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貓跑了,頭也不回地鑽進了草叢裏。陳黛薇目光落在還在微微晃動的草叢上,心跳因為陳雪澤這個問題慢了半拍。
陳雪澤為什麽忽然問起這個?
他發現了什麽嗎?
她哪裏露出破綻了嗎?難道因為剛才的西紅柿炒蛋事件?
實際上,這麽長時間以來,陳黛薇除了給自己編了個假名字,沒有刻意隐藏什麽。
陳雪澤不記得她了,連她聲音都認不出,她刻意隐藏什麽似乎也沒必要。他早晚會恢複的,不知道為什麽陳黛薇就是很篤定這一點。既然他早晚會恢複,她現在編太多假話到時候也不好收場。
可是陳雪澤現在明顯對她起了疑心。
陳黛薇一直沉默,陳雪澤也沒有催促的意思,安靜等着。神色中帶着點無所謂,好像就算陳黛薇不回答也沒關系沒什麽。
他總是這樣,好像對什麽都無所謂,對什麽都不過分關心。
然而陳黛薇知道,她必須回答。見過或沒見過,必須選一個。
好半會兒,陳黛薇才找回自己聲音。她故作鎮定笑笑,反問陳雪澤:“陳先生怎麽忽然問這個?”
她在試探他是不是看出了什麽。
她趁他看不見,肆無忌憚盯着他的臉看,密切關注他的神情。
陳雪澤沒什麽表情地說:“沒什麽。”
好像真就只是随口一問。
陳黛薇卻不敢掉以輕心。她認識他時間太久,對他太了解。早知道他有多麽聰明多麽敏銳。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麽才會這樣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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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月光淡淡。
淡淡的月光投在陳雪澤的臉上,莫名為他增添了一絲清冷疏離感。陳黛薇看着他,忽然想起了她第一次見他的場景。那時候他還不認識她,被人群簇擁着與她擦肩而過。當時他穿着黑T,校褲,神色淡淡,從她身邊走過去的時候連餘光都沒分給她。
她第一次見他就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而他,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後才記住她叫什麽。
她一直覺得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事實上,要是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他們的确是兩個世界的人,永遠不會再有交集。
陳黛薇忽然開口說:“其實,陳先生,我們見過面的。”
她語氣分外平靜。
反而是陳雪澤有點愣住,睫毛動了一下。
“ 不過——”陳黛薇一本正經胡扯:“我只能确定我認識陳先生,陳先生記不記得我,我就不清楚了。”
陳雪澤眼眸低垂,低低地嗯了一聲,眼裏情緒不明。
陳黛薇沒有注意陳雪澤的情緒,她在想,她該收斂一點了,不能在這個時候被陳雪澤識破。
夜晚靜悄悄的,夜色下二人心思各異。
第二天,陳黛薇例假來了。
她體質不算好,每次都不舒服。這次也一樣,從早上起就隐隐約約地疼,工作了一天,回家後更難受。
她本來就決定收斂一些,現在身體不舒服,更懶得做事情,所以她決定修整幾天,暫時不去“攻略”陳雪澤了。
因為不舒服,飯也沒做,拿着買的飯團就去敲陳雪澤的門。
陳黛薇:“陳先生,吃飯。”
門很快就開了。
陳雪澤短發濕漉漉的,像洗過澡,套着純白T恤,淺灰色的家居褲,幹幹淨淨的,有點香,雙眼皮褶皺淺淡。
他似乎有些疑惑,疑惑陳黛薇做飯怎麽沒有聲音,也沒叫他出去幫忙。
不過他沒問出來,陳黛薇叫吃飯了,他就準備出門吃飯。
陳黛薇不經意垂眸一掃,才發現他手腕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不再貼創口貼了。以前貼創口貼的部位,現在留下了淺淺的一道疤痕。
也不知道這傷怎麽來的。
注意到陳雪澤似乎要去餐廳,陳黛薇及時叫住了他:“诶!”
陳雪澤一頓,轉過頭,看樣子有些疑惑。
他頭發還在滴水,有一滴落在他下颌處,他也沒管,專心等她說話。
陳黛薇看着他,莫名走了下神。
片刻,她眨眨眼,慢吞吞地說:“那個,今天買了飯團。”
她把飯團遞給他,沒解釋什麽:“晚上吃這個吧。”
陳雪澤沉默地拿着裝飯團的紙袋,也沒問什麽。
陳黛薇揉揉太陽穴,轉身回房間了。
陳雪澤拎着紙袋站在客廳,聽見了關門聲,不解地略微歪了下頭。
而陳黛薇回房間後就沒再出來,也沒像之前幾天那樣,找各種借口喊陳雪澤出門走走。
第二天,陳黛薇依然這樣。
不怎麽說話,不做晚飯,不邀請陳雪澤出去散步,不太跟陳雪澤聊天。
以前她随便找個話題都能單方面跟陳雪澤聊很久很久,現在,她給陳雪澤送了飯就回房間。
陳雪澤再遲鈍也能察覺出陳黛薇的異樣,更何況他一點都不遲鈍。
不被打擾,他應該開心的。但——
陳黛薇的突然轉變,讓他有些困擾。
她怎麽了?
他看不到。
……
第三天晚上,陳雪澤一聲不吭接過陳黛薇送的晚飯,聽着陳黛薇關上門。
他沒回房間,在黑暗中快速把東西吃完。
吃完東西,他想了很久,主動去敲陳黛薇的房門。
她這幾天狀态不對,他想知道她到底怎麽了。
“今天……天氣好嗎?”隔着一扇門,陳雪澤平靜地問。
卧室裏,陳黛薇正在找睡衣,準備洗澡。
她今天不想吃晚飯了,洗完澡就準備睡覺。來例假的第三天,肚子還是有那麽點疼。
把睡衣抱在懷裏,她聽見了敲門聲,然後是陳雪澤的聲音。
陳雪澤問她今天天氣好嗎。
啊?
陳黛薇一臉懵。
她看看窗外,一片漆黑,風陣陣吹,吹得樓底下樹枝左搖右晃。
陳黛薇收回視線,又看看門的方向,嚴謹地說:“不好不壞吧,風有點大。”
陳雪澤問這個幹什麽?難道想出門?
陳黛薇稍稍一想,想明白了。陳雪澤問她這個不是想要出門,大概率是察覺到她的異樣,所以主動找她說話?
她擰眉,無意識地輕輕咬嘴唇,心裏無奈。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麽讓他對她産生懷疑,她不敢随便說話。
誰知道哪一句就說錯了?
陳黛薇緊張地咽了下,等着陳雪澤的回應,心裏準備着應對的措辭。
好在陳雪澤沒說什麽,嗯一聲,離開了。
接下來的事情走向變得怪了起來。
以前是陳雪澤總待在屋子裏,陳黛薇看不下去他總悶在房間,敲他的門找由頭讓他出來走走。現在一下班就悶到屋子裏的成了陳黛薇,陳雪澤偶爾敲她的門。
一開始他找她還算有點正經理由。
陳雪澤:“程薇,我沒找到水。”
陳雪澤:“程薇,我沒找到創口貼。”
陳雪澤:“嗯,劃了一下。”
後來就是些雞毛蒜皮莫名其妙的事。
陳雪澤:“程薇,是不是下雨了?”
陳雪澤:“程薇,是不是起風了?”
陳雪澤:“程薇,創口貼放在哪?”
陳雪澤:“嗯,我又劃到了。”
聽陳雪澤說又受傷,陳黛薇匆匆忙忙出來看。
陳黛薇:“怎麽搞的,怎麽又受傷。這次是哪裏傷到了?創口貼……創口貼上次用完放在哪了?”
陳黛薇一邊說,一邊憂心忡忡仔細觀察他緩緩擡起來的手。找了半天,最後在他虎口處找到一條淺淺白印,皮都沒破那種。
陳黛薇:“……”
陳黛薇擡頭看着陳雪澤,眼神一言難盡。
陳雪澤很平靜地微微低着頭,看起來毫不心虛。
陳黛薇:“用不着創口貼。”
陳雪澤慢慢地哦一聲:“是嗎。”
陳黛薇:“是啊,什麽事都沒有”
她忍不住對他指指點點:“陳先生你這……皮都沒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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