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完結

什麽都不必再說了, 真相已經大白。

縱然許如亭還在高喊着“這是個意外”，也沒人聽他解釋了。

五大長老當即啓動臨時懲戒，控住許如亭。

空蟬宗此次勢在必得，出動了數百人, 卻沒料到自家宗主竟然被醫修宗長老會懲戒。

現場空蟬宗人亂作一團, 沒人發現許如秋不見了。

龍傲天勾勾指頭, 嫌棄地望着自家親弟：“過來，讓我瞧瞧腦子還好不好使。”

真是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龍禦天皺着眉，不緊不慢踱到龍傲天跟前：“我已經預判到了你的出現……”

那意思我腦子挺好使, 眼下的結果早就在我意料之中。

沒想到龍傲天冷笑一聲：“我看你還不及龍聰明。就這點破事，早讓我見見弟妹，全解決了, 搞這麽大。”

五大長老的視線齊刷刷望過來, 只有赤鲲沒發現氣氛的微妙, 心情十分美麗地問：“龍聰明是誰？”

“我家小龍崽子……之一。”

倒也不必加個“之一”, 誰不知道你家有很多個小龍崽子啊。

赤鲲一想這名字就很興奮：“顧名思義那是十分聰明的。所以我徒婿不如他聰明也正常。”

“徒婿？”龍傲天沒聽懂。

“龍禦天啊。我秦莳小徒兒的夫婿，可不就叫徒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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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終究是你贏了。

龍傲天笑道：“把你秦莳小徒兒叫來呢。這孩子比所有龍崽子都像我，又漂亮又聰明又勇敢。”

現場一片贊同之聲，齊誇龍女王就是又漂亮又聰明又勇敢。

赤鲲則扭頭去找秦莳。

“咦, 我乖乖徒兒去哪兒了？”

練習場下熙熙攘攘，但的确沒有秦莳的身影。剛剛她明明就站在妙手宗徒衆一起, 可現在已經不見了。

龍禦天也蹙眉, 心中有一絲不安。

他方才一直跟秦莳站一起, 親姐朝他勾指頭, 他才給了幾分薄面上前, 怎麽會一轉眼的功夫，秦莳就消失了呢？

“秦莳——”他發動傳音，定點傳送。

可是無人接收。

龍禦天心中一凜：“不好！”

“怎麽了？”龍傲天也察覺不對。

“秦莳不見了，傳音也收不到。”

龍傲天望他一眼：“她施動歸去來訣，眼下應該修為全失，當然收不到。收到了也無法回複。”

龍禦天正要幻化龍形去巡天，卻見遠處一道金光奔，瞬間已到眼前。

是金燦燦！

金燦燦躍上龍禦天肩頭，喊 ：“主人，飄渺峰東，星雲大殿！”

龍禦天長嘯一聲，化作龍形，向飄渺峰東邊空蟬宗峰頂而去。

“要不要幫忙啊——”龍傲天向着天空大喊。

龍禦天已攜一股狂風而去，飛沙走石之間，練習臺上一片混沌。

“呸呸！臭小子，連你親姐都坑！”

龍傲天吐着嘴裏的沙子，突然又笑了：“幫什麽忙啊，媳婦兒當然應該自己去救。”

…

星雲大殿高聳入雲，龍禦天乘金光而來。

“金鋤頭有回應了！”金燦燦趴在龍禦天背上，爪子緊緊摳住金鱗片，以防被甩掉。

“哪裏？”龍禦天急問。

金燦燦蓬松的大尾巴一甩，一道光芒直射向星雲大殿左側的一大片連廊。

許如秋挾着秦莳正在風雨廊上疾跑，不知打算跑去哪裏。

龍禦天憤怒，一口龍息噴出，一扭身，龍尾掃過星雲大殿屋頂……

一聲巨響，星雲大殿塌房了。

許如秋急停，當即飚出一句粗話，轉身往回跑。

秦莳個子小，十分好拎，又被許如秋施了訣，動彈不得。但她嘴巴沒有被封啊。

“你家老大嗝屁了，不就輪到你上位了嗎？你跟喪家犬似的跑啥啊？”

“閉嘴。”

“我是好心提醒你啊。你要想帶了寶貝跑路，自己悄摸摸才好，帶了我不就把事情鬧大了嗎？我是龍禦天媳婦兒，龍禦天不得把你鏟死？“

天上的龍禦天：心裏美滋滋。

我姐說這是我媳婦兒，她一定有證據。

媳婦兒說我要把這厮鏟死，我當然要直接開鏟。

雖然我沒有鏟……

但我有鋤頭啊。

許如秋還沒看清楚狀況，只覺得金光一閃，從秦莳身上跳出個什麽東西，狠狠砸在他腦袋上，當場就暈了過去。

“啊！”秦莳驀然失重，向地上摔去……

天上那條富貴龍猛然又幻成英俊少年，衣袂飄飛之間，一抄手将秦莳抱起。

彼此，秦莳離地面只有一指距離。

失去了修為的秦莳，又被許如秋施了訣，軟綿綿的，癱在龍禦天懷裏。

“嗨，你是怎麽追來的？”秦莳輕聲問。

龍禦天還沒張嘴，金燦燦在旁邊上竄下跳：“當然是我發現主人的。我感應到了金鋤頭。”

一道嫌棄的目光刷地過來。

“給你個很重要的任務，趕緊去弄清那家夥為啥阿莳擄來，意欲為何，安的什麽心。”

金燦燦這才有點清醒，撓撓頭：“肯定我光芒太耀眼，礙眼了。”

一想通，它卷着耀眼的光芒滾走，順便把地上被砸暈的許如秋也卷走了。

龍禦天解了秦莳的訣，秦莳卻還挂在他身上，一時下不來。

“那厮有沒有傷害你？”龍禦天緊急地打量她。

“幸好你來得及時，我好着呢。”

秦莳想跳下來活動給他看，又被龍禦天一把摟住。

“別皮。問你話呢。”

“嗯？”

“你準備好當我媳婦兒了？”

秦莳眨眨眼睛，卻見龍禦天期盼地望着自己，扁扁嘴：“我剛剛是狐假虎威，借你名頭用一用，別放心上。”

開玩笑，龍禦天何止放心上，都放在每一片龍鱗上了。

龍禦天有些失落：“我還以為你知道了啥……”

“知道啥？”

“知道我姐為啥喊你弟妹。”

是哦，秦莳想了想，龍傲天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反應着實很奇怪，好像一眼就确定自己不是龍禦天的女兒，确定是龍禦天的女人？

秦莳搖搖頭：“我是第一次見到龍傲天，話都沒來得及說，怎麽會知道。”

龍禦天篤定：“我姐一定掌握了什麽了不得的內情。”

“哈哈哈哈——”一聲長笑傳來。

火紅衣裙翻飛，龍傲天落到二人跟前。

秦莳還挂在龍禦天身上呢，臉一紅，哧溜滑下來，到底身子還是軟的，一個踉跄，還是龍禦天伸手扶住。

“我的确掌握了內情，想不想知道？”龍傲天揚眉。

龍禦天似乎早就摸透了她的套路：“愛說不說啦，憋不死你。”

這招果然有用，龍傲天疾風般走了三個來回，在他們跟前站定：“算了，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吧。”

她一揚手，掌心向着秦莳心口：“阿莳，有什麽感受？”

秦莳只覺得胸口開始發燙，像之前調運龍息、修為漸升時的感受。

“很燙，我心口……好像有個雀兒要跳出來。”

龍禦天卻驚呼：“龍鱗！”

透過衣衫，秦莳的心口處隐隐顯出一片金色，那片光芒中央，宛若一枚銅錢，卻又不是銅錢，卻像是龍禦天的富貴鱗。

“沒錯，就是三百年前你丢失的那片龍鱗。”

“我的那片龍鱗？”龍禦天震驚。

三百年前他服了離魂丹那次，記憶全無，清醒後就發現自己少了一片龍鱗。

而且還是心口那片。

雖然他渾身上下全是龍鱗，但少一片卻是萬萬不能。龍禦天忍受了七七四十九天劇痛，損耗了三百年修為，才漸漸修複“失鱗之痛”。

他問過龍傲天，離魂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龍傲天卻總是顧左右而言它，最近更是胡說八道，說他出去搞了個女兒出來。

所以龍禦天才擔心擁有龍族血脈的秦莳是自己的女兒。

要是早就确定不是自己的女兒……呵呵，龍禦天不知道會幹出多少不正經的事。

“我的龍鱗怎麽會在秦莳身上？所以你擁有我的龍鱗已經三百年了？”龍禦天又驚又喜望着秦莳。

秦莳也驚呆了：“這是怎麽回事？”

龍傲天卻深深地望着她：“我後悔沒有早點認識你。你是秦歡的妹妹。”

阿歡哥哥。那個出現在秦莳夢境中的阿歡哥哥。

原來那真的是秦莳原身的哥哥。

“你認識阿歡哥哥？”秦莳問。

龍傲天卻背過身去。

秦莳有些不知所措，還是龍禦天握了握她的手，輕聲道：“秦歡是我姐姐的愛人。最心愛最心愛的那一個。”

原來多情如龍傲天，心底也深藏着一個白月光。

所以龍傲天是不想讓人看到她流淚嗎？

秦莳輕輕點頭，反握住龍禦天，等待龍傲天平複心情。

片刻，龍傲天回轉身，又是那個高傲美麗的女王，眸子晶亮，周身發光。

“阿莳，你大概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秦莳搖搖頭：“只知道師父在山下撿到了我，從此就養在妙手宗。因為是五靈根，心脈又斷過，不适合修煉，就在宗門裏養到這麽大。”

龍傲天走上前，輕輕掠過秦莳耳邊的碎發。

喃喃：“和秦歡真像啊……”

“三百多年前有一場人族妖族大戰，你爹娘是人族首領，是如意宗最後一任宗主，他們率衆抵禦妖族入侵，戰鬥到最後一刻。你爹娘身亡，時年尚幼的你中了妖族之害，心脈盡斷。

“後來我奉命平息兩族之亂，并掌妖族之印，鎮于東海。秦歡為了救你，抱着你小小的身子，跪在我跟前……”

龍傲天聲音低沉，似乎陷入到久遠的回憶中。

似乎又想起當年那個為了救妹妹，甘願付出一切的少年。

龍傲天承認，自己趁人之危。

龍族沒有多少道德感，并不覺得趁人之危有啥了不起。她只是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少年。

“你和我睡覺，我就救你妹妹。”

秦歡的眼神那麽黯淡，充滿了恥辱與忍耐。他的指節捏到發白，太陽穴那裏隐現青筋。

然後順從了。

這種順從和其他男人的讨好與熱烈，全然不同。帶着格格不入的倔強，令龍傲天心動不已。

龍傲天趁着龍禦天吃了離魂丹，取下他心口一片龍鱗，種入了秦莳體內。

龍鱗保住了秦莳的命，也讓秦莳從此擁有了龍族的血脈。

那天晚上，秦歡既是報恩，又是報複，極盡瘋狂。在共上雲端的那一刻，他抱着龍傲天哭了。

縱然龍傲天從此只幸一人，秦歡依然耿耿于懷。

他将妹妹送走，不要讓她從此成為人族和龍族共同的異類，而後在龍傲天身邊郁郁而終。

無論此後龍傲天經歷多少人或妖，生下多少小龍崽子，心中也只有一個秦歡。

想到此處，龍傲天不由真誠地望着秦莳，低聲道：“你哥是個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所以是你救了我？你給我種下這片龍鱗？”秦莳問。

龍傲天點點頭，将和秦歡的那段回憶複又深埋于心。

“龍鱗可保命。它在你體內生長了三百年，早已和你融為一體。所以……你也擁有了龍族血脈。”

怪不得。所有的疑惑終于迎刃而解。

不，等等。龍禦天還有疑惑。

他不解地望着龍傲天：“既然秦歡求的是你，為何拔的卻是我的龍鱗？”

龍傲天揚揚眉。

“拔龍鱗太疼了，傻子才拔自己的。”

“你……”龍禦天氣到眩暈。

一道紅光閃過，龍傲天咯咯嬌笑着，飛天而去，絕不給龍禦天一點點追問的機會。

秦莳給這對活寶姐弟逗笑了。

“喂，龍禦天，你舍不得把龍鱗給我嗎？”

“怎麽可能。說吧，你看上哪片了，我現在就拔給你！”

…

數十年後，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走過金天動地府門口，一位俊俏少年扶着她。

“奶奶，別給我找師父，我不想當修士，我就想當個普通人，侍奉你終老。”

“終你奶奶個腿！”老婦人罵他，“我要是當年修煉了，現在還是美少女！”

話音剛落，金天動地府門口的金龍柱迅速旋轉起來，一個小粉團子從門口跑出來，一下子撞在少年身上。

“對不起，叔叔。”

少年冒汗，這小粉團子看着五六歲，生得雪白可愛，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是個最漂亮的小姑娘。

自己也不過比她大七八歲吧，咋就叫叔了？

“你撞疼沒？”少年扶住她問。

“沒有。”

一道晴天霹靂傳來，有人嬌喝：“龍翻天你給我站住！”

“哎呀不好，我娘又要打我了。”小粉團子躲到少年身後。

老婦人嘆息一聲，護住小粉團子，又朗聲道：“秦莳！多大年紀了，還這麽打打殺殺的。”

從府中沖出來的正是秦莳，二十出頭模樣，嬌豔欲滴。

一見老婦人，秦莳眉開眼笑：“三妹，怎麽是你，經過我家門口也不進來坐，小心我罵你。這是你孫子？”

“我孫子昂問天。長這麽大，頭一回下山，我帶他四處轉轉。”

又轉身對昂問天道：“這就是奶奶常跟你提起的秦莳，龍禦天媳婦兒，瞧見了沒，我跟她差不多年紀，我沒修煉是啥樣，人家修煉了是啥樣？”

龍翻天悄悄露出小腦袋，拉拉昂問天的衣袖：“你的名字比我的氣派。”

昂問天立刻捂住她小嘴：“快別說了，你們龍族都這樣。小心給你媽媽聽見，給你改名叫無法無天。”

秦莳和秦三妹有說有笑地進府，渾然忘記了身後的無法無天。

昂問天牽着龍翻天的小手，仰望金天動地府，心中徒生無限豪情。

是該修煉的。

聽說秦莳是最垃圾的五靈根，如今也是龍族赫赫有名的戰将。她和小姑子龍傲天、夫君龍禦天，抵禦魔境入侵，保護東方大地，守護黎民百姓。

數十年前一場重塑之戰，改變了招搖山脈的格局，第一宗門空蟬宗土崩瓦解，如今數十醫修宗門在招搖山脈蓬勃地成長。

招搖山脈依然沐浴天光，沃享福水。

這樣的靈地，是該修煉的。

“翻天妹妹，你跟着龍叔叔開始修煉沒？”昂問天問。

龍翻天小短腿跟着昂問天小跑，頭上的毛絨球搖搖晃晃：“我爸說，讓能吃哥哥、聰明哥哥、穩重哥哥、美麗姐姐他們教我。我爸說，他只教我媽。我媽才是他百看不厭想教一輩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