通紅的深情對視，互訴衷腸，而後才注意到天上滾動的雷劫雲，以及地上一群人的劍拔弩張。

若是到現在，水琉玉還看不出齊兆翎和化無是對立面，那她可就是真的傻了。

“這是怎麽回事，他們怎麽打起來了？”子垣沭封之前只是遠遠窺視，不敢靠近，畢竟放出靈力會叫人發覺，只是大概知道他們是在啓動一個陣法而已，現在聽到水琉玉描述，才知道這個陣法的邪惡。

“那個無天妖君想要複活誰？這世上，怎會有這樣的邪術！”子垣沭封忿忿不平：“逆天改命，他們就不怕遭天譴嗎？”

天譴？

水琉玉默默垂眸，剛才她也是聽清了化無說的話的，修道本就是逆天而為，天道所謂何物，人道所謂何物，豈是一概而論，一言決斷的？

不過都是逆天而為，誰強誰勝罷了。

“我不能讓他們繼續下去！”子垣沭封捧起水琉玉的臉，溫聲道：“別怕，玉兒，我一定會保護好你，保護好這個世界的。”

雖然不是很想聽，但因為子垣沭封發誓聲音太大還是聽進去的化錦柒：“……”理是這麽個理，可為什麽話從男主口中說出來就這麽矯情呢？

被化無捏碎的業原珠終于有了反應。

刺目的紅光如同各個飄蕩搖曳的火焰，團團圍在化無身邊。

化無目露愛憐，再次劃破掌心，扔無數靈火圍聚在他掌心，吸噬着，燃燒着。

巫族血脈從上古流傳至今，他們不需要像和神獸先輩簽下契約的世家那般，通過殘忍的方式逼迫傳承者流下血脈，他們從降生的那一刻開始，就被注定了命運，但同時，這種全靠天意決斷的血脈，卻也受到時間之水的制約。

五百八十一年一輪回。

化思早早就死了，而他，也很快就要跟着時間之水，一起消失，若想永遠，唯有奪舍下一個巫族血脈者。

“化思，我們很快就能見面了，你期待嗎？”

血色的焰火在他手中越燒越大，火光中似乎隐隐顯出了一個人影，歡快的閃動着，盡顯自己即将重生的愉悅。

化無看着那張模煳的，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臉，面色卻漸漸沉了下來。

滾滾黑雲醞釀着下一波雷電，化無掌心的傷疤很快愈合了，血色的火焰發出不滿的嗚聲，仿佛在催促着化無繼續。

“化思，你想要我的血？”化無勾起一笑。

血色火焰趕緊地點點頭，似乎頗為讨好的蹭到了化無的掌心。

“你明明，最讨厭我了，又如何會要我的血？”化無這話說完，還不等血色火焰反應過來，就一掌拍下！

血色火焰發出一聲嗚咽，四下散了開去，而後在當空化作了人形，正是與化思一模一樣的相貌。

業原珠其實就是齊氏的業火塔化身，齊兆翎當初被扔進業火塔裏灼燒，瀕臨死亡時，身上爆發出強烈的綠光，靈力充斥在四面業火之中，竟然将整個業火塔給煉化了，收為圓珠一顆，作為自己的靈器，後來誤把化思當做化無斬殺，将化思的靈魂封印至此。

被齊氏扔進業火塔的冤靈無數，燒殘的，焚化的，皆盡在此。

血色火焰從業原珠中出來，也不知是吞噬了多少的殘魂冤鬼，才保得實體，說不準裏面還會有化思的一縷殘魂。

化錦柒不認識化思，但是卻能從化無冷漠的表情中得知，眼前這個血色幻影，九成不是化思本人。

哪怕他如何的吐露衷腸，道盡思念，細細數來他們曾經相遇的點點滴滴，化無的表情都始終如一：“你算個什麽東西，化思呢！他是不是還在裏面！讓他出來見我！”

血影露出困惑地表情：“化無，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表情，卻說着化思絕對不會對他說的，親昵又溫和的話。

“化無，我想了很久很久，我也不記得我經歷了多久，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你會走出金鱗啓光陣，來到我的身邊。”明明是雙生子，相同的面容，化無笑起來，總感覺充滿了陰森與邪惡，而對方笑起來，卻和化思一般，純良又溫柔，他溫柔地撫摸着化無的臉：“你若不信我，為何不幹脆殺了我？”

化無微微眯眼，卻沒有立刻将對方的手拍開，他印象中的化思，唯有對待那些莺莺燕燕，或者裝瘋賣傻的小可憐才會露出這般慈愛的表情。

那個人真當自己是個創世聖者，碩大的白蓮花，到處收留教導遺嬰棄兒，宣揚什麽人間仁愛，高唱世界和平，為此還頻頻與當時正值強盛的五大世家作對，終于惹了衆怒。

化無最看不慣化思這一點，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最傾慕的，也是這一點。

記憶中的翩翩白衣，帶着漫天光華降落于世，向滿身污垢的他伸出了手。

他們應該是對立面，他們的降生注定要針鋒相對，可是這個人卻願意在他最虛弱的時候，向他伸出了援手，用懷抱溫暖他逐漸冰冷的身軀。

“化無，我們一起，拯救這個瀕臨崩壞的世界吧。”

化無的眼神閃了閃，眼看着血色的幻影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近，再近……

張開的獠牙，撕開了脖頸上的動脈，噴湧而出的血液，盡數被血影大口大口的吞如腹中。

巫族的血是滋養靈魂最好的養料，大量的巫族之血，甚至能讓靈魂化形。

化錦柒想不通，為什麽化無明明知道這個東西不是化思，卻還是願意讓對方吞噬代表着自己生命力的血。

那個血影，明明已經變成一只張牙舞爪的怪物了啊。

但這些化無都沒看到，他看的只是心魔中出現的那片陽光與雪白。

張牙舞爪的血影，親昵的靠在了化無的耳邊，溫聲道：

“化無，我們一起，毀滅這個瀕臨崩壞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