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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沐晴眨着眼睛看申翼,臉上的神情複雜,沒有說話。

申翼倒是不意外,自顧自地好像跟張沐晴聊天一樣的說:“這家書店有些年頭了,我上學的時候就經常來這裏,那會兒書店的營生要比現在好一些。”他說這站了起來,從幾排書架中穿梭,那個樣子跟尋寶差不多。終于,他在最下面的角落裏抽出了一本《某超科學的電磁炮》翻了翻,在某一頁上發現了他的目标,然後開心的拿着書坐回了座位上。

“我第一次借這本書的時候這本書還很新呢。”申翼頗有興致的一邊看一邊兒跟張沐晴說話,“不過我是拿去學校看的,我有個腦子很蠢的同學不小心在上面畫了筆記,害得我被老板好一頓罵。就在這裏,你看。”他把那一頁朝向張沐晴,禦坂美琴的腦袋瓜旁邊赫然有一個藍色圓珠筆的痕跡,哪兒是什麽不小心畫到的,分明是一個顏文字,一看就是故意的。

“怎麽……可以在漫畫書上畫東西。”張沐晴終于開口了,不過聲音很小,“很讨厭。”

“是啊,非常讨厭。”申翼說,“因為這個事兒我大概有一個多禮拜沒有理過他吧。糾結了很久也不知道怎麽跟老板說。雖然最後還是被罵了一頓,但老板看在我是老顧客的情分上,還是網開了一面。你是什麽時候發現這裏的?”他話鋒忽轉。

“我?”張沐晴真的想了想,說,“上初中的時候,跑來這裏買輔導書,結果發現了裏面的內容。”

申翼問:“那時候是對漫畫渾然不知,還是已經感興趣了?”

張沐晴搖搖頭:“之前只看過電視上播的動畫片,不知道還有漫畫這種東西。”

“好像都差不多。”申翼笑了笑,“不知不覺得,就發現這個世界真的好有趣呀,比現實生活好玩多了。我上學的時候家長管我零用錢管的很緊,上網什麽的更是別提了。漫畫書又不算便宜,我就時常跑過來借,或者周末的時候蹲在這裏看上大半天,學習都沒有這麽認真過。那時候還會碰到一些同好,大家暗地裏交流一些有的沒的,畢竟在我那個年代,喜歡看動漫的人真的不多。”他頓了頓,來了興趣一樣的問張沐晴,“你們現在這些小孩子應該方便許多了吧,網絡這麽發達,想看什麽都可以,不用大老遠的跑來這裏。實體書終歸是隕落了啊……”說到這裏,申翼似乎還有那麽一點唏噓的感慨。

這空蕩蕩的小書店裏只有他們二人和老板。老板一如既往的打游戲,緊要關頭還會罵罵咧咧幾句,他完全不在意裏面的兩個人會不會做出什麽偷盜的行為,也許在這麽一個破地方,都是一些舊書,也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了吧。

“老板當年還是個同好呢。”申翼悄悄的指了指,小聲說,“當時年輕,也比現在瘦。時間過的真快啊,他都變成一個廢柴大叔了。”

張沐晴說:“我倒是、倒是覺得這樣很好……”他低下了頭,肩膀收了一下,整個人顯得很拘謹,“有一個地方,可以自由自在。”

“但是人終歸是要面對現實的。”申翼意有所指的說,“漫畫再好看,到了時間還是要上學,還是要回家寫作業,快樂和自由永遠都是相對的。”

張沐晴沉默。

申翼也跟着沉默了一會兒,外面嘈雜的聲音被窗戶隔絕,有點朦朦胧胧的。片刻之後,他試探性地問道:“可以跟我說說……你的故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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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沐晴只吐出這麽一個字,後面便不再說了。申翼盯着他看,心下也了然。沒人會對第一次見面的人吐露心扉,雖然張沐晴知道V5這個人,可是網絡太虛幻了,誰知道真真假假呢?申翼能夠坐在這裏讓張沐晴放下一些防備的跟他聊上幾句,已經比李驕陽成功太多了。因為李驕陽的處事方法全都來自于他的現實生活,可這些沉迷動畫漫畫的少男少女大多數都是在極力的逃避着現實的。

逃避說的或許太重,但是人都會選擇一個更加快樂的活着的方式。

“每天都來這裏麽?”申翼問道。

“不是。”張沐晴說,“爸媽不在的時候會出來一會兒。”

“噢。”申翼點頭。他仔細打量過張沐晴,雖然樣子很頹廢,說話時候神情怯懦萎靡,連看他都不敢,但是這個孩子并不會令人生煩,只會覺得他有點可憐。申翼猜想,張沐晴的中學時代未必也好到哪兒去,頹廢怯懦可能是之前所受到的創傷還未撫平,但是內向和不自信應當是一直以來伴随着張沐晴的。

張沐晴是個清秀的男生,偏瘦弱,巴掌大的小臉兒,這種男孩子在校園生活中通常可以扮演兩種角色。性格好的會成為男生之中的“寵兒”,性格不好的,也許就會被淪為欺負的對象。小孩子是不會尊重他人的獨立空間與差異性的,只要一個人有一丁點跟大衆不一樣的地方,那麽都會被取笑,最為明顯的就是發育時期凸顯的性征,發育太快或者太好的,總是要度過一個羞恥的小心翼翼的青春期的。

顯然張沐晴是性格不好的那一挂,從花枝丸的描述中也可窺得一二。還好他發現了這個書店,發現了這個鬧市中安靜的小世界,找到了一個不應當屬于他這個年紀的孩子的避風港。現在的書店已經太少太少了,僅存的一些之中,要麽是專門賣輔導材料的,要麽是裝修精致,書架上擺滿了文藝讀物或者暢銷書的。年輕的學生們在手機上看漫畫看小說,方便又快捷,沒有人願意走出家門,走進一個破舊的小書店裏去專門看幾本破爛的漫畫書。

可是他誤打誤撞的進來,擁有了一個殘酷生活中可以讓他停留喘息的地方。

申翼擡了擡頭,有點懷念十年前,甚至是更久遠之前的事情。那個書架前依稀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寬大醜陋的校服也要穿的整整齊齊,頭發剪的清爽利正,站在書架前的少年津津有味的翻看着漫畫書,頭頂上有一個老舊吊扇吱吱喲喲的轉着,外面的夏日與蟬鳴就在耳邊。

很多個夏天都是這樣的,它們伴随着青春歲月裏的快樂與痛苦,再也不會回來了。

“什麽時候去學校上課?”申翼問道。

張沐晴小聲說:“是我不想去。”

“為什麽?”申翼接着問,“怕面對同學?”

張沐晴先是點了點頭,可緊接着又搖了搖頭。

申翼稍微站起來一點,往前探身,摸了摸張沐晴的頭,低聲說:“不怕。”

再往後,申翼也沒有跟張沐晴提什麽學校的事情,而是跟他聊了會兒漫畫。兩個人有不小的年齡差,看的動漫自然也有時代劃分。不過申翼堅信日本動漫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雖然新番不斷,可再也不是他那個時候神作滿天飛的年代了。

從張沐晴手上的那本大友克洋聊到了《異邦人無皇刃譚》,又從阿斯蘭到底是不是渣男聊到了殺人網球,而後又是時下大熱的幾個新番。有些張沐晴看過,能聊上幾句,有些張沐晴沒看過,只能聽着申翼侃侃而談。

最後,申翼開玩笑一樣的問:“你學畫畫,是不是也有個當漫畫家的夢想?”

“有是有的。”說到夢想這個詞,張沐晴有些不好意思了,聲音更加的小,“不過,還差得遠。”

“人啊,最難是知道自己距離夢想很遙遠,可還是要去努力追求,像是飛蛾撲火一樣。”申翼說,“少年,加油吧。”他長嘆了一口氣,覺得今日的談話有必要到此為止了。他很克制禮貌的沒有對張沐晴的事情刨根問底,也沒有去打探張沐晴更深的隐私和秘密。因為他覺得,他應當還有機會再見到張沐晴。

周末兩天,申翼着實在家憋了四十八個小時沒出門,吃飯基本靠外賣解決,連李驕陽喊他出去打球他都不樂意。

“我什麽時候喜歡打籃球了?”申翼斥責李驕陽,“你腦子被球踢了?”

李驕陽說:“就是喊你出來運動運動,不會學嘛!男人哪兒有不會打籃球的?”這套“男生一定要會打籃球”的理論,李驕陽從學生時代一直沿用至今。

“我!不!想!學!”申翼大聲強調,“不是每個男人都要喜歡籃球!”

“那……”李驕陽說,“足球也行。”

申翼吐血,他真的是懶得搭理李驕陽了,幹脆直接挂斷了電話。為了避免李驕陽繼續糾纏他,申翼特意把李驕陽的手機號碼給拉黑了。

整個世界安靜了。

申翼倒也不是閑着,他之前拜托張春強替他問問看能不能聯系到被西久久抄襲的那位同人大手子怯子太太。張春強何許人也,縱然年事已高退出江湖已久,聯系個把人還是不在話下的。她這幾天就輾轉通過各種基友的基友的基友的關系,聯系上了怯子。

“你找她幹什麽?”張春強問申翼。

“只是先建立關系網。”申翼敲着字回答,“能不能用到,要看西久久的表現。”

“你終于決定要去人身攻擊她了?行啊小夥子。”張春強發了個“佩服”的表情,緊接着又問,“你搞定那個小僞娘了麽?”

“沒有。”申翼說,“只是初步聊了聊,我沒深問,第一次見面,多問有的沒的也不好,回頭再說吧。”

“那西久久那邊呢?你有辦法?”

“辦法是有。”申翼只打了這一半過去,後面死活沒下文了。因為他忽然想起來,他計劃了好半天的事情缺少了重要的一環,那就是西久久不是Mu,他知道Mu的想法可并不會知道西久久的想法,那麽他能上哪兒去聯系西久久把人給約出來呢?何況,西久久憑什麽出來呢?

無奈之下,申翼只得把李驕陽從黑名單裏放出了來,把電話撥了回去。

可是卻沒人應答。

這通電話一直等到晚上才算連接上,是李驕陽打回來的。電話一通,李驕陽還沒說話,申翼就劈頭蓋臉一頓怒罵:“你上哪兒去了?怎麽電話也打不通?是不是死了!”

李驕陽都被罵懵了,條件反射一般的狗腿哄道:“沒有沒有,我下午在球場,可能信號不太好吧,打完球又去洗了個澡吃了個飯,就到現在了,剛看見你的未接來電。怎麽了小鳥,想我了?”

“我想你去死啊!”

“別啊!”李驕陽哼唧了一聲。

申翼深呼吸一口氣,平息了一下怒火,說道:“你去聯系藍夜,不管是用什麽坑蒙拐騙的手段,叫他把西久久約出來。”

“哈?”李驕陽卡殼了,“你這是要幹嘛?”

“你就照辦吧,哪兒那麽多為什麽。”

“行行行。”李驕陽妥協,“你說什麽是什麽行了吧?等着啊,我去犧牲一下色相搞定這個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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