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8朵杏花
對于能帶着徐杏入宮,徐夫人自然是很高興的。所以,這個要求于她來說,也可以說是額外的恩賞,她忙應下。
如此,太子父子便也沒有再繼續留下來的道理了。父子二人告辭,徐公夫婦自然要親自送二人出去。
行至隔壁沁芳小築時,李佼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再和徐杏道個別時,院子裏,姚嬷嬷拎着個三層的食盒走了出來。
向父子二人和徐公夫婦請了安後,姚嬷嬷對李佼說:“方才娘子一直在忙,總算是在公子您離開前忙好了。這個食盒是娘子差奴拿過來給公子的,裏面置有三種點心,都是公子平日裏最愛吃的。”
李佼高高興興的親自伸手接過,又問姚嬷嬷:“杏娘呢?她怎麽不出來?”
姚嬷嬷忙又替主家告罪說:“原是該出來請安的,只是娘子說,太子殿下身份尊貴,而她出身卑微,怕就這樣冒冒失失過來請安會沖撞了太子殿下。”
“她出身才不卑微呢,在本公子眼裏,她可比誰都善良、都要好!”李佼有些激動。
見自己伺候的主子能得東宮公子這般贊許,姚嬷嬷也很替主子感到高興。
“能得公子這般誇贊,乃是娘子的榮幸。今日公子這一席話,奴定會轉告于娘子知曉。”說罷,姚嬷嬷又朝李佼行了個禮。
李佼又再次提醒徐夫人說:“徐夫人,可別忘了你答應了我父王什麽。”
徐夫人忙應道:“公子放心,太子殿下的囑咐,臣婦有銘記在心。”又說,“幸娘也是我的女兒,公子能待她這樣好,臣婦心中也很高興。便是沒有太子殿下和公子的囑托,臣婦也定會好好待幸娘的。”
李佼卻輕哼出了一聲,冷道:“她可不是你親生的女兒,只是你的義女罷了。你自己親生的閨女一個如今在東宮做良娣,一個則住在你跟前呢。關她什麽事?”
李佼就是不喜歡徐家的每一個人,就是覺得他們夫妻父子無論做什麽,都是處心積慮的。他平時和杏娘相處的時間最多,他最是能知道杏娘快不快樂了。
但凡這府上真有一個是真心待杏娘的,她都不會是那個樣子。
“好了雁奴。”李佼還欲說,卻被太子攔住了。
太子說:“時間不早了,一會兒回去後還得去給你祖父祖母請安。”
想起這個,李佼這才作罷。
李佼一直都親自抱着食盒在懷裏,很是依依不舍的和徐杏道別:“我阿耶和你阿耶阿娘說了,等下回你阿娘進宮,你也可以去。到時候,你記得要來找我玩。”
徐杏一直有關注外面的一切,她悄悄的躲在竹簾邊上偷看院牆外面的人。李佼和她道別的話,她自然也聽到了。忽然的,她鼻頭一酸,就有些想流眼淚。
被感動的。
以真心換真心,讓她感受到了溫暖。至少可以證明,這世間的的确确還是存有真情在的。
只是她和徐家衆人沒有緣分而已。所以,前世即便她再努力,也未得到過什麽真心。而如今,她不過也就是和小公子相處了半個月的時間,竟就能得他如此相待。
由此可見,她和徐家之所以處成這樣,不是她的問題,是徐家人的問題。
徐杏還是挺堅強的,她不想哭。她很不喜歡哭哭啼啼的自己,她還是喜歡遇事可以冷靜、能夠樂觀的自己。
所以,等太子父子徹底走遠了、再也看不見了後,徐杏差了婢子端了熱水來給她洗臉。
徐妙蓮最近一直都有盯着徐杏。雖然她沒有主動和自己的婢子交代過什麽,但每回婢子打探了有關沁芳小築的人和事來向她禀告時,她也沒說不讓婢子再去打探。
所以,方才沁芳小築院牆外上演的李佼和徐杏道別的這一幕,自然很快就有人傳去了徐妙蓮那邊。
徐妙蓮聽後,面上一如往常,并沒有什麽異常,但其實心裏是又好奇又有些妒意的。
甚至,她更加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幸娘真的并非她表面上看起來那樣單純無害、不争不搶。她回來後一直都安安靜靜的,父母安排什麽她就接受什麽,即便是覺得委屈她也不說出來……并不是她真的覺得這一切都無所謂,而是覺得自己根本無力和父母抗衡,所以面上裝着和善妥協,但背地裏卻始終在一一步步策劃算計着什麽。
但她在算計什麽呢?
而她又是怎麽做到的?
還有,她又為什麽要去靠近、拉攏東宮公子?
她不該不知道阿姊在東宮的處境的,阿姊和那位小公子是注定不會和睦相處下去的。她如今這般費盡心思去讨好小公子,到底目的何為?
若是以前,徐妙蓮心中但凡有個什麽事,都會選擇去和母親說的。但如今,情況不一樣了,很多時候她也會把一些話憋在心裏。
雖然徐府對外稱幸娘是姨侄女,是徐府的養女,但徐家上下卻是都知道是怎麽回事的。
母親本來就因為這件事情覺得對不起幸娘,若是她再去母親面前指出對幸娘的疑慮,想來母親的心會更漸漸從她這邊偏去幸娘那邊。
徐妙蓮覺得,這樣做實在很沒必要。
有些話倒是可以和二兄說,只是二兄乃男子,不常呆在府內。何況,幸娘如今的隐忍、退讓,所謂的“懂事”,也讓本來對她十分抵觸的二兄也漸漸覺得徐家愧疚于她。
雖他不止一次的和自己說過,在他心中,只她才是自己最親的妹妹。但“最”這個字,其實也暴露了他的心理的。
只有兩個都是親妹妹,才有“最”之一說。而如今他可以由最開始的對幸娘的抵觸,變成如今接受但只是态度冷淡,日後必然也能發展成在他心中,幸娘的地位是超過她的。
徐妙蓮知道自己不該去争這些,畢竟的确她才是徐府的真千金。可是,之前十五年她也從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啊。她一直都以為自己是徐家的親女兒的。如今卻告訴她不是,這種心理的落差和轉變,她也難以接受。
都說幸娘可憐,可難道她就不可憐嗎?
給了希望又讓她失望,登了高處又生生讓她墜落平地。而如今,她還得承受着對徐幸的歉疚,且她的日後幾十年都得牢牢記住這個歉疚。
她這一生都得烙上這塊烙印。
誰又能站在她的立場去想一想呢?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的話,她寧願十五年前沒有抱錯一說。這樣她沒有登過高處也就不必畏懼有一天會跌落,也更是不必懷揣着歉疚之心過一輩子。
徐妙蓮想找自己的親生父母,但又怕找。
所幸父親母親都沒再提這事,她也就沒問,此事也就算是過去了。
徐夫人雖然沒有把十五年前徐妙蓮親生父母換嬰一事牽連至徐妙蓮身上,但徐夫人心裏肯定還是恨他們二人的。所以,當時從溫嬷嬷口中得知當年很有可能是有預謀的換嬰後,就直接求了徐國公,讓他派人去查那個村子。
只是一來事隔太久,二來那個村子離長安也不近,查起來定然需要些時間。
徐夫人雖然心裏還一直記着這事兒,但卻也不至于把所有的心思都牽挂在這件事情上。日子還得照常過,她平日裏也很忙,所以漸漸的,她也就把那些不開心的事給淡忘了。
若不是徐公差出去的人回來了,徐公又來親自和徐夫人提起後,徐夫人都要忘了。
“這麽說,當年二娘那生母,并非那個村莊裏的人?也沒人知道她是誰?”徐夫人記起來這件事後,不免又揪心。
她怪那個女人,也恨那個女人。若不是她可惡的換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幸娘如何能流落至那種地步?
徐國公卻覺得這件事情查到這裏就可以了,他安撫妻子說:“當時天下大亂,流民四起,百姓為了謀一口吃的,到處流浪。是外鄉流落過去的,也不奇怪。”
“好了夫人,幸娘既然回來了,也還算是老天有眼。雖說她在外頭吃了些苦,但從此之後便可榮華富貴、錦衣玉食,也就很好了。”
又說:“至于別的,你也別多說。二娘總歸是你我養在膝下十五年的孩子,沒有生恩,卻有養育的情分在。二娘這個孩子是個好孩子,她母親造的孽也不該報應在她身上,你我還是該一如既往的好好待她才是。”
在對待徐妙蓮這件事情上,徐夫人和徐國公的意見還是很一致的。
徐夫人說:“父母之過,原也不該由孩子來受。二娘是我看着她一天天長到這麽大的,便不是親生的,也勝似親生的。對她,我的心是從未變過的。”
又想起她的終身大事來,徐夫人忙說:“我和王夫人私下裏有透露過彼此的意思,王家對二娘也是非常滿意的。我想着,先把二娘的親事定下來,然後再忙幸娘的。”
徐國公仰面望着帳頂,似有一瞬陷入了沉思般。他有聽到身邊徐夫人的話,不過,他過了有一會兒才回說:“二娘議親一事不急,你先忙幸娘及笄的事吧。”
“也行。”徐夫人覺得這樣也好,反正二娘和王家的親事,也的确是不急在這一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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